《骗婚新贵成功后(重生)》来自www.aqtxt.net ====================== 骗婚新贵成功后(重生) 作者:谢欣妤 文案: 重生一世,苏宓姿意外得知,上辈子她被人说成红杏出墙,还被夫君毒死,都是上官静婉干的。这可真是她的好闺蜜啊。 手挽手笑嘻嘻,背后一看全是刀。 从此,苏宓姿盯上了年沛山,这个靠着老爹名动京城的风流新贵。 上辈子红杏出墙的传闻里,他可是与她寺庙烧干柴的另一半。 这辈子,他与上官静婉有娃娃亲。 听说年沛山喜欢矫揉造作的女子…… 哼,她苏宓姿要让他受用无穷。 不久京城里传,年将军还是太年轻,被美艳的苏家大小姐整得五迷三道,不惜拒了皇帝指的娃娃亲。 所以……苏宓姿自己也难以置信: 虽——撩汉套路假大空,然——有用? 本书又名《试探千百遍,都要假装你是我初恋》《假装新贵是我心尖人……成功了》 1、双c,多重生,1v1,he,甜宠日常向。 2、本文架空,架得很空。封面很美腻,多谢可爱滴作者飘篷 内容标签:甜文 复仇虐渣 主角:苏宓姿,年沛山 ┃ 配角:赵陵 ┃ 其它:本文案已于2020年03月29截图留证 一句话简介:假装你是我初恋…挺成功的 立意:总有人想要温暖你的黑夜 ====================== 第1章 鲜妍绯闻-重生 ————————— 苏宓姿嫁给赵陵三年有余,谨小慎微做贤妻,突然死了。 若说是死于毒药,不如说是死于绯闻;若说死于绯闻,不如说死于夫君赵陵的移情别恋。一个男人厌烦了正妻,理由总有千千万。 苏宓姿是正经的大家闺秀出身。母亲在她十岁的时候病逝,只留下她一个,也没有兄弟姐妹倚靠。过了没两年,她父亲苏海通苏尚书续弦,娶了小家碧玉的庶女张氏。张氏是个有福气的,进门两年,儿子女儿都齐全。 张氏待宓姿这个非嫡亲的女儿还算不错,吃穿上从不克扣,但也不怎么操心宓姿的婚事。 苏宓姿从十二岁起,便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日日夜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想到未来长远的日子,她总觉得人生像是沉在冰凉黑暗的水底,仰望水面微弱的亮光,抓不住也浮不上去,总是徒劳。 苏宓姿知道,自己不应该嫁人,但又不敢不嫁人。听说张侍郎家的女儿因长得实在丑,没人说媒,那姑娘便也置气不再嫁人,想要青灯古佛作伴。 这姑娘被人笑了好多年,从十六岁一直笑到了二十五,有些人还追到尼姑庵里拿石子砸她,见一次砸一次,然后她上吊了,在禅房的横梁上。 每每从噩梦中醒来,宓姿满头满身是汗。那个吊在横梁上的女子,翻转过来,是她自己的脸,头发乱糟糟,紧闭双眼,伸着长舌头,面色青灰又扭曲。 一直拖到十七岁,苏宓姿遇着赵陵。她觉得,自己运气很不错。 那时,赵陵还是个秀才,他父亲曾在朝中做官,后来被贬早逝。他家道中落,便一直节衣缩食准备科举。 他长得算是一表人才,读书作诗总是很认真,行为处事格外规矩,不像其他公子哥那般轻浮。 最最关键的是,赵陵真心爱她,见着她便脸红,比她还要紧张。赵陵做过最不规矩的事情,便是给她送了一首诗表心意。这诗句不像以往雅致,热烈如火,真不像是赵陵会做的事。 赵陵说,他是真心爱慕苏小姐。 苏宓姿想,这就够了。她心一横,便和父亲说了,要嫁给赵陵。父亲同赵陵谈了两次,觉得还行,前途是有的。就这样,苏宓姿低嫁给了赵陵。 临嫁人之前,父亲对她说,以后要做个良妻贤母,为赵家生儿育女,为夫君红袖添香,夫妻和睦。 宓姿一直低着头,她知道的。母亲早年生了她,身子便破败得厉害,后头十年都没有再怀孕,吃了好些偏方,身子彻底不行了。 祖母还在世时,便常给母亲和她眼色看,那眼风扫在人脸上像刀刮骨。也有下人说,正妻生不出儿子,自有大把人愿意生。母亲常常忍气吞声,即使知道父亲养了外室。 母亲病死时,说她这一辈子,好像被生儿子这件事锁住了,但是宓姿你—— 母亲的话没有说完。苏宓姿永远也不知道母亲那个“但是”后面是什么,是觉得生儿子不重要,还是其他的什么。 苏宓姿能看到的是,张氏进门头胎生了儿子,祖母和父亲给了好大的利是红包。 父亲头一次抱了好久的弟弟,满面笑容眼神温柔,久久没有弥散。苏宓姿站在角落里,阴影蒙在她身上脸上,仿佛她变成了身后冰冷的石头砖块。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好多年没有抱过她了。 嫁人的时候,父亲这般语重心长,让苏宓姿泪如雨下,几乎把妆容都哭花,她咬着鲜血一般的红唇点头。 嫁人之后,苏宓姿便照顾赵陵的起居,为他红袖添香,真真是一切都照拂到了。 父亲说得没错,赵陵是有前途的,第二年科举他便上了榜,二甲进士,得了一个不错的官职。他个人也用功,常常夙兴夜寐,确实做出点功绩来,升迁比同期很多人快,到第三年,还有不少人送东西来巴结。 都说这赵苏氏是个有福气的,早早相中了如意郎君。唯一可惜是没有生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苏宓姿的父亲也将她叫过去说了好几次。 父亲的意思她懂,夫君才刚起飞,若是此时抓不住他,往后还怎么可能抓得住? 有些事,苏宓姿没法说,比如赵陵从来没有和她圆房过。 一开始嫁人,苏宓姿是有些忐忑的,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她没有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真心爱她的赵陵,根本不碰她。 以为他一时生气,以为他只是太累,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仗着家世欺压他,以为他终归会看到自己的一片心意。直到赵陵纳了一房小妾,小妾叫柳玫,真正的照水之姿蒲柳之腰,上围傲人。 苏宓姿的心死了。她的院子和柳玫隔了一堵墙。赵陵夜夜宿在那里,柳玫则扯着嗓子嚎腰要被掐断了,再就是哭着求饶说自己受不了了。 每夜每夜受这种刺激,苏宓姿终于叫人把柳玫赶到西南院子里去,和她这里隔了一个空院子,晚上清静些。晚上赵陵回来,他让人把柳玫的东西又搬回来。 苏宓姿忍无可忍,头一次发了脾气,让赵陵亲自把柳玫的东西搬出去,否则就和离。 赵陵出乎意料地没有答应和离,他让人把柳玫的东西搬到西南院子了。不过,晚上他便拉着柳玫到她一墙之隔的地方继续…… 苏宓姿被气得生了一场病,她坚持要和离。赵陵不愿意,不过再也没有做这样荒唐的事了。她生病那天晚上,赵陵头一次躺在她身边,想要抱着她。 苏宓姿只觉得恶心,尤其想起柳玫当着她的面炫耀自己怀了身子,拖长满是嘲讽的音调:“也不知是男是女……的呢。” 所以,赵陵把他的爪子伸过来时,苏宓姿双目赤红,一脚踢他下床:“赵陵,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苏宓姿不是你这般糟践的。” 后来,赵陵再也没有来过她的院子,倒是柳玫那边不知怎么的,她滑胎了。 这个家里赵陵不管不顾,柳玫不能明着攻击苏宓姿,便疯狂使些暗搓搓的伎俩,不是炫耀赵陵给她买的首饰衣裳,就是说赵陵喂她吃燕窝。 苏宓姿心如止水,她也看透了,她和赵陵便这样一辈子互相不理睬也好,小妾给他生子也好,从此她有青灯古佛。一天天平静无波地过去,或许哪一天便寿终正寝,到了生命的尽头。 苏宓姿不想像母亲那样被气死,但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是被毒死的,还是赵陵授意。 起因是苏宓姿带着丫鬟去法华寺礼佛,遇上了威远大将军年沛山。 这年沛山长得英俊倜傥,位极人臣又十分肆意妄为,听说天子总是对他宽容有加,比对自己儿子还上心。所有姑娘家看他,都是心生向往又不敢靠近亵玩,恐被他给渣了,成为某个一百零一号或者一千零一夜。 年沛山确实一副风流相,再加上狼腰虎背的,看上去格外孔武有力,惹不少女儿家遐想。因此,苏宓姿和他微微避开行礼,算是打招呼。 年沛山也很礼貌,没有任何轻佻的举动,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 苏宓姿一直半垂着眼,接着,两人便错身离开了。 可也不知什么人,竟然心思歹毒,说他们俩人一个风流成性,一个红杏出墙,在佛门禁地拉拉扯扯,甚至靠在一起,仿佛十分难耐。 有人背地里笑,怕是赵陵赵大人满足不了那苏氏吧。 苏宓姿也不想管,可是绯闻愈演愈烈,她坐不住了,赵陵怕是也坐不住了,但他自己又下不了手,才叫柳玫唤了好几个人压着她灌了毒汤。 柳玫说,赵陵早就厌恶了她这个正妻,厌恶她仗着自己娘家的势力,欺压夫君。如今她做出这天理难容的事,夫君才叫她去死。 苏宓姿知道,这些都是赵陵的借口。真正原因是,赵陵心有白月光。 毒药发作很快,但是死亡的过程很慢。苏宓姿的小腹如同被人用刀子挑着,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打湿了鬓角乌发,脸色苍白,嘴角渗出一点点的血迹,十分狼狈。她真的好痛,最后让丫鬟春黛扶着,去床上躺好,把嘴角的血迹擦掉。 她这一辈子看着挺体面,其实很空寂。她要死,也要整整齐齐死在自己床上,再体面一点。 临死之前,赵陵竟风尘仆仆赶回来了,手里马鞭都没有扔,扑在她床边,他眼角似乎有些泪水。 苏宓姿视线模糊,看不清,她闭上眼睛之前说:“赵陵,我只求你一件事,休了我吧。” 苏宓姿说这话时,一点也不怨。因为,她十二岁时,便预料到她的人生会这么糟。既不说赵陵不知道她的秘密,就说他知道,事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断气的时候,苏宓姿嘴角带笑。周围没有人看着,赵陵却还捏紧了她的手,泪流满面,拼命摇头,十分深情。 活着的时候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共吃一顿饭都觉得烦,现在好了,她这个麻烦要走了,他还这般有始有终地演绎深情夫君,真是让死人也动容呐。 · 重生回十七岁,苏宓姿还没有嫁人,她也没有遇到赵陵。事实上,她不知道为何会重生,只打算找个门当户对的男子,开心快活地过,荣华富贵地过。不要像上辈子那样,给赵陵当踏脚石。 一个月晃眼而过,苏宓姿照例早起,仔细敷了脸,让丫鬟梳了个富贵奢华的堕马髻,半坐在窗边小榻上涂指甲。红油油的豆蔻花制成,纤纤十指,还有脚趾,都要涂得很美丽。 新做的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层层叠叠,十分蓬松顺滑。少女坐上繁复裙摆,捻着嫣红的指甲油,如同坐在一大滩粉白雾气中。 裙摆上是几只展翅的仙鹤,姿态优美,十分美妙。一片粉白上沾染了点点石榴红,映衬得少女的手臂肌肤愈发通透。 丫鬟春黛打了帘子进来,正看到自家小姐坐在床边,阳光打在她白皙红润的脸上,连纤弱的毫毛都十分惹人怜爱。红唇乌发衬着那通透的精致眉眼,似乎有夺目的光彩绽放,让人挪不开眼。 “定香闺出的护发油?”苏宓姿搁了指甲油,朝春黛伸手。 春黛将手中小小的粉色瓷瓶递给她:“是。店家说是最新的,差点没买到。” 定香闺的脂粉可是出了名的好,据说抹了之后能将男子迷得神魂颠倒。每日早早去排队等候都不一定买得到,还要小心被人踩脏鞋子。 苏宓姿不仅买了他家的脂粉,还盯上了护发油。 苏宓姿接过瓷瓶,猫儿一样凑过去,打开闻了闻:“真香。” “小姐,我们在库房支银子太多,夫人……”春黛拉长了脸,支支吾吾。 一个月前,她家小姐大半夜突发高热,等到早上派人去请大夫,却又好了。从此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什么都要最好的。这热暑时节为了好看,也愿意穿这么厚。前两年家里老太太去世之前,便是这般…… 一开始,老爷体恤苏宓姿这个嫡长女病了许久,再加上她以前从不乱花钱,都是张氏安排什么,她就老老实实接受。老爷便也没说什么,可最近小姐花的钱真的太…… “别管别人说什么,该支银子继续支。”苏宓姿将护发油瓶塞盖上,轻轻提起自己蓬松的仙子裙,迫不及待地说,“快,我要试试护发油。” 这时候,外头有一个小丫鬟蹦蹦跳跳进来,一脸活泼:“上官小姐来啦。” 他们家小姐苏宓姿同宰相之女上官静婉,那可是打小的交情,京城里哪个闺秀不知? “嗯。”苏宓姿沉了眼眸,脸色冷漠,让春黛去烧水,她待会说完话,定要试试这护发油。 没人知道,上官静婉便是她上辈子夫君赵陵的心头白月光,也是知晓她苏宓姿秘密的另外两个人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咯,是甜文宠文,日常向。 敬请捧场,给个收藏就更加感谢啦,撒花~ ———————————————————— 【古言《白月光替身带球跑后失忆了》求预收啦,谢谢,文案如下:】 扶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貌美如花赛过西施,穿金戴银处在人生巅峰,还他妈……身怀六甲。 问题是,她并不知道孩子爹是谁……因为她失忆了了了了! 本书又名:《她撩了我就带球跑,还拿我的钱找野男人》《她骗身骗心还骗钱,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她啊》《我每天被自己的狗血故事气晕在厕所》 ——沙雕版文案—— 扶悦一觉醒来,发出了四个灵魂拷问: 一我是谁? 二我在哪里? 三我干了什么? 四(扶悦指着肚子里的娃)这谁干的?!!! 直到某天,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浑身闪着金光进入扶悦的视线:小姐,我有你的一堆光荣故事,要先听哪个?骗钱的,还是骗身的? 扶悦:原来……是讨债的。娃给你给你给你……滚吧。 ——另,厚脸皮推荐自己的完结好文: 1、古言《权臣诱她金娇玉软》,这篇好像大家都还挺喜欢的; 2、幻言10万字小短篇《成为千年霸总爱的人》气质足够沙雕,你值得拥有,可以去戳戳。 有时间可以给我点个作收支持嘛,谢谢辣。 第2章 真美 上官静婉过来拜访,着实突然。 上辈子这时候,正是京城最热。上官静婉她跟着宰相父亲去了避暑山庄,一为避暑,二为提前相看好人家。这上官静婉比她不小,也是十七了。不过她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耽搁到现在只因为上官静婉的眼光太高。 上官静婉跟着去避暑山庄,也没有看得上眼的皇子王公。一回到京城,家都没有回,便巴巴地跑来她苏宓姿这里。两人的关系虽然好,但过去多是苏宓姿跟在上官静婉后头。 想到赵陵心中爱慕上官静婉,竟还娶了自己做踏脚石,高下立现,苏宓姿心中总归不是滋味。只是上官静婉自身优秀,别的男人喜欢,那也不是她的错。 这一点上,苏宓姿并不怪她,只是奇怪,离三伏天过完,还有大半个月,她为何突然就回来了。 是她一个人回来的?还是皇帝兼着达官贵人都一道回宫了?若是一道回宫,便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拐过回廊,苏宓姿看到荷花亭中立着的素衣美人,婷婷玉立,眉眼温柔如画,不动声色却自有一股韵致。 上官静婉回身,微笑着伸手拉住苏宓姿的手,十分亲昵:“好些日不见,宓姿你可真是不一样了。” 可不是么,苏宓姿这一身的纱裙,繁复可爱,行走间裙摆如缭绕周身的雾气,袖子上的两根绿色飘带,在风里微微摆动,十分可爱又明媚。 “不过从母亲那里讨来的衣裳。静婉你也变了好多,怎的突然这般素净?”苏宓姿笑了。 上官静婉的父亲是宰相,她免不了有些嚣张,平日里都是穿最艳丽的衣裳,插着最金光闪闪的簪子,走在人群里,总是最夺目的那一个,前呼后拥好不风光。 只要是她看中的,都不用她出手,自有人亲手奉上。 上官静婉这般活得恣意的人,有她父亲撑腰,她根本不必把自己弄得如此素净,白底的衣衫上,就只有一两朵海棠花,灰线缝制。上辈子苏宓姿倒是经常穿得这么简单,因为没有银钱扯那鲜妍的绸布。 苏宓姿有种错觉,今日她和上官静婉穿了彼此的衣裳出门。 上官静婉有同样的感觉,但两个人都重生似乎也不太可能,她笑着说:“不过是件衣裳,我今日来,是给宓姿你带好吃的。” 苏宓姿梗着脖子看,她都不记得自己格外喜欢的是什么东西。 上官静婉叫丫鬟给她提了精致的八宝盒子过来,打开一看,是透白的花瓣状糕点。形状美妙,色泽通透,有些微冰凉的荷香,俗称莲花糕。 “宓姿,你可是最爱吃这个的,我父亲叫人给我做的,知晓你喜欢,都给你罢。”上官静婉十分真诚地看着苏宓姿。 苏宓姿则看着这莲花糕,好久说不出话,因为她根本就不喜欢吃莲花糕,这是个尴尬的误会。 上官静婉很喜欢莲花糕,还自己学着做,作为好朋友,苏宓姿试吃过后,便说自己也十分喜欢,不常吃是因为太过贵重。 是以,也只有上官静婉一个人以为,苏宓姿喜欢吃莲花糕,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苏宓姿愣了许久,上辈子她被人诬蔑,说她和年沛山在寺庙私会,年沛山便是带了酒菜和她最爱吃的莲花糕。 苏宓姿可以肯定,年沛山根本没有在意过自己,更不可能知道这么隐私的东西。就连赵陵也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么……上辈子那条莫名其妙的绯闻,便是出自上官静婉,也就是自己眼前眉眼温柔的闺蜜之手? 上官静婉见她半天不动:“宓姿,你怎么了?” 苏宓姿将手掩在袖子里,忍住浑身颤抖,笑着捏了一块莲花糕,叹一口气:“没怎么,就是很感慨,只静婉你还时时记挂着我。” 苏宓姿不想随意将上官静婉定罪,她想再继续观察一番。 “你知道我待你好就够了。”上官静婉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卷文书来,摊开给苏宓姿看,“这是新近冒尖的一个书生,他写的诗词很不错,你品品。” 便是这样,苏宓姿和上官静婉如同以前一般,头挨着头,对那诗词评点琢磨,说了个尽兴。 · 终于送走上官静婉,苏宓姿浑身脱离地坐在了荷花亭中心的石凳上。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可以肯定,传出绯闻的人就是上官静婉!害了她性命的便是时时放在身边的好友…… 上辈子上官静婉可没有这么急切来拜访她,而是在一个月之后再回来的。 上辈子第一次遇到赵陵,是在中秋酒宴。而这一辈子,赵陵的名字出现在了那小卷文书落款上。上官静婉给他说了不少好话,譬如文采佳,譬如人品好,都是上辈子上官静婉劝她低嫁的说辞。 很明显,上官静婉编了一条绯闻,不惜让自己的闺蜜送了命;这一辈子,上官静婉也重生了,她还是要怂恿苏宓姿跳进赵陵那样的天坑。 仿佛是拼一副碎掉的图,得知上官静婉编了绯闻之后,上辈子一些细枝末节的奇怪之处都涌出来。还记得,与年沛山相逢法华寺大门口后,苏宓姿正好碰上了上官静婉呢。 当时上官静婉面色不太好看,苏宓姿关心她,她说自己是身子不好。哪里是身子不好? 苏宓姿冷笑,她把上官静婉当好姐妹,即使赵陵心爱上官静婉,苏宓姿也从没有将不开心怪在她身上。但是,得知自己上辈子都被这样一个看似亲密的人操纵在手中,苏宓姿又想起上辈子临死的种种,想起赵陵待她的冷漠,想起小妾柳玫的嚣张跋扈,想起戛然而止的命运,苏宓姿承认,她心中不仅有怨还有恨,被压抑那么久,突如火山爆发,一发便不可收拾。 现在苏宓姿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报仇。她就算是拼尽这注定残破的一辈子,她也不会让伤害她的人好过一天。 · 这时候,春黛踏着小碎步,从外头往荷花亭中心跑。 上官静婉的拜访事有蹊跷,苏宓姿便让春黛去打听,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京城里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当年威远大将军年著淳为了保护当今皇帝,在一次危险的猎场围捕中牺牲。 而他尚在老家的妻儿则莫名消失,不知去向。 这一次皇帝特意从避暑山庄回朝,是因为年著淳的亲儿子年沛山找到了,准确地说,是他自己冒出来了。皇帝感念他父亲的英勇,轻飘飘地就给年沛山封了个爵位郡公,外加承袭他老爹威远大将军的封号。 但上一辈子可不是这样的。上辈子年沛山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在战场上一刀一枪为自己拼来的功名,从始至终也没有过他是年著淳的儿子这说法。 当然,那时候老皇帝便将他当亲儿子一样疼爱,恨不得指个公主给他,可惜他不要,他说女人有什么意思。当时朝中大臣听了他的话,只当他是玩女人玩腻了,都没当回事。 可是,苏宓姿记得,这时候的年沛山只是战场上拼杀的中郎将。上辈子他回到京城来,是因为他受了伤,背后被人划了一道长口子,几乎奄奄一息,也是他命大,最后活了过来。此后便否极泰来,一路走高,挣得了响当当的威远大将军名头,给人感觉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可是现在,年沛山不但没有受伤,反倒还靠着他爹的名头和皇帝扯交情了?这不像是年沛山的行事作风,难道说他也重生了? 苏宓姿陷入沉思许久,春黛问:“小姐不舒服?早先说要试护发油的,还试么?” “不试了,可还有其他消息?”苏宓姿摇头,她有些累了,闭着眼睛,鲜红指甲紧紧捏着雪白的帕子,更像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春黛拿着一柄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给小姐轻轻扇风,笑着说:“听说这年沛山的父亲与宰相是旧日知己,定过娃娃亲。皇上帮忙牵线,上官小姐怕是将要出嫁了呢。” 额头一滴热汗滑下,落入苏宓姿的眼角,眼睛疼得厉害,但她还是笑着说:“是好事呢。” 可不是好事么?苏宓姿终于明白,该怎样让上官静婉得到她应有的惩罚了。 “春黛,镜子拿来。” 春黛急忙从袖口掏出小镜子,不明白小姐急吼吼要这个做什么。 “真美。”苏宓姿好整以暇,对着镜中的少女微微一笑,红唇绽放,如同绚丽妖冶的石榴花。 春黛:…… 苏宓姿整理过鬓角的碎发,她吩咐春黛:“去准备热水,我要试护发油。” 苏宓姿上辈子就知道,上官静婉不嫁人,是因为她一直暗恋年沛山。可年沛山愣是瞧不上她,即使她爹是宰相。上官静婉对年沛山表明心意被拒,苏宓姿曾无意撞见过一次。 反正不管嫁给谁,终究还是要后悔,那她苏宓姿便要嫁给站在巅峰的男人年沛山。 只有年沛山的滔天权势,能保她对抗宰相之女上官静婉;也只有夺取年沛山的身心,才能让上官静婉一辈子眼红怨愤却永远都得不到。 以牙还牙,谁不会? · 自从上官小姐来拜访过后,春黛眼见自家小姐便更加疯魔了。 连着上十天,从早到晚忙着研判胭脂水粉,哪个效果更好,哪个更扎眼;还有那衣裳也是,宓姿将家中许多衣裳试了又试,毫不厌烦。哦,还有她的头发丝,那可真是打理得整整齐齐,一根也不能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算日后开个脂粉铺子,和定香闺打擂台呢。 除了小姐言行异常,春黛发现,春笺这几日也不见了人影,早出晚归,不知道去干了什么。问她也不说,神神秘秘。 春笺得了苏宓姿的命令,出去走动走动,打听年沛山那边的动静,最重要的是——年沛山对女人的喜好。 春笺活泼好动,平日里便不喜欢拘束,端茶送水做不好,但她嘴皮子厉害,也喜欢同院里院外的丫头婆子七嘴八舌,嘴里含一颗杏子砸吧,混在人堆里没人能注意到她,让她去打听消息,那可最合适不过。 这天不到正午,春笺嘴里含着一颗杏仁核,从外头哼哧哼哧跑进来,两条辫子甩在脑后,满头大汗,手里捧着一张帖子。 哎哟,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家小姐的机会来啦。 第3章 童子鸡 春笺带来的这张帖子,是年沛山府上派人专程送来的,她正好碰上了,便立马告诉小姐苏宓姿。 苏宓姿打开帖子一瞧,嘴角翘起可爱的弧度:“机会来了。” 年沛山不似上辈子那般高傲独来独往,这辈子走的路子完全不一样,十分野。他先是自报家门拼爹当上将军,也不管有没有人服气,就大张旗鼓地大摆宴席,庆祝自己升官发财,请各家的王公贵族公子小姐都去赏光。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年沛山可是个连皇子都要巴结的人物,日后他娶了宰相最爱的幺女上官静婉,那更是风光无俩。 届时,富贵人家定会争着去那里,争取露个脸,年府会比城中的集市还热闹。 春黛刚从外头捧着个冰盘进来,盘里放着颗颗饱满的葡萄:“小姐要去年府凑热闹?” 以往,苏宓姿是最不爱凑热闹的人,也是最不爱打扮的人。现在真是什么都变了。 苏宓姿点点头,对馋得流口水的春笺吩咐:“把门关上再吃。” 春笺麻利地关了门,回身从盘子里抓了四颗在手心里。 春黛拍她的手背:“这是给小姐吃的。” “你不要老是拉着个脸嘛。是小姐赏给我吃的,很好吃啊。”春笺咽着葡萄汁水,葡萄皮她都不想吐,笑眯眯递了一个给春黛,“你也尝尝。” 春黛撇开脸,忍住笑:“叫你馋的,自己吃吧,记得吐葡萄皮。” 春笺点头如啄米,把葡萄皮吞下去,可好吃了。在她看来,若小姐能攀上年沛山年将军,那便等同于飞黄腾达。而小姐飞黄腾达等同于数不尽的美食…… 她从小没什么人生大志向,除了吃。所以,春笺在心里发誓,她一定会帮小姐攻略那个年沛山!管他是黄山衡山还是泰山。 说到年沛山,春笺把这几日在外头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跟倒豆子一样,全都说给了苏宓姿听。 这年沛山已二十,他在军中呆了三年,冲锋陷阵不怕死,是他军队里的兄弟的评价。是以,年沛山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十分凶悍,现在是中郎将。 前些日,他母亲告病,他便从前线回来了,正碰上皇帝外出打猎。皇帝遇险,他舍身相救,可惜被宰相上官寅错误当成刺客,差点一箭射中要害,索性只是肩膀上擦破了皮。 后来的发展更加魔幻了。皇帝发现年沛山腰背上的月牙形胎记,便认出这是他的忠臣年著淳的唯一幼子啊。怎么发现腰背上的胎记暂且不论,据说多年前,皇帝还抱过幼年时的年沛山,所以知道这块胎记…… 得知年沛山是年著淳不知所终的独子,皇帝好开心,说自己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苏宓姿扔下手里的各色裙子,她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不感兴趣:“那你打听到他的喜好没?” 春笺这时候来了劲:“小姐,我听说这年将军还从没碰过女人,是个童子鸡。” 春笺眨巴眨巴眼睛,杏仁一样的水灵眼睛里满是有色故事。 一旁给苏宓姿摇扇子的春黛发现事情不对,敲了春笺一个栗子:“多大的姑娘就开始讨论童子鸡了?年将军是什么人物,童子鸡是你叫的么?” 说完,春黛也觉得自己嘴脏了,脸红得跟被炉子贴过一般,转头看着苏宓姿:“小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苏宓姿费劲脱着身上的一套厚厚纱裙,大热天的身上都是汗,很难脱下来,她没时间回答问题。 春笺捂着额头,眼泪都快疼出来,她嘴快:“当然是要讨年将军欢心,年将军开心了,小姐就能嫁过去。” 春笺一副“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的样子”,春黛很着急,拉着光·溜溜的苏宓姿,语重心长地劝:“小姐,你这样,不是打上官小姐的脸么?” 苏宓姿看着镜子里白得发光的少女,这是最好的年华,是最有资本的年华,注定走向枯败,她冷着脸说:“我把她当知心好友,那她要我的命呢?” “上官小姐不像是这种人。”春黛停了扇子,“小姐,你这条件不错,何必同她抢年将军?” “是啊,她真不像这种人。”就这么一会没风,苏宓姿身上的汗又出了一层,她的眼神更加幽深:“她凭她爹,我凭自己本事,再说,皇帝要指腹成婚,懿旨还没有下来。男未婚女未嫁,我怎么就不能为自己争取?” 春黛还想再说,苏宓姿回身,冷冷盯着她:“你不是我,便不要再多说。” 春黛低头:“是。” 经过这么一遭,苏宓姿也没什么心情再试衣裙,便赶了两个丫头出去,她躺在床上睡午觉。 其实,自从上官静婉来过之后,她便整夜整夜睡不着了。 她知道,她把上官静婉那样的人当好友,最后被她害死,很多人会说她识人不清,死得活该。可是,这世上真有几个人能完全识别对方的真面目呢?能伤你的,必然都是你认识的亲密之人。 至于春黛劝她不要抢年沛山,苏宓姿知道,春黛说得没错。重生之后,很多伤害还没有发生,所以她不应该对付上官静婉? 苏宓姿心中的怒火从未熄灭过,她甚至不能容许过去那些屈辱就这样轻拿轻放。更何况,上官静婉上辈子害死了她,这辈子还想尽办法将她推进赵陵那个火坑,是何居心很明显。 或许在春黛看来,不该莫名其妙抢走上官静婉的未婚夫,但是苏宓姿也不想解释。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感同身受。她过去所受的苦,只是疼在她自己身上,那些旁观者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从前,苏宓姿和上官静婉一道去踏春,偶遇几个年轻男子在湖边垂钓。他们坐不住,便拿了那钓鱼的饵料四处抛洒。他们抛在了苏宓姿的头上,还哈哈大笑,苏宓姿很生气,上官静婉则拍拍她的肩膀,说这有什么好气的,小心失了仪态,叫别人说的不好听。你也是,干什么要和这些男子走得这么近?你看着点啊。 苏宓姿虽然气,但是听上官静婉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真是活该的,斤斤计较确实不好看,便将头上的饵料一点点取下来,看一眼玩得更嚣张的男子,便拉着上官静婉快步离开。 快走到大马路上时,那些男子将饵料抛在了上官静婉的肩膀上,一坨灰黑色的东西,很恶心。 苏宓姿吃了一惊,不过静婉应该会心平气和地掸掉,然后上马车离开吧。毕竟,大马路上的人来来往往都是人,人多眼杂。 谁知,上官静婉二话不说,便抓起肩膀上的鱼饵,回身往那些大笑的男子扔去。 好巧不巧,那一坨恶心的鱼饵落在了一个张口大笑的男子嘴里…… 苏宓姿目瞪口呆,若是她做了这样的事情,必然要被人闹到家里去。没想到那男子看了一眼上官静婉,涨红着脸吐了腥臭的鱼饵,默默回到了河边垂钓。 而上官静婉则脸不红心不跳,牵着苏宓姿的手离开。 就是这样一件小事,让十二岁的苏宓姿深刻明白,这世上真没有谁能感同身受另一个人的遭遇。看到别人痛,便开口嘲笑别人是无病呻吟,动动嘴皮子说风凉话,所有人的通病而已。 所以,春黛要说她苏宓姿不该,她还是要坚持。 所以,上官静婉对她做过的那些恶心事,或许是因为过去她识人不清,或许是因为她自己懦弱,或许是没有人为她撑腰,但是一个人的真心永远不该是另一个人为非作歹的理由,她苏宓姿并不活该被欺负。 · 第二日一大早,苏宓姿洗漱后出门去。 昨日晚饭之前,春笺还说,年沛山的府邸里,除了几个妈子,就没有其他年轻姑娘了。晚上熄灯的时候,春笺又打听来了不得的消息。 年沛山今日同皇子去了京城有名的销金窟——含香居,没有留宿。但作陪的可是含香居头牌沉筠,名动京城的妩媚。 苏宓姿想起上辈子,年沛山他府里妾室那么多,似乎叫得上名头的都妖娆风情,非常人可比。也是,他阅女无数,能入眼的,必然不是清汤寡水的大家闺秀。 “看来,年将军就是喜欢矫揉造作的女人。”春笺有些泄气。有一次在大街上,她见过那头牌沉筠,倚在男人身上腻腻乎乎,眼神勾人,大白天的跟狐狸精现世一般。撒起娇来,嘟嘟嘴,那可是让女人也难以讨厌。 苏宓姿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年沛山就是喜欢扎眼的女人嘛,这还不简单。逛了胭脂铺子,又去逛布庄。 不巧,不到里遇上年沛山,他身旁作陪的是位娇而不艳的姑娘,头上梳着如意高髻,斜插着一支碧玉玲珑簪。手中拿着一柄泥金绡麋竹扇,身着一袭玉涡色的金丝织锦服,姿态好不闲适。 旁边有人唤她沉筠。 苏宓姿踏进布庄的大门,和年沛山的眼神正好撞着。苏宓姿看了看千娇百媚的沉筠,再看身姿挺拔、威武雄壮的年沛山,再也不是看童子鸡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年沛山:啊啊啊啊,我在夫人眼里是脏了的童子鸡。】 续订童子鸡的各位小仙女,记得点一点收藏哦0_~ 第4章 她赢了 年沛山显然是陪着含香居的头牌沉筠,逛街玩耍。 掌柜的知道,这两人是京城里的新贵,得罪不起,端茶倒水陪着聊天。沉筠看上了一匹淡黄色的缎子,只是颜色不太正,掌柜邀同她一道去后头细看。 临走之前,沉筠回头看了年沛山一眼,那眼神如水波轻荡。 年沛山也才二十,可坐在那椅子上,气势压人,到底还是上过战场,舔过刀尖血的,对着沉筠下巴微扬,算是点头。 苏宓姿对着年沛山仔细打量,上三路,下三路,从头到脚,从头簪到腰带到鞋子,都看得仔细。再看他的眉眼,比上一辈子多了些许青涩,倒是沉稳依旧。 年沛山放了手中茶杯:“苏小姐看什么?” “年公子,你知道我是谁?”苏宓姿佯装吃惊,她早就知道年沛山重生了。 年沛山微笑:“你不也知道我是谁,还看了许久?” 苏宓姿愣在当场,她暴露了,尴尬地笑:“本姑娘看上公子你……的衣裳,十分清奇,是万中无一的好手艺,想问是哪家裁缝做的?” 年沛山听她上半句,手在空中一顿,听了后半句,方知道被她耍了:“是么?我母亲做的。” 母亲?上一辈子,年沛山的母亲早早便去了,苏宓姿也没怎么听说过。但要抓住男人的心,除了要勾住他的胃,还要攻略他的老母亲。 苏宓姿来了劲,徐徐走过去,但姿容十分端庄。她虽要尽量矫揉造作以吸引年沛山的注意,但也不至于学沉筠那手段。 店小二这一个月见了苏宓姿好几次,她的评级从普通刷到了最高级,立马叫人看茶。 苏宓姿端起了茶,这才接着话题:“您母亲手艺可真是巧,我素日爱这女工,若是方便,改日我去您府上讨教,如何?” 她的脸微微含着,拿杯子的手遮着一般,只一双笑眼看着年沛山。 年沛山面无表情看着她,许久才吐出三个字:“不方便。” 她都这般讨巧了,他就是这般的无情,直接拒绝。好吧,他看不上上官静婉那样的家世,看不上自己也是正常的吧。但,遇到一点小挫折就放弃,还复仇个屁? 苏宓姿放大脸上的尴尬,低头欲言又止好几回,就等着年沛山主动开口问她。 这与男人打情骂俏的法子,苏宓姿可是大街上尾随好几对有情人才学来的。男人没有不上钩的。 年沛山偏不,不动声色,只当没有看到苏宓姿的假动作。 苏宓姿侧头看他,他很自在…… 深呼吸一口气,放轻松,对,放轻松。你是勾,他是鱼,等他上了勾,有他好果子吃。苏宓姿安慰自己。 他不靠过来,她便主动些吧:“年公子,是这样的,我府中接到您的宴请贴,届时要上门拜访,头次相与,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合适。若是老夫人有什么喜欢的,我也可提早准备。” 年沛山扭头,看着她真挚的脸,似乎相信了她的话,低头沉思过后,说:“我母亲喜欢吃杏子。” “那年公子,你喜欢什么呢?”苏宓姿侧转身子,双肘搁在桌上,双手捧着妆容精致的小脸,一派天真又感兴趣的样子,笑眯眯望着年沛山。 她鲜妍的指甲油,如同石榴花那般绚烂,轻轻点在玉脂般的脸庞上,压着她嫣红的两瓣唇,十分可爱。 年沛山对上她的脸,目光聚集在那红唇上,喉结滚动好几回。 两人对视一秒两秒三秒。 苏宓姿的胳膊肘都被戳疼了,双腿紧绷,总觉得被年沛山这样盯着,就如同与老虎对视,背后汗毛竖起。但是她不想放弃。 “沛山。”沉筠柔声叫道。她这才离开一会,年沛山便像是被人勾了魂一般,面上不显,可耳朵脖子却是红了,同那花仙子一般的小姐对视着。 年沛山恍若惊魂,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将茶杯拍在桌上,他不再看她,语气冷淡:“姑娘打听男子的喜好,这是为何?” 她赢了。苏宓姿浑身放松,晃动着小腿,得意地冲年沛山眨巴眼睛:“自然是……闲的咯。” 这样他该深深记得她了吧,初见目标完美完成。 年沛山起身,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携沉筠出去。 苏宓姿很开心,目送年沛山离开,她双杀,耶。 · 后日便是年府的宴请,苏宓姿□□黛四处去打听,哪里有又大又好的杏子卖。 打听了一圈,春黛买回来的杏子都没什么看头,只因为现在是七月,已过了杏子正吃的时节。再加上,各个商贩正好脱销,下一次进货还得等两天。 那可怎么办呢?苏宓姿左思右想,她叫上春笺,明日和她一道去法华寺。 法华寺院里有一颗百年杏树。到了杏子成熟的季节,满树杏子十分壮观。僧人一般摘下头的杏子便够吃。而树梢的杏子会一直留到成熟掉在地上腐烂。 法华寺的杏子可是开过光的呀,定能讨年沛山的妈开心。 踏实睡过一觉,苏宓姿兴冲冲拿了两个袋子去,可看着那光秃秃的树杈子,她无能为力。是谁,谁那么缺德?把整棵树都摘光了? 寺庙的僧人说,苏小姐运气不太好。年沛山年将军刚刚来过,看这杏子颇好,便叫人都摘了…… 难怪古人说夜长梦多啊。 苏宓姿气得呀,绕着那杏树好几圈,才沉下心来。既然杏子这条路走不好,那便走盛世美颜的路子吧。 苏宓姿本就长得很不错,再加上这一两个月她不断钻研描妆画面的本事,她的美色在京中渐渐声名鹊起。她就不信了,年沛山这个男人不看脸。 宴请那一日早上,鸡一叫咯咯哒,苏宓姿便从床上弹起来,她把春黛和春笺叫起来。春笺还小,才十四岁,这时候正长身体,完全睡不醒,眼睛睁不开。 苏宓姿将杏子放她鼻子下晃一圈,春笺的眼睛睁开了,抱住杏子啃一口,呵呵傻笑:“我去备轿。” 脸和头发要细细洗,然后再敷一遍油,这样整个人便容光焕发。苏宓姿给脸上涂脂抹粉,春黛则有条不紊给她梳如意高寰髻。 苏宓姿的要求很高,要一丝不乱。春黛梳了三回,甩了半天酸胀的胳膊。 首饰和衣裳倒是昨晚上便挑好了,直接穿戴就好。 站在铜镜前,苏宓姿挥挥衣袖,再轻轻转个圈,她身上的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便翩翩飞起来,带得镜中少女如同聊斋话本中蹦出来的妖精。 几分神秘,几分艳丽。今日,她一定可以艳惊四座,大杀四方,让年沛山再也忘不了自己。 苏宓姿又补了唇红,这才提了杏子去坐轿。梳洗打扮一番,外头已天光大亮。 春笺困在了轿子里,手里捧着吮得干干净净的杏仁。春黛将她说了一顿,苏宓姿没有计较,让她回去补觉。 · 事情不顺利,苏宓姿没有预料到,刚进年府的大门,年沛山的面还没有见到,她便被两个女子撞在了门廊上,她脸上的粉不均匀了,她的头发乱了…… 那两个女子身后是家仆,一人抱着一盒上好的杏子。 苏宓姿什么都明白了……她这盛世美颜的路子被人特意给拦住了。真真台下两时辰的功夫,拆台不要两刻钟。 这京城里的姑娘,虽出身高门大户的不少,但也是分层级的,比如面前那两个撞了人还趾高气昂的,便是苏宓姿现下惹不起的。 那两人笑嘻嘻地赔礼道歉两句,便牵着手离开了。 大门口人来人往的,苏宓姿也不好生气。春黛急忙给苏宓姿把头发弄好。 事情可以糟,但是发型一定不能乱。报仇的事,晚个一年两年又何妨?反正我有小本本。 年府的管家早发现事情不太对,便过来问苏宓姿:“小姐没事吧?” 苏宓姿刚准备摆手说没事,忽而眼角注意到走过来的年沛山,霎时红了眼睛,低头对着春黛小声啜泣起来。 面子是什么?苏宓姿这时候可不管,她十分“勉为其难”地微笑着说:“没事的。不过是胳膊腿撞了一下,不至于伤筋动骨,多谢关心。” 上辈子,苏宓姿和小妾撕逼无数回,和赵陵讲道理三百遍,可是问题总是得不到解决,而她反倒成了歇斯底里的那一个,成了情绪激动的那一个。 临死的时候,苏宓姿领悟到的道理是:任何时候,永远不要和别人吵,不仅丢面,而且没人相信情绪激动的人。大家总是愿意相信表面上的弱者,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弱”。 这里还有许多人看着呢,苏宓姿拿帕子轻轻沾眼角的泪水,鼻头红红的,十分可怜,挪步往府中走。 和年沛山还有两步的时候,她一个“趔趄”,腿脚正好绊在门槛上,好巧不巧往年沛山的怀里摔去。 春黛吓得捂住了嘴。 年沛山倒是淡定,侧身一躲。 苏宓姿差点摔了个狗啃屎……幸而手快,抓住了年沛山的一只大手。 他力气真的很大,轻轻松松便将她拉住,不至于摔得难看。 苏宓姿很生气,年沛山刚刚是故意躲开的,他嘴角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不明显,但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苏宓姿站在年沛山身后,惊魂未定便把手抽回来,似乎十分嫌弃年沛山。 年沛山严肃跟各位围观的说声抱歉,便请苏宓姿进去,老夫人在寿安堂。 谁都不知道,苏宓姿刚刚抽手时,拿拳头捶了他的后腰。用的狠劲的,她是真的气急了。 年沛山嘴角的笑意简直压不住。 苏宓姿转身去寿安堂,春黛提着杏子快步跟上。 进了大堂,苏宓姿才发现,她又被年沛山的骚操作摆了一道。 第5章 连篇鬼话 进了寿安堂,苏宓姿的目光扫过满满当当的贵女,一个个鲜妍美丽,都是在脸上下了苦功夫的,穿着更是不用说,扎眼得很。望过去,一片光怪陆离。 而更扎眼的是,大堂边上一筐筐一盒盒的杏子。 除了杏子还是杏子,苏宓姿有些懵:“这……” 说是老夫人,年纪并不大,也就四十多,可能是这些年操劳过多,眼角嘴角的皱纹不少,才显得有些年纪。老夫人梳着简单的垂云髻,插了一支木簪,穿着也十分简朴,手里捻着的一串佛珠十分光亮。 见苏宓姿如此诧异,老夫人尴尬笑着解释:“都是那个混小子,到处说我喜欢吃杏子。” 终于明白,为何京中的杏子一时卖断了货。原来年沛山告诉她之后,还告诉了京中所有的贵女么? 这个狗男人操作真是骚,不就是玩弄她么?真不知道上官静婉为何暗恋他那么久,还为了他宁愿不嫁人…… 先不管这个,眼下姑娘们都是花红柳绿的,穿得比过年还热闹,竞争如此激烈,而苏宓姿站在其间,一点优势也没有。 大家送的礼物也都是一样。现在还有什么帝王橘,说不定人家送的是帝王杏。 苏宓姿不气恼,她微微福身行礼,□□黛将自己的杏子拿上来:“听说老夫人喜爱吃杏子,本想着聊表心意,可外头杏子都卖光了,小女便去法华寺求了一些来,看相不怎么样,希望老夫人不要嫌弃。” “哦?我看看。”老夫人十分惊讶,夸赞道,“这可真费了心思的。” 老夫人这话一说,苏宓姿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眼风顿时锐利起来。 不过,她不关心,只要老夫人喜欢她,只要能让年沛山娶她,被其他女人记恨算什么? 老夫人打开那薄纱的云纹袋子,瞧了一眼,很是满意,拉着苏宓姿在她身边坐下:“我记得法华寺那树挺高的,你叫人爬上去,也险得很呐。” 苏宓姿也拍着老夫人温热的手背,笑着说,:“哪里哪里,我从小猴得很——” 年沛山进来,一种贵女目光便都粘在他脸上,乌压压的。他倒是自在,坐在老夫人另一边:“在说什么有趣的?继续说。” 这还怎么说?年沛山派人把整棵树都给掏空了,她苏宓姿承认自己编了个谎言,说这杏子其实是外头别人买剩下的么? 年沛山今日就是和她不对付,指不定现在过来,就是为了看她出丑。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自己说的谎,无论如何都要圆回来,至少不能拆自己的台。 苏宓姿盯着年沛山,讪讪笑着和老夫人解释:“其实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是我的一个丫鬟,她特别爱吃杏子,时常惦记。早几日我同她一道去法华寺去摘的。我小时候猴得很,她比我还要顽劣,三两下就爬上去。摘了好些下来。听说老夫人也喜爱杏子,便从她手底下抢了些过来。” 老夫人似乎信了这说辞,笑着说,改日定要见见那顽劣可爱的丫头。若要吃杏子,她来年府,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苏宓姿笑着点头,老夫人这关是过了。她又看了看年沛山。 年沛山听了这连篇鬼话,倒是没有出言戳破她,只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苏宓姿恼羞成怒,但又不好当着老夫人的面发作。 年沛山忽地转过头来,满眼笑意和苏宓姿的怒气蓬勃撞个正着。 苏宓姿知道,自己输了,输得很惨。 · 这厅堂里热闹没多久,上官静婉便来了,带着家传的千年人参。诚意很足,苏宓姿看了看自己那袋杏子,很寒碜。 其实她非要送杏子还有个原因,张氏说她用度太大,断了她的开支。父亲什么也没说,苏宓姿只能用母亲留下来的嫁妆置办。 上官静婉落落大方,老夫人笑逐颜开地拉着她到近前。那些姑娘们,全不顾之前对年沛山是怎样的心思,现下都围着上官静婉一片欢声笑语。 被上官静婉和其他姑娘们的屁股对着,苏宓姿索性起身,把位置让给她。 老夫人性子不错,谁也不得罪,谁也不懈怠。低的不嫌,高的不抬。苏宓姿从外头望着那一群人,忽然明白一点,她的攻略方向错了! 她要的是年沛山的身和心,怎的要巴结老夫人,还要和年沛山置气? 说到年沛山,苏宓姿环顾四周找他,刚转身,就见他倚着门框站着,抱着双臂打量自己。 也不知他看了自己多久,苏宓姿一下子脸红了,瞪了他一眼。想到自己的核心战略,赶紧将凶狠的眼神巧妙转换为波涛汹涌的情意。 年沛山看她笑得那般矫揉造作,转身利落离开。 什么意思?不会是嫌自己丑吧。 苏宓姿绕过一屋子的人,跟着追出去,她非要问个清楚。 终于逮住年沛山,她拉住他的一片袖子,也不用力,但就是不让他走。 年沛山回头,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做什么?” “我这样看你,你不懂是什么意思么?”苏宓姿说完,把刚刚那个情意绵绵的眼神重新演绎。 年沛山看完她的表演,面无表情:“你眼睛抽了么?” ……苏宓姿的嘴抽了,年沛山是个什么极品狗男人,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嘛?她呜呜呜,捏起年沛山的袖子,哭起来:“有你这样说女孩子的么?” 一边哭,一边眼缝里看年沛山的反应。 年沛山实在绷不住,笑了:“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主动呢?” 说着,年沛山伸出两只手指,抬起苏宓姿的下巴。 她哭红了眼,虽是装的,但也确实楚楚可怜。 这个问题怎么解释呢?可急死苏宓姿了,她总不能说,我想要勾搭你,是为了报复上官静婉上辈子害死我? 这回答太玄幻了,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沛山,宓姿,你们——”上官静婉泫然欲泣,一秒就来。毕竟她心爱的男人,一手挑着其他女人的下巴,十分暧昧。 看了这个表演,苏宓姿瞬间觉得,自己简直弱爆了,还需要更进一步的修炼才行。 被上官静婉看到的那一瞬,苏宓姿心中还是很慌的,她一把拍开年沛山的手指,随即意识到,不管能不能完成日后渣了年沛山的大业,为什么要放弃眼下刺激上官静婉这样好的机会? 苏宓姿拉过年沛山的袖子:“我眼睛进沙子了,他帮我看看。山哥哥,是不是?” 啊呸,好土啊。她仰头,坚持满脸是笑地看着年沛山,又看看上官静婉。 上官静婉知道,苏宓姿这是在挑衅自己。她捏紧拳头,终究没有发作,只放软了语调,带着一丝鼻音:“是这样啊,沛山,我肚子饿了,能不能带我去吃点东西?” 这明摆着就是要抢年沛山么!还叫得那么亲昵。 苏宓姿看了看年沛山,他没动。 上官静婉继续加码:“沛山,我父亲叫我带两句话来。我们去后厅罢。” 边说,上官静婉盯着苏宓姿。 她父亲是宰相上官寅,便是年沛山父亲的好友。这是在提醒苏宓姿,年沛山可是与她定有婚约的男人。 苏宓姿闭眼睛,再想一遍,上辈子临死之前,小妾柳玫是怎么拿那绯闻嘲讽自己的,想想那个莲花糕,想想赵陵他毒死自己—— 重新睁眼,哦,苏宓姿又有了继续白莲花下去的勇气,她两眼泪盈盈地仰视年沛山,吸一吸鼻子:“山哥哥——” 别说上官静婉听到了毁三观,就是苏宓姿自己,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她做了什么,她说了什么,咦~没法见人啦。 年沛山向来不喜欢让她称心如意,万一他要拒了她,那才是真的丢人丢到别人家! 早就不耐烦的年沛山刚伸出手,被她这娇娇一声唤,虎躯一震。 “沛山!”上官静婉终于沉不住气了,微微摆动身子撒娇。 因为年沛山伸手搂住了苏宓姿的纤腰。她的腰比他想象中要细要软。 年沛山要不就是冷脸待人,要不就是尺度这么大的?这操作简直猝不及防,苏宓姿的心扑通扑通跳起来:“你做什么?” “你不说眼睛进了沙子?”年沛山咬牙切齿中带了笑意,“山哥哥帮你吹走沙子。” 那声“山哥哥”划了重点,苏宓姿万念俱灰。她眼里压根就没有沙子,吹什么吹? 年沛山简直就是个奇葩,什么路都走,就是不走寻常路。 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坏心思呢。 苏宓姿想要推开他,没想到他捏紧了她的腰,贴上他的胸腹,两人鼻息纠缠,你追我赶。 “你不睁开眼睛,山哥哥怎么帮你吹,嗯?”年沛山这话可真是温柔。 还来?苏宓姿不管什么上官静婉了,也不管什么报仇了,她死活不睁眼,捏紧年沛山的大臂,推着他:“刚刚沙子又没了。” 年沛山轻轻笑了,到她耳边轻声说:“瞧你这点出息。” 不是要勾我么?怎么刚靠近一点,就怕成这样了?纤长的十指捏着他,十分柔弱,反倒有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如文案所述,女主开始她矫揉做作的表演啦。】 第6章 山哥哥? 终于,年沛山松手,放开苏宓姿的腰,她睁开眼睛,终于呼吸顺畅,退后两步,三步,再两步,如同盯着一只要吃人的猛虎。 这个男人,他手臂肌肉饱满,硬得像块铁。自己想要和他斗,那真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吧。苏宓姿终于醒悟,靠渣了年沛山的身心来报复上官静婉,这想法可真是太年轻太危险…… 年沛山的身子便像是一座爬不过去的大山,和赵陵完全不一样。 上辈子有一天晚上,赵陵在外头喝了酒回来,便进了她的房间,拉过她便要亲她。那时候小妾柳玫已经将两人之间的情分消磨殆尽,苏宓姿拼死推开赵陵。赵陵当然不愿意,苏宓姿用金钗的尖端抵着自己的脖颈,赵陵才作罢。 可若是年沛山用强,苏宓姿知道,她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第一次,苏宓姿的心疯狂跳动,它想打退堂鼓。 “宓姿,我有事和你说。”上官静婉微笑,她喜欢的男子,对自己的闺蜜那般亲昵,她仿佛毫不伤心。 · 年府的偏房里,苏宓姿坐着,上官静婉站着。两人相对无言,外头的妈子端了茶水进来,关了房门出去。 房门哐当一关,上官静婉冷冷说:“苏宓姿,你为何要抢我的未婚夫?” “哦?未婚夫,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静婉你要是早点和我说,哎……”苏宓姿叹了一声气,仿佛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一口,很香。 年沛山叫人送来的茶叶可真是好。 上官静婉暴跳如雷,面目狰狞看着苏宓姿:“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装什么装?我和他自幼便有娃娃亲,皇帝都要为我指婚。就算你用那狐媚手段,勾得了他,那又如何,有几个男人会为了女人忤逆圣上旨意?” 苏宓姿砸吧砸吧这茶水,回味无穷,放了茶杯,笑眯眯:“你也说了,皇帝还没给你指婚呢。且你也不能小瞧了山哥哥,我觉得,他不会委曲求全放弃心爱之人——” “你不要脸——”上官静婉看她这般理直气壮,气得直咬牙。 苏宓姿一脸淡然,打断她:“还有,男情女愿的事,怎么能叫‘狐媚手段’呢?”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一个人相让。 上官静婉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伸出手就是一个巴掌。 苏宓姿根本没有闪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比不过,就想打人了?你是笃定你打了我,我也没有人帮忙撑腰是吧?” 上辈子,看似和上官静婉交好。事实上,上官静婉的脾气并没有那么好,经常将下人当成出气筒,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有一次苏宓姿闪躲不及,被她给扇了。那时,上官静婉拉着她赔罪许久,说不是故意的。 苏宓姿信了。后来,她无意听上官家的丫头绘声绘色模仿上官静婉说的话,说苏家小姐被打了也不吭声,是因为她父亲根本就不会给他撑腰,何必担心她生气报复? 是啊,没有权势倚靠的人,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 本来都打了退堂鼓,苏宓姿不想再招惹年沛山,只是想刺激一下上官静婉。可上官静婉这一巴掌,却让她想起了上辈子无依无靠忍气吞声的那些痛苦。痛苦被压抑了,但是它们永不会消失,只会在黑暗中膨胀,总有哪一日爆发。 苏宓姿想,年沛山这样权势滔天的男人,可以给她撑腰的男人,她要定了。或许注定一辈子不会有爱情,不会有真心,但是她至少不想再忍气吞声,当面讨好别人,背后被人嘲笑是可怜虫。 上官静婉冷笑,嗤之以鼻:“你可不要把人想得太坏,我什么时候想要打你?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闺蜜知己,反倒是你,自卑龌龊,看我姻缘美满,便想要抢了我的未婚夫……” 苏宓姿甩开她的手,呵呵笑了:“你把我当闺蜜好友,我抢了你的未婚夫?这种鬼话,你还真说得出口。你明知道赵陵不爱我,还撺掇着我嫁给他,还编造我和年沛山的恶心绯闻,让赵陵毒杀我,让我名节不保,毒酒穿肠而死,这辈子你还想故技重施?上官静婉,你这是把我当闺蜜知己了?” 上官静婉听到“绯闻”二字,终于确认,对面的苏宓姿也重生了。自己做过的龌龊事情被人揭开,她面色苍白:“你……胡说什么?” 这否认十分无力。 苏宓姿又端起杯子喝一口茶,就这一会茶水冷了,不好喝:“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狐媚手段,勾了年沛山。那你呢?你勾了赵陵用的又是什么手段呢?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怎的,你可以做的事情,我就不行了?” 她永远不会为今天做过的事情后悔,别人不仁我便不义,这是她往后余生的唯一信条。 上官静婉沉默许久,双手握拳,只面上似乎还算沉静。 外头锣鼓喧天,有妈子在外头拍门,说是酒席要开始了。 上官静婉整理衣衫,对着苏宓姿得体地笑:“你这都说的是些什么疯癫话,宓姿,你什么时候有夫君了吗?我什么时候勾了赵陵?我连赵陵是谁都不知道呢。” · 妈子领着两位小姐去酒席。酒席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所以……刚刚撕逼完的两人,此刻还要假装相亲相爱好闺蜜,坐在一起吃饭喝酒。 反正和上官静婉撕破脸,苏宓姿也就不再虚与委蛇,只时时挂着笑脸,眼睛却不时寻找年沛山的声音和踪影。 女子和男子的酒席中间隔着屏风拼接的隔离带。苏宓姿能从这屏风之间的缝隙里找到他的身影。 他可真是忙,这桌热闹两句,那桌喝两盏,喝得面红耳赤,神态动作十分熟稔,根本不像才二十岁的男子。 苏宓姿看得出神。 年沛山仰头喝完一口酒,放杯子时,特意侧头看了苏宓姿一眼。 两人四只眼睛,如同短兵相接。 年沛山嘴角带着笑,十分纨绔。 苏宓姿不像其他羞涩的女子那般要低头躲避,她偏偏迎难而上,歪着头,对他更加灿烂地笑,眨了眨眼睛。 年沛山转身,离开了那缝隙。 苏宓姿低头笑了,一偏头,旁边的上官静婉正恶狠狠盯着自己,眼里都是鄙夷。 苏宓姿视若无睹,继续吃吃喝喝。年沛山确实有钱,这酒席实打实的美味佳肴,她可不要错过。 因老夫人突然头疼得厉害,便提早离席。酒席快要结束,有三两个男子来敬酒。是想要在上官静婉面上露一脸,才打着敬酒的名头。 上官静婉端着酒杯起身,与他们回敬。 要放在以往,上官静婉可都是冷脸打发,今日怎的这般热络?苏宓姿总感觉怪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苏宓姿看好上官静婉那手,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要走。突然一杯酒好巧不巧洒在了她胸前…… 端着空酒杯的,可不就是上官静婉? 苏宓姿今日穿的纱衣,沾了酒,那衣裳便都粘在了一起,隐隐约约竟见到了里头的肚兜。肚兜是青底的彩色鸳鸯,十分惹眼。 上官静婉一见此景,第一时间扑到苏宓姿身上,将她按回座位,伸手在她胸前抹着酒水:“都是我不好,宓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紧吧。” 你嘴上说着对不起,手上却把酒水抹的胸前到处都是,是怕我肚兜露得不够多么? 平日里春黛就是个闷葫芦,一见这情景,急得团团转,赶紧遮住自家小姐:“怎么会这样?” 苏宓姿气愤之极,她没想到上官静婉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动手,她这是想要毁了自己一辈子!她也不客气,捂住自己的胸口,伸手一把扯起上官静婉的领子,撕拉一声,领子开了口,上官静婉的肚兜带子都露出来了,香肩一大片,晃人的眼。 春黛的眼也被晃花了,她家小姐好像也是故意的…… “苏宓姿,你做什么!”上官静婉赶紧一把拉住自己的肩,用袖子捂住那缺口,随后瞪了那三个男子,叫他们离开。 他们点头,离开,可是目光从未离开过,一直都在。 苏宓姿如泣如诉:“啊,对不起,静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急着离开,扶着你,我也没想到会……你相信我,我真是不是故意的。” 白莲花自有白莲花来治,这是苏宓姿的核心思想。 上官静婉气得发抖,她使了一个眼神,她身后两个丫鬟过来,抓了苏宓姿的袖子。 苏宓姿真是佩服,上官静婉这是想要光天白日在别人家扒光了她吧。 很多人都在旁边看热闹,也有假意劝两句的。 上官静婉哭得梨花带雨:“宓姿,我只是让人扶你,又不是要害你。” 众人都看着苏宓姿,低头掩口不知道在说什么,仿佛她才是那个挑事的人。 苏宓姿知道,不会有人来帮她,也不会有人信她,闹到这时候,大家就是昧着良心,也会说上官静婉是无辜的。她捂着胸口赶紧起身,抓紧袖子,从那两个丫鬟手中抽出:“不用你们扶,万一我这衣裳不小心破了,到时候人家说你们小姐有心报复也不好,是不是?” 丫鬟迟疑了,但是没有松手。春黛则死死握住小姐的衣袖,可不能像上官小姐那样被撕了衣裳。 “都在做什么?!” 一声怒喝,苏宓姿回头,只见外男都被家丁拦在屏风后头,有序疏散了。而年沛山手上则提着一件黑色的大袍过来。 上官静婉还掩着那缺口的香肩,暴风般哭泣着,那气势堪比倒拔垂柳,直往年沛山倒去:“山哥哥……” 苏宓姿双目圆睁:山哥哥?……我仿佛就是那棵被倒拔的柳。 第7章 春风缱绻,假的 年沛山来救场子了,可关键是只有一件袍子,这两个人怎么分? 苏宓姿还在懵逼中。她人生中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好的东西,如果只有一个,那么永远都不会是她的。 眼见着上官静婉都要扑到年沛山怀里了,苏宓姿才想起来她也要站起来,当家做自己的主人,帮自己争取。 苏宓姿刚站起来,拳头紧紧捏着,她可不能像上官静婉那样扑过去,万一被年沛山拒绝了,那可是当着京城一众贵女的面,成了永恒的笑话。 于是,苏宓姿歪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要用泪盈于睫感动他! 年沛山听说苏宓姿的衣裳被人用酒给弄湿了,一想到她今日那一身艳丽的纱衣,看着挺蓬勃,其实一沾水便会贴身上,这又是大夏天的,若是身子被人看了去,那才是真的声名俱毁,便叫人取了大袍过来,自己将所有外男都疏通出去。 过来时,听见上官静婉衣裳被撕破了…… 上官静婉和苏宓姿这两个女人,显然对年沛山的袍子都虎视眈眈。 年沛山被苏宓姿那么瞧着,面无表情,但还是朝她走过来,将黑色袍子披在她身上。袍子很大,严严实实将她整个盖住,只露出瓷白的脸,嫣红的唇,还有那笑眯眯的眼睛,闪着胜利的光辉。 上官静婉没想到,她会被年沛山避开。周围人盯着她的目光,如同将她放在火上烤。 这时候,有婆子急匆匆过来,将上官静婉裹住,将她引向后厢房。今日这事可大可小,便催着其他小姐离开,这时候还看什么续集? 年沛山正低头,给苏宓姿系带子。 苏宓姿则仰头,嘴角带着笑,对着他的冷脸。他认真的样子,很让她心动。她黑袍下的手指暗戳了戳年沛山的胳膊,咬着红唇,轻轻说:“谢谢你。” 真心的。 年沛山放开带子,对婆子吩咐:“带苏小姐去厢房梳洗。” · 苏宓姿和上官静婉坐在同一间厢房,两人都没说话。 上官静婉衣裳换了,坐在那里喝茶:“你还不换衣裳?是想留着给别人看么?” “我是想等静婉你走了再换,否则要是有谁一不小心偷了我的衣裳,我找谁去?”苏宓姿看着手边那一叠的衣裳,意味深长地笑了,“不过……静婉你还真是提点了我。” 上官静婉一口茶水梗在喉咙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末了冷笑一声:“你可真是有手段。” “那也比不上你的心狠手辣。”苏宓姿不遑多让。 上官静婉气得还想再嘲讽几句,偏这时候外头一个丫鬟敲门,说是宰相上官寅叫他女儿回家。 哦豁,女儿出了今日这等事,爹爹的脸怕是要丢光了的。 上官静婉知道,今日确实荒唐,等着的怕是大发雷霆,得尽早回去小心哄着。起身之前,上官静婉问:“宓姿,你父亲怕也是担心你,还不走?” 她知道苏宓姿留下来是打什么主意。 苏宓姿笑看着上官静婉,十分淡定:“肯定要走的,不过要先谢了年将军才是。” 这么早走干嘛?早点回家跪宗祠么? 丫头在催,瑟瑟发抖,上官静婉只得一甩袖子离去。 年沛山将府中的一应客人都应付完,针对苏家小姐和上官小姐的矛盾纠纷,他也解释了,不过是布庄的做工太差,不小心便抓破了一个窟窿,没什么大事,姑娘家们夸张了。 姑娘家总是明争暗斗,用流言诋毁别的好看女子,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因此也都相信了这说辞。 年沛山坐在大堂,揉了揉眉心,婆子来报:“苏小姐说,要专程谢过将军。” 年沛山只微微点头,继续坐着,一动不动。 婆子站了一会,正打算离开。 “给我弄醒酒茶来。”年沛山说。今天他喝得有些多,那时给她披袍子便该是极限,不该给她系带子的。 “是。” · 苏宓姿将春黛支出去,又厚脸皮叫婆子去请年沛山。可惜胸前的衣裳快干了,也都没有等到他。 想起他给自己系带时,那表情冷漠的,看样子,今日不宜继续深入接触,她打算离开。 年沛山推门而入,正好同苏宓姿撞个正着。 苏宓姿反应很快,从大黑袍子里伸出手来,抱住了他的宽腰。 她其实很怕外头有人,但还是想要拼死一搏。 年沛山一低头,正好见着她胸前的纱衣,仍旧若隐若现,山山水水都能看到。他喉结滚动,伸手推开她:“不必这般谢我。” 苏宓姿仰头看着他的喉结,不放。 今日,她穿这件胸口比较低的肚兜,就是原本打算找个私密的场所,在年沛山面前显个身手。只要剂量拿捏得好,若隐若现才最是勾人。后头她忘了这件事,打算喝了酒席就回家,没想到,今日上官静婉帮她做到了这件事。 她原本就是想要叫他看看的。 年沛山撇开眼睛,幸好他提前喝了醒酒茶。拎小鸡一样,拿着她的肩膀拉开:“怎么不换衣裳?” 苏宓姿坐回自己的座位,看了旁边那一叠衣裳:“不好看。比不上你这袍子好看,我穿回去没事吧?” “知道今日这事,外头的人会怎么说你么?”年沛山说。 苏宓姿对上他的冷眼,扯出一丝笑:“知道啊。” 出了今日这事,说什么的人都有吧。再加上上官静婉是什么身家背景?怕还要来个雪上加霜。 “那你还留在这里,惹人非议?”年沛山看她摩挲自己的豆蔻红指甲。 苏宓姿昂起脖子,她说:“谨小慎微过日子就没有人说了么?再说,我喜欢你,凭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 她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将这话说出口,虽然不是真心的。 年沛山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提步过来,站在她面前:“喜欢我?” 苏宓姿分不清他是嘲讽还是不相信,索性站起来,同他面对面,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直愣愣盯着他:“不相信吗?” 年沛山盯着她的红唇,缓缓吐出那几个字,如同咒语一般。 忽而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年沛山伸手,搂住纤腰,旋身便将她带到了门侧的墙边,他将她抵在冰冷的墙上,他身上的酒香依旧浓烈,侵袭着女子,缠绕着她。 大门敞开着,可外头的人看不到这火热的情景。 苏宓姿看着他笑了。他并不讨厌她。 他轻轻推开她的腰身。 苏宓姿却勾紧他的脖子,她纤细的手指贴着他紧绷的后脖,那里有最汹涌的血脉跳动。她轻轻踮脚,闭上双眼,亲他的唇。 他的唇抿得很紧,她也没打算撬开,只蜻蜓点水。 年沛山被她柔软的唇贴住,忽然浑身都紧绷了,宽大的手掌抓住她的腰,不许她后退,咬住她的唇。 他十分鲁莽,苏宓姿被他咬得疼,却推不开他。 如此热烈,是她没有想到的。 旁边有把椅子,年沛山突然一个转身坐上去,将苏宓姿放在了大腿上,极其暧昧的姿势。她坐在年沛山的腿上,比坐在针毡上还煎熬。 苏宓姿受到了惊吓,面红耳赤,呼吸都喘不过来,她只是想亲亲年沛山,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年沛山的眼睛瞳孔瞬间放大,苏宓姿感受到了某种危险,她推开年沛山:“放手。” 年沛山轻轻挟住她的腰:“还要喜欢我?” 苏宓姿浑身抖着,捏紧拳头,她说:“喜欢。” 她无力地将头搁在年沛山的肩膀上。 “为什么?”年沛山后背紧绷起来,她的呼吸正在他脖颈间大肆挥洒,十分湿热。 “喜欢要什么原因?”苏宓姿轻轻说,她从大黑袍中伸出一只小手,轻轻点着他的胸口,下面是他的心。 他是否也心动了呢? “那如果我不喜欢你呢?”年沛山搂紧她的腰。 腰肢被年沛山收紧,苏宓姿伸手,也抱紧了他的后腰,歪头看着他,笑了:“但我还是会喜欢你。我……想要嫁给你。” 她想要嫁给他? 年沛山低头,和她四目相对。她眼里都是柔情蜜意,都是春风缱绻。 看着那么真,其实假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屏幕前的小仙女,你快收了我吧。收我收我快收了我叭~哪怕不是真心的 第8章 莺莺燕燕的 苏宓姿主动提出想要嫁给年沛山,两人还贴得这般近,几乎跨越了所有男女礼数大防。若是被人知道这件事,怕是她这一辈子声名都毁了。 她情深意切与年沛山对望着,只等他的回答。 年沛山沉默着,苏宓姿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听到外头清晰的拐杖敲击声。这是……老夫人来了! 被这么一吓,苏宓姿感觉扭头,摸着年沛山的脸,赶紧从他身上跳下来,低头整理衣衫。低头一看,这黑袍子,有什么好整理的…… 慌里慌张,苏宓姿自然没有留意到,刚刚年沛山似乎说了什么。 老夫人从外头慢慢踱进来,屋子里头的男子还坐着,脸色低沉,而那女子则一脸坦然的样子,离男子三步远。 可这也掩盖不了满屋子前一刻的缱绻热烈。 老夫人满脸带着笑:“听说苏小姐在府上受了惊吓,多有担待,实在抱歉。” 面对长辈的歉意,苏宓姿更加不好意思,她刚刚还打算拐了她儿子来着:“哪里哪里,是年将军帮忙解围,我特意谢过他才好离去。” “苏小姐礼数周全。”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转身对外头吩咐,“苏小姐的轿子备好了么?” 外头自然是说已经准备好了。 这便是赶人离开了,苏宓姿很清楚,她回头看了年沛山一眼。 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只眼神中似乎多有意味。 苏宓姿转身离开,回家跪宗祠去呀。 · 厢房里,只剩下年沛山和他母亲赵氏。 赵氏左腿十分不利索,年沛山过去扶着她坐下,将拐杖放在一边,妈子端上来新茶,又关门出去。 赵氏慢慢品一口,才说:“阿山,我从没干涉过你娶什么人。” 年沛山点头。 “上官家的姑娘不能进我们家的门,这个你是知道的。但这个苏小姐,”赵氏将被子重重放在桌上,“你以后便不要再同她来往。” 这苏小姐的浮夸做派,莺莺燕燕的,真不像是个正经小姐。目光总是盯着年沛山,酒席上也是,肆无忌惮。 赵氏想到就觉得糟心,因此她早些下席,早些结束宴会。没想到她竟还将自己的纱衣都给沾湿了,听说肚兜都露得一干二净,完全不怕别人说闲话。这还不算完,死皮赖脸留在年府,非要她儿子过来,就是想要找机会撩拨么? 赵氏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放心的,他跟他老爹一样,看着一副风流样,其实心里寡淡得很,对女人根本不是那么上心。就怕,这样的儿子还被苏宓姿给撩拨了,所以赵氏头一次说了狠话,不许来往。 “恕孩儿做不到。”年沛山与赵氏四目相对。 赵氏咬着牙帮子,勉强压住怒火:“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参军,为何要到皇帝跟前扎眼睛!” 年沛山也不狡辩,十分坦荡荡:“既母亲知道,又何必再阻挠?” 赵氏晓之以理:“这样的姑娘能娶回来?更何况,当年法华寺的事情你也知道,这姑娘和上官静婉扯在一起——” “母亲,那您也当知道,宓姿是无辜的。若您是她,您觉得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叫那个苏小姐叫得很亲昵。 赵氏情绪激动:“只是因为可怜她,就要娶了她?” 年沛山望着赵氏,突然不说话了,但神色坚毅。 赵氏望着面前才二十出头的儿子许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但我不喜欢她,我也不愿意你往朝堂里,再走你爹的老路。” 说完,赵氏拄着拐杖起身,开门出去。 年沛山坐在椅子上,许久都没有动,他喝了一口手边的冷茶,门外种了一棵杏树。风一过,哗啦啦地响,掠过他的手背,他的脖颈,所有被她抚过的地方,都很温柔。 · 苏宓姿坐着轿子回家,身上披着年沛山的黑色大袍,丝绸的,垂坠感很好,裹在她身上,又冰冰凉凉。 她垂着雪白的脖颈,歪头看窗帘缝里的风景,大把的烈阳钻进来。老夫人不喜欢她,她能感觉到。但是,年沛山似乎是有意的。 当时她勾着年沛山的脖子,也知道自己的举止出格,担心年沛山一把推开她,或者是出言羞辱她,心脏砰砰乱跳,紧张得快要晕过去。 只要年沛山愿意娶自己,老夫人那里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样想着,回家被父亲苏海通一顿责骂,她也并没有多伤心。她任父亲吼得唾沫横飞,垂着头一言不发,就像锯了嘴的葫芦。 其实有什么好说的呢,说来说去就是那两句:“看你平日里多老实的样子,还说不嫁人,现在可好,一下子如此出格,不说你得罪了上官家的小姐,把人家的衣裳撕破了,就说你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丑,叫我的老脸往哪里摆?” 苏宓姿抬头,看着两腮留着胡子的父亲苏海通,他保养得很好,面庞白净,一点也不老。 一旁坐着继母张氏,她气定神闲的,等到苏海通差不多骂得没力气了,再出来拉着他说两句:“何必呢?事情已经这样了,上官家的也得罪了,气坏了身子不好,两个小的听到了,也怕你这个父亲。” 这话等于是变相在说,苏宓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主动惹了上官静婉。 苏宓姿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刚准备张口。 苏海通摸着额头,十分痛心地说:“就是要那两个小的听到,知道言行举止要合礼仪,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感情她这是成了反面教材,板上钉钉了,苏宓姿也不想再解释,她微微侧头,刚好在大堂外看到一个黑色的小脑袋,是她同父异母五岁的弟弟苏励。 苏励朝她这个反面教材扮了一个鬼脸,十分得意地跑开了。 苏海通终于坐下来:“明日你去给上官小姐赔礼道歉。” 苏宓姿没说话,她捏着身上的黑色大袍,很顺滑。 “你父亲在和你说话呢,和上官小姐道个歉很简单,何必闹大影响到你父亲的仕途?”张氏很能体谅丈夫的立场。 苏宓姿翘起红唇笑了:“可以啊,她先弄湿我的衣裳,才有了让爹爹头疼的丑事。爹爹让她先给我道歉,我便给她道歉。” “你!”苏海通的脑袋快炸了。 “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休息了。”苏宓姿收起笑,拢了拢身上的黑色大袍,转身。 这时候竟然还想着休息?上官静婉可是宰相最爱的幺女,回家也是要跪祠堂,这苏宓姿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她在想什么呢?张氏冷笑。 果然,苏海通让女儿去跪祠堂反省,今日就不用吃晚饭了。 苏宓姿没有反抗,那她去祠堂休息吧。 · 祠堂里,苏宓姿歪歪斜斜跪着。 这大热的天,祠堂里密不透风,还燃着蜡烛,比外头无限红火的夕阳还要热烈。蝉鸣一片接一片,吵得人有些脑袋疼,苏宓姿的肚子更饿了。 她干脆,往旁边一歪,软软横躺在祠堂的木地板上,用那黑色大袍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刚闭着眼睛,外头的妈子是张氏派过来的,她进来叫苏宓姿跪好。 苏宓姿慢吞吞起身跪着,闭着眼睛假寐,她在想,今日她坐在年沛山怀里的时候,她说想要嫁给他,他后来说了什么。是想要羞辱她,还是答应? 看他当时的神情,似乎两者都不是。苏宓姿有些愁,她下次该找个什么机会接近年沛山呢?多接触,才能知道他心里什么想法。 突然,一阵脚步声靠近,苏宓姿睁开眼睛,长睫毛微微颤动,又闭了眼睛,她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热敷敷的~ 更啦,待会再捉虫。 第9章 真想嫁给我? 苏宓姿被罚跪,她弟弟苏励一路跟过来,等妈子走了,他便迈开小短腿,静悄悄站在苏宓姿身后,看着她一身的黑袍,如同一张薄薄的影子。一点也不可怕,更像是一触就会碎掉的冰凌。 他试探着伸出一只脚,跺一跺地板,踩在那大黑袍子的一角。 苏宓姿眼睫毛颤了颤,她不动。 这个五岁的弟弟,吃饱了撑的就喜欢来找她麻烦。他出世的时候,父亲抱他好久,脸上眼里都是笑,散不去的笑容,父亲从没对她这样畅怀笑过。 苏家唯一的男丁,前两年祖母还在世的时候,他便是祖母心头的肉,恨不得日日夜夜抱在手上。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祖母都恨不得给他摘下来。后来祖母去了,还有张氏和父亲给他撑腰。 不理他是最好的。 苏励歪头,扒拉苏宓姿的黑色袍子。 苏宓姿皱着眉头,还是不动。 苏励见她不动,伸出胖手,撩了那黑袍子,钻到她黑袍子里边去,和苏宓姿背对背坐着:“好大。” 黑黢黢的大袍里,他用手指在里面划,可真有意思。 苏励身上一股油腻腻的鸡腿味,苏宓姿很嫌弃,她后背被他顶着,脚也被他的两瓣屁股压着,终于不耐烦,拉着袍子,一脚蹬。 苏励被踹出去,整个人向前倒,头“砰”一下撞在地板上。 苏宓姿心里一咯噔,回身看那个小崽子,他手里拿着一只油腻腻的大鸡腿,眼里泪水打转,捂着额头,想哭又强忍着。 苏宓姿拉着衣袍闻了闻,也是一股油腻味!她恶狠狠瞪了小崽子一眼:“快给我滚出去。” 苏励瘪着嘴,哇哇哭了两声,撑着手里的大鸡腿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走到苏宓姿跟前,挥舞着鸡腿:“我有鸡腿,你没有。” 说着,苏励津津有味咬一口,瞥苏宓姿的反应。 苏励现在五岁,特别喜欢炫耀,还喜欢和她这个长姐做比。 苏宓姿很无语,仍旧不做声,只是翻了个白眼。 苏励瘪嘴,小拳头握起:“我有爹爹疼,你没有!你不听话,你要跪祠堂!我母亲刚刚说了,不许你跟去湖宴抛头露面!” 三日之后便是中秋节,所谓湖宴便是中秋节在泛湖上的游船夜宴,许多达官贵人都会去。那一晚上,绕湖一圈必然是夜市辉煌,好不热闹。 上一辈子,苏宓姿便是在泛湖上遇到了赵陵。赵陵说,他就是那时对苏小姐一见倾心。 啊呸,一见倾心这种鬼话越想越生气,苏宓姿的白眼要翻上天了:“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永远比我厉害。这样开心了?快滚出去吧。” 苏励愣住了,把鸡腿一扔,油腻的手背抹着眼泪,哇哇跑出去了。 终于清静了,苏宓姿盯着那个鸡腿,很久。她没有吃晚饭,真的很饿。 · 被禁足三天,中秋节那天晚上,苏海通带着张氏还有两个小的出门,还苦口婆心叮嘱苏宓姿:“你就呆在家里,静心练字看书。” 苏宓姿乖巧点头:“嗯,我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好好反思己过。” 这孩子,还是老实的,苏海通点着头,离开了。 苏宓姿目送父亲离开,后脚便吩咐春笺和春黛行动起来。前三日,苏宓姿可没闲着,她的绫罗绸缎,她的胭脂水粉,她的华丽饰物,通通安排起来,昨晚上就定了梨花泪妆,现在时兴这个,还有那樱粉色的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品竹色的散花百褶裙全都火速安排上。 对着镜子整理一番缕鹿髻,苏宓姿微微眨眼,看着镜中清纯可爱的少女,十分满意。 上一辈子,她是在湖宴的游船上碰上了赵陵,彼时他是跟着朋友去的,好几个人。苏宓姿一点也不想见到他,更不想和他产生任何关系。 但,苏宓姿听说了,今天年沛山会去湖边的临风酒楼。他这几日貌似经常与几个皇子厮混在一起,出入酒楼。 灯火映照下,少年男女成双成对,气氛也好,这是个接近年沛山的好时机。苏宓姿不会因为赵陵就放弃,只要不去游船上就好了。 小心戴上帷帽,苏宓姿携着春笺出门去。因为苏宓姿和上官静婉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春黛回来便被打了十板子,苏宓姿让她留在家里休息。 春黛十分感激,也也叮嘱春笺,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可别见了吃的就走不动路。春黛没说的是,关键时刻要拦住小姐搞事情。 春笺知道她的意思,但是嘴里吃着小姐给的杏子,早就和苏宓姿一条心,既然要搞事情,那就一定要搞出点名堂来。 一路行至泛湖,十分热闹,苏宓姿给春笺买了一串糖葫芦和煨鸡爪,春笺一路都蹦蹦跳跳,嘴里含着鸡爪骨头。 直奔临风酒楼,苏宓姿打算守株待兔。 但这酒楼前摩肩擦踵,苏宓姿也不能久留,便绕着酒楼逛了三圈,闲得无聊还猜了三个灯谜,中了一个题词金风玉露的灯笼。 眼见着,夜已经深了,春笺的肚皮都撑圆了,游人也渐渐少了,还是没有见到年沛山的影子。 可能今天就是见不到吧,苏宓姿微微撩开帷帽的帽纱,望着临风酒楼的入口。人流涌动,就是没有年沛山。 苏宓姿正准备放下帽纱,她说:“算了,我们回去。” 忽然,苏宓姿的手抖了一下,她赶紧把帷帽的帽纱扯紧,拉着春笺跟拉小鸡一样,拐到旁边无人的巷子里去。 “小姐,你怎么了?”春笺想打嗝,被小姐给打断了,她低头看看周围黑暗湿滑的苔藓,给苏宓姿提裙子。 苏宓姿的心还砰砰跳,她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她见到了赵陵。 可真是奇怪,上一辈子赵陵明明就是在游船上的,怎么到了酒楼?还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 而且,这一辈子的赵陵,穿得人模人样,再也没有穷酸中透着的清隽。 苏宓姿几乎能肯定,赵陵看到了自己,所以吓得不轻,死死盯着巷口。 春笺也看着巷口,又问:“小姐,你——” 苏宓姿一把捂住她油腻腻的嘴,直等到巷口的赵陵离开,她才长舒一口气:“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怎么就碰上了。” 刚准备出去,忽而巷子口又出先了一群人,其中一个貌似是……年沛山? 苏宓姿躲在黑暗的巷子里,两眼放精光,如同发现了耗子的小猫咪。 年沛山刚从酒楼出来,太子邀约再去游船上热闹一番。他觉得也好,说不定能在游船上碰到苏宓姿。 就这么说定了。一行人便要走,只年沛山下意识朝背后的巷口看了一眼,他便一手按着额头,对太子说:“实在不胜酒力,头疼得厉害……” 话还没说完,太子便放了他,还说什么身体要紧。 一时,巷子口只剩下年沛山和他的贴身侍卫窦智。 刚刚,年沛山一转身,便发现自己被那个女人盯着,见到他不仅不害羞,还撩起帽纱对他眨眼睛,一双眼睛亮晶晶,红唇翘起来的弧度很得意。 窦智身量高大,侧身堵住巷子口。 年沛山不过来,苏宓姿也不过去,就使劲眨眼睛。 两人对峙一会,年沛山提脚过来。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衫,他的腿很长,显得更加玉树临风。 苏宓姿很享受他走向自己的模样,真是让人有点春心萌动了呢。 春笺非常有眼力见,给小姐取了帷帽,便赶紧低着头,也去巷子口守着 窦智歪头,眼风扫过旁边的小姑娘,扎着两个揪揪,嘴巴上一圈油腻腻的,肚皮鼓鼓的,手上提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灯笼和一个帷帽,挺直身板,努力不要打嗝出声。 春笺被他看得烦,仰头,恶狠狠瞪他一眼,信不信我一灯笼拍死你。 窦智撇了撇嘴角,脸撇到一边,他是给自家主子守秘密的。 而他家主子年沛山,这会已经被苏宓姿勾在了手里。 苏宓姿伸手,将两只手软软搭在他脖子上。他太高了,有些费劲。 黑暗里,年沛山对上她的眼,眼光在她的红唇上描摹,伸手握住她的细腰,轻轻往上提,贴上了他的胸腹:“等我?” 他身上有些微的酒香。 苏宓姿噘嘴点头:“嗯,等了好久好久。” 委屈巴巴的。 年沛山凑上前去,亲她的红唇。 苏宓姿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唇,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背上,几乎让她心惊肉跳。上辈子,她和赵陵完全没有肌肤之亲,男女之间,也从没这样亲近过。 “怎么了?”年沛山问。 苏宓姿咬着红唇,似乎十分忐忑:“我都这般了,将军你也该明白我的心意。那将军你对我是什么心意?” 若是直接问年沛山要不要娶我,挺难为情的。 年沛山嘴角撇出一丝笑,这笑容可不是单纯的幸福又甜蜜:“你真的想嫁给我?” 他说话时,重点在那个“想”上。 苏宓姿有些愕然,她都对他这般示好了,他还认为自己并不想嫁给他,只是想和他风流一晚上么? 难道年沛山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娶自己?那他亲她做什么?还亲得那么浓情蜜意?上辈子便有传言说他渣心,见一个姑娘家便撩拨一个,看来是真的。 苏宓姿的指甲掐住自己,慢慢又扯出笑脸,眼泪也漫出来:“山哥哥,你……不喜欢我么?” 娇娇软软的语气,苏宓姿拿捏得很好。她刚刚也想通了,年沛山不喜欢她也无所谓,重要的是,让他娶了自己,这样她才可以让上官静婉痛心一辈子。 年沛山看着她脸上的泪,慢慢滑过粉嫩的面庞,显得格外的楚楚动人,不像是假的。可她说的话,她叫他山哥哥…… 呵,年沛山笑了,又问一遍:“你真的喜欢我,才想嫁我么?” 苏宓姿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否该解释,难道年沛山知道了她的意图? 年沛山又说:“你知道,沉筠都不会这般主动勾了我的脖子。宓姿,你这样主动,是因为喜欢我,才要嫁给我?” 他拿自己和沉筠那样的青楼女子做比?苏宓姿的心仿佛停止了,完全忽略了他后面说的话。 他鼻端的气息喷在她的面门上,像是无形地鞭挞着苏宓姿的脸皮,火辣辣地疼。 苏宓姿的脸瞬间涨红,她看着年沛山的眼睛,藏在黑暗里,俯视着她,如同看一条可怜虫。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羞耻的自己,仰头望着他,十分渺小。 “所以,你瞧不起我的做派,也不打算娶我。就是觉得送上门来的女人,享受便可?”苏宓姿缩回他脖子上的手,浑身发抖。 她已经忘了自己主动向年沛山示好的目的,被愤怒冲昏头脑后,又无奈地笑了:“是啊,是我自取其辱——” 好,是她先不自重,她伸手推开年沛山。 年沛山却锁住了她的纤腰。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 巷子口的谈婚论嫁。 苏宓姿:年沛山,你再这样是要失去我的。 年沛山锁住她的腰:是么? 第10章 苏宓姿,我会娶你。 既然年沛山这般看轻她的做派,只是想渣了她苏宓姿,那边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苏宓姿想要推开年沛山,却被他一把锁住腰身,反倒贴着他的胸腹更紧。 苏宓姿动弹不得,与他怒目而视,威胁道:“放开我!” 若是他用强……苏宓姿的心慌起来,她不敢大声呼救,只用手捶着年沛山。 年沛山任她捶,手疼的还是她自己。 苏宓姿也发现了,年沛山这胸膛就跟实木的一样,她的手都疼了,他一点反应没有,索性消停了。 “闹完了?”年沛山面无表情。 苏宓姿皱眉,侧过脸不看他:“放开我。” “放开你?”年沛山冷笑。 苏宓姿吓得花容失色,他不会真打算在这巷子里对她用强吧,她重新伸手按在年沛山的嘴上。 年沛山誊出一只手拉开她,凑到她跟前咬住她的唇。 今日她的唇上似乎涂了蜂蜜,很甜。 苏宓姿被他撬开唇齿,再加上吓得不轻,浑身僵硬。年沛山便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后脑勺。 苏宓姿咬破了他的唇,他似乎一点不在意,说:“苏宓姿,我会娶你。” 如果她是想嫁给他,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他介意的是…… 罢了,年沛山继续□□她的红唇,是一股冰糖葫芦的味道,他终于觉出来了。 他口腔里的酒味浓烈,混着他唇上的血腥味,苏宓姿觉得恶心。明日酒醒了,他若是不想娶她,是不是也可以推脱是喝醉后的胡话? 苏宓姿推着他,从他的辖制里退出来,可一个没站稳,再加上这巷子里青苔湿滑,她的手“啪”一下,给年沛山一记响亮的耳光。 接着,苏宓姿就扑在了年沛山臂弯里。 她手心发颤,仰头,对着年沛山的脸。 他的嘴角还有血迹,那一张脸就更不用说了,在黑暗里格外阴沉。 苏宓姿的心抖了抖,她慢慢站起来,想说对不起。 谈情说爱撩汉子,最后打了对方一巴掌,她大概是第一人……年沛山也不是她惹得起的男人,皇子都不定敢打他一巴掌。 苏宓姿咬了唇,脸色涨红,捏紧自己的手,她怂:“我……我不是故意的。” 年沛山伸手去捏她鼓起来的腮帮子,似乎想说什么,这时候巷子口传来上官静婉的声音。 上官静婉碰上巷子口的窦智,她见过他跟在年沛山身边,寸步不离。窦智身边是肩并肩的春笺,手上拿着女子才用的帷帽。 这两个人堵得巷子口密不透风,上官静婉便翘起下巴指着巷子笑:“真是巧,年将军和宓姿在里头吗?” 听到上官静婉这话,苏宓姿忽然吓得跟筛子一样抖,若是上官静婉这时候招来路人看热闹,发现她和年沛山男未婚女未嫁的,在黑黢黢的巷子里抱着,不知道要脑补出什么旷世缠绵的话本子。 现在,年沛山被她打了一巴掌,还伸手过来招呼她的脸,苏宓姿吓得退后好几步,差点滑得摔倒,好在有个废菜篓撑着。年沛山这是要打回来吗?和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很像。 顾不上其他,苏宓姿绕着年沛山,提着裙子,贴着墙壁便跑出去。 年沛山伸出去的手,定在半空中,看着她惊慌失措往巷子里退,黑暗中只看得到她见鬼一般圆睁的眼和苍白的脸。 接着,她跑向了亮敞的口子,不回头。 苏宓姿心中五味杂陈,主要还是害怕。撞开上官静婉,拉着春笺就快步离开。 拐过两道弯,苏宓姿气喘吁吁。春笺给她弄刘海,出门时一丝不乱,这时候已经被汗水给沾成一块块的,眼角的细粉也花了。 春笺不知道为什么小姐拇指上会有一根黑色的木刺,给她扒拉出来,问:“小姐,怎么弄成这样?” “没事。”苏宓姿环顾四周,抽过帷帽自己戴上,捂紧了帽纱。 回家路上,春笺都不敢说话,也不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小姐她低着头,垂头丧气的,两只手绞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到家门口时,有个醉酒的人,撞上春笺,把她手里的灯笼给撞坏了。 春笺很生气,气得快掉眼泪:“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 苏宓姿看了看苏府的大门,可不是倒霉到家了么?她笑了,拉起残破的灯笼,借着别家门口的微弱烛火,上面题着两行小字——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可惜了。”春笺的嘴瘪起来。 苏宓姿淡淡地问她:“春笺,你能嫁给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吗?” 春笺摸着头上的揪揪,老实作答:“小姐,还没有人喜欢过我。” “罢了。”苏宓姿扔了那灯笼,没走两步,竟然碰上了上官静婉。 · 上官静婉脸上笑盈盈,等在苏府门口,她有话要说:“宓姿,这中秋佳节的,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宓姿抬头,头顶上是一片黢黑,圆月被乌云遮住了一大半。想了想,还是将上官静婉迎进去。 苏海通早回家了,一听说苏宓姿还是摸出去玩耍,这时候看她回来,想要训她一顿。看到一旁的上官静婉,便转头吩咐:“好好招待上官小姐。” 上次两人闹了矛盾,撕了衣裳,这时候又相约中秋一起玩耍,或许这就是小女孩的性子吧。苏海通心情舒畅起来。 春黛在家里等了许久,小姐都没有回来,很担心出问题,这时候看到苏宓姿和上官静婉进来府里,一个面无表情神色低落,一个面带笑容心情大好。 这两人和好了? “小姐,我去厨房准备点心端去房里。”春黛赶紧去忙活。 苏宓姿伸手制止她:“不用。” 春黛愣了愣:“哦。” · 热署时节,还是大晚上,荷花亭里很多蚊子。 上官静婉向来讨厌蚊虫,两人刚坐定,她便直说:“我与沛山早定过亲,不日皇帝便会下旨,你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沛山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跟皇上作对。” 苏宓姿垂着眼没说话,她看着这逐渐衰败的荷塘,蛙鸣声声,蝉鸣阵阵,听着热闹,实则寂寥。 上官静婉没料到,她竟然这般平静,以为她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便冷笑道:“你也不要以为沛山现在给你好脸色,就是因为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主动,他也不好拒绝。但你也该知道,能走上权利巅峰的男人,是最不会把所谓儿女情长放在眼里的。” 苏宓姿的眉毛挑起,上官静婉还没嫁人就开始维护年沛山了。不过,年沛山这样的男人,确实永远都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我劝你,以后莫要再撩拨沛山,不然我便不客气!”上官静婉终于沉不住气。 苏宓姿抬眼,看着上官静婉趾高气昂的脸,和她素净的衣裳真是不配。 所以,上一辈子被上官静婉压制,这一辈子还是一样吗?她注定是受气包,无法反抗,无法报复,只能哑巴吃黄连? 想起上辈子要命的绯闻,想起赵陵的冷漠,想起那碗毒药下毒的绞痛,苏宓姿心头怒气起,冷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上官静婉沉默一瞬,她抿紧了嘴唇,眼光锋利:“那就不要怪我不念交情。” “我们有交情?”苏宓姿嘴角带着嘲讽的笑,今晚上的一切都糟糕到极致,这么多年也受够了捂着秘密谨小慎微生活,干脆破罐破摔激怒上官静婉,等着她说出那个秘密。 仿佛,只要秘密被说出来,就不会那样不堪重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个巴掌,就该响亮。 第11章 禅房的秘密 苏宓姿藏了许多年的秘密,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其中一个便是上官静婉。这秘密压得苏宓姿喘不过气来,心中的怨气也爆发,为何是她要承受这一切? 如果上官静婉要以此威胁自己,那便威胁好了。 苏宓姿看着上官静婉,神色淡漠。 “苏宓姿,你不要忘了,”上官静婉鲜妍的唇角裂开,翘起的弧度里是藏不住的得意,衬着夜色,像是血盆大口,吐出了某种可怕的咒语,“你不能生孩子,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你?” 苏宓姿背后的冷汗如期而至,脖子上的汗毛都立起来,这便是她从十二岁起,就拼命捂紧的秘密。 上辈子赵陵娶了小妾柳玫,还质问过她,说她一点也不担心柳玫生在她前头。是啊,她一点也不担心。她和赵陵成婚两三年,没有一子半女,不仅是因为赵陵不和她圆房,也因为她本就不孕。 十二岁的时候,她和上官静婉去法华寺上香,正巧碰上了有名的游医,游医给苏宓姿把过脉之后,便断定她不能生育。 苏宓姿的母亲便是因为没有儿子,被周围人的看说说法影响,郁郁而终。不孕的后果有多么严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有些人从一出生便没有了子女缘,也不会拥有好姻缘。上辈子因为小妾柳玫,赵陵讥讽她的大度,苏宓姿也只能假装自己真的大度,愿意将夫君拱手让人。 从那时起,她不敢生病,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生病,怕看大夫就只能硬扛着。父亲不耐烦,她也不敢和父亲商量。无数次,她想要和赵陵摊牌,可是面对他一次次的嘲讽,到小妾进门,苏宓姿再也没有勇气和赵陵说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就该带进棺材里。 被赵陵毒死时,苏宓姿是真的没有那么恨他,她隐瞒自己不孕的事实嫁人,便是罪大恶极的吧。 上一辈子没有和上官静婉闹翻,甚至对她有讨好的意思,也是怕她将自己的秘密说出去。这一辈子反正也要闹翻,苏宓姿知道,堵不住上官静婉的嘴。 她选择嫁给赵陵,是因为张侍郎的那个丑长女嫁不出去,出家做姑子还要被人追着打骂好多年,说她没有男人要,说她不配活在世上。最后,那个姑娘在禅房里上吊自杀了。她以为嫁人还是要强一些的。 但是上辈子嫁给赵陵,他待她那样冷漠,也只能假装不生气,却常常胸闷气喘。 索性,这一辈子她也无所谓了,父亲不怜爱她,赵陵不是良人,上官静婉这个朋友背后害人,年沛山也只当她是送上门的腥肉而已…… 想要剃头做姑子的想法,愈发强烈,苏宓姿垂着头,其实她不怕寂静,也不怕没人跟自己讲话。她怕的是别人讲出来的话。 “你也别怪我说话太直白,你上辈子嫁给赵陵,不能生孩子,他爱你了吗?还不是被他弄死。”上官静婉满脸写着猖狂,“只要你再勾搭沛山,我便将你这秘密公之于众!到时候,你也不要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这是承认她也重生了。 苏宓姿捏紧右手手心,今天她用这只手打了年沛山,才意识到,她可以把年沛山当成复仇工具人来讨好,可是她确实不能容忍男人不尊重她。不能生孩子,也不能接受丈夫不爱自己,好像又陷入了死局。 但,这也不意味着,她要平白别人威胁,她昂起下巴,冷冷看着上官静婉:“你只要敢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我便毁了你想要的一切东西。静婉,你记住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那就是它们确实不应该被说出来。说出来并不会让心情更轻松。 · 送走上官静婉,苏宓姿又被父亲苏海通叫过去促膝长谈。 父亲说,他在游船上听说,上官小姐马上要与年沛山结亲了。这么多人传,必然是石锤了。 苏宓姿垂着头,确实是她太不自量力了,是她低估了年沛山。父亲让她以后和上官小姐走近点,苏宓姿垂着眼没有说话。 深夜躺在床上,苏宓姿久久不能入睡,方才想到一个问题——她撩拨年沛山的事情,万一被他当成花边成就讲出去了怎么办? 上辈子,她和年沛山只见过两次面,都只是简单的行礼问好,他看着也挺规矩的,可他风流倜傥的名声也不是虚的。 或许自己这么上赶着,就被他给轻视了。毕竟,重生之后,她也做了许多料不到的事情。万一年沛山是小人呢? 有些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可是一旦发生,那……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她即使做姑子,还是要脸的。 越想越害怕,苏宓姿打算找个机会去年府拜会老夫人,兴许有机会和年沛山真诚地谈一谈。 上次去年府喜宴,年老夫人手里就挂着一串佛珠。 第二天一大早,苏宓姿顶着两个黑眼圈,擦了一些细粉,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带着两个丫鬟去法华寺,求平安福。这种东西,不在贵重,在于心意。 很巧,年老夫人和年沛山也在法华寺大殿内上香。 苏宓姿便提着裙子,进大殿内进香,没看到年沛山。又走了好几个偏殿,遇到了年老夫人。 年老夫人也看到了慌慌忙忙的苏宓姿,当即脸上挂了笑,但眼光是冷下去了。 苏宓姿还记得上次在年府,她坐在年沛山腿上时,老夫人气冲冲过来,很不喜欢她。 这时候两人四目相对,苏宓姿只能硬着头皮上:“老夫人好。” 老夫人神色淡淡,点了头,对里头坐着的算命和尚小声说话。 苏宓姿进去殿内,拿出黄表上香。 她没有看到年沛山,看来他不在这里,提起裙子出去继续找。 还没出门,忽而外头一阵脚步声,十分沉稳,是年沛山,他和窦智低声说着什么。苏宓姿提了一口气,她只需要把年沛山叫到清静地方谈一谈就好。 未及,年老夫人忽然抓了她的手到偏殿角落里,示意她别说话,却是对外头说:“阿山,你再给我买些香来。” 外头,年沛山说“好”,便又转身离开了。 年老夫人伸出另一只手,将苏宓姿的手捧在手心里:“苏小姐要不要测算姻缘?” 苏宓姿看了看那和尚,他一脸温和的笑,很牢固的笑容。她抽了手,微微福身:“谢谢,我有些累。” 老夫人也没有多留,脸色很冷。 出门走了一会,春笺小声说:“我听老夫人在给年将军算姻缘,说他以后子女齐全,夫妻和顺呢。” 她耳朵尖。 “嗯。”苏宓姿毫不关心。如果和尚算得准,那么年沛山最后娶的人,必然不是她。走路好累,说话也好累。 春黛扶着小姐:“听说年将军要和上官小姐成亲了,老夫人来问也很正常。” 苏宓姿突然站住,也不说话。 春笺说:“那我们还要找吗?” 春黛一头雾水:“不是来上香的么,找什么?” 春笺鼓着腮帮子,她也不说话了。 “我去禅房里坐坐。”苏宓姿抹去额头上的细汗,她觉得有些头晕。 春黛这时候才发现:“小姐,你的脸怎么这样白?是不是不舒服?” · 苏宓姿坐在禅房里,这禅房是开放给信众的,出一些钱便可。当年,她和上官静婉便是在这禅房里看诊,在这禅房里得知自己不孕。 嫁给赵陵,他待自己不好的时候,苏宓姿也会觉得委屈,便会到这里来坐一坐。 禅房外头有一棵很大的杏树,前些日就是年沛山把杏子给薅没了。这时候,风一吹,树叶哗啦哗啦,真是活泼可爱。晨光照在叶子上,它们稀稀落落地穿过禅房上的纱窗细缝,投在禅房的地板上,快乐地闪烁着。 还有一些印在了苏宓姿的脸上。 她微微仰头,窗棱上的格子烙印在她苍白的脸上,仿佛洗不掉的耻辱。她坐在床沿哭起来,用袖子捂着嘴。 哭了许久,她擦掉眼泪,起身准备离开。忽而,隔壁房里传来杯盏掉落在地的声音,十分清晰。 苏宓姿心中一跳,隔壁有人?那么他听到自己在哭,可是一直不动声色? 上辈子,她被赵陵气得受不了时,也会哭出声来,怕隔墙有耳,还找小沙弥问后头是个什么房,小沙弥说,那是个杂物间,还上了锁,轻易不会有人去。 苏宓姿也亲自去看过,那个房间确实上了锁。但是…… 又传来一阵急忙开门的声音,惊醒了苏宓姿。她赶紧推门出去,她要抓住那个偷听的人。 可是等她绕了一个圈,到后头那间房,对方显然已经跑了。 那个所谓的“杂物间”半开着,锁还在上头摇摇晃晃。 苏宓姿脸色苍白,她伸出一只手指,拉开门栓,愣住了。 这里头的布置,与对面那间禅房一无二致,甚至更加干净整洁。地板上卧着一只青花瓷的杯子,茶叶茶水撒了一地。 若只是听到隔壁有人在哭,这并没有什么稀奇。到佛门中来求安慰的,哪个不苦?可也不至于仓皇逃走。 苏宓姿的脸更白了,这个人必然认识她。 春黛和春笺照例被支出去,她不出院子,她们不会过来。这里唯一的熟人便是年沛山……可他也不是偷听墙角便仓皇逃走的性子,他若看到你出丑,还能光明正大继续和你面对面。 此地不宜久留,苏宓姿转身要走,却碰上了年沛山。 千寻万寻寻不到,这时候他就站在绿茵茵的杏树前。 年沛山出去买了香,得亏丫头嘴碎,才知道当时苏宓姿也在大殿里。似乎母亲给了她难看,她魂不守舍地走了。 年沛山特意寻到禅房来,她已经离开,他便站在杏树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片叶子落在他肩上。 这禅房四周没什么人,大片空地也只长了一颗大杏树,最适合光明正大谈私密事。 苏宓姿鼓起勇气,大大方方走过去给他行礼。 年沛山伸手扶她:“正好,我有话和你说。” 苏宓姿涨红了脸,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听说年公子你要成亲了,恭喜。” “谁告诉你的?”年沛山问。 苏宓姿看他这样淡然,看来是真的,只是事情还没定,所以不喜欢别人传这些。她诚恳道歉:“不好意思,之前不懂事,做了许多逾距的事,昨天也是我唐突了,希望年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年沛山眯起了眼睛:“你说这些做什么?” 昨晚上她还那般放肆,故意缠着他,十分自我,意图藏不住;今天便转了性子一般,谦恭有礼,不敢靠近他半步,难道是因为她听说了什么? “是这样的,之前我也不知道,那些事传出去会有多严重,”苏宓姿看他似乎生气了,想来是还记恨她昨天打了他,便斟酌着词句,“日后若是让人知道,您夫人也会因此生分。所以……” 之前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只是当时冲动吧,觉得自己可以魅力无穷。苏宓姿总要找个借口。 “所以,你不是故意勾引我,也不是真的想嫁给我,现在道歉,也只是想让我为你守口如瓶,免得脏了你的名声?”年沛山冷冷盯着她,语气不善,仿佛要吃了面前的小女人。 苏宓姿又退后两步,看着他握拳的手,不知道他怎么就生气了。真是担心他还给自己一巴掌……他这高大威武的体格,苏宓姿还没信心承受得住。 其实他说的也对吧,苏宓姿不想狡辩,但也不想被他说得一无是处,弱弱回一句:“难不成年公子你有想过娶我?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便——” 苏宓姿还没说完,便被年沛山一把捞住纤腰,打横提进禅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最近总是掉收藏,让我怀疑素不素故事写崩啦……kkkk 有小仙女问男主和女主的秘密有没关系,准确答案是:有很大间接关系,详情请看后文分解,hhhhh btw,我在思考一个深刻的问题,男女主进入禅房之后,下一章插播女主第一人称番,会不会被打死…… 第12章 番外-我叫苏宓姿 我叫苏宓姿,我父亲是苏海通苏尚书。我母亲是小家碧玉,她一路陪着父亲爬上了现在的位置。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后来,她身子败了,此后十年一直没有身孕,用了不少偏方,反倒把身子弄坏了。 周围的人,包括我祖母和下人,都喜欢说我母亲的不是。我母亲因为没有儿子给苏家传宗接代,她便不敢吭声,即使父亲在外头养了外室。后来,母亲便病逝了。 过了两年,父亲娶了一户人家的庶女张氏。张氏待我衣食住行没的说,但是她从不操心我的婚事。而我也不想那么早嫁,因为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无法怀孕,这一生注定比我母亲还要糟,我甚至连个女儿都不会有。 注定悲苦。 说来,得知自己无法有孕是一件很巧合的事情。 我和静婉去寺庙里上香。静婉是上官宰相的幺女,十分得宠,她性格有些嚣张,但待我还算不错。我们也都爱品诗,很谈得来,我便一直同她来往。 后来母亲去世,我在家里待着也不自在,尤其那时候张氏刚来就怀了身子,我呆在家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下人也不许我靠近张氏半步。后来,我便约着静婉一起去法华寺上香。 那天法华寺来了一位医术高明的高僧,远近闻名,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四处游医。 静婉便拉着我一起去把脉。因是官家小姐,法华寺专程腾了一间禅房,让我们隔着帘子看诊。 我百无聊赖,先看完诊便出去,想要看外头的那棵杏树。杏树非常的高大,上面有个调皮的男孩,他年纪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看着身板瘦瘦的,却很高,像个竹竿。他浑身满是补丁,脸上却满是喜悦,抓了好些杏子到口袋里,鼓鼓囊囊的。 其实杏子还没有熟。 我站在下头看他,看他在黄绿相间的杏子中灵活腾挪,在树枝上像个猴一样。阳光照在他身上脸上,我甚至能闻得到他身上的汗水味。很有活力的感觉,让我从母亲去世的那种沉静哀伤中活过来了。 他有漏掉的杏子,我都捡起来,捧在手里。他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以为我要占为己有。 口袋装满了,他从树上溜下来,拍了拍屁股后的那块大补丁,又凶神恶煞对着我瞪了一眼:“看什么看?!” 我把衣兜上的杏子给他看:“帮你捡的。” 杏子太多,我只能用衣裳兜着,弄脏了也没有关系,我喜欢看他笑。他脸上很脏,但是我知道他很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他用胳膊肘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抬高下巴,从腰间又拉出一个小袋子来,毫不客气地把我衣兜里的杏子塞进去。 我问他:“这么多杏子,你不累吗?” “不累。”他把两袋杏子的袋口系在一起,一前一后搁在肩膀上,像个小大人。我在自己家的庄子上看到过,帮忙种田的下人像他这样。 弄完,他就走了,头也不回。一个衣衫朴素的妇人从院子另一边过来,神色似乎有些慌张,拍了拍他的头,拉着他快走。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快出院门之前,他回头看我还站在原地,说:“你怎么傻兮兮的。”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我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愕然。 他回来,从胸前掏出来一颗杏子,递给我,神色有些不自然:“给你。” 我接过来,这颗杏子比我捡过的都要大:“谢谢。” 他昂着头走了。 也不知为何,静婉还没有看诊完毕,我就找了一处门槛,坐在阳光下,捧着杏子啃。 其实杏子再大,它也还没有熟。但是那颗杏子就是很甜很甜,我想,我会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味道。 之所以觉得那个杏子甜,还有一个原因。静婉看诊之后,叫她家的妈子找到我,关上房门,同我说了一件事,这是改变我一生的事,是让我从此惶恐不安的一件事。如果可以,我宁愿一开始并不知道。 静婉说,高僧给我看诊,确定是不孕,治不好。 我坐在禅房里,面前站着静婉和她带来的妈子,浑身麻木。后来静婉说,我那时候一直在发抖。 我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我整个人已经懵了,只知道盯着那紧锁的窗户。外头有阳光但是它们照不进来。整个禅房灰蒙蒙的,显得有些阴凉。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她临死之前对我说,她这一辈子好像被生儿子这个事给锁住了。 是的,锁住了。我觉得我好像是被永远锁在了那间禅房里,再也出不去了。 当时静婉坐在我身边,将我冰凉的手捧在掌心,似乎想要安慰我。事实上,她的手比我的手还要凉,根本无法温暖我。 静婉和她的妈子说:“幸好是在这禅房里单独看诊,你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也和那高僧说了,女儿家的名声很重要,此事万万不可对他人言。所以,宓姿你也要记住,此事,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告诉别人。” 我看着静婉,她也看着我。 她的脸上蒙着纱窗的阴影,看着坚定又有些可怕。 我点头,不孕的后果有多严重我怎会不知道?我母亲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死后,父亲也只是红了眼,不久便开心地过日子,仿佛我母亲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人死如灯灭,我的灯灭了,还会有谁记得我? 有时候,我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捡好看的叶子,撞上了父亲回来。父亲看着我,会轻轻摸我的头。他不说话,但我知道,那是他为数不多想念我母亲的时候。我不是想要捡叶子,我是在等他。 我和我母亲长得很像,命运也是。 从法华寺之后,我便背负着那个噩梦生活,用沉默寡言来掩饰内心的张皇。总是害怕什么时候崩溃了,一不小心没有守住口;生了病也不敢告诉别人,只能硬扛着。 我再也没有去捡叶子,掉下来的叶子,没有一片是好看的。我早就知道了。 再后来,到了十五岁及笄,我便该说人家了。我长得还很不错,父亲的官职也摆在那里,提亲的人不少。 我都拒绝了,毫无理由,还把鲜艳的衣裳扔掉,每日素面朝天。 父亲为此对我发了很大脾气,让我去跪祠堂。 我老实去跪了祠堂,但仍旧没有给理由。我不想祸害别人,但也不想揭开自己悲惨的命运任人嘲笑,只想忍到十七八岁还没嫁出去,就剃头做姑子。 我知道自己三根未净,但是这是我唯一的路,只能踽踽独行的路。 直到我十七岁的一天,张侍郎的女儿上吊自杀了。消息传来时,我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整晚上。 张侍郎的长女是糟糠妻所生,据说长得极丑,不仅没有人说媒,反倒还有诬蔑她的。后来,她也受够了,便去了尼姑庵与青灯古佛作伴。 没想到有些人就是不放过她,吃饱了路过尼姑庵,见到她在外头种白菜,也要捡起石子追着她打,说她没有男人要,不配活在世上。 尼姑庵所在的山头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来来回回,她总是落荒而逃,而那些拿着石子的人哈哈大笑。或许,她就是受不了这种耻辱的生活,所以选择自行了断罢。她在自己的禅房里上吊了。 我不认识她,但我还是怕得浑身发颤。从此,我的噩梦换了。 有时候行至山谷间,路越来越窄,只剩下一些锋利的石头将我困在湿冷的山缝中,不得动弹。来来去去,只有风的声音,很寂寥。抬头看天空,有一线光亮,更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 有时候是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坐在那个灰暗的禅房里,一抬头,横梁上挂着白绫布,布上挂着一个人,是个青衣尼姑。风一吹,挂在横梁上的尼姑翻过来对着我,我看清她的脸便会被吓醒。 那挂在横梁上的脸,分明就是我,紧闭双眼,舌头伸得老长,面色青灰又扭曲。一点也不体面。 我终于明白,我要守好自己的秘密,找个人嫁了。要嫁给谁,自然还是要嫁给喜欢我的人。 我虽不能生子,但我不会介意夫君纳妾抬姨娘,我不会争风吃醋,夫君的孩子我会一视同仁,我会好好教导,我会做一个贤妻良母,只要他能护我到终老。 我记得英国公夫人便是如此,一生待英国公尽心,打理后院,英国公也待她十分尊重,她老人家是寿终正寝,我羡慕了很久。 我在中秋宴上遇到了赵陵,他几乎是我的完美选择。人品文采都不错,家世稍差,但我十七岁,也没什么好挑,父亲便答应了。 我想,只要好好过日子,一切便都会水到渠成的吧。 不过,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般发展,赵陵他待我不好,待我很不好。 从来不正眼瞧我,更加没有与我同房过,婚前婚后像是变了个人。我问过他什么原因,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他不说。 后来,赵陵抬了一房小妾柳玫,我对这个没意见。 赵陵见我没意见,他第一次主动找我,竟也只为了讽刺我两句,说我可真是宽怀大度,一点不像别家的主母小心眼,怕小妾抢在前头生了儿子,一心一意只为夫君着想。 我气得一整天脑仁疼,想着自己也没资格计较,这件事便罢了。 到了晚上,赵陵更过分,似乎是想要报复我,他和那柳玫使劲地弄出声响来。出嫁之前,张氏没有教我什么,但给了我册子,还有个妈子给我说了一些,所以对男女房里的事,我多少清楚。 但赵陵和柳玫那声响实在太夸张,什么夫君真是威猛,她都受不了了,一夜两三回地叫。隔壁屋檐上寻·春的夜猫子都被吓得掉地上好几回。 将近大半年,晚上赵陵去柳玫那里,白日便到我房里来作威作福。平日里都不愿意同我吃一顿饭,这时候倒过来,是想见我伤心难过跪地求饶吧。 我再怎么没有筹码,也不能任人这么欺负,自然理都没理他。 后来我把小妾赶到其他院子,和赵陵说,我不介意他宠着小妾,只想要清静点。 赵陵没有答应,他把柳玫又叫回了我隔壁的院子。 我说,若是不按我说的来,那便和离。 我嫁给他这两年,他早已在朝廷扎稳根基,升了好几级,不再需要我父亲的帮助,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我这个踏脚石。再者,柳玫在我面前炫耀怀孕时,那般挑衅和鄙薄,让我忍无可忍。 树欲静而风不止,万般皆是如此。 我以为赵陵会答应和离的要求,没想到他拒绝了,还嘲笑我:“你是不是就等着我答应和离,再嫁给别的男人?” 他说话那样子,好像我已经红杏出墙一般,好像我才是伤害他的那个人。 当时我觉得莫名其妙,但想到他让柳玫默默搬到了西南院子里,总不好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便不再多说。 这下日子该清静了吧。当日晚上,赵陵又把柳玫提溜到我一墙之隔的地方热闹…… 从此,好多下人都知道,我被打了脸,我在这个家里是毫无话语权的。也有好多下人偷偷笑话我,说我可能过于正经,没有让夫君爽快。 我为此生了一场病,缠绵病榻好几日。 好得差不多时,赵陵来哄我。成婚两年多,他头一次和我同床共枕,不过我觉得恶心,一脚踢他下去,也放了狠话。 后来,赵陵再也没有来过我院子,夫妻两人如同最陌生的人,见面不过点头而已。多数时候,赵陵甚至懒得点头。 · 和赵陵呆在同一个院子都让我窒息,我便躲去法华寺里上香。以往得空我会去那个禅房里坐一坐,和赵陵闹掰之后,我日日煎熬,仿佛蚱蜢被叉了在火上烤,几乎隔两天就要去禅房坐坐。 很奇怪,明明是在那个房间里得知最可怕的噩耗。可是,当我被关在那间房里,被笼罩在灰暗中时,我透过窗纸看外头明晃晃的高大杏树,树叶在风里招摇,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响声,我内心最平静。 我感觉很安全,好像自己呆在了原本就该呆着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小说的引子是不孕导致的婚姻悲剧,写这个有两个主要缘由: 1小时候看电视新闻报道,医生下乡帮忙检查健康,查出几个青春期的小姑娘不孕不育,幸好及早干预。大概是因为年纪相仿,让我对这件事想了很多——如果医生没有检查出来呢?如果医生检查出来还是治不好呢?她们会有怎样的人生呢?【至今我也没想清楚为啥医生会给小姑娘检查这方面问题,所以……也很可能是个人记忆出错。】【古代神医能把脉看出女子不孕不育,姑且算本文私设吧,毕竟我小时候看的电视剧,神医还可以隔空通过空气波把脉……哼唧】 2听说过女性不孕的婚姻故事,极缠绵又极现实。真的是说者悲伤听者流泪,平常再七嘴八舌的人都不好多说,只是空嗟叹。后来在某乎查看了一些话题,关于女人不孕男人不育这种情况下,婚姻与人生是怎样的,只能说,同样的套路,同款的悲伤。身为女性,感慨颇多。 本来这只是个女主小传,但,把我自己给写哭了……扒拉一下琼鼻,想着不能让我一个人哭~哈哈哈,发出来。 不过,个人笔力有限,没能力上价值,更何况——————————————-(重点强调.jpg) 咱们这是言情小说,只是以此为背景讲故事啦。生活还在继续,心中还是要长存希望,感恩生活。生活不在此处开花,便在那处结果,总有无限种可能。说不定,我们每个人就是自己小宇宙的女主,注定得到幸福呢,系不系? 所以抹掉眼泪,下一章开始搞尬甜的恋爱叭,哈哈哈哈 另外,今天我上榜啦啦啦啦啦,疯狂敲桌子,感谢各位小可爱的倾情支持,祝你们端午快乐,大鱼大肉~ 第13章 早点把他弄到手 为了攻略年沛山,之前的苏宓姿很主动,但她真的担心年沛山会把那些说出去,并语气委婉地和他沟通,没想到,年沛山的脸那么臭。 他说她是故意勾引,是,她是。但也不至于把她说得那么小人吧? 苏宓姿是生气的,但看了看他的铁拳,说出来的话带了几分怨气,尤其是那句“难不成年公子你有想过娶我?”,竟隐隐约约有些委屈和不甘心的意味。 年沛山听到这里,便知道她误会了,打横把她一抱,进了禅房,关门落栓,将她抵在门上,一气呵成。 苏宓姿没料到他这样莽,若是让人看到他们这般不合礼数,她的名声就彻底黄了。再看一看禅房里空荡荡的草席床,她咽了一口口水,她有些怕。 怕得满面通红,死死盯住年沛山的脸,后背绷紧,他的手捏着她的后腰,用劲十分狠,恨不得将她捏碎一般。 苏宓姿瑟瑟发抖,伸手指抵住他硬邦邦的胸膛,和他讲道理:“我昨晚上打你……真不是故意的,地上太滑了——唔” 年沛山突然凑过去,吻住她的喋喋不休。那一张小嘴,撅起来可爱,咬起来更香。 打一巴掌,要用一个绵长的吻来还?苏宓姿有些头晕,她想不通这个逻辑,倒是手指不由自主捏住了年沛山的领子,轻轻揉着。 年沛山捧着她的后脑勺,咬着她柔软的唇瓣,许久,后退一些,看她迷蒙呆傻的眼睛,是未经人事的天真。 她不擅长亲吻。 年沛山嘴角上翘,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苏宓姿瞪大了眼睛,她忽然想起昨晚上巷子里,年沛山就是这样伸手过来……所以,当时他不是想要打她一巴掌,是想要捏一捏她,就像是肆无忌惮捏狗子的脸那样么? 她咬了咬红唇,上面有些微水光,粉嫩小舌舔了舔:“你不是要和静婉订婚了……” 外人都以为她和上官静婉是好朋友。订婚之前,年沛山要和未婚妻的好朋友厮混,莫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吧。 苏宓姿皱起了眉。她想要膈应上官静婉,但并不想做年沛山见不得光的女人。 年沛山见她舔唇,忽然口干舌燥,低着嗓子说:“那是上官家和皇帝的想法。” 这话说得很微妙,苏宓姿眼珠子一转,嘴角翘起了笑,大眼睛扑闪扑闪:“那山哥哥你的想法呢?” 年沛山握住她纤腰的手一紧,盯着面前的小女人看。 突然的安静,让苏宓姿也有些慌,她说错了什么?难道年沛山讨厌“山哥哥”这个昵称?上次叫他,他听着挺欢的呀。 苏宓姿扯出灿烂的笑容,尴尬而不失礼貌。 “我会娶你。”年沛山突然凑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又咬一口。 年沛山的眼睫毛突然颤动,一向冰冷的眼神起了波澜。 苏宓姿看在眼里,笑容分外得意,她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贴近他的胸膛,回亲他。他给了她承诺,她便给他奖励。 终于,两人分开,苏宓姿两眼亮晶晶,又问他:“皇帝要给你指婚,你也要娶我?” 年沛山低头,和她的眼睛对上,两人鼻尖相对,他笑着说:“嗯,娶你。” 他的婚事,他自己做主,天王老子都没得插手的份。 苏宓姿看着他的眼睛,外头的阳光照进来,投进他的眼底,很纯粹。 他说得很真诚,但…… 苏宓姿突然歪头,软了脖颈枕在他肩膀上,可怜巴巴地说:“那以后,你不可再拿我和沉筠做比。” 她还记着呢。 “好,之前是我说错话了。”年沛山笑,在他心里,谁都比不上眼前的女人。 歪头又想了想,苏宓姿双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捏着他黑金的领子,试探着又说:“那以后你不能和沉筠再来往,其他女人也不可以。” 她可是对男人有要求的女人,哼。 “嗯,好。”年沛山回答得相当干脆。 苏宓姿抬头,又盯了盯他,咬着红唇问:“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急着嫁给我?”年沛山亲了亲她的额头。 苏宓姿没说话,但轻轻捶了他的胸口。 年沛山没说错,她急着嫁给他,一是因为要报复上官静婉,让她也体会痛苦的滋味。二是,年沛山真的玉树临风,还体格健壮……被他圈在怀里很安全,要早点把他弄到手。 · 经过禅房那一番亲密交谈,苏宓姿心里有了底,回到家便是满面春风,春黛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但春笺可是个小机灵鬼。 她被小姐支出去,守在禅房的院子外头时,她看到了不远处的窦智。他可是年沛山年将军的影子,说明年将军进了禅房啊…… 过了两日,天气晴朗,微风怡人,苏宓姿一大早便起床,精心梳妆打扮一番,还用了定香闺的头油,带春笺出门去。 “小姐,我们去哪里?”春笺摸着肚皮问。早上起床,小姐没让她吃东西,让她空着肚子。肚子一饿,好难受。 苏宓姿笑:“去年府吃好吃的。” 上次年府办喜宴,可是老夫人自己说的,改日定要见见春笺。若春笺要吃杏子,她来年府,想吃多少便吃多少。苏宓姿这就是带春笺去年府吃杏子的。 进了年府的大门,小厮低着头,瞥眼瞧了瞧这苏小姐,确实好看又娇媚,脸上有光一般,叫人挪不开眼。小厮又拉下眼皮:“公子现在有事,在后花园——” “我今日来,是看老夫人的。”苏宓姿微微笑,她手心里还捏着法华寺求的平安福呢。 小厮便领着苏宓姿去寿安堂拜会。 苏宓姿都想好了该怎么热脸贴冷屁股,和这未来的准婆婆搞好关系,准婆婆这会竟和上官静婉坐着喝茶,有说有笑。 这…… 上次在禅房,年沛山说过了,他会跟皇帝说清楚自己的想法,退了与上官静婉的婚姻。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年老夫人见到苏宓姿,眼皮子微微抬了一下,但满脸的愠怒藏不住,尤其是那骤然紧锁的眉头。 苏宓姿早料到这情况,也不在怕的,她脸上挂着笑,把平安符送出去。 年老夫人接过去,反手放在了桌案上,被漏出来的茶渍弄湿。旁边一个粉嫩的小丫头,颇有姿色,挺着胸脯站在一旁,目中无人,唯独对老夫人时弯着腰。 苏宓姿是头一次在年府见到这样小的丫头,这姿态高高高在上,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给年沛山做老婆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年老夫人这样不给面儿,苏宓姿也索性不装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如何与年沛山培养深厚的感情。 苏宓姿自觉退出去,没走两步,上官静婉也跟上来了。 两人肩并肩走了许久,两人的丫头都跟在后头。 上官静婉说:“我与沛山的婚约已定,你死心吧。” “啊?什么婚约?”苏宓姿望着她。 “实话和你说,”上官静婉趾高气昂,“今日,我爹爹与皇上正在商定我与沛山的婚事,你便不要再自作多情。朋友一场,好心提醒你,别叫人笑话了。” 上官静婉说这话时,下巴扬起指着后花园。 苏宓姿明白了,皇上和宰相上官寅都在啊。别人都有爹爹撑腰,她就带了一个能吃的小丫头,苏宓姿点点头,行吧,谁最后被谁笑话,还不一定呢。 年沛山的心,她是勾到手了,就看他能不能说服皇上了。若是真的如了年沛山的意,上官静婉到处说年沛山要娶她,现在声势多浩荡,后头就有多丢人。 上官静婉仔细瞧着苏宓姿,她浑不将刚刚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又沉默一阵,走到一片小水塘边上,上官静婉才发现,这是走向后花园的路!她冷笑:“苏宓姿,你不会是想要私闯后花园,在皇上跟前失礼吧。” “……”苏宓姿指了指后花园隔壁的烧厨房,“找点吃的而已,静婉你还是要沉得住气啊。” 十分语重心长,说完苏宓姿淡定地挥手,叫饿得脸发黄的春笺跟上。 春笺一听有吃的,脚底跟抹了油似的,蹭蹭蹭飞进了厨房。 两个女人撕逼就是这样的,一方保持冷静,另一方乱了阵脚,便已分了高下。 上官静婉伸手扯苏宓姿的樱粉色水袖,她看不过眼很久了,压低声音:“苏宓姿,你忘了吗?你不能怀孕生子,你觉得沛山知道真相,还愿意要你?” 这便是威胁着要告密了。 苏宓姿把袖子抽回来,无语地看了看上官静婉:“你能不能有点新花样?你的把柄,我也不是没有。” 上官静婉的手蓦然颤抖,当年的事情,她做得挺干净利落的,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但苏宓姿的神情如此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些福尔摩斯·仙女实在太可怕了,我的剧情被猜了好多,呜呜呜,我满面都是宽面条泪水。 以后我要捂紧自己剧透的嘴,不能留下蛛丝马迹,哼…… 今日份的更新有点晚,明天早点~感谢在2020-06-23 13:58:40~2020-06-26 23:3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粽子安 15瓶;番茄主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吃鸡? 上官静婉老是拿不孕的事要挟,苏宓姿早就不耐烦了,她偷偷着春笺去打听上官静婉的黑料。 上官静婉为人刁蛮任性,得罪的人不少,但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还称不上“把柄”。 苏宓姿也就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上官静婉这反应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一般,脸刷的就白了,看来有猫腻啊。 上官静婉梗着脖子,鼻孔里哼一声:“你在说什么鬼话?” 苏宓姿舔舔嘴唇,歪着脑袋沉默一会,她说:“你若是到处说我的坏话,你看我要不要以牙还牙?” “我说你什么坏话?可别自己戏多,一天天就觉得别人想要陷害你。”上官静婉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如果苏宓姿真知道她当年做了什么,必然知道当年法华寺被骗了…… 不过是些吓唬人的话,上官静婉抬高下巴,转身便走。 苏宓姿站在原地,她确定了一件事——上官静婉做过不可告人的事。很好,如果她弄清楚了这件事,她便不用再被动受上官静婉的威胁。 这时候,春笺从厨房里蹦出来,手上捏着一整只鸡。那鸡的两条细伶仃腿被她捏着,满手油腻腻。 春笺从鸡肚子上撕一块下来,递到苏宓姿鼻子底下:“小姐,这个叫花鸡可好吃了,你吃。” 确实挺香,但是……待会要见年沛山,手上油腻腻的不好吧。苏宓姿唇上抹了定香闺的栀子香红膏,可不能弄花了。 她只能让春笺自己吃。 春笺心满意足,把鸡收回自己胸前,吃得满口油:“小姐,你不吃太可惜了,这小母鸡还没下过蛋,可嫩了。” 一般人家养鸡,母鸡都是留着下蛋的。 上一辈子,苏宓姿就被人嘲笑过,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总有哪一日夫君会厌了她。上辈子,就因为她不孕,日日怕赵陵知道这个秘密,受了委屈,也只会觉得自己没资格叫赵陵对自己好。 “下蛋”这两个字,深切地刺痛了她的神经,她皱着眉头,随口一问:“为什么没有下过蛋?” “因为它下不了蛋啊。“春笺一副理所当然地抬起头,看到小姐阴恻恻的眼神,嘴巴的鸡肉它都不香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小姐,还是你吃吧。” 春笺吧唧一下嘴,捧着鸡给苏宓姿。 苏宓姿看向旁边的小水塘:“不是你的错。”或许,她可以用不能生蛋的母鸡来试探年沛山的意向? “哦。”春笺收回鸡,急忙在鸡身上各个地方都咬了一口。 · 既然年沛山在后花园里与皇帝谈事情,那她就在这里守着他。 正是中午,天气很热。年沛山从后花园出来,吩咐下人多准备一些冰块,一眼便看到了苏宓姿,她软软倚在池塘边的柳树上,神色未明。 一旁的春笺把鸡腿骨头扔进了池塘里,攥紧后边的衣摆擦一擦手上的油渍。还真是小孩子脾性,苏宓姿被她逗笑了。 苏宓姿一转头,正好看到年沛山,脸上的笑容僵硬,取而代之的是愕然,她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 年沛山大踏步朝她走过去。她的笑容,很灿烂很明媚,和记忆里粉嫩的小脸重合。 转眼间,年沛山就要到眼前,苏宓姿反应过来,重新挂上笑容,伸手去拉他的袖子。 春笺自觉退得远远的:“我去吃鸡。” 味道好,让人念念不忘。 年沛山看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和刚才判若两人,他脸色有些冷。 苏宓姿不知道哪里惹了他,便摇着他的袖子撒娇:“人家好想你。” 说着,苏宓姿习惯性伸手,勾上了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 年沛山微微侧身,背对着后花园:“有事?” “静婉说,她父亲带着皇上来和你商量婚事。”苏宓姿抿着嘴唇,死死盯着他,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我没答应。” 这个答案勉强算可以吧,苏宓姿眼珠子一转,捏着年沛山的领口:“我问你一件事,是别人问我的。” “你说。”年沛山看她眼睛瞟向别处,明显在说谎。 苏宓姿咬了咬唇:“如果你可以养很多只小鸡,每天都要吃一只。你最喜欢其中一只鸡,可是它不能生蛋,你会吃了它吗?什么时候吃?” 吃鸡?年沛山和苏宓姿四目相对。 苏宓姿心如擂鼓,但还是假装镇定,努力和年沛山对视:“就别人问的这个问题,我觉得很奇怪。” 年沛山盯着被她咬得嫣红的唇,没说话。 苏宓姿越发有些慌,她说:“真的,我第一次听到也很抗拒,但是这个问题也挺有意思的,是不是?那,沛山……你是怎么想的?” 一紧张,苏宓姿便忘了这时候该叫昵称“山哥哥”。 年沛山望着她眼里的忐忑,收紧了她的腰,靠向自己:“如果是我——” 马上要知道年沛山的答案了,苏宓姿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虽然她也知道给年沛山生猴子和母鸡下蛋不可同日而语,但是…… 他的答案很重要啊,苏宓姿捏紧了他的肩膀,从未如此真诚地看着他的眼。 “沛山,你和宓姿都在啊。”上官静婉笑得十分光明正大。 苏宓姿快要吐血了,上官静婉怎么跟阴魂不散一样,总是这关键时刻出来捣乱? 上官静婉看到年沛山搂着苏宓姿的腰,也没有大惊小怪,反倒是凑上前:“我听到你们在说什么鸡不能生蛋的事?” 苏宓姿闭紧了嘴,她轻轻捏了捏年沛山的大臂,示意他离开。 年沛山好像没听懂一样,也没放了苏宓姿的腰,轻轻笑了:“宓姿她担心我吃了她不生蛋的鸡。” 他宠溺地低头,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他的掌很大,苏宓姿就虚靠在他手心里,脸色发白。她今日也就想试探试探年沛山,不指望他能接受自己不孕的事实,毕竟连她自己也不能接受,凭什么要求别人? 上官静婉看着苏宓姿冷汗涔涔,嘴角是藏不住的得意,羞涩地歪头:“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沛山,你会吃了不生蛋的母鸡么?” 上官静婉要知道这个问题做什么?被年沛山搂在怀里的苏宓姿,一脸懵。 就在这时候,一支冷箭嘶叫着,从侧面而来,苏宓姿下意识扭头,那箭尖是朝着年沛山的方向。 这千钧一发之极,她伸手,将年沛山往旁边推,挡在他前面。 年沛山搂着苏宓姿一个转身,回身一脚,将这长箭踢到了池塘里。 苏宓姿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站稳,只能靠在他怀里,搁着他的肩膀上。 “不要命了?!”年沛山是真的生气了,“我何须你来救?” 今日出手救他,他会记得她,将她放在心上。他生气就好,苏宓姿笑了,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是啊,喜欢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年沛山是什么身手,她很清楚,他不会让她送命的。 这种危急关头,连上官静婉都吓得直尖叫,她苏宓姿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年沛山要被她气死了。转头又一支冷箭飞来,年沛山忙着招架。 忽然一个头顶绑发的黑衣蒙面女子出现,她抽出一把长剑,直逼上官静婉的胸口,下下直指死穴。 上官静婉这时候喊着“爹爹救命”,她衣裳已被划了一道口子。 “上官家的禽兽,你们一个也跑不了!”那黑衣女子冷冷笑着。 上官家的禽兽?苏宓姿终于明白,对方这是冲着上官静婉复仇去的。 让苏宓姿躲在柳树后头,年沛山抽身去救上官静婉。 才过了两招,黑衣女子发现,她根本不是年沛山的对手。年沛山赤手空拳都能让她无力招架。 一个不留意,黑衣女子的面罩被撕开,露出了白净瘦长的脸。苏宓姿看到那脸,总感觉似曾相似。 皱眉想了很久,还是毫无头绪。 或许就是眼熟吧。苏宓姿现在比较希望年沛山崴个脚,让这黑衣女子替天行道。 但……年沛山实力挺强的,把人黑衣姑娘逼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可是有皇帝的啊……年沛山急忙去护驾,上官静婉失神一般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抬头便看到冷眼的苏宓姿。 苏宓姿靠在柳树边上,眼神里带着审判,心里却是在琢磨一件事——那个黑衣女人,看身量并不高,年纪也不大,和上官家有血海深仇,或许是个找把柄的好机会。 · 因在两位小姐在年府受了惊吓,年老夫人便着人安排,将她们领到厢房,准备了茶水,压压惊。 危难时刻,苏宓姿舍身救年沛山,被一个婆子远远看到,这事传到了老夫人耳朵里。 老夫人说:“苏小姐今日救了我儿,老身谢过了。” 苏宓姿摆手:“老夫人哪里的话,当时情况紧急,就……那样了。” “是啊,事急从权,”老夫人捻着手中的那串佛珠,“若是其间我儿有冒犯之处,请苏小姐别见怪,我也叫下人不要乱说,免得外人听到,对名声有影响。” 苏宓姿算是听出来了,老夫人这是在敲打她。她垂头:“老夫人说得极是,此事该低调些。年公子身手矫健,本也不需我来救。” 老夫人笑笑,没再说话便拄着拐杖离开了。 春笺有点疑惑:“老夫人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的。 “她的意思是——”苏宓姿笑,“让我离她儿子远点。” 春笺摸着胸前的大黑辫子:“那我们真的要走吗?” “再等一会。” “哦。” 年沛山进厢房之前,母亲叮嘱他,注意男女大防。厨房的婆子可是说了,年沛山竟搂了那个小妖精的腰。 跨进厢房,只见苏宓姿正端着一杯茶水,垂眸品着,神态很淡。 苏宓姿一抬头,看到长身玉立的年沛山站在门口,便从椅子上轻快地跳起来,樱粉色的裙摆随着微风鼓起来,如同一只绚丽的花蝴蝶,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勾在他脖子上头:“你怎么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厚着脸皮说:早啊~ 明天我尽量早点,不敢立flag了感谢在2020-06-26 23:33:11~2020-06-27 23:1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粽子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黑衣女子 皇帝微服私访年府,竟然遇上此刻,这事非同小可。 那个黑衣女子躲进后花园,正好遇到宰相上官寅,应是一通乱刺,差点伤到皇帝。好在年沛山护驾及时,皇帝只受了轻微的惊吓,立即摆驾回宫。 年沛山处理完这些,叫人去寻那泥鳅一样的女刺客。她受了伤,必然跑不远,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要仔细搜。 满身的热汗,他来不及擦,便去厢房。 跨进厢房,只见苏宓姿低着头,似乎很垂头丧气,年沛山冷着的脸,便暖了几分。 苏宓姿早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响动,急促的脚步声靠近,他的影子闯入窗纸上,她便低了头,做一副垂泪的模样来。 抬起头来,苏宓姿对上年沛山,他的脸真冷,她可是“舍身”就他一回呢。顾不上这些,她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神态十分亲昵。 一旁的春笺睁大眼睛,愣在原地,恍然想起自己不该在这里,急忙小碎步钻出去,猴儿一样灵活。 “受了惊吓?”年沛山语气冷冰冰的,仿佛在生气。 苏宓姿吸了鼻子,做出一副委屈样,眼泪静静地流,啪嗒啪嗒地掉,却还是坚强地望着年沛山,鼻腔里娇娇哼出一声“嗯”。 哭着,苏宓姿将头一歪,搁在他胸膛前,稀里哗啦地哭起来,似乎十分伤心:“我真的好担心你,害怕你受伤。” 年沛山想起当时的险况,她竟然还想要推开他自己挡了那支箭……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蠢得让人生气。 可是,明知看她这样伤心害怕,年沛山到底还是不忍心再训斥她,伸手轻轻在她肩膀上安抚:“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只管跑,我保护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羽毛在苏宓姿的心上轻轻描,她哽咽地抬头,望着他:“好。” 透过他的肩膀,苏宓姿看向门外,门外正站着上官静婉,似乎是来告辞的,不过吞了一肚子气,眼睛圆睁,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苏宓姿踮脚,下巴搁在年沛山肩膀上,伸出一只手,抱住了年沛山的腰,紧紧的。年沛山则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他当时以为,要失去她了。 苏宓姿那还有心思管年沛山,她对上官静婉灿烂地笑。他人施加于我的苦痛,今日我要十倍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她歪头,再努力踮高一点,咬他的耳朵:“山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呀?” 年沛山笑了,拉开牛皮糖一样的她,捏着她哭得通红的圆鼻,宠溺地说:“怎么,恨嫁?” “当然,山哥哥你这么好,我可怕别人把你抢走了。”苏宓姿说着,她伸手,捧着年沛山的脸,仰望着他,眼里闪闪泪光,都变成了崇拜的星光。 苏宓姿记得,上辈子家中的小妾柳玫就是这样哄赵陵,将赵陵哄得七晕八素。他们男人,就是喜欢女人这样仰望他们吧,即使他们知道,女人们不是真心的。 年沛山望着眼前的女人,她脸上是大大的假笑。那便他陪她假下去:“今日我和皇上说了,你我的婚期择日公布。” 这就是说,年沛山不仅逆了皇帝的旨意,没有和上官静婉订婚,他真的遵守了诺言,要娶她。 苏宓姿是真的高兴,眼里的星光又被泪光掩盖,她脚尖用力,拉着他的后颈向下,凑上了他的唇,亲他。 她的吻不深,但很热烈盲目。 年沛山伸手,将她的腰掐进,贴着自己的胸膛。气氛逐渐热烈,几乎难解难分。上官静婉什么时候离开的,苏宓姿也没注意到。 苏宓姿也没想到,第一次撩汉子,竟撩到个这么靠谱的汉子,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激动之下,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好怕你嘴上答应我好听,却又不娶我,到时候我便两头不是人了。这两日我都好忐忑。” 上辈子同赵陵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虽没有夫妻之实,但宓姿也做好了一切妻子该做的。可是当外面的人编排她,当她好好沟通小妾柳玫的事,赵陵却无视了她的忐忑担心,忽视了她的痛苦难熬。 对比之下,感觉更加爱这个男人了呢。今日在池塘边上,她被年沛山吼了一顿:“不要命了?谁要你救?” 那时候,她一点也不委屈。年沛山抱着她躲开利箭,手箍得她的细腰十分紧,那种强有力的感觉,现在还留在身上,让她的心跳加速。 这样的男人,和赵陵很不一样。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嫁给年沛山这样的男人,她至少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憋屈。 年沛山当然知道她的忐忑,伸手刮她的鼻子:“等我的好消息。” 苏宓姿被他刮得痒,干脆一张嘴,咬住。没有用力,小米牙洁白的一排,十分可爱。 年沛山忽然觉得,明天再催皇帝给他定婚期才好。 · 年沛山让苏宓姿等一等,他送她回去。 春笺站在一旁憋得不行。 苏宓姿问她:“有话快说。” “小姐,我刚去厨房,路过池塘,窦智在清理池塘。我问他怎么了,他不说,但我发现他们家的池塘好像被人下药了,好多鱼翻着白肚子,浮在上面上。”春笺一边说,一边点头,浑身抖抖索索的。 “真的?”苏宓姿忽然想起来,年沛山救她时,将那冷箭踢入池塘了。莫不是……那冷箭上有剧毒。这黑衣女子同上官静婉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竟要这般下死手? 春笺捏着两只手,紧张得要死:“我还在厨房门口看见一只大黑猫,嘴边是大鸡腿,口吐白沫死了。小姐,我是不是也要死了?我也吃了鸡腿……呜呜呜。” “要死早死了,难不成等到半夜发作再让你死?”苏宓姿拍她的手背,安慰她。 春笺嘴巴瘪了,她想起画本子月圆之夜变狼的故事,月圆之夜毒发好像也很可能诶……春笺嘴巴抖索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呜哇一声哭起来,痛彻心扉。 年沛山牵着马,后头跟着马车,过来发现,春笺哭得要死要活。 苏宓姿哄了她半天没用,年沛山将手上一个袋子递过来:“我母亲说,你的丫头爱吃杏子。” 苏宓姿接过来,打开袋口。 春笺摸一把鼻涕:“我不爱。” 春笺的手伸进去,摸了四个杏子出来,每个指缝夹一个,嘴巴一吧唧,忘了刚刚因为什么而哭,高高兴兴扶着苏宓姿上马车。 不巧,上官静婉出现了,她笑着说:“宓姿,咱们姐妹好久没有说话了,我与你同行可好?” “有话改日再说。”年沛山上前两步,他不喜欢别人打乱他的计划。 上官静婉笑:“怎么了,怕我吃了宓姿不成?” 春笺在一旁看着她的冷脸,低着头翻个白眼:这一脸刻薄嚣张的,她惹谁上官静婉,谁就得怕被她吃了吧。 不料,已经坐在轿子里的苏宓姿,打了帘子露出那玉颜,笑着说:“我也好想静婉呢,上来吧。” 苏宓姿伸手,上官静婉搭上去自己的手,一气呵成,如同亲密的姐妹。 “山哥哥先回去吧。”苏宓姿从轿窗露出一角,她灿烂地对年沛山笑。笑容被火辣辣的阳光照射着,很明媚。 · 上官静婉找自己什么事,苏宓姿门儿清楚,所以要出来和她单独说清楚。 上官静婉先开口:“你一定要抢我的未婚夫?” “这个男人是谁的,我想,这个应该先问他本人。”苏宓姿笑盈盈看着他,“山哥哥他爱慕我,想要娶我,这我有什么办法呢?再说,他也不是你的未婚夫吧,我可是从没听说你们有婚约。” 都是上官家的人单方面宣布,他们家的女儿要和年将军联姻。 上官静婉冷笑:“你这般勾引沛山,不就是想要报复我和赵陵么?还装什么无知?” “是,我嫁给年沛山,就是为了抢你的挚爱,你让我刻骨铭心地被赵陵背叛下毒药,那我就让你一生痛苦,尝尝这十分之一。”苏宓姿看了看四周,马车行走在闹市中,很嘈杂,很安全。 上官静婉冷笑:“我什么时候给你痛苦了?是你自己没本事生蛋,是你没本事圈住赵陵的心,还怪我给你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困到没朋友啊~我去睡了,泥萌也要记得早睡早起呀,可美容,可扛衰老。 第16章 惊鸿一瞥 在上官静婉看来,苏宓姿只是她的小跟班,是个受了气都不敢吭声的人,更不用说出手报复伤害她的人。 苏宓姿承认,她是为了报复上官静婉,才抢走年沛山。这让上官静婉十分意外。 上官静婉冷笑:“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给你的痛苦,只会怪我,就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同赵陵成亲三年,他都不碰你的手指头。他毒死了你,你就只会来报复我么?难道不是你的懦弱和愚蠢,让自己受到伤害的么?竟然还有脸怪别人。” 这一番话,竟将害人者撇得一干二净了。 苏宓姿被她气得差点晕过去。 上官静婉脸上的气愤终于消散了,她赢了。目的达到,她伸手拉开马车帘子,准备下车。 苏宓姿深呼吸两口,抢在马车停之前说:“是啊,是我自己没本事,才叫你害了。那也只怪你自己没本事,都和山哥哥定了亲,那般卑微地表白,还不是被无情拒了?我就不一样咯,勾勾手指头,他就离不开我。你……刚刚也是看到的。” 在年府,年沛山抱着苏宓姿时,那样的难舍难分,苏宓姿笑得格外嚣张。那笑容仿佛一把刀撕破了上官静婉所有的皮囊和自尊。 上官静婉回头,苏宓姿正昂着下巴,两眼眯眯笑,嘴角挂着得意。上官静婉想说什么,想要反驳,但无力。上辈子,她想要害苏宓姿,何尝不是因为她撞破了表白被拒的羞耻场面? 有时候,上官静婉会想,苏宓姿一定在心里默默编排她嘲笑她。一想到年沛山拒绝她的原因,上官静婉眼中满是凶光,她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 上官静婉幽恻恻地说:“宓姿,你父亲最近在做任上考核吧。” 说完,上官静婉便掀开马车帘子,下车。 她父亲是当朝宰相上官寅,这话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苏宓姿也提了裙子下去,对着上官静婉的袖子:“静婉,今日那黑衣女子很是眼熟……我想,找到她也许咱们就能好好说人话了。” 威胁人么,有来有往才有意思。那黑衣女子必然知道上官家的黑幕。 上官静婉刷地侧过头,脸色惨白,随即又笑了:“你觉得她现在还活着?“ 那黑衣女子藏在年府,还没找到。但她行刺上官父女,上官寅肯定不会放她活路,只要找到。 “那也要看,是谁先找到了。”苏宓姿嘴硬。吵架么,就看谁更凶,虽然她并没有什么势力帮忙找这个黑衣女子。 · 过了没两日,京城里传出一则要闻,说是新冒头的威远大将军年沛山和上官宰相家的幺女确实有娃娃亲。只是这上官小姐已在说亲家,便只能错过年沛山这样的青年才俊。听说宰相与朝中几个好友喝酒,感叹命运捉弄,不知道年著淳的儿子还活着…… 一时之间,大家都说,这上官一家可真是重诺言的,已和人说了亲,便坚决不会脚踏两条船。 当然,京城权贵盘根错节,都知根知底,若是上官静婉真是与人说了亲,怎么可能没人知道?这样一想,也只觉得是这上官小姐瞧不上年沛山,觉得他是个粗人,不堪嫁娶,才找了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因此,也就没有人提,是年沛山主动拒了这门婚事。 显然,媒婆们的想法不同,她们可是瞄准了这少年有为的年将军,不管是不是粗人,反正壮实;不管是不是暴发户,反正是爆发了。自从与上官小姐解除婚约,年沛山一下恢复自由嫁娶,年府的门槛都被媒婆们快踩破了。 有的小姐见过年沛山,知道此人不仅爸爸名声靠得住,能吃很多年,且这身材都是实打实的好,脸就更不用说了,与京城那些贵公子,并不多让,若换了青纱罗扇,那也是个翩翩佳公子,能叫人眼都挪不开。 年老夫人接待这些媒人,一日好几回,虽然累,但值得。拒绝上官静婉,是她和年沛山事先商量好的。送上门这么多的京城贵女,细细挑选,总能相看几个贤良淑德的。 娶妻娶贤,年老夫人一直是这么个态度。可是……翻了媒婆带来的画册,她发现,每个媒婆带来的都差不多。敢情,这些小姐们找了好几个媒婆,保险。 都是些浮夸的,年老夫人有些头疼,直到两天后,圣旨传得人尽皆知,她才知道,皇帝给她儿子许了一门亲事,对方是苏尚书苏海通的长女苏宓姿。 家里的妈子躲懒嘴碎,年老夫人才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气晕。但木已成舟,无济于事。 年沛山当然要安抚母亲,但年老夫人看都不看他:“你有你的主意,还管我什么死活?当初叫你不要参军打仗,叫你不要出头,你爹爹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你要送死,我便当作没有你这个儿子。” “爹是爹,我是我。”良久,年沛山说,“他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做不到。我出头,也不仅仅是为了宓姿。” 老夫人叫人放了帐子,她要歇了。 第二天,年沛山叫人抬了聘礼,去苏海通苏尚书府上,下媒书,谈婚论嫁。 那聘礼足足有十台,每一台都十分贵重,几乎将小厮的肩膀都压出个窝来。跟着看热闹的人都说,年沛山这个粗人还挺老实的,真真是花了十足的诚意去老婆。 接待年沛山的,是苏海通。昨日他便接到了圣旨,竟然是将京城炙手可热的年沛山指给他的女儿苏宓姿。一时之间有些忐忑焦灼,但也只能先接下来。 年沛山一入门,苏海通便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仔细,人高马大的,面目端正,眼神明朗,就是脸型有点方,眉目有点冷,带着一些不羁,不好接近的样子。 说了一会话,苏海通对他赞赏有加,说话做事有礼有节,神态不卑不亢,挑不出错。不是那不堪的暴发户做派。 年沛山在前厅坐着喝茶,苏宓姿则在自己房里,神态洋洋。 春黛帮她理头发,涂指甲。 春笺从外头跑进来,两个辫子甩在背后一跳一跳的:“小姐,婚期定了,一个月后。” 苏宓姿笑了,指着桌上的水果:“自己拿。” 春笺嘿嘿笑,一只手拿了两个香梨:“小姐,你要是嫁了人,我就可以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说什么呢?”春黛板着脸,“规矩点。” “小姐嫁人,我也有功,不能吃吗?”春笺翻个白眼,又拿了一个梨,转身出去。 春黛看着苏宓姿,她似乎皱着眉头,便问:“小姐,是不是不太舒服?” 苏宓姿摇头,她不是不舒服,是觉得不安心。总觉得把年沛山撩到手实在太快了,要说一个男人好·色,也不该像年沛山这样死心塌地吧。 且,他对视着自己的眼神,总让人觉得没那么简单。他盯着自己一字一字问的那句话:“你真的喜欢我,才想嫁给我?” 萦绕在心头许久,让苏宓姿有些心烦。如果年沛山真的不喜欢她,为什么又会违抗皇帝的旨意,反而娶了她呢? 她不可能给年沛山事业上的助益。这个男人在皇帝面前算得上是红人,出去玩一趟还得皇子作陪。而她只有一个做尚书的父亲,想不通他图自己什么。 上辈子嫁给赵陵,苏宓姿很清楚,赵陵有将自己当做踏脚石。只是那时她以为赵陵会倾心待她,感恩她的付出。 反倒是交易性质的情感,让苏宓姿更加安心。而年沛山的意图模糊,让人不禁有些忐忑。 更重要的是,上官静婉知道她不孕,万一年沛山知道了,他会怎么处置她?苏宓姿不知道。她受够了被威胁,为今之计是找到上官家的绯闻,也就是找到那个黑衣女子。 可惜,年沛山说,那个女子已经死了。半夜从年府的池塘里捞起来的,浑身都泡烂了。线索断了,苏宓姿苦恼了许久,这时候按着眉心思索许久,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脸。 那张脸……与那黑衣女子的眉眼至少有七分相似。 苏宓姿给春笺一个任务,去打听打听上官静婉的贴身妈子刘纯艳。上官静婉从小便是由刘纯艳奶大的,几乎形影不离。直到一年冬天,才三十出头的刘纯艳便得了疾病死了,听说只在床上滚了三圈,非常干净利落。 而刘纯艳本来是有个丫头,那丫头叫单梨,玉雪可爱,就是一张嘴不饶人。刘纯艳死后,那小丫头也不见了。 苏宓姿直觉……这是个突破口。 · 婚事的大物件,苏宓姿的母亲临死之前就准备好了,用了不少钱。当然比不上皇帝赐的物件,只是……苏宓姿坚持用母亲准备的用具。 年沛山没有反对。还有些东西需要准备,比如请帖的备制需要再商量。苏宓姿带了春笺一道出去,和年沛山会和。 好几日没见,苏宓姿需要再表达一下对未婚夫的“爱意”与“想念”。男人好像就是这样,感情需求比女人还要多,他们总是需要女人说我想你我喜欢你,最好再卑微地问一句:“你是不是也想我?” 上辈子,苏宓姿见过,柳玫就是这样讨赵陵欢心的。她这样天真地一说,赵陵脸上的冰雪便消融,看苏宓姿的眼神便带了轻蔑。 是以,苏宓姿瞧不起柳玫这样的手段,也瞧不起赵陵这样的男人,但是……为了复仇,她愿意用这样的手段,让年沛山开心。 成亲之前,她都需要这样稳住他。 在茶楼里坐着等,苏宓姿没等来年沛山,却等来了窦智。 窦智说,今日早晨皇帝突然有事召他家将军入宫,可能还得一会才到。 苏宓姿无所谓,她出来也是为了透透气。索性去到对面的街上逛逛。 今日阳光灿烂,甚至有些晃眼,苏宓姿拿了一把镂空折扇挡在眼前,溜到首饰庄子里。这店里的首饰不仅贵重,还都是精心雕刻的,来者都是京中贵女。 其中有两个姑娘很眼熟,苏宓姿认出,这两个人就是最开始去年府喜宴,把她撞到门上,还弄乱了她发型的两个。 苏宓姿皱眉,好心情一下烟消云散,但对方正好抬头看到她,这下离开显得很怂,她干脆静下心来筛选。反正看上的,让年沛山付钱,她没有任何负担。 谁知道,那两个小姐一看到苏宓姿,竟主动贴过来,和她拉家常,问她今日怎么出来了,好久都不见呢。 那语气可真是一个亲热,仿佛她们便是闺中密友,好像她们从没得罪过她苏宓姿。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宓姿知道,她这是借了年沛山的光。若是以往,这两个姑娘铁定用鼻子看她一眼,白眼都懒得给一个。 过了没一会,苏宓姿便想走了,因这两个小姐实在有些粘人,主动要把看上的一只玉簪让给苏宓姿。理由是,掌柜的只这一只,她们姐妹俩正不知道谁要,让给苏小姐可是正好的。 主动讨好真没必要,毕竟你们早就把我得罪光了,这些仇都记在了小本本上,没有什么可以擦干净。 找了个借口,苏宓姿从金光闪闪的首饰店出来,她干脆去书店。 因急急忙忙,也没看清楚对面是什么人,差点与对方撞到。 幸亏她反应快,没有撞到对方张开的怀抱里,不然,到时候有口都说不清了,说不定年沛山还因此嫌弃她。 苏宓姿赶紧退后,慌乱中还踩上了春笺的脚。 春笺疼得面目狰狞:“小姐,你踩到我了。” 苏宓姿:…… 一抬头,赵陵正站在面前。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衫,上次中秋节,苏宓姿便见他穿过,比上一世的时候体面许多。 苏宓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千方百计躲着赵陵,这马上要嫁给年沛山了,居然还是碰上了。真是冤家路窄。 手上提着的帷帽,苏宓姿干净利落戴上,跨步绕开赵陵。她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 赵陵却伸手,挡住苏宓姿的去路,他的胳膊差点碰上了她的胸口。 苏宓姿很气,掀了帷帽的帽纱,想要给他一个怒目而视,若有自知之明便该退散:“公子这是做什么?” 虽然重生一世,和他说话,还是气得慌。 “小生……小生有话要对小姐说。”赵陵说话有些结巴,甚至有些哽咽,看着比她这个姑娘还紧张,“前几日偶然在街上遇见小姐,惊鸿一瞥不足——” 就是想重新演绎“一见倾心”的骗术,然后让她再当他的踏脚石嘛。苏宓姿是不会上当的,上次中秋宴,她在酒楼边的巷子里,看着赵陵在找人,接着便遇上了上官静婉。 赵陵找的人,是上官静婉。他一见倾心的人也是上官静婉吧。 呵……苏宓姿看着来往书店的顾客,知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当然她也不会让赵陵继续说下去,她细手一挥,放下帽纱,冷冷地说:“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不好意思,我还是过了十二点……呜呜呜 第17章 想要你亲我 自打重生,苏宓姿立誓要撩拨年沛山的心,让他对自己欲罢不能。眼下是做到了,还十分顺利。 因此,这几日心情不免有些荡漾,她真忘了还有个赵陵,他可是自己上一辈子的夫君。 上一辈子,他用一句“倾心相许”和一封火热的情信,便将她苏宓姿套牢了,让她心甘情愿地做他的踏脚石。可赵陵口口声声说他爱她,最后娶回家,却把她当成石头一样践踏,听了别人说她和年沛山的桃色绯闻,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只怪她,也只敢怪她。 苏宓姿被毒死时,是小妾柳玫叫了几个婆子压在地上灌的。毒药有一股铁锈味,灌进肺腑,她呛了好久。 春黛是个老实的,那时候还跪在地上求柳玫这个小妾手下留情。 说到底,要怪自然还是要怪宠妾灭妻的赵陵,胆小如鼠的赵陵。就在春黛哀嚎的时候,就在她苏宓姿痛彻心扉的时候,赵陵又在哪里?他在喝酒。 柳玫说,是赵陵让她灌的毒药。柳玫说这话时,眼里都是不屑,连她这个被宠爱的卑贱的妾室,也看不起赵陵的懦弱。 而这,也是让苏宓姿最无法忍受的。柳玫厌恶赵陵,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可是当柳玫曲意讨好时,赵陵总是分外受用。男人,大概就是这副德行吧。 年沛山大概和赵陵没什么区别,她不过主动了些,做这些事情撩拨他,他便火急火燎地上了勾。不过,年沛山比赵陵至少有一点好处,年沛山会护着她,任何时候,他都拎得清。 她出丑的时候,年沛山就是舍了上官静婉,或是得罪人,他也会护着她,他眼里只有她。他永远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这样的男人,苏宓姿也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就算以后一辈子没有感情,她知道年沛山也会给她主母的尊严。 而赵陵呢,占了她苏宓姿家世的好处,说到底这婚姻就算没有爱情,那也该是一场合理的交易,偏赵陵让她苏宓姿婚后那样痛苦,时时打她的脸,冷着她,让下人看她这个主母的笑话,似乎她抬不起头,他赵陵便可肆无忌惮地趾高气昂了。 眼下,看赵陵这架势,他在外头街上堵了半天,就等她出来。啰啰嗦嗦一大堆,跟苏宓姿剖心,看着十分真诚。 可是苏宓姿不想和他产生任何关系,她眼里只有冷意:“好,我知道了。” 说完,苏宓姿示意身旁的春笺。 春笺抬手,人小力气却不小,她将赵陵一把推在旁边,护着苏宓姿离开。 苏宓姿快步离开,她看到远处有一座桥。 赵陵却不死心,他也跟过来。 苏宓姿知道,今日是无法脱身了,她眉头紧皱,登上桥正中心,站在围栏边,让春笺去找根长的竹篙来,春笺急吼吼跑了。 这时候是正午,阳光毒辣,桥上没什么人,苏宓姿对赵陵呵斥:“公子,你若再过来一步,我便叫非礼!” 苏宓姿明显躲着赵陵,赵陵心中焦急:“宓姿,你听我说,我真的心悦于你。” “公子说的什么浑话?我与你第一次相识,你这般死缠难打,追我至桥上,置我的名节于何地?你还好意思说你心悦于我?”苏宓姿眼里都是寒意,如果现在手上有把刀,她会毫不犹豫抽出来,将赵陵劈成两半。 赵陵被这么质问,一时哑口无言。昨日上官静婉找到他,他才得知苏宓姿竟然要嫁人,对方是年沛山。 如果今日错过,或许下次见面,她就是他人妇。一想到这个,赵陵心口如刀割,他又期期艾艾开口:“宓姿,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们上辈子是夫妻,十分恩爱。我是真的心悦于你,你相信我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苏宓姿冷笑,“给你一个机会再害死我?给你一个机会再让我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叫人嘲笑?你当我是无知少女,信口胡诌就可骗?” 一想到上辈子的种种委屈,苏宓姿怒从中来。而赵陵,竟然还想几句话就骗了她,这已经不是把她当傻子了,这是把她当智障吧。 远远的,苏宓姿看到春笺,她肩膀上扛着一根粗竹篙,气吼吼往这边跑。等会竹篙拿到手,她苏宓姿定然要戳得他浑身是洞。 “宓姿,你……也是重生的?”赵陵终于明白,他的希望渺茫。 苏宓姿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气之下说漏了嘴,暴露自己重生的事实。这可不是个好事:“不管是不是重生,你对我做得那些事情,永远都不可能抹去!还有,求求你这辈子都别再纠缠我——”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赵陵说着,把他自己都感动了的模样,眼眶通红,“宓姿,你……是真的喜欢年沛山,还是为了报复我,才嫁给他?” 苏宓姿听到这个问题,真的好恨,春笺平日要是吃得再多些就好了,就能跑得更快,此时她也只能叉腰:“公子,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我确实为了报复别人才嫁给年沛山,但那也不是随随便便的男人。我——就是喜欢他!想要嫁给他!我与他两情相悦,说得够清楚了吗?” “为什么?”赵陵似乎仍旧心有不甘,忘了自己前脚才刚说过只问一个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还有脸问,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眼看着赵陵抬脚要过来,等不来春笺,苏宓姿干脆提了浅碧色的纱裙,往桥下跑。这是下策,若是被别人看到她与赵陵你追我赶,怕是要惹闲话。传到年沛山耳朵里,也会引起两人嫌隙。 刚说到年沛山,苏宓姿刚转身,就撞进了一个男人怀里。男人伸开了宽厚的怀抱,苏宓姿扑了一个满怀。 一抬头,竟然是年沛山。苏宓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皱着的眉头上散了焦虑惶恐,变成了藏不住的笑意和轻松:“是你呀。” 她的声音轻快,如同银铃一般,很自然。 年沛山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撞疼没有?” 是有一点,她的肩膀撞在了他胸前…… 苏宓姿仰头,对着年沛山的脸,摇头,伸手去按他的胸口:“那你疼吗?” 年沛山捏住她玉白的纤细手指,收在手心里,抬头看着桥那边的赵陵:“这位公子,追我的未婚妻做什么?” 他的语气不善,赵陵听出来了。桥的两端分别站着一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秀气又单薄,另一个男人身姿魁梧挺拔,长身玉立地站着,将娇小的女子拦在怀里护着。两人的气势千差万别。 赵陵一时哑口无言,他认得年沛山,上辈子这辈子他都是这样的嚣张,他都是这样搂着怀里的女人吧…… 赵陵抬手作揖:“不好意思,误会。” 还没说完,他就转身要离开。 读书人净做些不讲理数的事,还想一句“误会”就打发了?他年沛山的女人是这么好撩拨纠缠的? 年沛山扬起下巴,话就放这里了:“以后滚远点,我再见你一次,就打一次。” 苏宓姿被他的浑话逗笑了,她仰头,伸手捧着他的脸:“真的见一次打一次?” “真的。”年沛山伸出双手搂了她的腰。一想到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觊觎,他就火大。 春笺从下头急吼吼爬上桥来,肩膀上扛着一根长竹篙,比大腿还粗。她说:“小姐,小姐,我来了……咦~姑爷……” 被叫姑爷的年沛山点点头,很受用的样子,嘴角都翘得飞起。 苏宓姿挥手,让春笺把竹篙还给下头的渔船上。 春笺满头汗水,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姐,我累啊,我先坐一会。” 年沛山挥手,桥下不远处的窦智便旋身上来,十分轻松的样子,不愧是练过的。 年沛山伸手指了指那粗竹篙,窦智便从春笺手中扒拉过来:“我来。” 春笺还没反应过来,窦智便扛着竹篙下去了。 其实,竹篙挺重的,压得肩膀格外疼。窦智回头看旁边的小姑娘,她粉嫩的脸上红彤彤,被太阳晒的,格外天真可爱,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这竹篙扛上来的。 春笺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屁颠屁颠跟着窦智,给他指路。春笺歪头,她观察窦智好久,这么重的竹篙,都扛着毫不抱怨,一脸的处变不惊,叫人好生敬佩。 春笺说:“你好厉害。” “啊?”窦智本就累得不行,心跳得厉害,被女孩子这么一夸,突然就觉得脸烧得厉害,“当然,不过是一根竹篙,以后有什么重活,我都可以帮你。” 春笺一脸崇拜,这“不过是一根竹篙”?多么的云淡风轻,她喜欢这样的汉子,双手不自觉背在了背后,她一低头,忽然注意到自己一马平川的胸。 赶紧收手,春笺把两只手臂放在胸前。 · 苏宓姿和年沛山会合后,先去看了请帖的制式,确定好之后,又去选了一些婚事中要用的器具和花纹。 她这样的大家小姐结婚,怎么可能要自己亲力亲为包办所有的事情呢?这不过就是个借口,把年沛山叫出来,两人聚头,让他眼里有她,不要几天不见就忘了。 逛了没一会,苏宓姿便拉着年沛山去听戏。路过戏园子,便听到里头咿咿呀呀唱着新戏,鼓掌声不断,她也想去凑热闹,顺便和年沛山坐一坐。 这种杂乱的场合,出钱定一个包间,她和年沛山单独相处,还能增进感情。 可惜,没有包间了,只二楼凭栏处有一个两人坐的位置,在戏台的侧面。 不过,苏宓姿还是坐下了。 年沛山让人送茶点过来。他今日无事,正好和她偷得浮生半日闲。 因是人多的场合,到底不适合太过亲密,年沛山要搂着她的腰,她微微扭了一下,撞开了他的手,靠在了他的右肩上,实则更加亲密了。 小二将花生端上来时,还仔细打量了一眼这歪头靠着的女子,峨眉乌鬓,红唇雪肤,与这粗犷又刚硬的男子有着极大的反差,但又莫名让人觉得…… 嗯,是有夫妻相。 花生端上来,苏宓姿盯了盯,又抬头看年沛山,不说话,就是眯着眼睛一个劲地笑。 她笑起来,圆睁的眼睛就成了一弯月亮,眼里有亮光,红色的唇角笑意鲜活,带着肆无忌惮的讨好。 是的,肆无忌惮,她就等着年沛山帮她。 年沛山不急不慢剥了一颗:“张嘴。” 苏宓姿张开红唇,咬了那花生米。满足地歪头,继续搁在他肩膀上,如同慵懒的小野猫。 就这样,台上咿咿呀呀好几回,台下热闹非凡,就他们俩人这里十分安静。 过了一会,苏宓姿抬头,抱着年沛山的胳膊:“我要喝茶。” 年沛山端起茶杯,她就着他的手喝。 怕她喝得快呛着了,年沛山便将手腕放平。苏宓姿烦不过,她伸手,捏住年沛山的手腕,仰头一口气喝光了。 喝完,还心满意足对他笑了笑。 年沛山放下茶杯,别开了头。她刚刚捏着他的手腕,便已是过界了,还对着他舔着水光潋滟的红唇。 不急,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苏宓姿歪在他肩上一会,只一会,她又抬头,看着年沛山笑,但就是不说话。 “怎么了?”年沛山端起桌上的茶杯,以为她又渴了。 苏宓姿咬着红唇,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眼神认真地看着他,对着他耳朵吹气,压低声音:“好想要你亲我。” 苏宓姿抱着他胳膊的手一松,滑到了他怀中,变成了抱着他腰的姿势。小女儿情态十足。 年沛山的大掌垫在她后背上,抵着茶桌,免得她磕着了。 两人眼神交汇,没有一句话。 苏宓姿盯着年沛山的喉结上下滚动,她知道,年沛山和她想要的一样。他的眼里是滔天的波浪。她抓紧了年沛山的腰,而年沛山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的手臂有力,绷紧了,一点点收着力,如同渔夫在收网。她真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以为他当真不知道,她突然这样撩拨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千字,也不是那么难嘛,hiahiahia~~~ 第18章 第一个礼物 苏宓姿侧歪在年沛山的怀里,她咬了他的耳朵,也看到他眼中暴涨的情·欲。 男人的这种情绪,她在赵陵眼中看过。赵陵相对克制些,年沛山却毫不掩饰,他看着她的红唇。 几乎,就在苏宓姿以为他要亲自己时,他突然收力,用大掌托着她的后背,扶她起来:“坐好。” 明明,他是想要亲自己的,怎么突然就摆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隔着整个戏台子,苏宓姿看到对面的栏杆后,倚靠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小姐。京圈也就那么点大,怎么可能不认识? 不过是张提督家的张二小姐和定远侯家的六小姐,围在一起嗑瓜子说闲话寻常,不寻常的是,她们那眼神老是往这边看,就为了看年沛山。 苏宓姿有点气,她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盯上。她侧头瞥了一眼那两位小姐,是她惹不起的,只能咬着唇,将年沛山往另一头挤。 “怎么这么不老实?”年沛山见她就没一刻安静的,眉头皱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不老实?苏宓姿很委屈,她总不能说是怕别的小妖精勾了她的魂吧。 毕竟她能用这些雕虫小技钓来的男人,难保他不会被其他女人钓走。再说了,京城里的小姐保养都很不错,穿红戴绿一打扮,各个都能称得上是美人。 还没有成亲,先忍,苏宓姿叫住一个提灯笼的老头。马上是花灯节了,街上到处都是提着一大堆灯笼的小贩,出十文银子便可猜花灯迷,若是猜上了便得到一盏灯。 这老头的花灯尚算好看,有山有水有花有鸟。苏宓姿叫住这老头,是为了吸引年沛山的注意:“山哥哥,我想要这个。” 她娇娇地叫他,指着那个粉色的山中雏鸟灯笼,另一手抱着他的胳膊摇。 年沛山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已经从口袋里掏钱,打算买了,没想到这灯笼竟然不卖,只能通过猜灯谜…… 那灯谜似乎好像有点难,对于年沛山来说。 苏宓姿在一旁坐着,咬着嘴唇,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自作聪明给提示。只能眼睁睁看着年沛山,他的眉心都能夹苍蝇了。 哎,是她考虑不周,年沛山出身草莽,上一辈子也是武官出身,从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文采。 是以……常年在街上出现的谜底,年沛山真的研究了好久。苏宓姿低着头,偷偷伸手摸了摸酸胀的脖子。 最后,那买灯笼的老头给提示两次,年沛山终于反应过来,猜中了谜底。 苏宓姿非常配合地展露出惊喜,从老头手中接过那红灯笼,凑到年沛山耳朵边上,悄悄说:“谢谢你,太厉害了。” 年沛山没什么表情:“猜中一个灯谜就算厉害?” “对啊,”苏宓姿十分真诚地称赞,“我刚刚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来呢。” 她伸出纤瘦的食指抚弄花灯上的流苏,似乎十分满意:“山哥哥,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哦,宓姿一定会好好收藏的。” 年沛山没说话了。 苏宓姿一时也觉得好尴尬,再加上茶水喝多了,她有些想去茅厕,便让年沛山给守着灯笼,她出去一趟。 ·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苏宓姿再回来栏杆边,远远便见到年沛山对面坐着个女子,还站着一个,分别是张二小姐和六小姐。 苏宓姿绞着手中的帕子,她暗暗站在原地,观察年沛山的举动。 很好,她走的时候,他是一副嫌弃脸,现在还是满脸嫌弃。其他女子与他说话,他看都不看,置若罔闻,气氛看着十分尴尬。 张二小姐的姿色不差,京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听说年沛山喜欢这苏宓姿,不过是因为她的姿色和主动,她便和姐妹们过来,想要露个脸,说不定能结交这新贵。 苏宓姿能让年沛山退了与上官静婉的婚约,此事几乎让她的名气在京圈里翻了好几个等级。刚才隔着戏台子,远远看苏宓姿与年沛山亲昵是亲昵,可那手段也说不上多么高超,就能交年沛山给她又是磕花生,又是端茶水。这些她姐妹们都会。 只是没想到,年沛山这般不给面子,她们主动过来介绍,年沛山也只是“哦”了一声,仿佛是她们唐突了。张二小姐面子上一下过不去,便笑着找理由:“其实,我们是看到了宓姿妹妹,好久不见,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她刚好出去。” 这可真是好笑了,这两位小姐,可是高攀不上的主儿,现在就叫她宓姿妹妹了。 苏宓姿快步走过去。男人就是男人,永远不会嫌弃送上门的女人。这一次没有上钩,但也许种下了馋虫。 突然,年沛山起身,他手上提了那小巧有趣的粉色花灯,与他这血气方刚汉子毫不相称的景象:“告辞。” 那两位小姐被年沛山这直白的嫌弃给惊呆了。 年沛山刚转身,就看到了苏宓姿。 她娇娇俏俏地望着他,伸出一只手来:“花灯。” 两眼笑嘻嘻的。 站在一旁定远侯家的六小姐冷了脸,她可从没受过这种气,她拉着张二小姐起身离开。 张二小姐怕面子圆得不够,便笑对苏宓姿说:“宓姿你最近很忙吧,咱们花灯诗会再聚头,说些体己话。” 苏宓姿也笑,收回手,特意走到年沛山身边:“诗会上论才情,我可比不上你们,就不去献丑了。” “宓姿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的诗词可是名动京城,就只有静婉能与你一较高下。你若不去,真是可惜了。”张二小姐见苏宓姿好说话,便多说了两句捧她这个未来的将军夫人,说不得以后便是一个圈层的人。 可这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苏宓姿脸僵硬得难看。 张二小姐便不再多说,拉着六小姐离开了。 始作俑者跑了,苏宓姿只能独自解决问题,她抬头对年沛山讪讪地笑了笑:“她们可真是抬举我。” 年沛山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说:“我送你回去。” 他手上提着灯,没有给苏宓姿。 回去是坐马车,两人靠在后头坐着,年沛山闭目养神。苏宓姿却如坐针毡,她低头看着年沛山的手,手背上青筋毕现,还有一道疤痕划过虎口,有些可怖。 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才受伤,当时有多痛,后来又是怎样挺过来的。 空气安静,苏宓姿忽然想起了上一世,她嫁给赵陵之后,两个人有什么问题,总是这样一言不发。她不知道两人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敢问,问了大概也不会得到答案。那时日子过得很闷。 现在,坐在马车里,苏宓姿的胸口就是很闷,她下意识长吸一口气,吐出来才发现声音有点大。 斜眼看到年沛山的眼角微动,她忙收住呼吸,扭头去撩马车帘子。忽然心口有一丝抽疼,有些微酸胀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伸手按住胸口,酸胀的感觉没有得到缓解,蔓延到小腹。眼角也有了些微的泪意,或许是因为今日曲意逢迎太久了,她觉得好累,想到上辈子又很委屈。 苏宓姿垂了眉眼。 “不舒服?”年沛山不知什么时候睁眼了,她的手握成拳,似乎十分紧张,他拉过去握在大掌里。 苏宓姿仍旧垂着眼,她微微歪头看年沛山,只看得到他的大掌,很宽厚,有些发黄,手心有厚厚的茧子,有力地包握住她:“没什么,可能天气太热了。” 说完,苏宓姿仍旧垂着眼,看自己这边的帘子外头。今天天气是太热了,有些闷热,兴许还要下雨。 年沛山不再说话,但他的手指慢慢磨着她的指缝,让她将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打开,变成了手握着手的姿势。 突然,他用力拉扯。 猝不及防地,苏宓姿倒在了他怀里。再加上马车颠簸,刚好轧过一块石头,她的手按在了他大腿上,差点点酿成大错。 苏宓姿红了脸,如同被烫着一般抽回手,放到胸前捂着。她现在没心情给年沛山“爱”的暗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大纲理顺啦 可以立个flag先,暂定以后晚上18:00更新,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木有【狗头保命】 但我会尽量不断更哒,有问题就文案第一行说明情况。 今天还和朋友聊天说到日更的事情,我说第一次上好榜,有这么多小可爱都在催更,压力有点点大,好怕写不好辜负大家的喜爱。朋友说,你以前不是日万的吗?我说,现在日不了万了,这真是甜蜜的负担哦,哈哈哈 后面我会尽量存稿,跑到更新前面,这样压力会一些,更新也不会再月经不调。 就酱紫,希望你们看文开心,笔芯哟哟哟~感谢在2020-07-02 23:18:56~2020-07-03 23:0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wedfrtyukk;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粽子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敢做不敢当? 在戏楼里,苏宓姿尬夸年沛山猜灯谜厉害,还说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谜底,没料到会遇上两个小姐来拆台,非要捧她的才情名动京城。弄得她和年沛山很尴尬,坐着马车回程,他们两人都不说话。 年沛山好像生气了,苏宓姿也很委屈。 上辈子赵陵这样待她,她只是觉得愤怒。对着年沛山,手被他握着,却又模模糊糊有些不一样。 还不待多想,苏宓姿被年沛山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为什么骗我说不知道灯谜?”年沛山语气有些冷。 苏宓姿的手腕被他捏着,如同被猫咪咬着的鱼尾巴,她拿不准他是在发脾气,还是真的想知道她的想法。 她抬头看着他,反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一抬眼,眼睛里挂不住的泪珠滚下来,沿着瓷白的面颊,滑入衣领中。自从见识过上官静婉说哭就哭的绝技,苏宓姿也是练了好久的。 年沛山被她这样可怜兮兮地望着,忽而叹一口气:“为何要生你的气?” 这么一点小事。 “可我感觉你生气了。”苏宓姿眨动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她像个小兔子一样凑到他面前,看着他。 年沛山轻轻按住她的头,不许她这般闹腾:“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理由是什么?” 原来不是生气。 苏宓姿胆子大了一点,她放松了脊背,靠在年沛山怀里,头枕在他肩上:“古人都说了,女子无才就是德。嫁了人就当以夫君为首,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得女人捧着才能高兴?”年沛山说。 又来了又来了,还说自己没有生气,语气这么冷。 苏宓姿深吸一口气,还是得细细解释:“人家还不是害怕嘛,我曾听说有夫妻去诗会,妻子作诗比过丈夫,丈夫便生气了,不再理妻子,两人生了嫌隙的……” 上辈子,苏宓姿养在深闺,做得最多的便是看书写诗,张二小姐说她名动京城也确实不假。她和赵陵去诗会,因她比过了赵陵,大家都说赵夫人真是厉害,赵陵当时红着脸感叹是啊,回家就钻进了书房,从此以后给她的脸色更冷了。 苏宓姿也不知道为何,直到有次听贵妇人说闲话,聊到房里那些事,才知道,男人都是自尊心为重,再怎么刚的男人,也受不了自己的夫人比自己还厉害。 难怪别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从此以后,苏宓姿只看诗,再也不作诗了。 她也是怕年沛山自尊心强,受不了自己夫人更厉害,伤了两人的情分。 说着说着,年沛山用力,提着她的腰坐在自己腿上。 这样一来,反倒苏宓姿更高一些,年沛山要仰头看她了。 苏宓姿有些怕,不自觉伸手捏着他的领子:“你……要做什么?” “那是别的男人。”年沛山两手搂着她的纤腰,抬头望着她,说,“夫人有才,这又有何错?” 这男人自尊心脆弱,技不如人,就只会把脾气洒在女人身上。一想到赵陵这么做过,年沛山对他更多了几分鄙薄。 年沛山能这样宽怀,苏宓姿始料未及。 她后来也想清楚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并不是说女子不该读书,而是不该锋芒毕露。 她拉紧他的领口,凑过去亲他的面颊。 偏马车又轧过一颗石头,苏宓姿整个前胸都贴在他脖子上,她慌乱中抱住了他的头。 颠簸中,两人又分开,苏宓姿坐在他腿上,她脸烧得通红,两人对视一会,都没有说话,空气都凝滞了。 “将军,到了。”马车外是廖智的声音。 苏府门口是一条热闹的巷子,人声脚步声打闹声叫唤声,还有雨声绵绵,突然鲜活起来。 春笺娇俏的声音传进来:“你做什么呢?让他们孤男寡女的多待一会。” 欲盖弥彰地压低声音。 苏宓姿:……春笺这孩子真的得管管了,小小年纪,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精光。 寡女赶忙地从孤男腿上滚下来,几乎刚落脚,孤男一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拉回来:“敢做不敢当?” 他声音低哑,苏宓姿有些慌,她想起来听说的一些风言风语,捂住烧红的脸,小声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握着她腰肢的手,掐得好紧。京城里有人说,这年沛山还是太年轻,苏家小姐第一个扑上来,他便没把住。言外之意,就是说她主动勾了年沛山。 可她也就敢伸伸小手,亲亲小嘴,或者欲盖弥彰地勾一勾他,哪敢这般真刀真枪地上阵。上辈子她和赵陵都没亲过,更不论这种真正意义上的“肌肤之亲”了。 若是换个僻静的地,苏宓姿敢肯定,年沛山肯定不会等到婚后。 年沛山凑过来,亲着她细白的脖颈:“嗯,不是故意的。“ 他确实很想要,但是会忍住。 他鼻端的热气,撩拨得宓姿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她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对这个问题真是执著,年沛山突然笑了,轻轻咬了她的脖子,留下浅浅的印子:“雨下大了,快进去。” 嘴上催她走,手上可是一点也没松。 苏宓姿有点泄气,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对待,气呼呼扭头去掀马车帘子,正准备下车,她又回来,小声叮嘱:“不许你喜欢其他的女人。” 唇红齿白的,有那么点威胁的意思。 年沛山笑:“不会。” · 出去一趟,被赵陵追着跑,浑身汗腻腻的,苏宓姿在家里歇了一会,便□□笺去准备热水,她要泡个花瓣澡。 年沛山抱着她的时候,似乎很喜欢她身上的香气。 春笺站在房里,她不去,指着春黛:“让她去吧,我服侍小姐更衣。” 春黛更喜欢例行公事,不喜欢这种随便的调动:“往日怎么来,今日便怎样。” “小姐。”春笺开始撒娇了。 这娇齁齁的,苏宓姿感觉异常的怪异,也不知道怪异在哪儿。 算了,想起来春笺那句“孤男寡女多待一会”,苏宓姿让春黛去准备热水,她跟春笺讲讲这说话的规矩。 春黛给了春笺一个白眼。 春笺给了春黛一个鬼脸。 春笺笑嘻嘻过来,伸出两条细胳膊:“小姐,我扶你。” 搞得这么隆重?苏宓姿摆手,将头上的钗饰取下,去了净室。 春笺跟在身后。 屏风摆上,苏宓姿脱了一件衣裳伸手递出去,没人接,她一回头,春笺歪着头奇奇怪怪地看着自己的腰,以及腰往下…… “春笺。”苏宓姿感觉怪怪的,把衣裳递给她。 春笺接过去,把衣裳挂在架子上,重新回来盯着自家小姐。 苏宓姿索性侧过身。又脱了一层,脱到一半,里头只剩了肚兜,她注意到,春笺怎么跟个色鬼投胎一样,脖子伸老长,就差凑到她胸前来看…… 苏宓姿一把捂住自己前胸:“小孩子家家看什么?” 以往苏宓姿换衣裳,春笺也不是没看过里头,但这次,她似乎起了极大的兴趣。 春笺被发现了也不害羞:“我不是小孩子啦,小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苏宓姿有点无奈,这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春笺站在这里,她有些毛骨悚然。 想想自己是重生回来的,春笺不会是什么少女的身子野男人的灵魂吧? 苏宓姿打了一个寒战,她索性坐在了浴盆边上,勒紧了身上的衣襟。 春笺伸手指着苏宓姿的酥·胸,还有那一条若隐若现的阴影,说:“小姐,我怎么能像你一样,有这个呢?” 说完,春笺这才扭了扭身子,有了一点不好意思,双手从前胸顺滑地捋到底。 苏宓姿:…… 长舒一口气,苏宓姿笑了,她松开衣襟准备洗漱:“原来是小家伙开窍了,你还小,过一两年便会这样。” “可是,我现在就想有,像小姐这样大。”春笺伸手,形象地比划某种形状。 想起来今日在马车上,就那样撞在了年沛山的下巴上……苏宓姿一时无言,她脸红了,巴结了:“小孩子家家,这种话不能在外面说,知道吗?” “知道了。”春笺有点点泄气。 “还有,不许在外头说什么孤男寡女,这类似的话都不能说,不然别人……” 春笺眨巴眼睛看着小姐:“不然怎么样?” 无所畏惧的模样。 苏宓姿想了想,说:“不然,窦智这样的男子,便会以为你不正经,再也不喜欢你了。” “那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春笺摇头摆手,信誓旦旦。 既然谈好了,苏宓姿也不想再吓这个孩子,便挥手,“你先出去吧,让春黛进来伺候。” “哦,”春笺低头看着自己的一马平川,弱弱地再问一句,“小姐,怎样才能快点这样?” 宓姿笑:“别老吃那些花里胡哨的水果,多吃饭菜。” 春笺蹦蹦跳跳出去了,她以后要去厨房可劲儿吃。正好碰上春黛,她瞟了一眼春黛,以后她也会有。 春黛看她高兴得像个二百五,问小姐,小姐也不说。 苏宓姿难得放松,躺在水波里,热气腾腾。马上就是婚期,担心上官静婉把自己不孕的秘密告诉年沛山,她提心吊胆好几日。 可今日出去这一趟,她算是明白了,年沛山对她是用了真心。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她也是有胜算的。 只希望,能顺利嫁给年沛山。 这时候,外头严妈在叫:“大小姐,有人送了一封信来。” 严妈是继母张氏的人。自从苏宓姿找到了年沛山这样的大树,张氏也对她这个继女热络起来。平日里送信这样的小事,都是门房的小厮交给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  春笺双手一比划:瞧,一撸到底,顺滑的手感,xxx洗发液你——值得拥有!【wink~】 哈哈哈~ 第20章 刘妈的死 重生之后,除了主动接近年沛山这个业务之外,苏宓姿是整日都躲在家中,没有与其他京城贵女来往,故而也不会有人给她写信。 苏宓姿还在泡澡,听到外头有人送信,便□□黛出去将信收了,放在桌上。 反正不会有什么急事,苏宓姿又泡了一会花瓣澡,又让春黛按摩了头顶,细细有定香闺的香油将长发护养一遍;还有手指甲脚指甲也是,不仅要修剪,还要剪出精致的形状,涂上特调的颜色。 马上要成亲了,还是得好好准备。 披了纱衣出净室,苏宓姿一身清爽又馨香,她很满意,正好看到桌上的那封信,伸手去取。 指间触到了信的一角,忽而春笺从外头跑进来,嘴里嚼着一个豆腐丸子,用手背擦油,神神叨叨说:“小姐,有消息了。” 接着,春笺就不说话了,看着小姐。 春黛板着脸说:“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有什么消息,你不能好好说?” 春笺又看了看小姐,嘴巴撅着,又跳出房去,两根麻花辫跟着甩:“就不告诉你。” “小姐,你看她一点没规矩。”春黛忿忿不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苏宓姿拿信的手收回来,她旋身去床榻上坐着,打了个哈欠,说茶水凉了,把春黛支使出去。 春黛前脚走了,春笺后脚就猫着身子进来了,机灵鬼的模样。她摸进房,把门关上落栓。 苏宓姿一改颓废样子,立即掀开床帘起身,洗耳恭听。 “小姐,刚刚隔壁赵府的妈子来后厨唠嗑,我打听到她也在上官府中做过事。”春笺两眼瞪得像个铜铃,“我问起刘妈,她居然认识,和小姐你描述的差不多,眼角有颗泪痣,皮肤白净,有点瘦,看着唯唯诺诺的。” “那她知道刘妈因为什么原因死的么?”苏宓姿紧张地盯着春笺。 春笺又扭头看一眼窗外,她看着大大咧咧,但是做起这等私密事来十分谨慎,手握成半个圈,凑到苏宓姿耳朵边,小声说:“奇怪的就在这里,她和那刘妈曾经住一个房,可她压根不知道刘妈什么时候死的,连刘妈与女儿什么时候离开上官家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苏宓姿愣住了。前几日她想起来,那个黑衣女刺客和刘妈眉眼很像,进而想到了刘妈的女儿单梨。 当年,在法华寺的禅房,苏宓姿得知自己不孕,且再也治不好。除了给看病的那个老和尚、上官静婉,就只有刘妈知情。 苏宓姿发现上官静婉身边的妈子换成了丫头,便问过刘妈妈的去处。上官静婉当时轻飘飘一句,说她犯了错处,罚做其他事。下人犯错被罚去做其他的,这很常见,苏宓姿也就没有再关注。直到三年之后,苏宓姿又问起刘妈妈,上官静婉说,她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因为什么原因。苏宓姿没有问,也是因为心虚。在听到刘妈妈去世的那一刻,她不自觉长舒了一口气。她很愧疚,刘妈没有害她,还安慰她不要告诉别人,可她……后来常去法华寺上香,也不无这个缘由。 春笺把听来的又细细讲了一些。原来,上官家很多人都不知道刘妈曾犯过什么错,就是突然有一日就换了住所,再换了服侍的主子,去洗衣裳。再某一日,就没有见过刘妈。突然有一日说起来刘妈这个人,都很疑惑,她究竟去了哪里,有没有和什么人告别。无一人知道。 虽信息很少,但这些加起来,便让苏宓姿怀疑,当年的诊断或许是有猫腻的。再加上,上官静婉没有拿不孕的事情宣扬,这不像她的作风。 苏宓姿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还是不太放心。 小姐眉头蹙着,陷入沉思,春笺歪着头,又瞟了一眼小姐的前胸,咬着嘴唇,红了脸撇开眼睛,之前年将军偷偷看的时候,好像也红了耳朵。她一点也不羞耻。 春笺主动提示:“小姐,还要再打探吗?” “接下来,你找个稳妥的法子,叫人去查探,切忌不要暴露了我们自己。”苏宓姿盯着春笺,“事关重大,一定小心。” 不论如何,刘妈的离开很可以,她要么是与自己的事情有关,要么……是知道了上官家什么了不得的阴谋,才被以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处理掉。 春笺点头如小鸡啄米:“我知道我知道。” 她要再去吃个鸡腿。自从小姐要嫁给年将军,老爷夫人都待她们特别宽厚。沾了小姐的光,她可以去找谢厨娘讨一个。吃啥补啥,缺肉补肉嘛。 这件事让苏宓姿心神不宁。外头的天渐渐黑了,她就势躺在了床上,睡一会。 春黛从外头弄了茶水和晚饭进来,把苏宓姿叫醒吃了顿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做,但又想不起来了。 索性埋头去睡了,明天自然会想起来。 · 这一夜,苏宓姿睡得格外不安稳,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有几个人的手来拉她的咯吱窝,一个劲地拉。人影模糊,苏宓姿看不清,眼皮也沉重地闭着。直到突然一阵光亮起来,苏宓姿看到了对方的脸。原来是刘妈。 苏宓姿很久没有见过刘妈,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禅房里那一天。刘妈和上官静婉都叮嘱她,不孕的事情不可让任何人直到。 刘妈的脸是苍白的,她的眼神很微弱。那时窗格子的阴影,也投递在她脸上。苏宓姿看到她站在上官静婉背后,还一点点往后退。 就像是回到了十二岁的那一年,那一天,无比清晰。接着,刘妈的脸开始扭曲变形…… 苏宓姿透不过气来,突然就醒了,满身的汗,衣裳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汗水也是,把头发都打湿了,贴在苍白的脖颈和胸前。 苏宓姿拍了拍胸口,这才发现,日上三竿了。她这一觉睡了好久。 “小姐,你可醒了。”春黛打了帘子,惊呼“小姐,你这怎么浑身是汗?不会是生病了罢?” 苏宓姿的脸色白中透着潮红,她的头确实有些疼。 “我去叫大夫来。”春黛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苏宓姿拉住她:“不打紧,我就是做了个梦,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春黛也没办法,小姐每次生病都是捂着,死活不肯看大夫,说是怕吃药,最后都是泡热水澡。 一说到泡热水澡,昨日忘了做的事情,苏宓姿终于想起来,她轻轻拍了脑门:“昨天那封信呢?” “哦。”春黛从书案上取来,“小姐,这封信好生奇怪,只有收信人。” 苏宓姿心道不好。 上辈子赵陵给苏宓姿写信,便常只写收信人。一是避嫌,二是怕被父亲拦下。还有个原因,赵陵对家世很自卑。苏宓姿知道,她没有戳破。 昨天她才拒了赵陵,还扑向年沛山的怀里,这封信断然不会情意绵绵。 果然,苏宓姿接了那信封,封面上的字是赵陵的楷书。打开信,苏宓姿粗粗看了一遍,气得胸口忿忿不平,他竟然敢威胁她! 小姐看了两遍信,最后竟面如死灰。春黛有些担心:“怎么了?” “准备好马车,我们去临风酒楼。”苏宓姿的眼睛里透着一丝狠厉。 如果赵陵不给她留活路,她也不会给他留情面。 “哦哦,我马上去。临风酒楼是吧?”看小姐这样,春黛有些慌。 苏宓姿拉住春黛:“等等,现在什么时辰?” “巳时末刻,厨房里已在准备午饭了。” 苏宓姿长叹一口气,苍白的脸衬着咬得通红的两瓣唇,她说:“让人准备好马车,我们去将军府。” 这一时酒楼,一时年将军府上的,春黛只以为是年将军他婚前出去胡混,被小姐知道了,便安抚她:“小姐,你也不要太担心,或许只是风言风语,我看年将军虽不像那些京城公子哥那般清风朗月,但待小姐你的情意是真的。” 被春黛这么真诚地望着,苏宓姿一时无话可说,只怪年沛山一脸风流相,让人误会。解释又很麻烦,她挥了挥手,让春黛出去。自己寻了个火盆,将手中的信烧了。 · 另一边,年沛山和赵陵正坐在临风酒楼的二楼,凭窗的位置。 被人邀约来酒楼,还以为是哪位皇子,才发现对方是赵陵。年沛山问他有什么事,他不说,只说要等一个人来。 等了快一刻钟,年沛山见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不停查看楼下的行人,脖子伸得比鸵鸟还长。 年沛山了然地笑了,收了手中的折扇,他扔了茶杯,转身要走。 “我等的人马上就来了。”赵陵急忙站起身。 年沛山转身,看着赵陵,笑得很地痞流氓:“依我看,你等的人不会来。” 赵陵被羞辱得满脸通红:“不可能,她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要来?”年沛山打开扇子,轻轻扇着风,“你和我的对比难道不明显?你觉得宓姿会选你?” 面对年沛山的冷笑,赵陵扯了扯身上粗糙的布料,他昂着下巴:“那也要有选择。” 言外之意是,要让苏宓姿没有选择? 年沛山嗤笑,这种男人可真是卑鄙,要把女人逼到角落里才能彰显自己的力量,压根不值得留下来继续浪费时间。 眼见年沛山要走,赵陵一路撞歪了茶杯,拉住年沛山:“她……” 说着,赵陵又看了一眼外头的人流,没有她。 她不仁也就被怪他不义,赵陵冷冷地说:“你以为她嫁你是为什么?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嫁给你只是把你当成复仇的跳板,是在利用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真的觉得赵陵这种人蛮恶心的。 这章走剧情,下章甜甜甜,快要成亲了哦~ 感谢给我收藏、评论,还有灌溉的各位!我会继续加油。 还有最近是不是要高考了啊,不知道有没有即将大考的女人看我的文,还是唠叨几条建议吧: 1、不要和任何人讨论考试相关的一切东西,目的是保持宁静。 2、保持心绪宁静,这是最重要的。大考当前,很多人会有异常情绪波动,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与人保持相对距离。 3、考试前一天就检查好自己的所有用具包括证件,不要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4、考试之前会看考场的样子,可提前想象进入考场、检查、坐下来、提笔答题的流程,以及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提前准备。高考,是换个地方考试,你还是你。紧张在所难免,但不用太紧张。 5、休息好。晚上可能睡不着。大家其实都很难入睡,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哦。所以睡不着,也要静心告诉自己,会睡着的。没睡着也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好好调节。 6、最后,祝高考学子都能发挥所长,顺顺利利上梦寐以求的大学。 第21章 她赢了 苏宓姿坐着马车去年府。年沛山早上被人邀约出去,还没有回来。 她有些心焦,可浑身又是凉的。天气比昨日还热,她脑子里闷闷的,额头也很烫。 赵陵给她写信,说得明明白白,若是她巳时之前没有到临风酒楼,他便会告知年沛山,她只是利用年沛山,才要嫁给他。 赵陵要让苏宓姿好好考虑,毕竟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被利用。 赵陵还说,他真的爱她,才会这样不折手段。只要她愿意悔婚,赵陵发誓,他会好好待她,一辈子和和美美,弥补上辈子的缺憾。 看到那封信,苏宓姿真是恶心吐了。悔婚是不可能的,辛辛苦苦套来的男人,还前途无限,怎么可能放手?可是,她错过了阻止赵陵的机会。 赵陵也不会心狠手辣。上辈子苏宓姿服侍赵陵饮食起居,常去他书房里,也见过他与官场上其他人的秘密通信,不仅是收受贿赂,就连官盐他也敢插手。为了升官,不折手段。 也不知赵陵说的那些,年沛山会不会信。信了又会做什么反应?会主动提出退婚吗? 年沛山有本事拒了上官静婉那样的宰相之女,还能到皇帝面前求来与她的婚书,自然也有本事一脚踢了她,毕竟她背后可没有一个宰相爹爹可以依靠。 说到爹爹,苏宓姿忽然想到今日出门之前,她被父亲苏海通拦住了。 苏海通无意看到一批不错的檀木,想着再给苏宓姿做个梳妆柜,连日赶工,倒也来得及。 父亲第一次对自己这么上心,不惜花费大价钱,苏宓姿却有些心虚。若是被年沛山悔婚,到时候……她让父亲暂且不要折腾了。 父亲似乎有些失落地低了头,自嘲地说:“也是,以后你应当也不缺这些,让沛山给你做便是。” 苏宓姿抬眼看着父亲,他的鬓角白了。这些年她忙着捂着自己的秘密,父亲忙着官场上的事,他们聚少离多,很生疏。 继母张氏也出来打圆场,说这是老父亲最后一点心意,希望宓姿不要嫌弃。 张氏说这话很客气,脸上带着和善的笑。 苏宓姿没有说话,点点头便离家了。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虚假繁荣,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被人摔碎呢? 过去她可以勾了年沛山的心,让他娶了自己。现在,临到关键时刻,她更加要为自己争取一番。 苏宓姿掀开马车帘子。外头下了雨来,细细的。雨点落在她的长睫上,闪着晶莹的光,更像是泪珠。她要进去年府等着年沛山回来,说服他…… · 临风酒楼里,年沛山被赵陵拉住。 还以为赵陵要说什么重要的话,没想到赵陵伸着脖子,竟然只是要告诉他,他被苏宓姿当成复仇的工具? 年沛山的眼风扫过赵陵,十分凉薄,他抬起手中的扇子,一把挥开赵陵的脏手,转身就走。 赵陵原先以为,只要是个男人,听到这种话,多多少少会愤怒。没想到年沛山竟然这般淡定。 赵陵说:“你不相信?” “相信。”年沛山冷笑。 “她利用你,你也不生气?”赵陵目瞪口呆。 年沛山呵呵哒:“她要利用我,便会嫁给我,她的心和身子都是我的,我为何要生气?” 若是他年沛山生气了,悔婚了,捡漏的人是谁?年沛山不会不知道赵陵的心思。 这便是年沛山的回答了,他警告赵陵:“别再妄想做这等离间别人的阴险毒辣之事,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说到做到。” 说完,年沛山手中的扇子腾空朝赵陵直直飞去。 赵陵反应快,那扇子没有插·入他的眼睛里,在头上砸了一个大包。再抬头时,年沛山已经不知所踪。 年沛山从临风酒楼里出来,少了一把扇子,心情不甚愉悦,他让窦智给自己买了一瓶酒,一口干了。 随后,他又叫窦智牵马来,长腿一挎,打马朝东去。 窦智不知道将军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出了酒楼便脸色难看,还要喝酒。酒能坏事,带着情绪喝酒,更不是将军的作风。 一路马蹄急,到了苏府门口,年沛山闭了闭眼睛,坐在马背上不做声。这时候恰巧下起雨来,雨势很急,年沛山还是一动不动。 “将军,进去?”窦智指着苏府喜庆的大门。 年沛山睁眼,看着门上的大灯笼,鲜艳的双喜。是啊,她的心和身子都会是他的,有什么好气的?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么? 年沛山嘴唇微动,窦智似乎听到了“自作自受”四个字,就见到将军勒转马头,奔向雨雾里,打道回府去。 · 得知未来将军夫人来了,小厮和妈子忙安排了一间上好厢房,让苏宓姿和春笺先坐着。苏宓姿心中忐忑,帕子都快扯坏了。 “小姐,你是不是发热了,脸好红。”春笺很担心小姐,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去吧。” 外头的雨雾很大,风也很大,她去把门轻轻押上。 苏宓姿摸了一把额头:“不打紧。” 突然,门被人一脚踢开,哐当一声。 苏宓姿的心都要吓得跳出来了,脸色苍白。 年沛山站在门口,他脸色很不好看。 一阵风吹过来,苏宓姿闻到了酒味,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春笺也意识到危险,她往小姐面前挪一步,昂着下巴,抖抖索索地说:“将军你在外头受了气,为何要对我们小姐发脾气?” 这话一出,气氛当场凝固。 苏宓姿示意春笺出去。 春笺不肯。 “不会有事,相信我。”苏宓姿看着她的眼睛。 春笺这才不甘不愿出去:“有事叫我。” 她吃饭很多,力气比小姐要大,打架叫她不亏。 房门带上之后,苏宓姿满脸的可怜讨好,昂着头看他,满是撒娇的语气:“你刚刚吓到我了。” 她凑到他面前,伸手去拉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表情。 年沛山神色冷淡,望着她的脸,似乎在望一副面具,想要望穿她。 被他这样望着,苏宓姿很有些害怕,她吞了一口口水,唇边摸着一抹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勾上他的脖子,纤纤几根指头按在他脖颈上。 脖颈上血流汹涌,如同猛兽。年沛山很生气。 苏宓姿的脸有些僵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说着,她脸上两行清泪滑下,眼眶和鼻头红红的,可眼神还盯着年沛山,十分纯真:“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一定改……” 苏宓姿记得,上辈子柳玫犯了错,便是这般向赵陵求饶。不论柳玫对她这个主母如何讽刺挖苦,只要柳玫这样卑微求饶,便可轻飘飘揭过。 苏宓姿期待年沛山也能饶了她这一回。 良久,年沛山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望着她。 沉默着,酒味的侵袭感越发强烈。 苏宓姿忽然很无力,如果男人怒气冲天,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骗他们呢?她不记得了。 放在年沛山脖子上的手,苏宓姿轻轻缩回,她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法子不管用,可能还是要和年沛山认真谈谈。 下一刻,年沛山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力气太大,弄得她生疼。 随即,他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如同饿狼扑到了兔子,咬住她的脖颈,狠狠地咬,绝不松口。 苏宓姿的惊呼,被他堵在了嘴里。 这个吻是掠夺性的,更准确地说,有报复的意味。 苏宓姿被他吻到天昏地暗,几乎以为他就要这样夺了她的呼吸,让她这样死去。 她有挣扎,捶着他的胸口,但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夺取。 年沛山终于吻够了,松开她的腰肢,看着她朦胧的泪眼,里头有些微的恨意,很好,她有恨他,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年沛山伸手,掐住了她胸前的一团绵软,十分随意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活了两辈子,苏宓姿头一次被男人这样对待,她没控制住情绪,也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让这个男人和她顺利完婚。 年沛山转身,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那杯冷茶,是苏宓姿喝过的,有她留过的红唇印:“我会娶你,你不必担心。” 十分冷淡的言语。 苏宓姿气得嘴唇发抖,可她不能多说一个“不”,因为年沛山给了她想要的东西。 手掌慢慢握成拳头,苏宓姿咬着红唇,看着年沛山,他一脸的云淡风轻,浑不在意。这时候,苏宓姿突然想起来,别人说他的风流故事,这时候有了真实的模样。她第一次信了。 求仁得仁,她不能怨谁。或许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吧,想到这一点,苏宓姿忽而觉得好累,算了,就这样吧。 拳头松开,苏宓姿抹掉眼泪,她扯出一个笑:“好,我等你来娶我。” 可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让她的心肺搅得疼。 苏宓姿想,等以后跟年沛山摊牌不孕的事情,定要好好查查这心疾,真真太难受了。 说完,苏宓姿开门离开。 年沛山却突然冲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按住了她的手,将她箍在怀里,仿佛天下最好的宝贝,不许别人抢了去,他说:“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 他声音低沉,似乎带着哽咽。 他的气息涂在她耳朵上,灼人。 苏宓姿低着头,看着他的大掌,按在自己手背上。她的心疾又发作了一般,真的好痛。不自觉就流出了眼泪,反正这时候也需要眼泪,苏宓姿便低低哭泣起来,一个字不说,就放开了哭。 年沛山将她转过来,对着自己,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轻轻给她擦眼泪。 苏宓姿知道,她赢了。 她别过脸,哭得抽抽噎噎,就是不看年沛山。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我来啦。 更新~虽迟但到。这一章我比较满意,哈哈。阿山终于绷不住啦~ 第22章 要你的一切 苏宓姿哭得抽抽噎噎的,气性还很大。 年沛山笑了,将她捂在胸前,紧紧抱着,他说:“宓姿,不管你是否真心喜欢我,也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嫁给我,但是……” 今日被赵陵叫去,从别人口中听到她对自己的意图,年沛山并不是真的毫不在意,相反,他很意难平。但是……谁叫你是我无法舍弃的部分呢。 年沛山紧紧握住她的腰肢,他不会放手的。 苏宓姿捂住快流到嘴唇的鼻涕,抬头望着他:“但是什么?” 说到一半又不说了?人家还等着你的海誓山盟呢。 年沛山笑了,看着她扑闪扑闪的眼睛,拿袖子给她擦了鼻涕,语气很平静:“但是……你嫁了我,我便要你的一切。” 一切?苏宓姿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闪亮亮的袖子。随即,年沛山的手放在她腰间,缓慢上移,给了她答案。 苏宓姿脸红地低了头,按住他的手,撒娇着一头扑进他怀里:“你这样我害怕。” 年沛山听着她这做作的语气,莞尔,手挪开,放在她背上托着她的后背:“还有几天,我等得。” 到时候有的是让你害怕的机会。 年沛山心里想什么,苏宓姿自然是不知道。她上辈子虽嫁了人,也被迫听过赵陵与小妾的墙角,十分火辣辣,但毕竟不是当事人,不知道其中机巧。她只看到年沛山终于服软,相信了她,还要心甘情愿把她娶回去,她如愿了。 长舒一口气之后,苏宓姿瓮声瓮气地说:“你刚刚一脚把门踹开,差点把人家吓死了。” 边说,苏宓姿拿纤弱的手指点着他的胸口。 她是很记仇的。苏宓姿咬着唇,吸一口气,委委屈屈的:“要是你以后再这样……人家还以为你……” 说着,苏宓姿又抽噎起来。 “好好好,今日是我的错,以后再不会了。”年沛山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她软软趴在他胸前,如同小猫咪趴在你腿上晒太阳一般。 小猫咪毛茸茸地翘着屁股让你摸,爪子也藏着。可是那尖长的指甲可是缩在肉垫里,抵着你的皮肉蓄势待发。 她这些伎俩,年沛山不是不知道,但就是忍俊不禁,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如果她玩得开心,那就让她玩吧。 苏宓姿得了他的承诺,突然揪起头,下巴搁在他胸口,抱着他的腰,眼里神采奕奕:“真的?” 年沛山点头。 苏宓姿轻轻一蹦,亲了他的下巴:“你真好。” 年沛山脸上的笑意扩大,直达眼底。或许,她这样也挺好的,可以为往后的闺房之乐锦上添花。 · 将军怒气冲冲地回家,外头衣裳都淋湿了,窦智吩咐门房的小厮去准备热水,让将军洗澡。 门房的小厮却说,苏小姐来了,在厢房等着。 年沛山便急忙转身,朝厢房走去,健步如飞,可见心急如焚。 走到一半,年沛山突然转身,窦智差点撞上将军。 年沛山舌尖在上下齿挑一遍:“去准备干衣裳。” 说罢,换了衣裳才去厢房,脚步仍旧匆匆。 将军可能开门时机不太对,抬脚那下,正好一阵风来,房门正好撞在了脚上。窦智等在外头,也感受得到突然凝固的气氛…… 春笺那小姑娘像个斗鸡一样维护自家小姐,末了只能被哄着出门来,气鼓鼓的,还白了他一眼。 窦智:……我招谁惹谁了? 将军和苏小姐在里头解决问题,他和那小丫头站在一起守着。 小丫头昂着头,时不时拿眼睛斜着看他。麻花辫子就搭在她胸前,黑油油一大把,挺有气势的。 窦智想了想,不能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两人肩并肩站在一起。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始,窦智就发现,这小丫头她双手握拳,挺直了小身板,胸前一块板上突出小馒头,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怎么了。 十分搞笑。 春笺听他侧过头低低地笑,有点不怀好意。难道是嫌她小?她鼓起嘴巴:“你笑什么?” 意识到自己好像过分龙精虎壮,春笺后头的语气变得娇滴滴起来。 小姐好像就是这样说话的……但还是好自卑,春笺把双手交握,挡在胸前。 窦智意识到不妥,他转过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春笺眼睛瞪成了铜铃,她没料到进展这么快。她就这样小身板一挺,他就觉得可爱了么?春笺的脸红了,她低头,脚尖踢脚跟:“哪里可爱?” 偷偷侧头,看他的侧脸,皮肤很白,手指也很秀气。 窦智只是想搪塞过去,才说她可爱,没想到对方认真了。这个问题可把他给难住了,他不得不仔细看这个小女娃,也认真地夸:“你的眉毛很好看,还有你的头发很好——” “我用的定香闺的护发油,我小姐给我用的,很香,你闻闻吗?”春笺两眼放光,她用了心的,他终于注意到了。 春笺忙不迭把自己的辫子揪了递给他面前,给他闻。 这下轮到窦智脸红了,他好希望将军快出来…… 见窦智迟迟没有反应,春笺忽然意识到,原来他是在客套,于是捏着辫子低头傻笑:“我开玩笑的。” 满脸的尴尬,藏不住的失落,越笑越让人心疼。窦智伸手,捏住了她辫子的另一端,低头凑过去闻。 闭了眼睛深呼吸一口,确实很香,以后他也要给自己的婆娘买这个,多贵都要买。 窦智刚准备说“好香”,厢房的门开了。 苏宓姿和年沛山出来,第一眼看到门前不远处的大树下,窦智一手背在背后,一手拉着春笺的辫子使劲吸…… 这是什么鬼? 苏宓姿脸红了,年沛山微微咳了一声。 窦智突然撒开手中的辫子,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梗着脖子,但脸红了。本来,他觉得春笺就是个小丫头,满足她的心愿,给她闻一下辫子没什么,但被这么一抓包,害得他晚上竟然开始做起了莫名其妙的梦…… 春笺站在他身边时,东张西望,咬过手指,还抠过衣裳,尤其是那挺着的小身板。窦智没觉得有什么吸引力,就是……挥之不去。 想起来,窦智懊悔不已,他是怎么鬼使神差,要给人小丫头闻辫子的? · 拉着辫子的春笺,蹦蹦跳跳跟着小姐打道回府,一路上嘴巴咧到耳朵根,合都合不上。她知道,窦智也觉得她的辫子很香。 回府之后,苏宓姿特地找了父亲,让他着人买了那檀香木的,她思量了一下,父亲的想法很不错。 苏海通似乎倍感安慰,笑着点头:“我怕别人抢走,已经买了,我叫人立即去做。” 回到房里,苏宓姿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流转间,都是少女生动的娇俏,年沛山喜欢就好。 她利用他,还还能接受。说明,他是有真心喜欢她的。那么往后,他就算得知她不孕,怕也不会做得太过狠绝。不过,苏宓姿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年沛山对她好,她也会待他好。 上辈子赵陵娶她,她便下过决心,不会介意夫君纳妾抬姨娘,她也不会争风吃醋,夫君的孩子一视同仁好好教导,会做一个贤妻良母,只要他能护着自己到终老。不孕的人,注定需要有如此心胸承受这样的悲凉,这是苏宓姿那时的想法。 只是,赵陵没有护着她,反倒一碗毒药害死了她。 但苏宓姿有种感觉,年沛山是会护着她一辈子的男人。 往后,年沛山纳妾抬姨娘,她也会帮着选。若要一家安宁,娶妻娶贤固然重要,姨娘们也很重要。重生之后,苏宓姿便没有闲着,她有认真学习如何教育孩子。 她记得英国公的夫人便是如此,虽不能生子,但一生待英国公尽心,打理后院,英国公也待她老人家十分尊重,最终寿终正寝。苏宓姿听说这件事时,曾羡慕了好久。 她要向英国公夫人学习。 婚事坚如磐石,苏宓姿多年的失眠终于被攻克,一觉无梦睡到大早上。 苏宓姿起早正在洗漱,准备敷脸,春笺在一旁给她递帕子。 春黛从外头进来,满脸警惕,押上门,从上衣里头扒拉出一个油纸包的小本子:“小姐,拿来了。” 苏宓姿便不敷脸了,挥手让春笺把水盆端出去。 “哦,”春笺点头,端着水盆出去,望着那个油纸包的小本子,真是好奇,“这是什么?” 现时只一些大家女子读书,但小姐可是不允许她们目不识丁的。小姐读书的时候,她们这些丫头什么事情也不许做,一定要在旁边跟着学。春笺顽皮,没认真,但也认识一点字,看话本子足足有余。 看这话本子,不会是初澜阁新出的吧。春笺想看,她放了水盆,跑过去,手快地从春黛手上拉过去,拆起了油纸包。 她这一动作,把苏宓姿和春黛可吓了个够呛:“这可不是你小孩子家家能看的书。” 春黛一把抢回来,死死抱住。 肯定有什么秘密,春笺感觉自己被排挤了,气鼓鼓的:“我不小了。” “对啊,我们春笺长大了。”苏宓姿笑了,“听话,去把水倒了,洗两串葡萄来。” 春黛也跟着说:“是啊,年将军府上送来的新鲜葡萄,听说进贡上来,皇上赏给年将军的呢,肯定又大又甜。” 春笺咬了咬唇,不甘心地抬起脸盆:“好吧,待会我要吃四个。” 苏宓姿恨不得赶紧让她出去,连忙点头。 春笺前脚刚出门,后脚春黛就关了门,还落栓,跟防小偷似的。春笺眼珠子转了两圈,哼。 小丫头一走,苏宓姿便拆了那油纸包,书的封面露出来,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晚上苏宓姿粗略地翻一翻,脸已经红得不能见人了。嫁人之前,总会有妈子来给讲婚后的夫妻之事,这辈子张氏也“好心”过来,给她讲了一些。 到底是隔着,都讲得很笼统,比如男人做什么,女人都不要出声,只要不出格,他们开心就行。男人都比较在意这方面,投其所好很重要。 可怎么投其所好呢?没一个明说的。 苏宓姿想到,那英国公夫人得了英国公的一生宠爱,听说她也不是光贤惠,长得好看,姿容保养得宜,与丈夫那方面也甚是和谐。 没人指点,苏宓姿便买了外头的书看。毕竟是男人争着买的,自然是迎合男人的喜好画的。揣摩揣摩,悟性不差的话,应该能得到答案。 可这书看得人真是……苏宓姿一把将书拍在床头柜上。 第二天,苏宓姿还在睡觉,就听到春黛一声喊:“春笺,你在做什么?” 苏宓姿陡然惊醒,一侧头,就看到春笺跪在她床边,正翻开昨日那本书研读。人小鬼大的。 春黛赶忙过来抢了她手里的书:“说了不是你该看的。” “可你才比我大两岁,小姐也才比我大三岁,为什么你们看得,我却看不得?”春笺别过脸,白眼一翻,“不就是男的女的抱在一起吗?有什么好看的?我知道这□□·宫——” 不要以为我没见识,春笺忿忿不平。 春黛伸手捂住她的嘴。 苏宓姿也捂住了她的嘴,双重保险:“这种话不可到处说,知道么?” 春笺点头,嘴上两只手才松了。 “说了的话,窦智就会觉得我不正经吗?”春笺举一反三。 苏宓姿无言以对,只能点个头,真是虚惊一场,她怕教坏小孩子。看春笺的样子,她也就是看表面,不知道里面真的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春黛,将书锁紧了柜子里头,用几件衣裳都压好了,招呼春笺:“快去弄洗脸水,服侍小姐净脸。” 春笺站着没动,咬着手指:“小姐,书里男人女人中间那个长长的是什么?” 中间能有什么?苏宓姿和春黛对视一眼,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春笺皱起了眉头。 春黛脸皮薄,也是个古板的,这时候脸红得像是被钉在耻辱架上让人用火烤过一般,结结巴巴说:“是……擀面杖吧。” 苏宓姿差点笑喷:……春黛,你认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阔爱,我来晚了几分钟,不好意思哈。今天四千字。 先赔罪,我明天断更一天,后天星期四双更补上~ 最近两天有点静悄悄的赶脚,你们是不是都去高考了,哈哈。 第23章 “将心比心” 那本小册子里画的什么,春笺并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凭直觉:“春黛,你别骗我。男女之事,要擀面杖做什么?” 春黛哑口无言,只能喃喃骂道:“你这丫头,让你服侍小姐洗脸也这么多为什么——” 苏宓姿一本正经地说:“就是不知道,才要看才要学啊。若是什么都知道,还看什么?” 好像有点道理。春笺没法反驳,她鼓起嘴,听话地服侍小姐洗脸。 这事终于揭过去,苏宓姿轻轻抚胸口,和春黛心虚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都红成了血桃。 · 忙着婚事,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成亲的那一日。 苏宓姿起早沐浴、洗头、敷脸、更衣,一整套做完,天也快亮了,给她梳头的婆子过来。 这婆子是十里八方有名的手艺好、夫妻和睦,请她要高价钱。彩头好,这钱苏宓姿出得很心甘情愿。 婆子看到梳妆台上那一水的瓶瓶罐罐,竟都是定香闺的香粉、香油,抹在她这皱起的手背上,竟然十分清凉舒爽,便跟苏宓姿说了些好听话,祝她嫁给如意郎君。 都说这苏家小姐美艳,亲眼见了才知这姑娘皮肤有多水灵,靠近一些,竟还能闻得到清清淡淡的香味,勾人而不腻。若是上了妆容,那简直是眼波流转,如春日枝头满簇的桃花,十分热烈张扬。 难怪能将年沛山将军勾了魂儿去。 苏小姐要嫁的姑爷年沛山,婆子也听说过,是京城里的新贵,一出头便救了圣驾,得了盛宠,还是年著淳将军的遗孤,皇帝将前朝一个王爷的宅子赏给他,可真真是一时风头无俩。找皇帝求的头一件事,便是要为他指婚苏小姐。 这姑爷是个有福的,这小姐也是有本钱有本事,后头前程似锦,荣华富贵非常人可比。 婆子给苏宓姿梳头,十分仔细。苏宓姿知道她用了心,还说了许多讨喜话,便□□黛又封了一个大红包给婆子。 婆子摸着那两袋子的元宝,沉甸甸的,心里一咯噔,连忙弯腰作谢,老脸笑成一朵花。 这时候,外头一阵咳嗽声传来,春黛叫了一声老爷,便自己带上门出去了。 “父亲。”苏宓姿要起身,对父亲拜一拜。 苏海通连忙拉住她,这一身的大红喜袍,十分的隆重。现在天热,若是动一动,便浑身是汗,他伸手将苏宓姿按在椅子上:“你我不必行大礼,父亲就是有几句话同你讲。” 苏宓姿点头,垂首听训。 不出她的所料,苏海通嘱咐的话,同上辈子差不离。不过是让她以后要个良妻贤母,生儿育女,为夫君红袖添香,夫妻和睦。 作为男子,父亲很难体会到一个女人不孕的难处。苏宓姿只是低着头,假装乖巧地点点头。 重生后,她就明白了,自己的人生,自己承担的痛苦,永远只能自己一个人扛,指望别人来救你,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苏宓姿很期待嫁给年沛山。自从知道上官静婉捏造绯闻,毁了自己名声,让赵陵一碗毒汤害死自己,苏宓姿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报复她。 她要让上官静婉一辈子都活在“求不得”的痛苦之中,她也要上官静婉体会被别人控制人生的痛苦。为了这个目的,她嫁给了年沛山。 万幸的是,年沛山待她很好,真心的好。他尊重她,爱护她,若是嫁过去,她很有把握,能与他夫妻和顺。 虽然不孕让她诚惶诚恐,但年沛山就是有让她安心的力量。上天待她真的不薄,她心怀感激。 苏海通看着面容艳丽的女儿,容光焕发,脸上有点点的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他欲言又止好机会,终于还是红了眼眶:“和芸娘年轻时真像。” 芸娘是苏宓姿的亲娘,十岁时便郁郁而终的母亲。前几日,苏宓姿去拜过母亲,她发誓,她会幸福的。 苏宓姿没想到,父亲突然提这个。父亲说完便垂着头,用袖子抹了一把泪,看似很感伤。 苏宓姿也低头,她脸上的笑意收起来,皱着眉头,她不想说话,因为她心里是恨父亲的。母亲只有一个女儿,为了生儿子这个事,诚惶诚恐许多年,就因为求子心切,吃了奇怪的偏房,身子也败了。 可是,父亲从来没有多过问,任由祖母每日责难母亲,任由她也被别人欺负白眼。她不想原谅。 沉默了一会,苏海通似乎愈发难以抑制,他忽地甩头,背过身去:“当年,是我对不起她,没有护住她。今日……是个高兴日子,我就不说这话扫你的兴了。” “嗯。”苏宓姿飞快地点头,她的喉头哽咽得疼。 事情都发生了,忏悔还有用吗?若父亲真的要得到原谅,那便让他自己去问母亲吧。 苏海通连着点了好几次头,低着头,终究还是出去了。 · 今日是个艳阳天,外头的太阳很灿烂很纯粹,从窗纸上透进来,照在苏宓姿冰凉的手指上。她的手指捻着深红色的喜服,一遍遍重复。 她五岁的弟弟苏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了,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说:“你为什么要哭?” 苏宓姿不想搭理他,轻轻按掉脸上的泪痕。这小屁孩一身红色,脸又胖,看着真傻。 苏励没有得到回答,他小鼻子吸了一下,又歪头,挪到苏宓姿面前去,问她:“听说你要嫁给别人了。” 苏宓姿叹一口气:“你要是想吃喜糖,我让春笺给你拿。” 她只想一个人待一会。 苏励摇头,手心里摊了一颗糖来:“给你吃糖,吃了糖你就不哭了。” 估计他手里握得久了,糖在他手心里化了,糖粘在他手心里。 苏宓姿盯着那颗糖许久,又看了看他的大饼脸,说:“我不需要糖。” 苏励红了眼睛,嘟着嘴巴,最后还是哭了鼻子,蹲在她旁边戳她的大红喜服:“你嫁人了,以后还回来吗?” “不回来。”苏宓姿又哭了,她抹掉眼泪,面无表情地说,“这里本来就不属于我。等我走了,这个家完全就是你的了,没人和你抢。” “姐姐,你真坏。”说完,苏励把手心里的糖摔在地上,他跑了。 苏宓姿低着头大哭起来,但是她不敢哭出声来。 这不是苏励第一次喊她姐姐。 但是她讨厌他,她也讨厌自己这样的姐姐。 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苏宓姿赶紧找帕子把脸上的泪痕都沾走。 “诶,上官小姐,我们小姐现在不方便,我——”春笺在外头,语气很急,她拦不住。 上官静婉笑了:“我和你家小姐多好的交情,总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就老死不相往来吧。今日是你家小姐的大日子,我高兴来来不及。” 苏宓姿十分意外,转头,上官静婉正迈步进来她闺房里。 “怎么,以为我会躲在家里哭哭唧唧?”上官静婉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气,今日她一身的大红装束,妆容也艳丽,头上插着的簪子金光闪闪,几乎比得上苏宓姿这个新娘子的隆重。 上官静婉会来好心看望她这个“闺蜜”,苏宓姿不信,她挥手让春笺下去,便有话直说了:“之前还威胁我,要将秘密告诉别人,现在就为我嫁给年沛山高兴?” “可我没有将你的秘密告诉别人啊,宓姿,你为何不换到我的立场想想?”上官静婉自在地坐下,挨着苏宓姿,拉着她的手,“我与年沛山有婚约在身,全京城的人都知晓,可是最后被沛山拒了,还是被最好的闺蜜抢了,成为一个笑话。那你是不是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婚约呢?” 这样一番“将心比心”,苏宓姿忽然之间有些迷惘,理是这个理,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若按照静婉的说法,她确实是抢了好闺蜜未婚夫的坏人,可…… 苏宓姿咬牙,她质问道:“话虽如此,当初可是你编了我与年沛山苟·合的绯闻,叫我被……毒死!” 想到那时受的苦和痛,苏宓姿仍旧意难平。 “这可真是冤枉。”上官静婉一脸无辜,“我说你怎么总是对我有敌意,明知我喜欢沛山,你还要抢了他,原来……宓姿,你听谁说我编造的绯闻?” 苏宓姿盯着上官静婉的脸,她的脸带着微微的笑意,笑意发自内心。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很明亮,很清新。 让苏宓姿想起九岁时,第一次在宴会上与上官静婉相识。别人都不同她讲话,只有众星捧月的上官静婉主动搭理自己。那时,上官静婉便是这般的真诚,那时苏宓姿很感动。 有时上官静婉很肆无忌惮,苏宓姿被殃及,她也会安慰自己,上官静婉人不坏,只是脾气不太好。 这时的上官静婉也是,笑得发自内心,仿佛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确实只有上官静婉一个人知道自己“喜欢”莲花糕啊。难道还有别人?苏宓姿内心一时动荡,难道之前误会了静婉?难道真的不是她编造的绯闻? 难道,真是自己一时误会,将好闺蜜的未婚夫抢了么? 第24章 大婚 上官静婉的一番话, 说得合情合理,不禁让苏宓姿怀疑,自己当初误会了她。 苏宓姿几乎懵了, 但她总觉得上官静婉的话里到处是漏洞, 将自己的手从她爪子里抽出来:“照你的意思,反倒是我对不起你?” 总不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上官静婉笑了,十分大方的样子:“我们姐妹俩, 说什么对不对不起的?我知道, 你这些年都过得很苦, 好不容易有机会得到想要的, 我便想着, 让你开心这一回。” 这话说的,好像年沛山这样的京城新贵成了她手中漏出来的恩惠…… “哦?这么说来, 山哥哥是你不要的?”苏宓姿不禁嗤笑, 她缓过劲来,想起了最开始,她就问过静婉捏造绯闻害死自己是什么意图。 就从这一点来说, 若上官静婉没有捏造绯闻害死自己,以她的性子,便早该为自己伸冤, 一蹦三丈高地怒斥了。 可是, 上官静婉当时默认了, 还神色张皇地顾左右而言他。 听到苏宓姿这句话,上官静婉如同受了极大的刺激,那一张脸迅速地涨红了,风雨欲来。 顷刻,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便又服软了一般:“宓姿,你也该知道,我是开玩笑的。我是想通了,上辈子沛山就喜欢你,他也说过会不惜一切得到你。听说你喜欢吃莲花糕,他请了好几个厨子,曾经想给你送去。” 年沛山上辈子就喜欢她?还不惜一切得到自己? 苏宓姿怀疑自己听错了,年沛山一脸的风流相,看着多情,实则寡情,怎么可能会说喜欢她,还不惜一切得到她?况且,上辈子年沛山见着自己那两回,都是规规矩矩的。 苏宓姿真的好想问上官静婉此话当真,看了看她的脸,想了想她做过说过的许多话,还是闭上了嘴。 还有,上官静婉说年沛山也知道莲花糕的事?这是在暗示年沛山制造的绯闻? “怎么,宓姿你不信我?”上官静婉说,“我是真的只想成人之美。” 当说到莲花糕,上官静婉注意到,苏宓姿的瞳孔明显放大,似乎十分震惊。果然是因为莲花糕而泄露了自己的计谋啊。 苏宓姿看着上官静婉,上官静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两人的眼底都十分清澈。 良久,苏宓姿笑了:“静婉你的意思是,上辈子那害了我命的绯闻,是沛山一手捏造的?” 上官静婉愣了一下,满脸堆笑:“我可没有这样说。” 外头有妈子在喊吉时已到,春笺也拍了门。 苏宓姿叫她进来,扶着她的手,出嫁了。 外头的鞭炮声震天,烟雾缭绕,行过礼之后,便送上了轿子。 坐在轿子里,苏宓姿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她还在想上官静婉说的话。 上官静婉本人肯定有问题,她说话做事不留余地,不折手段。之前有个黑衣女刺客,拼命也要杀了上官家的人,这就很说明问题。这种人的话肯定不能全信。 但莲花糕的事情,又让人很困扰——年沛山知道自己喜欢吃莲花糕?他上辈子就喜欢自己? 完全看不出来啊…… 而且,年沛山一个男的,和上官静婉说这些干什么? 直到轿子停了,苏宓姿还是头昏脑涨。 轿帘被人掀起来,她头上顶着红盖头,只看到男子的喜服衣摆,黑布镶金边的靴子。 是年沛山,他靠近的时候,她就是知道。 唢呐声震天,还有鞭炮声,笑声说话声十分嘈杂。 媒婆将喜绸的一端递给苏宓姿,苏宓姿捏在手里,抬步出去,脚底下却软绵绵的。莫名有点害怕。 和年沛山一人牵着一头喜绸,媒婆搀着苏宓姿去拜堂。 心不在焉的,苏宓姿踏上台阶时,踩空了,差点摔倒。 媒婆有经验,连忙伸手去捞人。可不能这时候出丑。 年沛山的手更快,已经一把扶住了她的腰。外人看不出什么动静来。 但年沛山的手也没再放下去。 莫名的,她心中的紧张消了大半。 就跟着他,拜了天地,敬了婆母,便被送进了洞房。 终于得了清静。 年沛山怕她闷,便先给她掀了盖头。 苏宓姿咬着红唇,仰头看他。 有媒婆和丫头在场,年沛山喉结滚了滚,终究只是微微一笑,说:“若是饿了,我叫丫头送来吃的。” 苏宓姿点头。 傻乎乎的,年沛山伸手,轻轻摸了摸她桃花般粉嫩的脸颊,凑到她近前,小声说:“出去应付一会,我尽快回来。” 敢情,他在哄她? 苏宓姿呆呆望着他,点点头,伸手拉了他的袖口,咬着嘴唇撒娇:“那你早点回来。” 她想得很清楚了,上官静婉不是什么好人,她的话不能信,至于绯闻与年沛山的关系,先放在一边,再查探看看。 新娘子这般娇俏地哄新郎,媒婆也偷笑:“外头还等着新郎官敬酒,新娘子稍安勿躁。” “嗯,稍安勿躁。”年沛山笑着重复。 苏宓姿突然听懂了他的意思,羞得满脸红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年沛山给了媒婆利是,又吩咐下人送些吃的给新娘子,便被几个人架着去喝酒。据说今日来了好几个皇子捧场,京城里的贵人来了大半。 媒婆说了喜气话便离开了,新房里终于只剩下春黛春笺两个丫头。 小姐嫁人,春笺忙得没时间吃正席那些好东西,闻着香味好生肚饿。饭食迟迟不送来,她都急了,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过了没一会,一个妈子用条盘端来吃的,有鱼有肉十分丰盛,甚至还有鲍鱼。 妈子将最后一盘雪白糯糯的莲花糕端出来,特意放在新娘子面前。 将糕点放在新娘子面前? 苏宓姿的脸色变得凝重,她沉声问:“这个莲花糕谁吩咐的?” “不是说新娘子喜欢吃么?”妈子没想到这新娘子发了火,十分委屈。 苏宓姿看着莲花糕,忽然觉得有些心堵。这饭食都是年沛山吩咐下去的…… 难道,真的是年沛山捏造了偶遇,还制造了绯闻? · 夜幕降临,热闹的声音也渐渐消退。年沛山被人架进了新房,似乎醉得厉害。 苏宓姿听到有人笑着说:“沛山你不能喝酒,你就说啊,醉成这样,还怎么洞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一整晚上都要浪费了。 旁边却有人说:“你怎么知道年将军是不是装醉?” “你小子耳朵趴门上做什么?听年将军的墙角,不想活了?” 紧接着,只听“撕拉”,长刀出鞘的声音。 “窦智,你别认真嘛。” 看来是窦智在门口拔刀守着,那一群人终于散了。 苏宓姿还听到外头有春笺的声音。春笺问窦智:“你吃鸡腿吗?” 窦智看她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只鸡翅,红唇上油腻腻的,泛着光,在他心里晃:“不用,我还有事。” 什么事?不就是给年沛山守着新房,防止别人捣乱么? 这都是多虑了。年沛山是皇帝跟前的哄人,没人敢拦着他去洞房。 而洞房内的苏宓姿,则正襟危坐在床边,不敢看年沛山。 他进门的时候烂醉如泥一般,被人放在了床上。可是门一关,他便“清醒”过来了。 苏宓姿不用看,后脖颈的汗毛都提醒她,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年沛山伸手,去拉她的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紧张,细细的手指握成拳,里头都是汗。 年沛山将她的手捏在手心里,一点点地揉搓,展开。 苏宓姿浑身僵硬:“山哥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的山哥哥没有说话,很沉默。 突然,他一伸手,将她拉下去,同他肩并肩躺着。 苏宓姿吓得赶紧坐起来。 年沛山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后悔了?” 他的语气很冷,酒意浓烈。 苏宓姿瑟瑟发抖,咬着嘴唇尴尬地笑:“我肚子饿了,不如我们先吃个莲花糕?” 年沛山:…… 见他半天没动,鼻息更加粗沉,且……似乎下面起了反应,苏宓姿闭上了眼睛。 如果注定会有一场暴风雨,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咬一咬牙,没什么是抗不过去的。 她这样害怕,年沛山也不好真的就扒了衣裳完事。 他一把拉起她,抱在怀里,去桌边坐着:“你想吃什么?” 苏宓姿坐在他腿上,不自觉抱紧了他的脖子……吃完这顿,也是逃不掉的吧。 她有点泄气,巡视一遍桌上的饭菜:“那个。” 年沛山用筷子夹一块莲花糕给她。 苏宓姿拿着咬了一小口,眼珠子转了两圈,弱弱问一句:“你觉得我喜欢吃这个吗?” 年沛山低头看着她,嘴里还吧唧着,喜不喜欢吃,自己不知道? 他一把捏住她的腰:“拖延时间没用。” 眼看他要接了自己的系带,苏宓姿急了,她按住他的大掌。 年沛山的手很大,刚好就被按在了她胸的右侧…… 苏宓姿自己被吓了一跳,差点被莲花糕噎着,红着脸,她说:“你你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我喜欢这个吗?” 年沛山轻轻捏了捏手掌下的圆润,看着她皱着的小脸:“你若是不喜欢,不必勉强自己。” 年沛山管什么觉得不觉得,他现在只想要她。酒意上来,昏黄烛火里的她,如同玉脂一般,温婉又可爱。 “真的?!”听了这话,苏宓姿两眼放精光。 看来,是上官静婉骗了自己,她给年沛山准备的成亲大礼包可以派上用场了。 “山哥哥,我想先去洗澡。”苏宓姿计划好了,先洗个花瓣澡,要香香哒美美哒,然后给年沛山按摩一下? 可以点几只蜡烛,营造一下氛围—— 年沛山显然和她想得不一样,他一口咬了她手上的糕点,将她抱到床上,拉了罗帐。 苏宓姿躺着不敢动。 年沛山见她额头上都是汗,将碎发打湿,贴在两鬓上,伸手轻轻给她掠开。 气氛很沉闷,只有窸窣的绸缎摩擦声交错在呼吸中,罗帐外的灯火静悄悄地摇曳。 突然,帐子里冒出苏宓姿咬牙切又不失矫揉造作的声音:“夫君真是——威:猛~” 好像似乎,当初柳玫就是这样讨赵陵喜欢的。 但,热烈的空气它,凝固了。 灯火,也不敢再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女主可能被骗的,不要急。我们都是上帝视角,肯定会比女主知道更多一些。后面有山哥哥~把关,不会出大问题哒。 后面女主是个憨憨也可以发挥奇妙的功效【捂嘴】 还有,最近好忙,暂定隔日更哈~ ———————— 又被锁了,几乎全删了,梗都没那么有趣了~捂住宽面条泪水感谢在2020-07-06 17:57:24~2020-07-09 21:5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粽子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折腾人 上辈子, 柳玫讨好赵陵,就是这样说的啊。赵陵一听这话,就玩得更起劲了。 可苏宓姿说完, 年沛山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气氛死寂。 他双手撑在她两侧, 俯视着烛火里的她,眼里意味不明,脸色蓦然阴沉, 身下的动作也停了。她上辈子就是这样哄赵陵开心的? 苏宓姿第一次见他这样凶狠的脸色,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想要张口解释, 他却又恢复了原先的动作, 不快不慢的, 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山哥哥——”苏宓姿刚开口,被他一个撞击, 惊呼出声, “疼!” 年沛山被触及逆鳞一般,眼里几乎能喷火:“闭嘴!” 他从没有这样粗暴跟自己讲话。 嫁给他了,他就这样对自己了?苏宓姿胸口抽疼, 低下头,眼泪豁然流下来。 年沛山别过头,一把将她提起来, 胸口抵着她的背, 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轻轻说:“我——宓姿……你先别说话。” 似乎在哄她。 苏宓姿被他的手臂箍在怀里,任他予取予求,却只能扶着床帐咬紧嘴唇,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四周静悄悄的,苏宓姿恍然觉得, 就连此刻的床板都要比自己放肆。 许久,床板终于安静,年沛山抱着她在怀里许久,两人都没有动。 年沛山的脸贴着她光滑的背脊,汗腻腻的,有些冰凉,他唇咬上她的肩,一个印子,两个印子…… 苏宓姿推开了他,拉起被子便裹住了自己。 年沛山知道自己刚刚有些没轻没重,她估计是生气了,伸手轻轻拉过她一边肩膀。 苏宓姿死活不肯给他脸看。 年沛山伸手,将她的脸别过来,才发现,她哭了,嘴唇也咬破了。 “你满意了?”苏宓姿咬牙切齿看着他,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 “我……对不起。”年沛山有些愕然,他没想到会把她弄哭。 “对不起有什么用?”苏宓姿第一次见年沛山脸上这么懵,但她还是很不耐烦。 他居然吼她,还那样……折腾人。苏宓姿一把拍开他的手,背对着他睡了。 年沛山没再说话,他一把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头搁在她的脑后,说:“宓姿。” 苏宓姿没理他。 年沛山搂紧了她的腰,来日方长。 · 第二日,苏宓姿是痛醒的,她一抬腿,灼烧得厉害。 睁开眼睛看外头,红喜帐被掀起来了,阳光有些刺眼。 慢慢侧身,年沛山就在她旁边,撑着半边胳膊,头发散着,白色里衣也懒怠地系着,胸膛也露出一大片,手中拿着一把扇子给她扇风,那双眼里盯着她,只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宓姿脸红了,昨晚上的事都想起来,羞的怒的,她翻了个白眼,侧身回去。 年沛山搂了她的腰肢,将她脸侧的粉丝捋到一边,将人拦腰提起来,如同怀里抱着一只无骨的猫:“昨晚是我错了,嗯?” 苏宓姿还是不想原谅他,拉开他的胳膊:“不要闹了,还要给婆母敬茶。” 她神色冷冷的,唤春黛和春笺进来。 本来天气就热,昨晚上那么折腾,她还裹着被子睡觉,出了一身的汗。 春黛推门进来时,苏宓姿正从床上站起来,两腿打战。 年沛山怕她摔了,一把将她拉回来。 春黛看到年沛山露出的胸膛,脸色通红,赶忙背过身去。 苏宓姿白了年沛山一眼。 “将军。”窦智在外头敲门。 年沛山将苏宓姿放在地上,只穿着白色的,长腿长脚的,打着赤脚就出了房门。 春黛避进来,扶着苏宓姿去静室准备洗漱。 这几步路简直煎熬。 好歹春笺叫人抬了热水来,苏宓姿脱了衣裳,泡进水里便会好些了。 春笺看着小姐,前胸后背的,身上那么多印子,还有肩膀上隐约可见的牙印…… “小姐,怎么还流血了?”春笺见小姐裤子上竟还有血迹,不少,眼睛瞪得像个铜铃,“姑爷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春黛也气得不行:“姑爷怎么能这么胡闹?” 听说女子落红并没有多少。小姐这是…… 昨晚上春黛在隔壁耳房,她便听着房里动静不是一般大,可小姐却一声不吱。可见姑爷昨晚上有多混账。 年沛山在外头,他也听到了两个丫头的话,脸上有些挂不住,略低头,摸了摸额上的冷汗,他对窦智说:“你先去备马,我马上就进宫。” 一直都不敢抬头的窦智,急匆匆便跑了。 年沛山正准备撩静室的帘子。 春笺扶着小姐进浴桶:“小姐,是不是姑爷他拿擀面杖打你了?” 这又是鲜血,又是伤口的,可让人心疼了。 苏宓姿反应过来后,跨进浴桶的腿忽然有点软,脸颊绯红:“没什么,只是昨晚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进到水里,苏宓姿终于能喘一口气。 帘子外头的年沛山,站了一会,终于还是撩了帘子,对春黛吩咐:“再去弄一桶水来。” “姑爷要水做什么?”春黛的脸色不太好。 年沛山没有理她,自顾自进去脱了上头的衣裳。 春黛和春笺便急忙退出去了。 年沛山提起地上的半桶水,用毛巾粗略摸了一遍,算是干净了,换了衣裳便出去。 全程,苏宓姿都缩在浴桶里,浴桶边缘高,挡住了他的身形。 这才新婚第二日,他便什么都不顾及了,没见洗个澡这般随便的。 年沛山洗完,又赤脚踩着水过来,扶着浴桶边缘,看着她肩上的牙印,还有她胸前隐隐的青黄色。 难怪她昨晚哭了,还那般伤心。 “我有事,先出去。”年沛山换上衣裳。 朝堂上发生了大事。一封勾结西突厥的信函被截取,隐藏着一整条链。此事在朝堂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异常震怒,决心彻查此事,不顺藤摸瓜,将这些叛国贼一网打尽,他便誓不罢休。 但,那信函上的暗号十分复杂,至今没有任何头绪。年沛山此行进宫,便是皇帝派人来宣。 因为昨晚上的事,苏宓姿很生气。年沛山知道,但也只能晚上好好哄她,现在不是时候。 苏宓姿见他要走,按捺着怒火:“待会还要给你母亲敬茶。” 她这话便是说得十分见外了。 但年沛山并没有当回事,他转身便往外走:“你先陪母亲吃早饭,我尽快赶回来。” · 虽年沛山做事太荒唐,但嫁人为妇,苏宓姿洗了澡,便换了一身轻便的新娘服,去给婆母请安敬茶。 上辈子她待赵陵很好,但赵陵父母早逝,苏宓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婆母相处。走一步看一步吧。 待她去了年老夫人的寿安堂,妈子却说,老夫人吃完早饭,去佛堂念经了。 “那婆母什么时候回来?”苏宓姿问。 若是不敬茶,怕要被人说闲话。 妈子似乎有些为难:“老夫人去了两炷香的功夫,怕还有两炷香。老夫人说,若是少夫人等不得,那就算了。” 老夫人似乎很不喜欢这新进门的儿媳妇,吩咐这些话,明显是要给新娘子难堪。 苏宓姿找了个椅子坐,笑着说:“那我等一会吧。” 好不容易走过来,她便受了罪。等两炷香便等两炷香。 可惜,昨晚被年沛山磨了半夜,今早起床便急慌慌,她没有吃点东西垫肚子,肚子饿得慌。 肚子饿还好说,最难忍的是肚子疼。 踏进这寿安堂,闻到一股子焚香,苏宓姿便觉得肚子里闷闷的,坐在椅子上,肚子里便一阵阵地疼。怕不是要来例假了? 眼见着两炷香时间快到了,苏宓姿便咬着牙继续等。 老夫人还是没来。 妈子战战兢兢说:“要不,奴婢去佛堂看看?” 苏宓姿点点头,一滴冷汗滑进眼角。 妈子跑开了。 苏宓姿按着肚子,痛得龇牙咧嘴,每次都这样。 佛堂根本就不远,苏宓姿还能听到细密的敲打木鱼声。但,老夫人连带妈子都不见了。 苏宓姿一把抹掉额头上的冷汗,让春黛扶着:“我们走。” 可巧不巧,刚出门,老夫人便拄着拐杖回来了,一脸的云淡风轻,见到苏宓姿便站在了原地。 春黛微微福身,苏宓姿便失了扶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靠在她身上。 春黛被抓得生疼,连忙扶着小姐离开了。 留老夫人和那个妈子目瞪口呆:“她——她!” 说要敬茶,见到长辈了,还是走了? 老夫人重重拄着拐杖,苏宓姿只当没听到。 从昨晚到今天,她苏宓姿受的苦头,可不就是这老太太的儿子折腾的?老夫人给她难看,她便还回去。 回到房里一看,还真是月例,整个衣裳都弄脏了。 苏宓姿的脸色苍白,如同虚脱一般。 春黛给她拿了一些甜点来,吃在肚子里,才觉得回了力气。 · 年沛山早上进宫,本以为不需要多长时间,可宫里事情多,他一直被留到了傍晚。 他自己提到夫人在等他吃饭,皇帝才想起来他可是刚成婚,便一脸了然,遣了他回去。 骑马回到年府,府门口的大红灯笼已经点亮了。 年沛山径直去了新房里。 新房里没有点灯,春笺正好从里头出来,轻轻押上门,嘟着嘴小声喊:“爷回来了?” “嗯。”年沛山拉开门就要进去。 春笺瞪着他:“小姐好不容易睡着了。” 早上小姐去给老夫人请安敬茶,回来便白着一张脸,例假来了疼得死去活来,更重要的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在春笺看来,把人肚子饿得咕咕叫,那是不能被原谅的。 年沛山分辨出来了,这小丫头是白了他一眼,还十分理直气壮。 罢了,年沛山轻手轻脚进去。 房门关上,里头没有烛火,里头一片黑黢黢的,也十分安静。 年沛山几步过去,坐在床边,看她的睡姿,依旧是背对着的。 他摸了摸她的手,大夏日的,冰凉,还沁着一层冷汗。 苏宓姿疼得受不了,喝了红糖水才能躺一会。睡得浅,年沛山一开门她就醒了。 昨晚那样待她,现在就想装好人,是想骗她今夜也由他快活? 苏宓姿不乐意被他牵着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两只手都枕在脸下面。 年沛山被她这样明显地拒绝了,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两人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里十分清晰,间杂着几声虫鸣蛙叫。 苏宓姿闭着眼,继续装睡。她不怕得罪年沛山。今早给老夫人难看,听春黛说,老夫人发了很大脾气,怕是过不了多久,年沛山就会知道。 到那时候,他还愿意假装待她这般温柔? 果然男人都一个样。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得到了便肆意践踏。 外头有妈子敲门:“爷,老夫人叫你去吃饭。” 苏宓姿听出来了,这妈子就是早上那个。一想到这个,她就心烦意乱,心又疼了,痛感绵延到腹部,尤其难受。 她轻轻捂住心口,皱着眉头,继续闭眼假睡。 年沛山伸手搭在她腰肢上,轻轻捏了捏,随即起身,他的衣裳在床幔上擦出一阵声响,几步便跨出了房,脚步声渐渐远了。 苏宓姿睁开眼睛,起身看着窗棱上的影子,又躺回被子里,捏紧拳头。反正已经嫁了人,刻意讨好年沛山也不是那么迫切了,她安慰自己,还怕他休了自己不成? · 苏宓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被人一把拉起来。 揉了眼睛,才发现是年沛山,他从寿安堂回来了。 房间里点了烛火,照在他脸上,清清淡淡的。 年沛山舀了一勺汤喂给她:“吃点东西再睡。” 听丫头说,她从寿安堂回来,便没怎么吃东西。 苏宓姿看着年沛山,她不想吃他给喂的东西,但是……她真的饿了,且汤很香。 “我自己吃。”苏宓姿坐起来,摸着自己的脚脖子。 年沛山将勺子放回碗里,递给她,又找了一块布放在她膝盖上,十分周到。 苏宓姿喝了几口热汤,浑身都舒畅许多,微微侧过身,她不喜欢年沛山盯着自己。 终于喝完了,年沛山竟还亲自去打湿了帕子,给她一根根手指头地擦干净。 苏宓姿咬着红唇,轮到她不安心了。 他为什么要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4000字来啦,hiahia~ 上一章被锁了好几次……梗都不好玩了。 还有,关于小可爱们说的进行不下去,年沛山表示:你们可能对已婚还在蜜月期的男人有什么误解~ 这周隔日更,暂定后天18:00再更哦~ 感谢在2020-07-09 21:58:13~2020-07-11 18:5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赵陵要成亲了 都说“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苏宓姿想,年沛山待她这样的细致, 恐怕是有代价的。 刚刚, 他被老夫人叫去寿安堂,名为吃饭,实则是说她这个新媳妇的不好吧。 没嫁进来之前, 老夫人就相当不喜欢她, 今日发生这事, 怕是老夫人以后都要同她势如水火。 年沛山夹在母亲与媳妇中间, 会帮哪一方? 就苏宓姿所知道的, 男人大都选择谁也不帮,让女人自己挣扎, 好比自己的父亲苏海通。所以, 她也没指望年沛山帮她。 听说,年老夫人是拼了命将年沛山养大的,落下一身的病, 才需要拄着拐杖。年沛山偏向母亲,苏宓姿嫁进来之前,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她从年沛山手里拉过帕子:“我自己来。” 他擦得仔细, 苏宓姿发现没什么好捯饬的, 帕子捏在手心里, 坐直了身子看他,等着他语重心长讲家和万事兴的道理,讲他的难处。 年沛山看着她冷漠的眼睛,还有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冷笑。 他起身,去净室洗漱。 苏宓姿坐在床上, 目瞪口呆,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干脆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肚子上。 每次月例,她都备受煎熬,疼得整个人恨不得蜷缩起来,最疼的时候,她觉得不比生孩子痛苦。这种时候,她会咒恨老天,不给她生孩子的机会,却要让她受这样的苦头。 即使大夏天,她腹部也盖着被子。 苏宓姿侧身睡了,背对着外头。 年沛山已经习惯了,他从净室出来,熄了灯,躺在她身边。 两个人没有讲话,苏宓姿却有点害怕,如果他今晚上还来怎么办? 年沛山一个侧身,将她搂在怀里,贴着她纤弱的后背,一只大掌搁在她小腹。 苏宓姿握紧了拳头,想要撑开他的胳膊。他的气息浓烈,还带有轻微的汗水味,关键是,他明明…… 苏宓姿后脖颈缩起来,躺平了,离他有些缝隙:“月例来了。” 如果他有需要,她可帮不了。 年沛山说:“嗯。” 他知道。 他的手还是放在她腹部,十分温暖。 苏宓姿咬牙望着帐顶,四周黑黢黢的。年沛山的头抵着她的耳朵,鼻息喷在她脖颈,简直撩拨,让人心惊肉跳,却也不好将他推开。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几乎第一次和男人这般清醒地同床共枕。年沛山把她锁死了,很不自由。 长长叹一口气,苏宓姿只能闭眼,学着习惯身边有人。 · 第二天,苏宓姿迷糊睁眼,她听到年沛山的声音,似乎说要去叫大夫。 春黛一听小姐发热,赶忙出去巷子口找大夫。 春笺很懵:“小姐生病了?” 昨天,窦智还骗她,说姑爷没有打小姐,那是夫妻房里的事。她不相信,她更怀疑小姐被姑爷打了,要冲进房里看看。 苏宓姿费力撑起上半身,她头好疼啊,视野里一片模糊,只看到年沛山又是一身的白色里衣里裤,站在房门口。 这回好点了,他穿了鞋,没那么粗鲁。 年沛山见她起身,赶忙过来,将她扶到怀里:“怎么样,难受吗?春黛去找大夫了。” 苏宓姿伸手按着额头,满头冷汗,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听说大夫,她立马打了个机灵,伸手推开他:“我不看大夫——我不看!” 她捂住嘴,这下好了,嗓子也哑了。 “别闹!”年沛山说,“生病了,还要这样任性?” 他很急,声音不自觉大了。 苏宓姿盯着他,眼泪慢慢蓄积起来,泪盈盈的。因着生病了,她满脸通红,性子也执拗起来,她抑制不住地哭起来,还拿手捶他:“你吼我,你又吼我!” 洞房时,他就是这样叫她闭嘴的。他嫌她烦,嫌她讨好他……难道她就愿意那样恶心地讨好他么?哼,她真的好委屈啊,一下子崩溃了。 “好好好,我不该吼你。”年沛山软声哄她,给她擦眼泪,“你发热了,要看大夫,大夫一会来就来。” 她的额头发烫,怎么能由着她不看大夫? 年沛山问门口的春笺:“给夫人找一套衣裳出来。” 待会大夫来了把脉,肯定是要穿好衣裳。 春笺正歪着头,咬着指头,看着房里像小孩一样正哭唧唧耍无赖的小姐,还有慌得手忙脚乱的姑爷,这才慢吞吞去给小姐找衣裳。 苏宓姿却不肯了,她不要看大夫。 年沛山被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闹得脑袋疼,他按着她的肩膀,尽量轻一点:“你不看大夫,病怎么好?” 洞房那次,他真的没有特别用力,但她身上就留了好几处青黄的印记,在白腻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我泡热水澡就好了。”苏宓姿对春笺吩咐,让她去抬热水来。 每次生病,她都是用的这个法子,顺利躲过大夫。 她这简直是在犯浑,年沛山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热水来得很快,年沛山拦不住她,还只能扶着她去净室里泡着。 年沛山在门口,听着她不停吩咐春笺:“再加热水,再加。” “小姐,再加你就变成水煮鸡胸肉啦。”春笺提着空桶。 苏宓姿浑身烫得通红,她闭眼忍着,靠在桶沿,似乎真的舒服了好多。 老大夫来的时候,苏宓姿还在净室,她死活不肯出来,也不肯把脉。 最后,年沛山做了妥协,他让大夫开个药方,先喝着看情况。 主要症状是发热,嗓子哑,看着像是上火了,大夫说。 春笺在旁边,她加了一嘴:“我们小姐最近受伤了,出了好多血。” 老大夫看着这一片大红双喜,心中了然,意味深长看着年沛山:“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些,顾念女子体弱。” 啧啧两声,大夫捋着胡子,几笔写完了方子:“随我去抓药。” 春笺猴儿急,赶紧跟着去了。 年沛山站在房里许久,看着静室的帘子,一动不动的。 昨晚上被母亲叫去吃饭,他便知道母亲有话要说。他便先找了春黛问情况,春黛说得简单,只说宓姿身上出了点血,需得处理,给婆母敬茶晚了些,最后婆媳两人错开,导致了误会。 春黛说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年沛山便没想那么多。 是他太鲁莽了,年沛山拍了拍自己后脖颈。当时太冲动了,也没有想过她受不受得了。 难怪她刚才哭诉,说他“又”吼她,怕是…… · 苏宓姿眯着眼睛在净室泡澡。大热的天,水凉得慢,迷迷糊糊差点睡着了。 年沛山将她叫醒时,她嘴巴都快挨到水面的花瓣和泡沫了。 苏宓姿睁眼,眼前的男人,穿了一身黑色的金色滚边常服,蹲在浴桶边上,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把药先喝了。”年沛山给她喂药。 苏宓姿皱着眉头,她闻着就觉得苦。 年沛山拿出一颗蜜饯:“先喝药。” 她根本就不喜欢吃蜜饯……苏宓姿很无语,他总是强迫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她想离开,撑着浴桶边缘,就要起身。 水哗啦哗啦,随着年沛山的视线移动,苏宓姿赶紧又坐回浴桶里,遮住胸前,皱眉看他。明晃晃的嫌弃,年沛山不是看不懂。 “你喝了,我就走。”年沛山把碗递到她面前。 苏宓姿一咬牙,接过来,捧着碗边缘喝了一大口。 年沛山便转过身去,给她拿衣裳。 良药苦口,苏宓姿喝完药,苦得眼睛都睁不开。 年沛山看她这样,笑了,拿帕子给她把嘴擦了。 猝不及防地,苏宓姿嘴里被塞了一颗蜜饯。能甜死人的蜜饯。 也不知是这热水澡的功劳,还是因为喝了药,到中午,苏宓姿的热度便下去了,只还有些头疼,四肢发软,便在床上躺着。 到了傍晚,她才想起来,明日要回门,好多事情没有安置…… 唤来春黛,春黛说:“今早夫人睡下了,爷便吩咐人去办妥了。怕夫人你担心,管事的列了一张单子。” 春笺和春黛都还是习惯叫“小姐”,年沛山却特地说了,这称呼要改过来。说完,春黛将袖子里的一个小册子递给苏宓姿。 突然被春黛叫“夫人”挺怪的,苏宓姿没有计较,反正这规矩早晚要改过来,她接过小册子一看,闭紧了嘴巴。 回门的礼数,年沛山很周到,甚至可以说很隆重。 · 第二日起早,苏宓姿在年沛山的陪同下,回了娘家。 苏小姐嫁得好,很多人都知道。再一看她这回门的气派,夫君时时护在左右,情浓至深,要人好不艳羡。 继母张氏带着苏励过来,给苏宓姿见礼,拉着她十分亲热。 仿佛两人是亲母女。 苏宓姿全程都在笑,笑到脸僵了,直到父亲将她叫去喝茶。 父亲问她这两日可还好。 苏宓姿想起这两日的坎坷,同年沛山置气,他们其实连交杯酒都没有喝;同婆母吵闹,茶也没有敬;还有,她昨日便病了一回,今日出门,摸了不少的脂粉。 她笑着说:“很好啊,沛山他待我很好。” 苏海通万分感慨,他红着眼,连连点头:“没有选错人就好,就好啊。” 苏宓姿也低下了头,眼睛有些酸胀。 什么叫做选错人呢?什么又叫选对人呢?她无法确定。 就说给婆母敬茶那个事,年沛山肯定也是对她有看法的吧。春笺耳朵灵光,她昨天打听到了,她婆母便是避重就轻给年沛山说了事情经过,听着像是她没耐心,也不尊重老人,反倒还蹬鼻子上脸。 年沛山没有提过这件事,可能是不在意,也可能是觉得还没必要在意。日子天长地久的,保不齐哪天他便会烦了,过了这蜜月期会怎样? 苏宓姿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往自己房里走,拍了拍眼角的湿意。 途经院子,正看到苏励那个小鬼头,伸着胖手要红包。 年沛山说:“喊姐夫。” “姐夫!”苏励喊得一蹦三尺高,十分开心。 年沛山从袖口抽出一个红包给他。 苏励打开红包,竟然是一张银票!他家里吃穿不愁,但是他父母都不许他乱花钱的,他恍惚抬头,看着眼前的姐夫,仿佛财神上身浑身冒金光。 苏宓姿也看到那银票了,她两步过去:“小孩子家家的,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年沛山给小孩那么多钱做什么? 苏励把银票抓好了,藏在自己胸口,赶紧躲在年沛山身后:“姐夫,你看她,又抢我东西!” “我什么时候抢你东西了?”苏宓姿很生气,明明是这小子抢走了父亲对自己的所有关注。 苏宓姿逮着小兔崽子,从他胸口把银票扯出来。 苏励按着胸口。 一个要扯,一个不让,最后银票被撕成两半。 苏宓姿愣了。 苏励如同天打雷劈,那小胖手捧着半边银票,脸涨得通红,一不做二不休,躺在地上扭起来,哭起来:“姐姐最坏!” 苏宓姿抬头,就见年沛山正望着自己。她赶紧低头,有点手足无措,伸手拉苏励这个小胖子:“多大的人了,还在地上滚?信不信我告诉父亲?” 一听父亲,苏励愣了,转眼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你就是仗着父亲最疼爱你,就喜欢告我的状。” “说什么鬼话?”苏宓姿也不耐烦了,她去找父亲。 年沛山拉住她的胳膊:“小孩子而已,较真做什么?” 说着,年沛山一把将地上的大肉团子操起来,抱在怀里:“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好好说,哭什么?” 苏励不哭了,抽着鼻子,指着苏宓姿跟年沛山告状:“她……爹爹明明最喜欢她,她还老是……老是欺负我。” 苏宓姿白眼都翻上天了,她讨厌苏励这种熊孩子,哭哭闹闹,让人头疼。 更何况,他出世的时候,爹爹抱了他多久啊,那模样几乎感动哭了,舍不得放手。 苏励竟然说,爹爹更喜欢她?喜欢她什么,喜欢她没有娘,喜欢她没有兄弟倚靠么,喜欢她这个女子么? 她的眼睛红了,年沛山低头,哄怀里的胖小子:“那你说说,你爹爹为何最喜欢她?” 这问题一出,苏励的眼泪从弯弯细流,变成了泄闸的洪水,但哭得很婉约:“爹爹他老是喜欢说……说我什么都不如姐姐……说她字比我写得好,说她比我聪明……还说她三岁便能认字,五岁便能作诗。可是……我也会啊……只是现在没有她好……呜呜呜……” 苏励掰着指头数,他用胖胳膊肘抹了眼泪,好伤心啊,在姐夫宽阔的胸前躺一躺。 年沛山望着苏宓姿。 苏宓姿垂下了眼,抿紧嘴唇。 “抱歉,平日对这混小子管教不到,让沛山你见笑了。”是苏海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站在了廊下。 苏励那番话,也不知道他听到多少。 苏励一听他老子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抓紧了姐夫的衣襟,缩在他怀里。 出乎意料,苏海通只是眼风凌厉地扫了这小子一眼,对苏宓姿说:“宓姿,你跟我来。” 苏宓姿低着头,跟在父亲身后。 拐过两道门廊,到一棵枇杷树前,苏海通突然站定。 苏宓姿仰头,看着眼前茂密的树枝,她死死抿紧嘴角。这棵树是母亲生前与她一道种的。 “宓姿,你弟弟他不懂事。”苏海通望着枇杷树的枝叶,枝叶浓密,竟看着有些阴森。 苏宓姿望着父亲的身影,有些瘦削,鬓角白了大半,她一惯懂事地说:“嗯,我知道。” 但,心里肯定还是怨。何必在这里说这个话呢? 苏海通半天没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 苏宓姿低头站了一会,她转身就走。 苏海通听着耳后的脚步声,很干脆利落。不像她母亲,也不像他,那便好,那便好啊。 苏宓姿走到月形拱门口,身后的父亲突然说:“阿励出世的时候,我在想,若他是宓姿的亲弟弟该多好。” 两行泪骤然落下来,苏宓姿擦掉泪痕,回头看父亲。 他仍旧仰头看着那浓密的、深碧色的树冠,一动不动,仿佛就是这树旁的一片景。 苏宓姿脑中忽想起曾背过的一句话——“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什么都没有讲,却什么都讲了。 “嗯。”苏宓姿喉咙如火在灼,但是母亲已经死了,她转身离开。 · 下午,年沛山带着苏宓姿回到年府,去宫里面见皇上。 后头几日,年沛山也忙得见不着人,只晚上回来,洗了澡,同苏宓姿躺在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喜被,两人便像是一对沉默的夫妻。 这一日,年沛山照例将手放在苏宓姿小腹上。苏宓姿也习惯了,反正推不开。 就在她快要睡着时,年沛山却突然说:“赵陵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迟到啦,将近五千字大肥章奉上。 另外,这个是小虐哈,下章就解开误会啦。小仙女们好像怕虐,那我就明晚八点更,后天星期三不更啦~ 第27章 会出人命 苏宓姿陡然睁开了眼。 她不是关心赵陵, 只是很好奇,他会娶谁?上辈子他宠爱柳玫,心中白月光是上官静婉。苏宓姿去上官静婉家中拜访, 意外发现她与赵陵一直有书信往来。 赵陵的字迹, 她不会认错。还有一封未寄出去的信,是上官静婉拒绝赵陵心意…… 当然,苏宓姿也知道, 她已嫁作人妇, 不该过问赵陵的事, 也没必要。 她重新闭了眼, 鼻子里“嗯”一声。 年沛山盯着她的脸, 说:“他要娶上官静婉。” 苏宓姿的眼半开,她愣住了, 忽而转头, 仔细地打量年沛山:“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忽而想起来,上辈子年沛山沙场挣命,这时候还只是个中郎将, 后而一步步登上权利的顶峰;这辈子他是“救了”皇帝,靠他爹年著淳获封…… 就因为他的选择变化,才导致上官静婉的提前回来。他才是所有故事的开始,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是重生的, 那他必然知道……自己曾经嫁给赵陵。 难怪他特意说赵陵的事, 不过是想要看自己的反应……难怪他那日对她粗鲁,还不许她说话……原来在他眼里,她只是嫁过赵陵的女人。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受她的撩拨?苏宓姿忽然怀疑,他娶自己的目的。 转头想想, 自己撩拨他的目的,也没单纯到哪里去。更何况,自己不能生孩子,还要嫁给他…… 哪有脸找他的不是? 从使小性子到愤怒,又到卑微惭愧。赶在年沛山说话之前,苏宓姿抢先一步笑了:“我是说……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年沛山望着她脸上讨好的笑容,许久没有讲话。 苏宓姿心里有些发毛,她轻轻拍年沛山的胳膊:“夜深了,睡吧。” 她把头侧过去,再一次背对着年沛山,却竖着耳朵听年沛山的动静。 年沛山坐起来了,他半天没动静。 苏宓姿咬牙,假装睡着了,蓦然一把被年沛山从被子里捞起来,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年沛山怀里,同他侧对着。 “你做什么?”苏宓姿吓了一跳,捂住衣裳。 年沛山看她放在前襟的手,两人在黑暗里面对面。 他说:“你是不是还生母亲的气?” 苏宓姿屏息听着他的呼吸,分不清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恼她不该生婆母的气,还是不该还生气? 她轻轻摇头,怕他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笑,笑出声来:“没有啊……一家人在一起,难免会这样……” 直觉应该再找个能服人的理由,但她还真找不到。和婆母那件小事,说到底哪个人是完全无错的?苏宓姿并不想先低头认错,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难得收回来了。 年沛山看着她:“你是觉得我有错,不该第一日就放了你去面对母亲,出了问题没有人体谅你;也觉得母亲有错,不该给你冷脸看,让你在那里等——” 他的眼神冰凉,语气也很硬,把她心里的想法也差不多说完了。但这态势实在不好,苏宓姿赶忙打断他:“我没有觉得都是你们的错。我自己也有错——身子不好,应该和婆母说清楚……” 后头婆母没有再找她麻烦,或许她应该感恩戴德去请罪。甚至,她就该争气一点,为何要突然来月例?但是……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卑微。 眼泪突然流出来,毫无预兆,苏宓姿也无从干预。 索性她演上了,摸一把脸上的泪:“嗯……是我的错,老夫人心里怕是也担心,我明日去跟她解释清楚,免得心里留芥蒂。” 反正,这京城里就没有哪家媳妇不受婆母磋磨的。她得了年沛山的好处,哄哄婆母也是应该的。这样一想,心里舒坦了很多。 “我没有这样看你。”年沛山给她把眼泪抹了。 “嗯?”苏宓姿退后一些,她自己擦。 年沛山给她递帕子:“我没觉得你只怪其他人,也没觉得这些都是你的错。一家人住在一起,你刚嫁过来,和母亲多有摩擦很正常。” 更何况,母亲确实不喜欢她,年沛山心里是有数的。 年沛山向来都是粗鲁的,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也就她主动撩拨的时候,他会配合。他一下子掏心讲这么多话,苏宓姿有些难以置信。 她将手中的帕子捏成一团,低着头,不再看年沛山。 年沛山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说:“你身体不适,我同母亲说过了,她能体谅。也不用这么一时就要亲亲热热做一家人。” “你同母亲说过了?”苏宓姿脱口而出,仰头看着年沛山。 得罪了婆母,确实没什么动静,原来他同婆母说的?还以为他只会听信婆母的话,觉得自己故意给人脸色看。 苏宓姿又垂了头,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言语间又恢复了活泼,年沛山将她脸别过来:“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便没打算说。谁知道你自己闷着生气,还不肯看大夫。” 苏宓姿一想,也是,年沛山这样粗鲁的性子,许多小事,他就算知道,就算做了,他也不会挂在嘴边。 既然话都说开了,苏宓姿也要为自己争取一下:“婆母含辛茹苦才将你养大,我才嫁过来,谁知道你会帮谁?再说,这种小事多了,难保哪一日你便烦,伤了夫妻情谊。” “现在就不伤夫妻情谊了?”年沛山捧着她的小脸,在夜里莹白。 看着一副聪明样,实则反被聪明误。她父亲心爱她,她五岁的弟弟都看得清楚,偏她一叶障目。 他知道,她也是想要好好嫁人过日子,想法多,可是又不敢说出来,导致误会重重。 苏宓姿被他这么一戳,里子面子都没了,他在嘲笑她自作聪明。她梗着脖子,控诉他:“还不是因为你,闹得那么狠,害得我……” 说着,苏宓姿忍不住拿拳头捶他,无声地哭起来。他那晚一点不怜香惜玉,就由着自己喜欢胡来。 年沛山就任她打,知道她委屈,柔声哄她:“下次,我再胡闹弄疼了,你就告诉我。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我没说吗?!我说了好疼啊,你还叫我闭嘴!”苏宓姿气吼吼看着他,“你才应该闭嘴!” 年沛山哈哈大笑,她真的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一遇到事情不对就做缩头乌龟。 苏宓姿皱眉看着他,伸手去捂他的嘴:“不许笑了,不许笑!” “嗯,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年沛山笑得眼泪快出来了,两人额头相抵,他说,“往后要是我弄疼你,你就咬我,使劲咬。” 那件事,真的是他的错,心态不稳。 苏宓姿看他不像说笑,便伸手勾了他的脖子,把脸亲昵地贴在他额头上:“这可是你说的。” “嗯。”年沛山亲她的脸颊,哄她去睡觉。 两人面对面卧着睡了,仿佛心里终于没有了任何芥蒂。 年沛山突然伸手去拉苏宓姿的裤头。 苏宓姿吓了一跳,按住他的手,才发现,是自己的裤带散开了…… “我自己来。”苏宓姿系好裤带,重新躺平。 年沛山将她一把揽进怀里,一夜好眠。 苏宓姿却睡不着了,望着帐顶发呆。 终于确定,年沛山真心待她,可是她不能生孩子。 · 第二日年沛山起床,苏宓姿服侍他洗漱,送他出门。 春笺悄摸摸从外头进来,关上了门,和苏宓姿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成亲那晚上端莲花糕的妈子,给春笺找着了。 苏宓姿那晚上有些懵,只记得这妈子的食指断了一小节。她猜测这妈子是在厨房帮工的,没想到这妈子竟然是临时拉来帮做喜事的,姓于,平日在集市卖鱼清理内脏。 春笺问了于妈,当日谁叫她送的莲花糕。 于妈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个小丫鬟,看着挺气派。当时她去年府讨喜,这丫鬟手里端着一盒莲花糕,说是新夫人喜欢吃,要不是她腿脚不好,她便自己去送了,说不得还有赏钱。 没想到,赏钱没有,夫人看着也挺不高兴,她马上就溜了。更没料到被新夫人找上门。 听到这里,苏宓姿终于舒坦了,不是年沛山吩咐的就行,这基本说明上官静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要离间她和年沛山。 第二件事,则是关于刘妈。刘妈是上官静婉身边关键的人物,却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死的。春笺找了她家的一个闲着的表哥,四处去打探刘妈的老家在哪里。 人死了,总要在老家安葬的吧,可春笺她表哥问过一圈老乡,总觉得事有蹊跷,竟然给撅了人家的坟头。这不干不知道,一干真是吓一跳——坟墓里空空如也。 春笺说:“肯定有猫腻。” “嗯,继续查。”苏宓姿愈发感觉上官静婉满嘴谎话,或许……当年说自己不孕的事,都是假的。 春笺摊手:“表哥说,他得加点补贴。” 苏宓姿看她那笑眯眯的小样,自然是答应了她:“这次给他加十两银子。你这表哥也算是个人才,闲来无事,却不怕挖人阴私。” 春笺得了好处,洋洋得意:“他平日就喜欢查探这些,觉得自己是个做神探的好苗子,一是仔细,二是八卦,三是不怕死。我姑父死活拦着他,不许他去衙门做事;他便每天游手好闲,父子俩互相折磨。” 一和二都好理解,苏宓姿笑:“为何不怕死?” “大概喜欢吧。”春笺也很无奈,“其实他跟我说,去刘家掘坟之后,有人威胁他,不许再查下去,我好担心,他还说这没什么,他是被吓大——” “有人威胁他?”苏宓姿吃了一惊,“怎么不早说?” 春笺撅着嘴:“表哥说这种事见的多了,不足为奇。再说了,对方只是个黑衣的女子,三脚猫功夫,他打得过,吃了人家豆腐,洋洋得意好几天。” 苏宓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赶紧叫停:“这事不简单,叫你表哥别再查了。” “为什么?” “会出人命。”苏宓姿郑重看着她。 说到黑衣女子,苏宓姿便想起了袭击上官静婉的刺客单梨。 年沛山说,那个刺客淹死在池塘里,实在过于轻飘飘,甚至隐约有权势在力压传闻。此事涉及皇帝,可是却不了了之,说明宰相上官寅和皇帝都默认年沛山的说法。 但苏宓姿认为,此事不简单,那个黑衣女子不简单,背后的阴谋或许牵扯到朝堂。 苏宓姿莫名有些发慌。 春笺从不知道小姐为何要查刘妈,也不知道为何要查莲花糕,她只知道这事收不住了,她表哥可不是个虎头蛇尾的人:“小姐,我也拦不住我表哥。实话说了吧,后来还有人给表哥传信过,让他不要查了……” “还有人威胁?”苏宓姿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样看来刘妈的事涉及好几拨人马,犯不着因为自己不孕的事情把这位表哥的命搭进去。 苏宓姿冷着脸:“你和你表哥说,他再查下去,我一分钱也不给。” 春笺咸鱼脸:“我觉得没用。他喜欢的事情,不给钱也干,谁都拦不住。” 苏宓姿:…… 总之,目前来看,春笺带了的两个消息都佐证上官静婉在说谎,苏宓姿大胆推断,或许不孕也是上官静婉编出来的假话。 可是,上官静婉骗她不孕,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这其中原因,苏宓姿真是想不通。 刘妈这边的线索基本上是断了,也不能再查下去。 当年知道她不孕的事,还有那个和尚,法号念真。这些年苏宓姿也在有意无意打探这位师父的踪迹,可他再也没有来过京城,听说的传闻也少。 苏宓姿想了许久,求人不如求己。所以……应该自己设身处地证实一下真假? 第28章 围场狩猎-万字更入v新章 是否真的不孕, 无法从别人那里得知,也不好去找个大夫瞧瞧,苏宓姿心头一计——她为什么不直接和年沛山努力生个孩子? 希望还是要有的, 万一实现了呢? 可惜, 这几日,年沛山真是太老实了。晚上睡觉,一手揽过她抱着, 便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了。苏宓姿悄眯眯试过, 拿纤细的食指在他胸口画圈圈, 年沛山抓了她的手指, 握在手心里, 眼皮子都不睁,说:“别闹。” 终于等到身上干净了, 苏宓姿一大早起床, 先是泡了大半时辰的花瓣澡,特意加了定香闺的香油,还洗了长发, 丝丝柔顺,她很满意。 几种颜色的指甲油,她排成一排, 选了最鲜艳的朱红色, 夺人眼球方为上策。 哦, 还有新的肚兜,新式样,蚕丝的,粗织的纱网,若隐若现叫人好奇。柳玫可都是这种肚兜, 苏宓姿赶紧□□黛去安排起来。 嗯……还有房里的香薰可换了。苏宓姿平日里喜欢淡的,今日便换成浓烈的。 忙到大晚上,苏宓姿守着一桌子饭菜,胳膊撑着下巴,几乎要睡着了。 春黛从外头进来,禀报:“夫人,爷说他不饿,叫夫人先吃。” “哦。”苏宓姿又想起来,“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就寝么?” 春黛摇头:“爷说,他这几日忙。为免打扰夫人你歇息,便在书房歇着。“ 苏宓姿:…… 她喉头梗着什么东西,那是她造人的希望。嗯,年沛山是怎么回事?一个男人,也就成亲不到十日,才……那么一回。竟然丝毫不想着的么? 苏宓姿记得,赵陵娶了柳玫,可是十几日夜夜高歌,柳玫的嗓子都快哑了。听说,这种事,男人一旦开了口子,绝对收不住…… 年沛山不是有什么问题吧,可是……苏宓姿回想第一夜,他不像是有问题的人啊。 为了希望,当然是该去将年沛山叫回来,这样他好她好大家好,偏偏他不配合…… 但是,苏宓姿找不到厚脸皮的理由,只能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年沛山明日便该自己回房了罢,她再忍一晚上。 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拖,一晃眼四日过去了,苏宓姿没等来年沛山,先等来了婆母的号召。 婆母遣人来,说让新媳妇一起去法华寺礼佛。 和婆母发生了冲突,年沛山也说了,不必这么快成为开开心心一家人,苏宓姿这几日也没有去请安。不知道婆母叫她出去说话,是要说什么话,表达几个意思? 婆媳两人,坐了两辆马车去寺庙,貌合神离地拜过一圈菩萨,年老夫人又带着苏宓姿拜了送子观音。 看着送子观音,还有那坐下可爱的小童子,苏宓姿惭愧地低下了头,婆母是来催她开枝散叶的。 年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既你已入我年家的门,我便不说什么了。可你再怎么任性,也不该拿阿山那孩子出气,叫他去睡书房……哼,这传出去好听?” 苏宓姿惊呆了,在外人看来,是媳妇生婆母的气,然后罚新婚夫君去睡书房?冤,比窦娥还冤,她赶紧张口解释。 年老夫人一挥手,制止她:“多说无益,阿山想要好好过日子,我也懒得与你多生嫌隙。只望你们夫妻和顺,早点为我年家延续香火。” 苏宓姿低头,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这老太太颐指气使的,根本不给人说话的余地。这下好了,她得想办法赶紧生个孩子出来,不然得一直这么吃哑巴亏。 老夫人的意思,苏宓姿明白,就是要将年沛山哄回来嘛。 午间要吃素,年老夫人定了一间禅房,顺便午休。 苏宓姿早早吃完,出来透口气。 一旁的春笺递给她一颗杏儿:“小姐,不酸,你吃。” 苏宓姿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皱眉:“哪里来的?” 春笺指了指前边的院子,院子里有棵杏树,十分的高大,树叶繁茂,绿莹莹的。早过了杏子成熟的季节,却还有晚熟的一两颗挂在上头,黄澄澄的。风一吹,那杏子便格外招摇。 春笺看到了,便爬上去采了两颗,她一侧头,望着苏宓姿:“小姐,你笑什么?” 苏宓姿嘴角含着一丝微笑,被灿烂的阳光照着,反倒显得明亮而温柔,她说:“想到一颗很甜很甜……的杏子。” “小姐你不是总说杏子很酸吗?”春笺咬着手里的杏子。 苏宓姿叹一口气:“是啊,真是奇怪,那颗杏子很甜。” 甜得记忆犹新。 苏宓姿抬脚,往那个院子走,来到杏树底下,看着杏树对面的那间禅房。上辈子常来这里独坐,前段时间发现有人偷听她,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仿佛这世上,独处的空间一寸也没有。 当年,就是在这禅房里,由念真和尚看诊,由上官静婉告知自己不孕的噩梦。也是在这禅房前的杏树下,苏宓姿遇上了一个年轻的小哥哥,他浑身脏兮兮的,在树上摘杏子,但长得好看又喜欢笑。 那时,她十二,丧母之痛难以走出。可是仰头看着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哥哥,气质那么的独立。她只需要站在树下,仰望他就能得到力量。 他摘杏子,有从树上漏下来的,她给他捡起来。弄脏新做的衣裳也没关系,她很乐意。 小哥哥被她看得不耐烦,还吼她:“看什么看!” 在苏府,苏宓姿是嫡小姐,但也习惯了看人脸色说话。但是这个小哥哥吼她,她一点也不怕。 他从树上下来,苏宓姿主动凑过去,把杏子都给了他,讨好似的笑:“我帮你捡的。” 小哥哥愣住了,从怀里掏出一颗杏子给她作感谢。 那颗杏子好大好大,苏宓姿捧在手心里,沉甸甸的。 他的笑容很纯粹,眼睛也是。 这杏树在寺庙中生长百年,树干要两人合抱。 苏宓姿靠在树干上,望着远处的阴云密布,也不知这杏树看过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多少云卷云舒。 就在这时,“哐”一声传来,苏宓姿吓了一大跳,才反应过来是谁踢了门。 辨认声音,竟然是从背后的那间禅房传来,也就是上次监听她的那个禅房…… 说不定能碰上对方,转念一想,退回到杏树背后,就听到上官静婉的声音传来:“你这一日日的都要困在这里,是疯魔了不成?” “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行踪。” 这是赵陵? 赵陵很生气,没想到上官静婉会追到寺庙里来堵他烦他,因此一把扔了茶杯。茶杯下头不稳,滚到地上。 上官静婉从没被人这般甩脸色:“赵陵你以为你是谁?不要以为订了婚,我便要想苏宓姿那般窝囊受气!” “那好啊,你嫁给其他人,自便。”赵陵冷冷地看她一眼,手背在背后,转身出了禅房。 上官静婉追出来,对着赵陵的背影嘲讽地说:“就算你现在装得再深情又如何?她上辈子因你而死,这辈子喜欢年沛山,是他人妇,你永远也得不到——” “那你呢?喜欢年沛山,不折手段害人,还是没有得到他,我们彼此彼此。”赵陵突然回头,眼眶猩红,他眼里风雨欲来,好不掩饰。 上官静婉被他戳中痛处,无法辩驳:“你——” 苏宓姿惊得目瞪口呆,捂住嘴,幸好提早缩在树干后头,一动不敢动。 简直无法置信。赵陵和上官静婉吵起来,竟然是因为自己么?因为赵陵还眷恋自己,才长期来这禅房里带着? 苏宓姿推测,上次监听她的人是赵陵,这一次守在禅房的也是他。那么……上辈子她被赵陵折磨得低声下气,只能强颜欢笑,躲到这禅房里才敢哭上一场,或是释放哀怨,赵陵竟然是知道的? 既然他知道,那他为何还无动于衷,还要每日由着柳玫给她气受? 如果说赵陵心爱她眷恋她,苏宓姿是一点也不信的。 · 终于等到身后的动静没了,苏宓姿才敢挪动步子。 她只想离开这里。 没想到刚出这院门,就被上官静婉一步步堵回来了。 上官静婉嘴角噙着冷笑:“果然是你。” 上官静婉追赵陵出禅房,便正好看到杏树后头一抹浅紫色的衣裙被风撩起来。 苏宓姿冷冷打量对面的女人,满面的霸气,鲜妍的服饰,精巧的首饰。那个趾高气昂的上官静婉又回来了,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可这样一个人,苏宓姿竟曾将她当做好友,她竟信了她的鬼话。更重要的是,上官静婉有那样的能力,即使做了坏事撒了谎,她也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苏宓姿不敢相信她说的任何话,暂时保持沉默,敌不动我不动。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上官静婉说话时,盯着苏宓姿的脸,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放过,“是不是抢了年沛山,你便在心里窃喜,觉得我一辈子都要活在痛苦里?是不是这样,你就觉得自己有资格嘲笑我?” 抢了年沛山,让上官静婉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这是苏宓姿的最初目的。 但是现在她不这样想了:“你要嫁给谁,我都没意见。从今往后,我也不想和你比。” 苏宓姿的语气平静,她还有可以怀孕的希望,现在根本就不介意上官静婉的人生如何,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 可就是这样简单一句话,几乎让上官静婉气得晕过去:“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肖想和我比?“ 这声音真是尖利,苏宓姿侧身而过,去找婆母回府。 才到婆母的厢房门口,苏宓姿发现春笺正猫着腰在门上听墙角。 这样不好吧,苏宓姿招手,让春笺过来。 若是让婆母知道,怕是又是一场震怒。 春笺听得津津有味,对着苏宓姿疯狂招手,指着房里头,一脸的得意。 苏宓姿咬牙,提着裙子猫腰过去,便听到房里的妈子正在说:“爷这回是真的是太不顾念老夫人您的面儿了。” “哎,能怎么办?都说娶了媳妇便忘了娘,此话不假。”年老夫人长吁短叹,“当着他娘老子的面,竟然维护刚进门的媳妇,说他同她才是最亲。” 这事虽过去了好些天,老夫人心里还是不舒服。 从年沛山在京城崭露头角,这张妈妈便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便安慰她:“您也只能放宽些心。您希望爷开心幸福,他得偿所愿,便是最大的幸福。从今往后,也是他与新夫人互相扶持,是最亲近的人。爷这话通透,您该为他高兴啊。” “我当然知道这小子通透,”老夫人长叹一声,似乎仍旧心有不甘,“他就是再通透,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年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抚掌嗟叹。 · 下午,苏宓姿跟着婆母回了府中,便急忙关上房门,与春笺讲悄悄话。 春笺听墙角更多,包括那天老夫人叫年沛山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年沛山看着没有心眼子,但他也算是抓大放小了,先找春黛问了情况,再去听母亲怎么说。 年老夫人当然是说这苏宓姿耍性子,才进来一日,便这般的任性。 年沛山也是厉害,没说谁对谁错,先是叫窦智关了门,接着跪在地上,给母亲请罪。 一是感念母亲养育之恩艰难,他做儿子的,必然是不该让母亲生气。 二是说明他想要的,不过是和苏宓姿姻缘和顺。而这必然也是母亲想要的。 三是反问:若他与宓姿分开,母亲认为他会开心?这真的是母亲想要的? 据说,当时老夫人久久没说话,一个劲流眼泪,最后只是说:“木已成舟,你这小子当初若肯听我的,不要搅入朝堂中……哎,说什么都晚了……” 这些都是春笺拼凑得来的信息,苏宓姿很想知道,为何婆母要说“搅入朝堂”中,便是“木已成舟”? 三年一次科举,许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这条道上挤,也要闯入这名利场,个个恨不得青史留名。 为何,婆母这般的反感年沛山进朝堂? 突然,外头春黛敲门:“夫人,食材都准备好了。” 从法华寺回来,苏宓姿便吩咐春黛准备些食材,她要做一桌饭给年沛山——哄他回来,创造机会实施她的造人计划。 有些事,她虽然怕,但还是得做。 将近傍晚,苏宓姿挽了袖子,她做了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上辈子,她也常给赵陵做。 年沛山还在书房,苏宓姿索性叫人将饭菜都送去书房。 书房的桌子小,反倒显得那几盘鸡鸭鱼肉极其夸张。 前两日,苏宓姿看到他就跑,怕得要死。今日却这般献殷勤,年沛山弄不清楚她今日是吹的什么妖风:“今日和母亲去礼佛,怎么样?” “挺好的。”苏宓姿点头。 若不是听了婆母的墙角,她还真不知道年沛山那般维护她,她很感激,又夹了一大块肉给他:“你吃。” 看她神情,不像有事。年沛山低头,三两口把碗里的饭菜扒了。 他吃完了,苏宓姿才吃了小半碗,见他起身,她伸手拉住他袖子:“诶,你去做什么?” “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比……陪着夫人吃饭还重要?”苏宓姿仰头看着他,抿着嘴笑嘻嘻,给他暗示。 年沛山旋即转身坐下,算了,她吃饭花不了多少时间。 春黛从外头进来,端了一碗汤。 苏宓姿接过来,示意她先下去,慎重递给年沛山:“你喝点汤。” 汤端到眼前,年沛山愣了,这味道有点不对。 被年沛山盯着,苏宓姿十分不自在,她低着头戳饭碗:“就……我发现这鹿茸都快放坏了,专程给你熬的。” 她的脸都快埋到碗里了。反正鹿茸代表什么,她已经暗示出去了,要怎么做,就看年沛山自己主动。 “不怕了?”年沛山在笑。 “嗯?”苏宓姿侧过身子,不看他,脸更加红了,她催促道,“你这几日在书房睡,母亲还以为是我给了你脸色看……” 说着,反倒是她更委屈了。 “汤放这里,我待会再喝。”年沛山笑,一是他不需要,二是他真没时间。 苏宓姿急了,她拿筷子指着那碗汤:“有什么事,你喝了汤再去做,不都是一样的吗?” 就那么想要?这真的只是喝一碗汤的时间? 年沛山被她逗笑,伸手捏她的脸:“是真的有事。明日我便要跟着皇上去围场狩猎,还需研究布防图,以防万一。” “围场狩猎?”苏宓姿有些吃惊。 一般,皇上出去狩猎,都是八月尾九月初,秋高气爽的时候。现在掐指一算,也差不多快到秋天了。 “嗯,可能要出去半个月。” “半个月?!”苏宓姿惊呆了,这可怎么得了?花了那么多的银子买鹿茸,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不舍得我?”年沛山嘴角微微上翘。 苏宓姿下意识摇头随即点头,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她要留住男人,可怜兮兮地拉着年沛山的腰带:“人家当然会想你。你都要走了,还不花时间陪陪我?” 苏宓姿这么明显的暗示,年沛山也是个成人了,怎么可能不明白。她突然变得这么热情的原因他不明白,也不想花时间去猜。 随即,一阵风吹来,把书房的门给吹开,哐当一声,下了苏宓姿一大跳,仿佛刚刚做了什么亏心事。 年沛山转身,把门关上,落了栓。 落栓那一下,苏宓姿蓦然回头,看着年沛山,灯火照在他脸上影影绰绰,但她年看出他的兴奋。 不会就这样开始……的吧? 苏宓姿的手开始抖,望着年沛山浑身僵硬。她在他手上,就像是黑熊手里的土豆泥,任由揉搓。 苏宓姿吞了一口口水,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坐好,酝酿心情,深呼吸。 年沛山转身,从书柜后头拿出一个盒子,摆在桌上。 苏宓姿看着那不起眼的方盒子,又看看眼前虎背狼腰的汉子,很是不解:这?就这? 那得什么时候才能验证自己能不能生娃? 苏宓姿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年沛山憋着笑,咳嗽一声:“你在想什么?” “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想。”苏宓姿眼睛瞪得像个铜铃,嘴巴鼓起来。 年沛山捏她的腮帮子,她张嘴咬他。 正好咬到他的手指,她的红唇在昏黄的烛火里,有了几分其他的意味。 苏宓姿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年沛山眼神里的动荡,她看得一清二楚,几乎是铺面而来。她下意识舔唇,却…… 年沛山指尖有异样的感觉。她张嘴放开他,他也抽回了手。 灯火摇曳,颇为放肆。灯火两端的男女却各自别开脸,很安静。 年沛山打开那个盒子,推到苏宓姿面前。 一盏青花瓷的酒壶,两只未燃尽的红烛,两只酒杯。 苏宓姿迟滞一会,望着年沛山:“这是?” “还没有喝过交杯酒。”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苏宓姿心口却是风起云涌。成亲那晚上很混乱,她对他有猜忌,他也没有顾念自己的感受横冲直撞…… 没有喝交杯酒,苏宓姿觉得有些缺憾,但重新提议和交杯酒,好像又太事儿。 没想到他格外细心,竟然将没有烧完的喜烛留着,特地要跟她完成这场交杯酒的仪式。 婆母也说他只顾念新娶的媳妇,苏宓姿想到这些,忽然发觉,一直以来他都诚意满满,反倒她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所说所做都不从本心,只是想要借助于他的权势,只是骗婚…… “谢谢。”这句话梗在苏宓姿喉头好久。 谢谢你让我觉得自己是可以有意见的,谢谢你让我觉得这个姻缘是值得的,谢谢你让我真正作为一个妻子被尊重。 苏宓姿心中满是感激,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经历,或许是嫁给赵陵之后的暗无天日,她从没对男人有过这样的期许。 但是,年沛山都帮她实现了。 “迟了几日,总要补上。”年沛山摆好龙凤双喜烛,点燃,书房里亮了许多。 苏宓姿把酒杯都斟满,一人面前一杯。 年沛山先举杯,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苏宓姿也举杯,两人手肘交叉,喝了这迟来好几日的交杯酒。 酒也喝过了,年沛山将蜡烛和酒杯重新放回盒子里,苏宓姿就双手撑着下巴,两眼痴痴地望着他。 她好像,头一次走了大运,很不真实。 年沛山一回头,就见烛火里的女人,她莞尔着,眼里有晶亮的笑意,十分纯真,只有他。 他一把抱住她的细腰,紧紧搂在怀里。两人鼻息缠绕,眼神相对,第一次如此的真挚而热烈。 苏宓姿捧着他的脸,认真地看了许久,突然凑过去,主动地吻住了他的唇,轻轻咬着舔着。 头一次不再想什么不孕不育的烦心事,不再因为母亲父亲的纠葛伤心,不再因为赵陵上官静婉所给的伤害而愤怒,苏宓姿只想如何与眼前的男人地久天长。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手掌贴在他的脖颈上,恨不得两人就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一起,一生一世,再也不会分开。 年沛山回吻她,如同小雨变成了狂风,他将她抵在书架上,书架上落下一本经书,砸在他头上。 苏宓姿笑了,笑得那般开心,伸手给他理发簪。 年沛山吻她脸上的泪痕,在她耳畔轻轻说:“会轻点。” 轻点做什么?苏宓姿现在恨不得要狂风暴雨才好。可她不好直接说…… 新婚夜的不和谐,弄得她受伤生病,年沛山这回相当体谅,整个过程都很慢。 “怎么样?”年沛山看她咬着牙,生怕自己太用力。 苏宓姿咬着牙帮子,不敢看他——还是不适应。 她抱紧他的大臂,如同攀着岩石:“我不怕,你……继续。” 后头的话,如同蚊子嗡,她自己脸红得不行。 “什么?”年沛山真没听到。 苏宓姿掐了一把他的腰,咬牙切齿看着他。 年沛山一把捏住她的手,连同另一只手反剪,看她这样招摇,他便不再克制,如同急雨动莲舟,低头吻她如同行路已久的口渴之人汲取井水。 苏宓姿只能紧紧攀附着年沛山,如同抱住一根救命稻草。 最后,苏宓姿软软歇在小榻上,小榻就在书架背后。一人有余,两人过窄。 她香肩微微露出,红裙和白袜子还扔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子,露出莹白的一只脚丫子。 苏宓姿将两只手枕在脸颊下,越过书架的空隙,看男人捡起地上的书籍,一本本都放回去。 方才他用力猛时,书架上的书便如同冰雹一样,一本接一本。他怕她被砸到,一直将她掩在下头。 那时,两人热烈地吻着,身体的连接,忽然让她生出了地老天荒的感觉。她勾着他的脖子,舍不得放开。 年沛山绕过书架,衣衫整齐,又是正人君子的模样:“□□黛过来扶你回房去。” 回去并不远,只用穿过一个院子即可。 苏宓姿懒懒伸出一只手,停在半空中:“我想在这里陪你。” “我还要弄很久,燃着灯你也睡不着。”年沛山伸出手,捏住她纤弱的手指。刚刚,她在他背上鬼画符,可是一点不留情。 苏宓姿浑身没力,她轻轻摇了摇年沛山的手掌,满脸的执拗。 年沛山只能说好,给她把被子掖好,只露出一张瓷白的脸来。 这两日夜里寒气很重,可不能再生病了。 苏宓姿很是好奇,刚刚胡闹过的男人,怎么还能有心思地去做其他事情。 她躺在书架后头,望着灯下的他,那般的专注,低头凝眸的样子,她一遍遍临摹,改日可给他画像了。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苏宓姿只感觉有一双大手掀了被子,躺进来,将她揽在了怀里。她很自然地搁在他的胸前,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 第二日清晨,苏宓姿醒来,年沛山一身清爽地过来,催着她赶紧洗漱,要去围场狩猎。 苏宓姿掀开被子坐起来,先是被自己身上的大片春光吓到了,她瞪了年沛山一眼,赶忙将被子盖上:“你怎么不早说?我还得准备好多东西。” 她还得洗漱,还得描面,还要准备出去的衣裳。 年沛山只给了她一个时辰:“不够的东西,后头再买。你去洗把脸上车。” 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苏宓姿想起他平日里抹脸的不讲究,不是很愉快,她可受不了,总还是要先洗个澡。不然总觉得……昨晚上身上有味道。 最后匆匆忙忙洗完澡,苏宓姿被年沛山提溜着上了马车,不能再耽搁。 苏宓姿生他的气,她都没有描面。 两人坐在马车里,苏宓姿一句话不说,背对着年沛山。 年沛山戳她的脸颊:“涂脂抹粉做什么?” “不涂就不好看了!” 年沛山的手指顺着她的脸侧滑动,粉粉的,给她撩起碎发,哄她:“谁说的?夫人就是素面朝天也好看得紧。” 这话不假,苏宓姿底子好,长得不错,便是这么走出去,也是人群里最扎眼的几个,但她还是想要描个脸,已经习惯了。更何况围场上的贵夫人不少,各个浓妆艳抹,那怎么比? 好看,是她的盔甲。 年沛山撩开帘子,□□笺从后头的行李里找到一个脂粉盒子,递给苏宓姿。 她开心地笑了,原来年沛山是逗她的,今早上就吩咐春笺和春黛整理好了。 · 苏宓姿很少出来凑热闹,到围场之后见到马儿,她十分开心。那么广阔的山林,她想要学习骑马。 年沛山是负责巡逻的,和禁卫军一起负责皇上的安防。空余的时间,她就央求他教骑马。 学会骑马,好歹是个技能。再则,她可以同他多多亲密接触,就当是婚后的甜蜜时光,听说这样对育儿很有效果。 事实上,夫妻两人这两日也是如胶似漆,晚上苏宓姿最爱在帐篷里,靠着年沛山的袍子看星星。 这两日,苏宓姿从夫人们的席宴下来,离天黑还早,她带着春笺去马厩找年沛山。 平日里,都是年沛山牵着马绳,这两日苏宓姿可以自己骑马跑动,越发精进。 这时候,禁卫军的首领一脸严肃过来,附在年沛山耳边说了两句话,年沛山叫过来窦智,让他送苏宓姿与春笺回住所。 围场附近都是山林,只往山脚下有几乎稀稀落落的人家,一直下去到镇子上,人才多起来。 住所在山的另一面,有两里地,并不是完全安全。 苏宓姿知道,皇帝有安全隐患。她没有吵闹:“等你回来。” 离开马厩,一行三人回住所。途经一块草木丰盛的林地,前些日下了大雨,地上冒出许多野蔊菜,有两个布衣的农妇在地里采摘。 苏宓姿无意听到这两人的话,听说念真师父要来山脚下的小镇? 她低头咬着牙。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告诉她不孕的真相,那边只有念真和尚了。这里离京城还是有些远的,或许可以乔装打扮之后找他看病? 或许还得像个办法,骗过年沛山,带着春笺独自去山下。 苏宓姿低头一直走,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站在羊肠小道上,望着入暮三分的天空,她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大声喊起来:“春笺!窦智!窦智——” 她依稀记得,当时春笺在地上扯野蔊菜,或许是她走神,不知不觉走错了方向…… 眼下,她要么趁着天色全黑之前,赶紧往回走,尽快找到窦智。还有一种办法,苏宓姿望着不远处的两间茅草房,或许她可以去问路,但是……那样也相当危险,如果她遇到歹人的话。 苏宓姿的心提到了嗓子口,越发用力喊窦智,却一丝回应也没有。 一声鸟儿尖叫,从树林顶上划过,苏宓姿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她突然回头,一个大胡子的猎户朝她走来,手上捏着一柄长弩。 “小娘子是迷路了么?”野熊一般的猎户跨过齐腿深的杂草,突然冒出头,一步步逼近。 苏宓姿看不到他的嘴角,但她能感知到,他在窃笑。 她捏紧拳头,站着不动,她不能显露出害怕,挺直腰背:“我夫君马上就来。” 她盯着他的手。 猎户看出她的虚张声势,嗤笑一声:“夫君?我在这附近可是一个人也没看见。” 苏宓姿扫一眼周围的环境,竟没有足够长足够坚硬的枯枝。天色渐渐黑了,苏宓姿心中的恐惧不断放大,她心如擂鼓。 莫不是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昂着头:“我夫君是当今皇上跟前的红人威远大将军,你难道没听过?” “威远大将军?听着威武,不过,”那猎户又逼近两步,“小娘子,不若我让你尝尝更威武的?” 猎户哈哈大笑,一把扔掉长弩,伸手去解裤子。 苏宓姿赶紧后退,往山上退,住所肯定是在山上,马厩也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往上跑,得到救兵的可能性也更大。 她伸手,想要抓住那长弩。无奈自己力气不够大,只抓住一支长箭。 猎户伸手,轻松捏住苏宓姿的手腕。 苏宓姿的手腕被死死扣住,丝毫动弹不得,手中的长箭也毫无用武之地。 眼看歹人的嘴凑过来,一股恶心的味道喷面而来,苏宓姿强忍着不适,睁开眼睛,看准路边一蓬病死的野草,叶子已经枯了。 枯了的野草十分尖利,苏宓姿用力抓住一把叶子,捏碎,洒在猎户眼睛上。 猎户的眼睛里进了草叶碎片,松懈中被苏宓姿逃脱。 苏宓姿知道,这办法困不住猎户。她体力小,根本不可能往上爬,希望渺茫,还不如全力往山下跑。主要是控制住速度,不要在半路上摔倒。 下定决心,苏宓姿就死命往山下跑,一路裙子都被路旁的灌木划出破洞。若是逃到山脚下人多的镇上,她便得救了。 一边跑,她一边喊年沛山的名字。在最恐惧的时候,她能记得的好像只有他。 可那猎户穷追不舍,他对山林熟悉,比苏宓姿还要快。 每每眼看要被他抓住,苏宓姿狠下心来往横坡哪里跑,坡下有至少两丈。 她希望能骗到猎户,让他刹不住脚步,便掉下去,不说摔死至少能残废,她暂时便安全了。 若是不能骗到对方,苏宓姿知道,那横坡就是为她自己准备的。否则,这样的夜晚,被猎户追到手上,她便不可能再清白。 即使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年沛山,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横坡前面,苏宓姿急速拐弯,抓住了一棵小树,才勉强没有掉下去。 那猎户根本没有上当:“小娘子可真是聪明,可惜……没有从我手上逃脱的猎物。” 他的笑声让苏宓姿浑身发毛,在全黑的林子里回荡,让人心惊胆战。 偏这时候下起了雨,苏宓姿咬着牙,看着那猎户,又看了看横坡底下的阴影。 猎户似乎看透她的想法:“小娘子,听我一句劝,我爽了你也不会死。若是跳下去,我可不保证你的腿或者胳膊还在不在。” 猎户吹了一声口哨,十分得意。这横坡下头,他专门布置过捕兽夹,十分尖利,掉下去的活物,无一幸免。 就在这时,苏宓姿仿佛听到一只老虎奄奄一息的叫声,十分无力…… 冰凉的雨洗刷苏宓姿的脸,她的脸十分苍白,如同夜里的鬼。 与其被辱之后再被逼死,还不如干脆一点,她往横坡下后退一步。 “可真是个贞洁烈妇。”猎户又吹了一声哨,他可不相信这女子如此傻。 就在这时,空气撕破的尖利声响起,苏宓姿只看到有个黑色的东西飞向了猎户的脑袋。 一瞬间,鲜血喷洒在她苍白的脸上。 猎户的眼睛快瞪出来,朝苏宓姿扑过来。 苏宓姿躲闪不及,只能死死抱着小树。小树承受不住高大的猎户,咔嚓一声,苏宓姿脚下一滑,连带着那棵小树倒向横坡下。 · 禁卫军找年沛山,是因为围场的围栏破了一个洞,他们认为是有猎户擅自破坏。年沛山处理完之后,部署人力继续寻找其他破口,最好抓住罪魁祸首。 处理完之后,年沛山正准备回住所,他怕宓姿等久了,晚上要闹腾他。 没想到春笺急急忙忙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厉害,年沛山这才知道,苏宓姿不见了。 也就那么两里地,她是怎么不见了的? 年沛山马上托了禁卫军派几个人帮他一起找。皇上的安危很重要,围场的意外因素很多,可抽调的人手也少。 联想到猎户的问题,年沛山的心沉下去,他立即骑马去找。 锁定几条路线,喊她的名字,压根没什么回应。 直到……他听到了微弱的口哨声。他很熟悉的声音,骑马赶过去,果然,一个身形高大的猎户,四十多岁的模样,将苏宓姿迫到了横坡边。 她竟然要跳下去? 年沛山气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捶得粉碎。 可惜距离实在太远,他一把抢过窦智手中的长弓,搭箭射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年沛山扔了弓箭,策马飞奔而去,抢着她的一只手,却没有拉到。 只能随她跳下那横坡,捞住她的腰,点着那猎户肥大的身躯,往上一跃,回到坡上。 站在坚实的土地上,苏宓姿终于有了一点实感。 她的衣裳湿透了,闭眼紧紧抱住年沛山,无论怎么哄,她都不愿意放。 横坡下,传来老虎兴奋的声音,还有骨肉被撕裂的声音。苏宓姿望着那黑洞洞的横坡,面无表情。 最后,年沛山怀里抱着她,两人同乘一骑回去。 她受了巨大的惊吓,还淋了大雨,一路上不肯说话,回到住处,眼神呆滞。年沛山蹲在她面前,捏着她冰凉的手,轻声哄:“先洗个热水澡,别着凉。” 苏宓姿的脸还白着,她的目光挪向室内那个大浴桶,里头热气蒸腾。 她的目光失焦,迟迟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年沛山伸手抱她去浴桶里。 苏宓姿的眼神挪动,空洞地看着年沛山。 “怎么了?”年沛山将她的手捂在胸前。 苏宓姿似乎突然醒过来,挣开他的手。 年沛山怔住了,正想去叫大夫,被苏宓姿扒了衣裳,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年沛山拿出那个小盒子的时候,苏宓姿的心理应该是:老娘等了这么久,衣服都快脱了,你就让我看这?就这? 一万字,我被我自己榨干了~ 有贴贴哦,哈哈~希望泥萌看得开心鸭~嘿嘿嘿,多谢订阅的小阔爱们。 第29章 沉沦 在林子里被猎户围追堵截时, 苏宓姿那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她抱着年沛山,压根不敢放手。 她抓枯草的时候, 手心被拉出一道口子, 流了不少血迹。血迹沾染在年沛山的衣领上,触目惊心。 回到帐子里,她仍旧盯着那血迹, 大脑一片空白, 浑身发抖。很冷, 年沛山给她披了两件大袍子, 还是冷。 年沛山蹲在她面前, 握着她冰凉的手。温度一点点染上她的肌肤,苏宓姿这时才感觉像是活过来。 年沛山的脸变得清晰, 他眼里还有血丝…… 苏宓姿起身, 一把抽了他的腰带,剥了他的衣裳。 年沛山按住她的手:“做什么?” 房里这热水是给她洗澡。 苏宓姿死死盯着他,勾住他的脖子, 蹦起来,挂在他腰上,凑到他耳朵边上轻轻吐了三个字。 年沛山呼吸急促起来, 吻住她的唇。 苏宓姿用力咬他, 闭着眼睛。 将她抵在床上时, 年沛山能明显感觉到她在抖。 外头一阵大风起,扬起了帐篷。秋天是来了。 她就像是秋风里的树叶,颤抖着。 年沛山俯身去就她,两人缠在一起。 他似火,能温暖她。 苏宓姿心中的波涛比风中的帐篷还要急促, 她将手指插入年沛山的发丝里,轻轻抓住他。 一帐子的春色,暖了秋风。年沛山放开苏宓姿时,她还咬着他的肩膀,闭着眼睛在哭。 一声不吭,但确实用了力的。 “痛?”年沛山伸手,撩开她脸侧的乌发。 苏宓姿脸色苍白,睁开眼睛,扯出一丝笑,摇头。 痛一些,才真实。 今晚风大,明日要下雨,月色不明。苏宓姿躺在年沛山的臂弯里,睁着眼睛睡不着。 如果她没有被救,那么会发生什么?即使被救了,她在林子里的事,怕也会被人传得乱七八糟,名声有损。 年沛山知道,她今晚这般疯狂和主动,都是因为受了惊吓:“不用担心,今晚的事我处理好了,不会传出去。” 他想得很周到,苏宓姿麻木地点点头,“嗯”。 · 昨晚的事情,年沛山处理得很好。 苏宓姿晚上睡不着,昏昏沉沉睡到日上三竿,才发现外头起风了,正在下小雨,年沛山不知去了哪里。 春黛正给她梳头,两个同行的官夫人来探望她。 都是昨日筵席上见过的。 苏宓姿便起身去迎接。 这两位官夫人一脸关心,问她是在山上何处遇上的老虎。 别人以为她是遇上了老虎?苏宓姿心里一激,她微微笑:“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当时只是侥幸等到夫君来救了我。” “是啊,听说年将军当时可是急疯了,也是他对你用了心。”那两位官夫人看她脸色不好,也不再叨扰,随口说了两句便走了。 苏宓姿也不多留,做出弱柳扶风的姿态送客,帐子里总算安静。 这时,她终于想起来春笺这个丫头,没她叽叽歪歪真是不习惯,一早上都没看到她影子。 苏宓姿问春黛,春笺去了哪里。 春黛支支吾吾,低着头不说。 “是不是爷罚了她?”苏宓姿十分吃惊。昨日她与春笺、窦智一道回去,这样竟也能走丢了。窦智被罚那是肯定的,但春笺为何也被罚? 春黛抬头望着自家夫人,点头:“爷罚了窦智五十大板,只说□□笺这丫头面壁思过,等夫人再决定如何处罚。但是……春笺知道夫人你心软,肯定不会怎么说她。所以她自己要求打了二十板子。” 这丫头……苏宓姿问:“她人现在在哪里?” 春黛领着苏宓姿去远处的一个小帐篷里,都是各家夫人的丫鬟合在一起住的通铺,春笺趴在床上,屁股上盖着一层薄被,面前放了一个肉包子,眼泪涟涟地望着。 春笺不仅嘴巴馋,还胃口好,见到什么吃什么。肉包子放在她眼前,就没有能超过一炷香的功夫。 春黛打了帘子,苏宓姿弯腰进去:“怎么不吃?” 春笺一看是小姐,“哇”地哭起来:“小姐,我对不起你——” 她想起来,可是屁股疼得不行。 苏宓姿将她按回去,看了她伤口,皮开肉绽的。窦智挨了五十大板,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春笺哭得稀里哗啦,她要忏悔。 原来,窦智跟丢苏宓姿,是因为春笺看上了地里的野蔊菜。她是见到吃的,不管好不好吃,就像要凑上去薅一把。 窦智怕她耽误久了,就帮她扯了一把。可是等他起身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将军夫人的影子。 窦智在周围喊了许久,没有得到苏宓姿的回应,立即将春笺遣回去找将军。他四下追踪,追到那猎户的足迹,还有掉落的弓箭,知道夫人可能遇险,那时已是悔不当初。 春笺哭得满脸的泪水和鼻涕,她捧着手心的冷包子,她伸手打自己的嘴巴:“小姐,都是因为我贪吃,才没有跟紧你。我再也不贪吃了,我活该受这样的惩罚!我一辈子都不吃肉了!” 苏宓姿拉住她的手:“又不是肉包子的错。你已经领了罚,知道错处,往后便做好,不要再出同样的纰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在林子里走时,并不完全是春笺和窦智的错,苏宓姿也明白,自己该照顾好自己的。 春笺哭得更厉害了,她以后一定要跟紧小姐,寸步不离。 · 因苏宓姿差点遇险,再加上连日的阴雨,皇帝的身体也不适,围场狩猎提早几日结束。 苏宓姿回到府上便静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院子里呆着。 倒不是因为那猎户的事情。猎户被年沛山一箭射死,这个事却一点没有透出去。苏宓姿从别人耳朵里听说的是,猎户掉进了自己布置的陷阱里,被捕兽夹把脑袋给夹断了,尸首分离。 这事发生之后,年沛山也是细心照顾她,晚上就是再多的公务,他也回房里坐着看。 这时候苏宓姿总是趴在他腿上,就像是一只柔顺的小猫咪。他看他的,她就发呆。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年沛山还没弄完,苏宓姿便会一把将他手上的公文扔了,摔在地上,照例扒了他的衣裳。 苏宓姿这热情持续的日子有些长,有时候正动着,她还娇嗔地捶他:“你努力点啊。” 这还不行?明明眉头皱得不行,嘴唇都快咬破了,他肩膀上的牙印子也不知道多少个了,她还这般勾·引他。 因是在自己家里,苏宓姿便不再憋着,敞着嗓子叫。柳玫和赵陵在一起时,似乎就是这般任性的。 年沛山听着那声音,便不再怜惜。不想别人听到,便一把捂住她的嘴。她若想玩,他便陪着她闹。 苏宓姿咬他的手,狠狠瞪着他。 年沛山怕她无法吸气,便伸了手指到她嘴里。 苏宓姿没有咬他,但是一双水濛濛的眼睛,望着他,望着他满脸的兴奋,他的靠近,他的远去,两人的汗水融合在一起滑落。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哦,当然,她的目的并没有这么单纯,她想要生孩子。 因为念真和尚,她差点被猎户玷污,后来便无论如何都不敢再下山去,却意外听其他的官夫人说了那念真,说是医术也就那样,很多人说他沽名钓誉。 苏宓姿很有些怀疑,当年的念真医术确实很好,尤其擅长各式各样的疑难杂症。她从没怀疑过念真的诊断。 于是,苏宓姿问了那念真的详细信息。官夫人都说,那念真和尚养护得很不错,六十来岁的人看着只有四十不到。若不是长得太过肥头大耳,或许要有不少人问他养生的法子。 苏宓姿心落到了谷底,这个“念真”,根本就不是当年的念真和尚。说起来,苏宓姿也只是五年之前才见到念真和尚,那和尚虽年纪很大,但道骨仙风的模样,不禁让人猜测,他年轻时是何等的清隽,又是因为什么原因遁入佛门。 而念真身边倒是有个肥头大耳的徒弟,法号慧空。这个慧空满脸的横肉,眉眼间就感觉不像是个好人。 现在顶替念真法号的,或许就是慧空。那么念真去了哪里?去世了? 他的死亡背后有什么阴谋呢? 苏宓姿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她有个大胆的猜测——当年在法华寺,她与上官静婉看诊,念真的诊断没错,她们中有一个人是不孕的。只是,因自己先看完诊,便出去玩耍,并不知道确切的结果。而不孕的噩耗,正是上官静婉告知的。 而当年知情的念真和尚与刘妈都遭遇不测,简直匪夷所思…… 只是,当年她们都才十二三岁,上官静婉怎么可能有这样深的恶念呢?就算上官静婉不孕,至少她自己不说,苏宓姿也不会知道啊。 上面那个猜想,根本站不住脚。 若要印证这个猜想,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年沛山努力些耕耘。如果能怀孕,那就说明上官静婉在撒谎! 因此,回到府里这些日子,苏宓姿白日里便悉心打扮,精油香粉都研究了个透,尤其是看年沛山喜欢什么样的。 只要年沛山沉沦在她的身体里,她便离成功不远了。 苏宓姿故意在引诱,年沛山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愿意这般配合,他也尽兴,何乐而不为? 最近,年沛山发现,苏宓姿竟偷偷在看什么书。他一进房里,她便藏在了被子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1、不好意思,最近工作有个相当大的变动,所以没有很稳定,但是相信我有在努力找个稳定的更新时间哈。目前暂定晚上十一点半更新吧,如果小可爱们没有刷到更新,那就是没有~【猛男任性.jpg】 2、关于上一章女主差点遇险,我还是多说两句。正好有人大白天在宽阔马路上遇到了露yin癖,和朋友交流了一下,感觉这种事情不少见……今早在某乎查了一下关于女生保护自己的方式,发现这种情况下,女生其实根本没机会反抗,也很难像上章女主那样侥幸逃脱。因为对方很可能是有计划地偷袭,一击将人弄晕,简直轻而易举。所以……女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绝对不去没人少人的地方,天黑不要出门,不要盯着手机玩,最好结伴而行,但也要特别特别小心熟人【以上网友总结,我是搬运工而已~】。以后如果有时间,我会把上章内容改一改,防止误导小姑娘,但是剧情不会变~ 第30章 小册子 上次月例之后, 苏宓姿想尽办法与年沛山保持和谐,就是再受不住,也要催他努力一些。 还把婚前压箱底的小册子拿出来学习, 怎么让年沛山爱上这项运动。 这天下午, 她趴在床上看书,年沛山突然从外头进来,被抓个正着。 “你不是说朝中有事么?”苏宓姿把书藏在被子下头, 一本正经地坐在被子上。 今日年沛山好不容易休沐, 却被皇帝叫去宫里商量事情。听说又抓住了好些勾连外族的证据, 证据之间相互应证, 细节也越来越丰富, 有嫌疑的几个大臣渐渐浮出水面。 都知道贪污受贿牵连甚广,皇帝就算想肃清也不能轻易动手, 最多小惩大诫。但若是叛国……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这些天, 年沛山上朝之后,都要在宫里留着,天黑才回来。是以, 苏宓姿没料到他这大白日就回来了。 她脸上有可疑的红云,年沛山问她:“在看什么?” 苏宓姿挡在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没什么啊,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年沛山起身, 去拿桌上的茶杯:“等了一会, 皇上临时有事,便改日再谈。“ 他一脸的云淡风轻。 皇帝一向看中年沛山,就是没事都要留他在宫中说闲话,比她这个新婚妻子还要黏人。苏宓姿十分好奇,起身去问:“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她有些担心, 毕竟朝堂就是是非之地,风平浪静的时候大家都闷声发财,若是风起云涌,出头的人便很危险了。 现在,年沛山的势头太猛了。 年沛山看她满脸的愁云,安慰她:“我这才来京城几个月,不会有什么大事。” 是这个理儿,苏宓姿重又欢欢喜喜。 未料,年沛山突然一个闪身,长手长脚的,伸手就去被子里抓那小册子。 苏宓姿闪神了,等她回应过来,年沛山已经把小册子捞在了手里! 她跺跺脚,也扑过去,伸着细胳膊抢他手里的玩意,嘴里直嚷嚷:“不许看!” 年沛山不听,他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冷下来。 苏宓姿又羞又怒,满脸通红,她没觉得看这个有什么问题,不也是促进夫妻和谐么?都不知道他生气个什么。 苏宓姿伸爪子,想要抓花他的脸。但想想他每日都要出去见人……于是张嘴咬他的脖子。 “没满足你?”年沛山喉结上下滚动。 苏宓姿梗着脖子,想要反驳,但她这些天的言行举止,似乎言辞无力。干脆撑着他的胸膛起身,顺道捶了一把。 哪里是没满足,她有些受不住。 但是,她还想要继续努力生孩子啊……需要激年沛山更努力才是。 年沛山拉她的肩膀。 苏宓姿一下摔在他胸前。 他一个旋身,换成了她在下的姿势。 年沛山拿出那本小册子,翻开到其中一页,又一页…… “这是我的书!”苏宓姿气不过,伸手去抢,被年沛山反剪在背后,严严实实压在身下。 页数不多,年沛山很快就翻完了。他也迅速明白,为何夫人这几日总是图新鲜,各种都尝试个遍。 他还以为她有过什么经验……现在看来,书中真是有黄金屋。 年沛山将书扔了,一把将她的衣领扒开,捞着她的腰,满足她。 这大白日的,苏宓姿不好意思,呜呜想说话,被年沛山堵在喉咙里,只有一声“山哥哥”还算清晰。 苏宓姿终于得逞,年沛山确实很努力。 年沛山两眼望着她,轻轻哄她:“叫沛山。” “沛山~”苏宓姿迟疑地望着他。 年沛山捏着她胸前的绵软,突然发动,苏宓姿的嗓子发颤。 · 因这一个月实在是岁月静好,真是抓紧每一刻在一起,甜甜蜜蜜。 婆母潜心拜佛,这些日子也没找苏宓姿的麻烦,苏宓姿过得相当……活·色·生香。 苏宓姿数着日子,本应是她月例的日子,还没有任何动静。 她强忍着心里的激动,再等两天。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月例还是没有来…… 继母张氏怀孕的时候,她偷听过,女子怀孕都是不来月例,还会孕吐。正好,这几日清晨她总是想要干呕。 这次真的是要扬眉吐气了么? 听说上官静婉马上要成亲了,和赵陵成亲。 苏宓姿就想要在她嫁人之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去刺激刺激上官静婉! 苏宓姿每天沉浸在幸福的喜悦里,晚上睡觉,她不许年沛山抱着她。 若是他的手伸过来,她就悄悄地避过去,或者滚到床的另一边。年沛山人高马大的,躺在床上占了大片位置,再加上两人亲密惯了,他总是习惯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年沛山发现苏宓姿变了,是某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洗了躺床上睡着了。 以为她不舒服,她说只是困了。那好吧,年沛山想着早上再补上。 卯时天刚亮,年沛山醒来时,苏宓姿已经不再床上,说要服侍他去上朝…… 这时候,年沛山才意识到,苏宓姿故意在躲着他。 这么一天两天的还能忍,年沛山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了了,一把将她压在身下,手探进她的肚兜里。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拍开了,滚到一边:“你要小心点。” “小心什么?”年沛山莫名其妙。 苏宓姿轻轻抚摸小腹:“这里有个小宝宝,不能再胡闹了。” 她白了年沛山一眼,慢慢躺回去,睡觉。 “有了?什么时候有的?”年沛山也很兴奋,他没想到这么快要做父亲,伸手去摸她的小腹。 他还是更希望先亲热一年再说,生孩子的事情来日方长。 苏宓姿自豪地扬着下巴:“就是今天啊,月例已经迟了三天,而且我早上反胃好严重……”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 年沛山坐起身来,他直直盯着眼前的小女人。 “怎么了?”苏宓姿愣了。 “明日我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年沛山说,语气很淡,之前的欣喜一扫而光。 苏宓姿也不是完全确定,她的计划是等到肚子鼓起来的时候,再去看大夫。她摇头:“我不看。” “不许耍小脾气。你若是怕喝药,便只把脉,如何?”年沛山是有些生气的,她生病了总是不喜欢看大夫,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这样苏宓姿更不答应了,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你不信我说的?” 她眼里隐隐有泪光,年沛山心软了,便软声哄她:“只是看大夫,若没有大碍,便不吃药如何?” 苏宓姿气鼓鼓地瞪着他,突然侧身,后脑勺对着他,闭着眼睛睡了。 面对某人突然的生气,年沛山伸手拉她胳膊,低声哄她:“好好好,不看大夫不看大夫。不过,你若不舒服——” “别扒拉我。”苏宓姿胳膊一甩,她往床里头躺。 现在她有了宝宝,随便男人怎么样吧。 年沛山望着她瘦弱的背,真是头疼。 到了第二天早上,苏宓姿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月例来了没。 没有……又是惊喜的一天开始了。 哼,年沛山还不相信她。 春黛从外头进来,带着一本小册子,里头详解孕妇该注意的事项。 苏宓姿认为,是该开始好好学习了。 小册子不薄,她随意翻了翻,目光正好落在一行小字上,一般要一个多月才有孕吐,可是…… 突然,苏宓姿捂住肚子,好疼啊,感觉有异常,她跑进净室一看…… 月例来了…… 又是痛得天昏地裂,同往常一样。不过,这次苏宓姿折腾不动了,她就宁愿直接躺在床上,冷汗直冒,她也一动不动。 秋老虎很厉害,房里热得很,苏宓姿浑身的纱衣都汗湿了,跟从水里刚爬起来的一样。 年沛山下朝的时候,顺便从外头请了一个大夫来,正好听春笺说苏宓姿正不舒服,躺在床上许久,不吃不喝的。 若她真怀孕,年沛山当然开心,但他怕她真是有问题,急忙往房里赶。 年沛山进门时,苏宓姿是醒着的,眼皮子睁开又闭上了。 伸手捏紧了帕子。 她还是不争气啊,注定不能怀孕吧…… 也是,上官静婉那时也才十三岁,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要骗自己不孕呢?苏宓姿死心了。 前两日,年沛山想要的,她不是不知道。 若是怀孕了,她当然有底气叫他憋着陪着。可是,她不能怀孕……最多再苟两年,她还是要给他纳妾抬姨娘,至少安排个通房的吧。 如果要安排通房,自然还是要老实些的人,不会给自己添堵的。若是相处得好,苏宓姿也不介意以后将通房抬为姨娘。 身边两个丫鬟,是她最信任的人。春笺喜欢窦智,那就算了。春黛为人有些死板,但心是不坏的,或许可以问问她的想法。 一想到这里,苏宓姿心里就酸胀,眼泪止不住地流。 苏宓姿躺在里头,听到他脚步声靠近,终归还是忍痛坐起来,说:“爷回来了。” 她脸上强扯出一丝笑,比鬼还难看。尤其是那一双眼,都哭肿了。 “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大夫来给你看。”年沛山扶着她的肩,生怕吓到她。 苏宓姿抬头一看,正看到门外提着箱子的大夫,疯狂摇头:“我不看大夫……不看” 她呜咽得厉害,又哭起来,年沛山看着心疼,只能顺着她的话说:“好,不看不看。” 苏宓姿扑到他怀里,在他胸前靠着,许久许久,她说:“原来,我没有怀孕。” 这么期待为他传宗接代的么? 年沛山笑了,轻轻拍她的头:“没有就没有,以后慢慢来。” “嗯。”苏宓姿喉咙里滚出这一个字,眼泪像线一样,不断地流。 · 年沛山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朝堂上风起云涌。不出事的时候,大家都是哥俩好,你吃肉来,给我留点汤就成。 这一出事,许多人就开始站队了,互相指责甩锅,还有的人就是闷不做声。 勾连外族可是大事,京城里人人皆知。 就连年老夫人都知道了,晚上年沛山一回去,她就把儿子叫过去了。 “你听我的,现在退回去兴许还来得及。”年老夫人胸口堵着一口气。 年沛山面无表情:“当初选了这条路,我就没打算退。” “我当然想要你为你父亲报仇,可是人得要学会看形势。你怎么比得过上官寅那一帮人?”年老夫人担心了两日,这些话说出来,便有些过于直白。 年沛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年老夫人便解释:“我不是说你比不过别人,我是说,有些事该放手便放手,这是命。若你父亲还活着,也不会赞成你这样做。” “母亲,这世上真有什么立锥之地么?难道父亲当年没有想过退么?他是退无可退,才丢了性命。”年沛山脸色冷毅又决绝。 “你——”年老夫人大发雷霆,“不许这么说你父亲!你父亲那是为了家国大义……” 年沛山说:“是啊,他又想要家国大义,又想要兼顾小家,犹犹豫豫,找不到破局的路,错失良机,两者尽失。” 年老夫人知道,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但她还是忍不住抱怨:“你上次怪我,不该让苏小姐为难。若不是她,哼,你也不会出头,还讲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 “母亲,她现在不是苏家小姐,是你的儿媳妇,是我的妻子。”年沛山眼神坚定。 老夫人一时无话。 年沛山也转身离去。 终归还是做母亲的放不下儿子,年老夫人叹一口气,说:“若你质疑要争,那你也要明白,这世上没什么善恶有报,只有因果。这朝中争斗,都是弱肉强食的手段。” “嗯,孩儿谨记在心。”年沛山点头。 世人说不论善恶,是因为没有纯粹的善与恶。年沛山不这么想,不论善恶,或许是因为有善恶,但分辨这些也没用。 这世上有因必有果。只是说,种善因未必得善果而已。 若要破他父亲年著淳的死局,那就只能不论善恶,只论弱肉强食的手段。 晚上,年沛山回房里,苏宓姿正等他吃饭。 她已经趴着睡着了,外头夜风一起,她身上冰凉。 年沛山将她抱去床上,她又揉了眼睛陪他吃饭。 这几日她月例中,不再呕吐,但胃口也不好。年沛山抱着她喂饭,有时候他在想,以后养个女儿,或许就是这样娇惯。 苏宓姿张着嘴,有一搭没一搭吃几口。 年沛山喂的太多,她就不肯吃了。 “你不吃,待会怎么有力气?”年沛山知道,她身上昨天便干净了。 苏宓姿咬唇看着他,她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思。 她不想要。 她垂了眼:“哦,我今天好累。” 年沛山不好勉强,到了第二天,苏宓姿还是这样拒绝,年沛山便不肯了。 他本没有这般放肆,全都是被她勾出的馋虫。现在她说不干就不干了。 年沛山轻轻吻她,将她颈口的碎发撩到一边,勾着她的腰,引她动·情。 苏宓姿推开他。 今天也不想要。 “怎么了?”年沛山压在她身上,问。 苏宓姿无精打采把头歪在一边,实话实说:“这种事情又累又不舒服。” 一点也不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只打算写三千的,写了四千,完了一点点,哈哈,不好意思。 现在设定防盗比例是50%,防盗时间是24小时哈~ 第31章 虚荣心 “不舒服?”年沛山以为自己幻听。 怀孕乌龙过后, 春笺又递来消息,她表哥被人打了,打得鼻青脸肿的。 刘妈这条线是彻底断了, 和年沛山努力一个月, 没有任何结果。 面对双重打击,苏宓姿就像是失去了人生希望,她无精打采地靠在年沛山肩膀上:“对啊, 就……感觉不舒服。” 都说这种事是男欢女爱, 每次年沛山挺欢腾的, 但她一点也不爱。要不是为了努力生孩子, 她也不会那么卖力。 年沛山不知道她又在耍什么小性子, 前一个月,都是她主动勾着他卖力, 忙得不亦乐乎。 他的大掌放在她两胁下, 捏她那两团浑圆:“我看你抱着我的时候,分明也很享受。” 苏宓姿抿着嘴唇不讲话,她怎么能告诉他, 其实她一直在假装高·潮? 年沛山看她不讲话,突然意识问题有点严重:“你装的?” 别识破了,苏宓姿咬着嘴唇, 朝他不好意思地笑, 干脆坦白:“嫁之前, 家里有个老妈妈给我说了,这种事总是很痛的,若实在受不住了,就假装喜欢……” 说着说着,苏宓姿的音量小了。 年沛山的脸阴恻恻的, 所以……他把她弄得舒服,只是他的幻觉? 眼看情形有些失控,他捏着她胸脯的手渐渐握紧。 苏宓姿有些疼,但这时候也不敢再触怒他,只能顺毛捋,讨好地笑:“老妈妈说了,很多夫妻都这样,不是你的问题……” “所以,你假装喜欢,就是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年沛山说。 他总是意难平。在最激烈的时候,他抱着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恨不得这辈子,不,恨不得永远都不要分开才好。 他和她就该这样合在一起。他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在那一刻激动、心如擂鼓、心中虔诚。 没想到,她只是冷静地做戏,看着自己沉溺。 年沛山松了手,放开她。 苏宓姿跪坐在他腿上,有点慌了,她迟疑地伸手,拉住他的里衣袖子,弱弱地说:“我没有瞧不起你啊,你是我夫君,我自然是想要让你高兴……” 即使你有这种虚荣心,我自然也该是满足你的。 年沛山不理她,深吸一口气躺下去,闭着眼睛。 苏宓姿皱着眉头,坐在床上,垂头丧气地看着灯火。平日里都是年沛山吹灯,今夜…… 哎,怀孕计划失败,现在还得罪了夫君。她就不该说什么大实话,干脆侧身躺下,背对着年沛山睡了。 年沛山听她叹了长长的气,还背对着自己,中间隔了至少一只胳膊的距离。 她就永远是这样,让他生气了,也糊里糊涂的。他不哄她,她不会翻过来。 年沛山睁开眼睛,舌尖在上下颚转一遍,一伸手,抓住她的领子。 他胳膊粗,力气大,苏宓姿体型纤弱,被他这么一拉,如同被咬住后颈的动物幼崽,毫无反抗的余地,一转眼,已经被年沛山抱在了怀里。 她的背抵着他的胸膛,温度很高,起伏剧烈。 他还在生气吧。 苏宓姿不敢动作,缩成一团。 年沛山将头搁在她颈窝里,轻轻咬她的耳朵。 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后,苏宓姿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伸手去掩盖:“别闹了。” 声音不自觉发颤,竟有了勾人的味道。 年沛山轻轻用力,趁势将她翻过来,压在她身上,从额头到眼睛,到嘴唇,到下巴,到脖颈,他细细地、耐心地…… 直到苏宓姿自己受不了了,可这时候她想推他,却一点力也使不上。 这次他很温柔,可是…… 苏宓姿死命咬住唇,不想发出声音。她知道,年沛山是想要征服她,搞不好他还想要报仇。 她是想要拼死顽抗的,绝对不要输。 可是年沛山实在有耐心,她的视野渐渐迷离,纤细的胳膊不知不觉抱紧了他,如同奔涌河流中的浮萍,拼命抓住那一根稻草。 乌发湿得彻底,苏宓姿脸色透着不正常的酡红,樱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年沛山俯在她胸前,如同不知疲倦一般。 最终,苏宓姿仍旧忍不住,红唇微启,发出嘤咛一声,透着一丝委屈。 她浑身瘫软,手臂放下来,腰肢也松懈了,却被年沛山拦腰捞在怀里。 苏宓姿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竟想要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去亲他线条刚硬的唇,想要更多…… 可是,他脸上只有冷静,眼神决绝,他的臂膀抱着她,渐渐用了力。 苏宓姿忽然明白他刚才为何那样生气…… 但她面子上挂不住,这次是她输了。慢慢地,她松了力道,胳膊放下来。 年沛山一咬牙,杵着不动了,抓住她微微伸出的手,十指紧握,俯身下来吻她。 这是个缠绵的吻,那一刻,苏宓姿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却有五颜六色的烟花。 两人的手指缠绕在一起,热汗流淌。 · 第二天早上,苏宓姿睡到了中午,直到春黛来敲门,说是要吃午饭了。 年沛山先醒。 他起床时,她也醒了,但没睁眼睛。 肚子不争气,咕噜噜叫起来,苏宓姿赶紧捂住。 年沛山坐在床边,捏她的脸颊:“起来吃饭。” 苏宓姿拿起薄被子遮住脸:“走开。” 年沛山爽朗地笑了,在她脸上亲一口。 苏宓姿恼羞成怒,捂住他的嘴。 昨晚上,年沛山得逞了,居然问她:“舒不舒服?” 当时,苏宓姿羞得无地自容,只能给他一脚。 偏偏腿脚酸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后头又由着他弄了好几次,年沛山精气神仍旧不错。 午饭送进来,年沛山端着碗,喂苏宓姿喝红枣莲子粥。她喝了两碗。 春黛问:“夫人,上官小姐后日成婚,要准备吗?” 苏宓姿突然愣住,年沛山递到她嘴边的一勺粥,她迟疑地含着吃了:“不用了,我去她婚宴上做什么?” 春黛不解,自家小姐同上官静婉明明从小就好,最近却莫名其妙地互相避嫌,显得十分冷漠。 前几日,上官静婉送请帖来,请苏宓姿参加婚宴,苏宓姿是兴高采烈答应了的,因为—— 她以为自己怀孕了。 她打算挺着肚子去打脸上官静婉,没想到,结果打了自己的脸。 上辈子这时候,正是科举放榜,赵陵只得了榜眼。这辈子,赵陵很整齐,考上状元,很给上官宰相一家争气。 他是个乘龙快婿,好些人都说这上官静婉可真是会相看宰相。本来,这赵陵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下子飞上天去,叫上官家好不热闹。 苏宓姿又不傻,她当然是能不去就不去。 春黛问:“可是,帖子已经接下来,那怎么回呢?” 苏宓姿很坦然:“就说我生病,下不了床。” 她现在可不是下不了床么? 都得靠在年沛山怀里,让他喂饭。 苏宓姿回头,正对上年沛山的目光。 年沛山又给她舀了一勺:“为什么要接下帖子?” 苏宓姿很敏感地意识到,年沛山不高兴了,他大概是误以为她对赵陵意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半路接到好友电话……不好意思,有点短小哦 明天有重要考试,请一天假哈 多谢小阔爱们的支持! 第32章 不是心疾 苏宓姿上辈子的丈夫是赵陵, 年沛山也知道,他很讨厌赵陵。 怕他生气,苏宓姿伸手拉他的袖子, 仰头讨好地笑:“我和静婉自小就好, 外人都知道。我成亲的时候,她也去看了我。这次她请我去婚宴,若我直接拒绝, 显得不太好看……” 年沛山低头, 咬她爱撒谎的嘴, 嘴唇上沾着甜粥的味道。 春黛还在这里呢。 苏宓姿脸红了, 她轻轻推开他。 年沛山捏了她的下巴:“在家里好好休息。” 苏宓姿点头, 她知道,他暗含的意思是, 老实呆在家里, 不要到处蹦跶。 出门就容易惹是非,更不用说去上官静婉的婚宴。苏宓姿才没有那么傻呢,她好不容易糊弄住年沛山, 夫妻关系和谐。 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年沛山出门去办事,苏宓姿在房里补觉, 婆母突然遣了张妈妈过来, 叫苏宓姿过去吃晚饭。 苏宓姿一抬头, 天空乌蒙蒙的,是要入夜了。 婆母找她什么事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 年老夫人将苏宓姿叫去,像模像样吃了一顿饭,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也没客套。 吃完饭,老夫人的脖子还是伸得老长,等着张妈妈的回信。 张妈妈从外头进来,恭敬福身:“老夫人,爷还在宫里,没回来。” 今日,皇帝将年沛山又叫到了宫里,商量朝内奸臣勾结蛮夷的事。 年老夫人手中捻着佛珠,望着着门外茫茫的夜,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苏宓姿。 苏宓姿眼珠子动了动,放了筷子,她看回去。 婆媳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一时尴尬。 年老夫人将目光挪开,挥手叫张妈妈下去,这才对苏宓姿说:“我听到外头有些流言。” 流言? 苏宓姿被婆母钢针一般的目光盯着,心道不好,与自己有关的…… “哦?”苏宓姿保持沉默。 年老夫人见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干脆将手中的佛珠拍到了桌上:“上官家的女婿赵陵,这次考得金科状元,一时风光,马上要办婚礼。却有人说,苏小姐你和那赵陵曾有过拉扯,甚是亲密。” 和赵陵有拉扯?苏宓姿重生后,她也就成亲前那次,在书店门口遇上了赵陵,被他穷追不舍,还是年沛山帮忙解围。 上辈子,她被传与年沛山不清不白,法华寺里干柴烈火。这辈子,她又被传与赵陵不清白? 这流言是讹上她了吧。 苏宓姿很生气,似乎想到什么,随即又按捺住情绪,冷静地讲道理:“婆母,这流言其心可诛。我就见过这赵公子一次,那次是他追着我胡搅蛮缠。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自认与他没有任何逾越之举,更何况,当时夫君——” 年老夫人皱着眉头,撇开脸,不耐烦地挥手打断:“这事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你还是好好想想阿山回来,你该怎样说服他。” 她刚就想说年沛山也知道啊,可是这老太太不让她说。 “婆母,这还只是空穴来风,不知道造谣的人打的什么心思,您这就已经给我定了罪,是不是还要送我去浸猪笼?”苏宓姿一点也不想忍了。 她的语气生硬,年老夫人更是气得不行,她伸手指着苏宓姿:“放肆!你这个女人,你嫁进来,弄得我们母子不和,阿山还为你说话,说你善良,我便想着好好做一家人,不要让他为难。你就这般蹬鼻子上脸?” 苏宓姿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是因为年沛山帮她,愿意站在她这一边,所以她更不希望和老夫人发生什么矛盾冲突,不然,最后两面为难的是年沛山,可心疼年沛山的也是她! 苏宓姿叉腰,咬牙切齿看着老夫人,忍了再忍,终于还是没有再说话,起身便走。 她故意起得急,将凳子一脚蹬在地上,“哐当”一声。 “还发起脾气来了!”年老夫人怒吼,“你嫁进来之前就不检点,不自爱,勾引阿山,难不成还冤枉了你?既嫁进来,就该好好做人!” 这居然还牵扯到做人上了? 苏宓姿不忍了,她回头给年老人一个恶心的鬼脸:“是啊,我就这样不检点不自爱地勾引你儿子,谁叫他上钩的?你要有本事,当初就该管住你儿子,让他不要娶我!” 春黛看情况不对,赶紧伸手,拉住苏宓姿。 “你!你,简直——”轮到年老夫人说不出话来了。 苏宓姿坚持趁火打劫,锦上添花:“还有啊,你说你为了你儿子好,所以不为难我。处处为难我,还想要装作慈善老母亲,骗谁呢?” 春黛没拉住苏宓姿,只能看着老夫人气得直按着胸口。 说完,苏宓姿大摇大摆从寿安堂离开。 回到房里,她就关上了门,哭了。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万一把老夫人真气出个好歹来,年沛山绝对不会原谅她。 当然这时候她根本没心思理这个,她想起了上辈子。莫名其妙传来她和年沛山的绯闻,赵陵没有查证过,就让柳玫带着人,给自己灌了毒汤。 男人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有任何可能的逾距。 好像只要沾染了一点流言,那么这个女人就不值得再留在身边。只要沾染了一点流言,这个女人就浑身都是死穴,男人有的是借口打压她弄死她。 房间里没有点蜡烛,一片漆黑,苏宓姿坐在床边,浑身发抖,尤其是她想到昨晚上,她与年沛山还那样柔情蜜意,他们十指紧握,纠缠在一起。 他抱着她,她能听得到他的心跳。 但是,如果他听说这有的没的,还会继续信任她,还会这般爱她么?若自己真的没有孕育子嗣的能力,年沛山得知被骗,或许会恨她。那么真相被撕破之前,她与他的这些甜蜜,是她往后余生的所有了。 可是,到那个时候,他会不会也和赵陵一样呢? 或者,变成父亲那样,觉得自己不值得被保护。那个时候,她会像母亲一样自生自灭,还是强忍着延续到生命的末尾? 外头秋风起,天气是真的冷了,苏宓姿一抹脸,都是冰冷的泪水。 在围场狩猎,她差点被那凶狠的猎户玷·污,侥幸躲过了魔爪,还从年沛山手上得救。她从来没有勇气和年沛山说自己心中的恐惧——如果我真的被玷·污了,你还会要我吗? 在山中的横坡边缘,前有渐渐逼近的猎户,后有饥饿的老虎。她心中闪过无数的问题,情绪铺天盖地。 她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她怕那个问题的答案。 如果最恶心的事情发生了,她该何去何从?留了一条命,她还能在哪里活着? 或许,年沛山会休了她,至少婆母不会容留她。这已是年沛山能给她的最好处置了吧。或许她只能回家,可是回家的话,父亲会容留她吗? 苏宓姿不知道。 她仰头深呼吸一口,如同溺水的鱼。 所有人都不知道——张侍郎家长得很丑的那个嫡长女张殿慧,二十多岁还嫁不出去,为何家里不愁吃穿却去了庵堂。 为何,张殿慧顶着丑女的名头,在庵堂被人唾弃追打好几年,明明脸上也常带笑容,有朝一日她却死在了青春年华里。 真的是因为陌生人的唾弃吗? 不是。 苏宓姿曾好奇,张殿慧是如何忍受漫天的否定和诋毁,她尝试接近她,和她做朋友。 张殿慧长得确实不太好看,鼻子大眼睛小,脸盘比五官大了两圈,大概小时候得过风疹,脸上坑坑洼洼,但也没有传闻中说的那样丑。她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有点憨,但很和善。 苏宓姿去庵堂吃斋饭。 张殿慧多给苏宓姿一个馒头,她端着簸箕,很羡慕地说:“你长得真好看。” 苏宓姿惭愧地低头,回她一个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午她在竹林后的石桌边坐着喝茶,看到有一只蓝色的蝴蝶飞来,蝴蝶绕着她飞了两圈,堕入了草丛中,苏宓姿便跨步进了草丛。 手中捧着一只蓝色的蝴蝶,苏宓姿站在草丛中,听到张殿慧正和她父亲张侍郎说话。 对话不长,话也没有说透,但苏宓姿彻底明白很多事。 比如,张殿慧离开家做姑子,不过是因为她父亲嫌弃她长得不好看,只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肉铺屠户来求亲。 原来,张殿慧也是有人求亲的,她觉得对方还不错,愿意嫁。 但是,张侍郎却觉得这门婚事丢人,回绝了。 张殿慧再也没有嫁人的机会,每日在家里还要被父亲和继母贬低嘲笑,就连比她小五岁的妹妹,都敢随便对她翻白眼发脾气。 父亲从来都不管,张殿慧才决定去做姑子。 做了姑子,张侍郎几乎没去看过女儿,每次去看,言语之间多有贬低,仿佛她这个女儿是天大的耻辱。 张侍郎脱口而出一句话便是:“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是想要报复我,让我被人笑话么?” 字字平常,却字字诛心,苏宓姿一个外人听着都心如刀绞。她垂首,将蓝色的蝴蝶禁锢在掌心里。 那时,张殿慧好像在笑,对她父亲笑。 后来,张殿慧对苏宓姿说,“你真好看”,那时她也在笑,两眼里闪闪发光,也许是眼泪。 当天晚上,张殿慧死在了禅房里。 张殿慧从没做错任何事,陌生人骂她,她根本不在意,可是父亲的轻蔑,才是她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吧。就像她努力学习诗词做文章,不过是因为父亲只夸过她聪明,她想要讨好父亲。 这么多年,苏宓姿始终想不清楚,张殿慧这样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可是在横坡上,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的选择与张殿慧有什么区别呢? 因为别人的评价,害怕自己爱的人嫌弃自己,所以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不。 苏宓姿擦掉眼泪,她忽然想通了。也许,过去是痛苦的,现在是痛苦的,显得未来毫无希望。但是,死亡不是解脱,永远不是,那是被打倒了,永远凝固的结局。 一个人努力或者的理由,应当是为了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被别人的几句话左右。更何况,那个“别人”是并不爱你的别人。何必在意呢? 如果年沛山不能接受她,如果生了嫌隙,只要活着,她总会有无数种可能性。但是……苏宓姿捂着胸口,酸胀。 有些事情只是想一想,就好难受。 她蓦地愣住了,或许,她并不是有心疾。她收紧手指,眉头皱起来,似乎更痛苦。 · 年沛山刚跨进院子,就听门房的小厮讲,新夫人把老夫人骂了一顿,老夫人现在还头疼。 因为什么事骂人,小厮说:“我也讲不上来。” 年沛山去母亲的院子,她老人家躺在床上,一看年沛山进来,撇开脸:“你还知道回来看老娘?” “听说您身体不适?”年沛山几步过去,问一旁的张妈妈究竟怎样。 张妈妈如实说了,气急攻心,需要静养。 年沛山接过张妈妈手中的药碗,给母亲喂药:“听说母亲今日吵架输了,气也受了,还要喝药,这可真是……” 老夫人一听,儿子这话是在奚落她,赶紧怼回去:“还不是你娶的那个妖精,她和那个赵陵的事满天飞,不管真假,必定事出有因,至少我们府里要闹得鸡飞狗跳。她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好,一说就跳脚,真是放肆。” “母亲说得真对,我们家现在可一点不安宁。外头说的那些,您也不必放在心上,那次我和宓姿在一起,就是恶意抹黑。”年沛山给母亲递一颗蜜饯。 他昨晚上好不容易才哄得苏宓姿服服帖帖,今晚上又得重头再来,指不定她正躺在床上生闷气,等他回去使劲哄。 年老夫人知道儿子在讽刺自己,一时没趣:“好好好,知道你向着自己媳妇。” “母亲,我还是那句话,”年沛山拿帕子擦手,起身要走“她已经进了年家的门,是往后要同我生活半辈子的人——” 老夫人被他念得头疼,赶忙把他推走,知道他急。 · 年沛山往新房里走,成亲不过两个月,他和她已经生了无数次的气。 刚踏上门前的台阶,房门突然开了,苏宓姿打开门,笑脸相迎。 年沛山深吸一口气,问题更难解决了。 果然,苏宓姿很贴心地给他准备了晚饭,从头至尾不提外头的流言,也不提与婆母吵架的事。 年沛山要去洗漱,苏宓姿便给他宽衣,准备衣裳。 从矫揉造作,到温柔贤淑,改变实在突然。 年沛山坐在浴桶里,他闭着眼睛,想了许久。她的心思,比朝堂上那些个官员还难猜测。 苏宓姿只着里衣,坐在床上看一本游记。 年沛山叫她进净室,给他搓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主要是剧情~ 有新来的小可爱呀,欢迎欢迎~ 第33章 搓澡 苏宓姿掀开帘子, 进去净室,年沛山正坐在浴桶里,不着寸缕, 头搁在桶沿。 她捏一把帕子, 给他擦肩膀。 热气腾腾,两人都不说话。 从上到下,苏宓姿卷着袖子, 擦到他小腹, 便停了手, 将帕子挂在桶沿, 起身:“我去拿衣裳。” 这便是提醒他, 泡澡结束了。 年沛山什么也没说,趁她转身, 突然站起来。 苏宓姿刚一转身, 就见他这样大喇喇的,吃了一惊。两人亲密那么久,都是黑灯瞎火的, 这是第一次见他光着。 苏宓姿镇定地递给他衣裳:“我先出去了。” 低头,咬着牙,苏宓姿慌张地离开。 年沛山一把拉住她, 将她拉到怀里。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 不过, 苏宓姿已经熟悉了。大概是武将出身, 他手头就没什么轻重。 以为他要发脾气,谁知道他突然低头,把着她的肩膀,同她亲热起来。 桶沿上的衣裳掉在地上…… 苏宓姿被他捧着脸,头晕目眩。 他的手渐渐往下, 掀开了里衣下摆,捉住柔软。 她吓一跳,连忙推开他:“门还没有栓。” 春黛就在隔壁,随时都可能进来。 年沛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提着她到半空。 苏宓姿吓得挂在了他身上,脚尖堪堪点在桶沿上:“你做什么?!” “这样够了。”年沛山继续吻她。 苏宓姿偏头,只能死命抱住他的脖子,不敢有丝毫松懈,浑身的背脊都绷得死紧,咬着牙,不敢发出声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春黛推门进来过,随即又退出去了,“哐当”一声。苏宓姿吓得心直跳,只能紧紧咬着嘴唇,不要发出声音。 静室里呼吸声沉重,一波一波交织在一起。 年沛山誊出一只手,捧着她的脖颈,咬她的唇,撬开她的贝齿。 突然没了扶住的力道,苏宓姿吓得夹紧他的腰。红唇又被他攻击,很快失守,呜咽的声音,俏生生,从苏宓姿的喉咙冲出。 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瞬间红了脸。 年沛山的气息里都是笑。 苏宓姿伸手捶他,差点滑下去。 年沛山赶忙伸手,捞住她的细腰,好歹人没事,没有撞在浴桶上。 可是这么一折腾,年沛山终于耐不住了。 苏宓姿也抱住他的脖子,丝毫不敢放松。 最后,两人又重新洗了个澡才罢休。 年沛山抱着她回床上,苏宓姿已经不想动弹。 吹过灯,年沛山将她搂在怀里:“你就没有事情和我说?” 苏宓姿长叹一口气:“你母亲听了流言蜚语,就将我叫过去骂一顿,还叫我好好做人。我不能生气吗?” “能生气。”年沛山侧身撑着头,躺在她身边。 他神色认真,不像是说笑,苏宓姿哑口无言。 年沛山把玩她的手指,瘦长瘦长的,拿到嘴边亲了亲,说:“不过,母亲她毕竟身体不好,你以后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这话一说,苏宓姿急了:“每次都是她找我的茬,把我叫过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只要反驳她老人家就是放肆了?明明是她讨厌我。” 年沛山一进府,就去了婆母那里,苏宓姿知道,婆母可不会说她的好话。 这婆母也真是的,就跟她这个新媳妇有仇一样。 要说一般人家的婆母,磋磨媳妇都是因为利益关系,或者是天生就合不来。可这个年老夫人就跟她苏宓姿有宿仇一样,可苏宓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老人家。 “我喜欢你更放肆一点。”年沛山,同她对着眼睛,“我希望你对我更放肆一点,而不是小心翼翼。” 她对着母亲时,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可是面对他,她总是刻意讨好,或者是忍着一言不发。 苏宓姿愣了,她以为自己装得挺好的,原来…… 可是,不孕的事情,她怎么能开口说?说了年沛山便会冷若冰霜吧。 也是这时候,苏宓姿才意识到,她可以讨好年沛山,又或是小心翼翼,都是因为她想要拉长此刻的甜甜蜜蜜。 父亲没有给过她的温柔,赵陵缺席的关爱,似乎都在年沛山这里得到了补偿。 她慢慢收紧了手指,从年沛山手中挣脱出来:“嗯,这次是我说话太过分,我明日再同婆母道歉。” 她一脸的真诚,年沛山看不出任何假意:“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苏宓姿望着他的脸,在黑暗里有着刚硬的轮廓,“与婆母的事,是我自己该解决的。每次让你帮忙周旋,你也会很……累吧。” 她忽然想到,至少此刻的年沛山待她很好,那么她为什么总要他这样疲倦?如果想要得到他的关心,就更加不能伤害他。 年沛山知道,她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是想要说他会很烦。他拦腰抱着她:“母亲确实对你有成见,我——” 苏宓姿打断他:“反正以后是一家人,我们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婆母既然有成见,那么往后找她的茬,不可避免。总不能每次都和婆母吵架,每次都闹成这样吧。为了年沛山,她可以让一步,但是心里终归是委屈的。 “往后,母亲若叫你过去,你等我回来一起吧。“年沛山很明白母亲的性子。 再说,有他的时候,他也可以护着她一些,婆媳两人不至于真的掐起来,闹得不愉快。 苏宓姿点点头,她拉过薄被子盖在肚子上:“好,婆母总会看你的面子。” 两人肩并肩地睡了。 苏宓姿闭上眼,又睁开眼,还是解释:“我,和赵陵没有逾距……” “嗯,我知道。”年沛山握了她的手。 苏宓姿想要回握他,可是手心一点力气也没有。相比之下,她才是始乱终弃的那一个,花言巧语骗他娶自己,成婚之后,她是先不耐烦的那个。 她伸手,轻轻按在上腹部,酸胀得让人难受。 她应该知足了,相比上辈子赵陵那样待她,还毒死她,年沛山待她够好了。这样通情达理的丈夫,在京城里都是难找的。 年沛山侧转身,突然抱住她,说:“宓姿,咱们尽快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母亲便没那么多闲工夫了。” 苏宓姿的心突然提起来,又慢慢放回去,黑夜里她的声音甜甜的:“好啊。” 她侧头,歪进了年沛山的胸口,轻轻蹭了蹭。 年沛山亲她的额头。 · 与婆母的纷争告一段落,随着上官静婉的成婚,谣言也慢慢散了。 这其中应当是少不了年沛山的操作。毕竟哪个不长眼的,要传年沛山的传闻呢? 朝中的事务繁重,年沛山几乎日日留在皇宫里,到傍晚时才回来。 向来,苏宓姿是乐得清闲。可是最近几日,她食欲不振,睡眠也不好。 连帮忙梳头的春黛都说:“夫人,你掉了好些头发。” “哦?”苏宓姿接过那一团头发,面无表情地发了一会呆,随即让春黛将这些头发扔了。 一连好几日,苏宓姿都无精打采的,练字静不下心,看书也看不出什么来。上次看了那本游记,好歹有些兴趣,她便让窦智再去给找一本。 窦智有急事,苏宓姿只好自己去。 年沛山的书房里,书挺多的,各类都有,不限于四书五经,野史杂谈,志怪等都有。 书都翻过,可见年沛山是真的爱书。 上辈子。苏宓姿就听说过,年沛山不仅武功好,他的文采也很是不错,只一手字写得不怎么样。 苏宓姿看到两本游记,都很不错的样子。 她抽书出来时,书柜后头一张纸轻飘飘落下。 纸是对折的,显然是年沛山随手塞在另一本书里,可是落出来了。 年沛山的书房里,公文不少。 许多文书不该她这个妇人看,她便捡起那张纸,放回去。 可是,透过纸后头的阴影,苏宓姿忽而觉得很有些眼熟。她打开那页纸,纸上有一首诗,是浓烈的情诗,男子向女子表达爱意。 纸上的字并不好看,粗狂潦草,但能看得出是用心一横一竖写出来的,字体僵硬。 苏宓姿瞪大了眼睛,这情信怎么和上辈子赵陵给她的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苏宓姿瞪大了卡姿兰大眼睛,要扒开年沛山捂着的马甲啦啦啦~ 第34章 骗人! 苏宓姿在书房里找到那张情信, 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几遍,确定无疑,就是上辈子收到的那一封。 上辈子中秋宴后, 她便遇见了赵陵, 赵陵借着探讨诗词的名头,接近苏宓姿。苏宓姿考察过后,觉得他人不错, 两人便有书信来往, 发乎情止乎礼。 收到那情信时, 苏宓姿十分意外。 字体潦草, 但与赵陵的字迹也有相似之处。她没有多想, 便以为是赵陵写的。毕竟,那时赵陵只是个穷秀才, 他大概是怕父亲知道了棒打鸳鸯, 故而没有署名,信封也是一片白。 后来,赵陵同她一道去花灯会, 苏宓姿提到这封信,赵陵一开始有些愣头愣脑,脸红得像猪肝, 问她是否喜欢他。 相当于是谈婚论嫁了。 苏宓姿被他这么一问, 忽然有些懵, 脸红着点了点头。 自此,那封信成了两人的定情信物。苏宓姿珍藏了许久,直到赵陵纳了柳玫,还任由她欺负自己,还……先坏了孩子。 苏宓姿死了心, 才将那张纸烧成灰烬。 这辈子,这纸情信,竟在年沛山的书房里。 她蓦然醒转,在年沛山的书房里到处找文书。 偏年沛山写字很少,他的批录或是书信,几乎没有。 · 年沛山回府,就见到春笺守在门口,手里兜着一捧瓜子壳,一见到他,就欢欣鼓舞地站起来,说:“姑爷,小姐等着你呢。” 年沛山:…… 回到房里,苏宓姿正在书案前练字。 这书案十分小,但也能放几本书。其中两本便是有名的游记,她最近相当喜欢这些。 “怎么了?”年沛山几步过去,看她写的字。 棱角圆润,但横竖之间十分的坚定挺拔。 苏宓姿从书本下头抽了一张白纸来,上头写着一首诗。 “这是谁写的?”她问。 年沛山瞟一眼,眉头挑起来:“你从哪里拿的?” 他伸手去抢。 苏宓姿早料到了,她微微转身,挡住他的手,将信纸藏在身后,得意地望着他:“你先告诉我这是谁写的?” 年沛山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后脖颈,咳嗽一声:“前两日闲得无聊,正好看到这首诗,抄下来玩玩。” 苏宓姿点头,望着他笑:“哦,玩玩而已。” 年沛山伸手,轻轻捏着她狡黠的脸:“把它给我。” 苏宓姿嘟嘴,事情可没这么容易,她又说:“那可真是巧,以前我收到过一封信,同这个一模一样呢。” 年沛山的脸红了,苏宓姿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咬他的下巴,气息里都是愉悦。 她问:“那封信,是你送的?” “嗯。”年沛山承认,他低头,咬住她通红的脸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宓姿问他。 若是有年沛山的存在,若是他喜欢她,或许上辈子的命运完全不一样。 年沛山搂着她的腰,两人胸腹紧贴,他低头,避开她直白的目光:“那时,我不过一个中郎将,根本配不上你。” 更重要的是,那时他身受重伤。战场上被身边的好兄弟一刀划破背脊。虽勉强缝合,但时常高热,写了那封信,算是对自己心意的交代,并没有指望她有回应。 毕竟,他很可能活不下来。 “配不上,那你也写了。”既然写了,那就说明是喜欢的,苏宓姿别过他的脸,同他对视,“为什么不署名,不告诉我?” 年沛山又咳嗽一声:“那时候,你说喜欢赵陵,我便觉得……说清楚那封信谁写的,也并不重要。” 他那时寄信出去,没有署名,信封上也是一片空白,是想试探苏宓姿的反应。若她不反感,他再循序渐进让她了解自己,一点点接受自己。 可是,那日花灯会,他听到赵陵冒领了那封情信,也听到苏宓姿点头承认她喜欢赵陵。 所以,到那时候,她心中已有别人,那封信是不是他写的也不重要了。 “骗人!”苏宓姿拿手指戳他下巴,“若你早喜欢我,为何无动于衷?” 年沛山一本正经:“也不算无动于衷。” 他可是比谁都希望早点娶她,甚至不惜求了圣旨。这句话算是间接承认他早喜欢她。 苏宓姿佯装嫌弃地看着他:“那你喜欢我,还等着我来撩你,是不是?” “也……不是吧。”年沛山有些赧然,这是他少有的几次说话吞吞吐吐。 眼见怀里的小女人又噘嘴,不依不饶的性子上来了,年沛山赶紧转移话题:“咱们出去玩如何。” “你别想转移话题。”苏宓姿捏着他的下巴。 他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硌手。 年沛山咬住她纤长的手指,轻轻舔了舔。 苏宓姿顿时红了脸,她轻轻捶他的肩膀,不情不愿地问:“你不用上朝吗?” “徐州匪徒为患,皇上让我去剿匪。”年沛山说。 苏宓姿瞪大眼睛:“徐州?有五指山的那个徐州?” 她读了两三本游记,没有哪一本书的作者没去过徐州。书上的徐州那般美轮美奂,云山雾罩的,她想去。 现在竟有公费去游玩的事,苏宓姿很高兴,她忙着收拾东西,不再理年沛山:“你胡子要刮了。” 苏宓姿低头清理衣物,看都不看身后的男人。 年沛山满脸泡沫地刮着胡渣,满脸无奈。 · 剿匪很快提上日程。在秋天的末尾,苏宓姿赶上了美丽的徐州。 她先是拉着年沛山去逛了湖,又爬了山,串了徐州美食集市。 苏宓姿手上拿着两个糖人,还夹了一个冰糖葫芦串,腮帮子鼓鼓的,嘴角留了鲜红的糖汁。 回到徐州县安置的府邸,苏宓姿都心情很好。 偏到了房里,年沛山猜提醒她,嘴角有糖汁。 苏宓姿伸出舌头一舔,还真是,甜甜的。 年沛山忽然低头,亲她的唇,还有甘甜的嘴角。 他搂住她的腰。 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年沛山反身,用脚将门踢上,誊出一只手来,关上门,防止春黛和春笺进来。 出来走一趟,两人心情都好。天色还没黑,两人便歇了一回。 …… …… 晚上吃饭,是徐州知府找酒楼的厨子做的。 徐州这里的口味偏甜,可这厨子的手艺十分好,不论鱼肉都做得相当清新而不油腻。 苏宓姿的胃口很好。 这一夜,苏宓姿靠在年沛山怀里,睡得很沉。 第二日早上起床,在院子里走走,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大红色的缎子,十分华贵,身材纤瘦却又挺拔,很有气质。 苏宓姿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还真是上官静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上官静婉在这里,那么赵陵也不会远。 他们两人应该是婚后来玩玩的。 趁还没有打草惊蛇,苏宓姿赶紧转身,想要悄悄溜掉。 上官静婉就好像背后有眼睛一样,她转身,叫住了逃跑的某人:“宓姿,你也在这里,真是巧呢。” 苏宓姿回头,尴尬地笑。 年沛山剿匪,是皇帝公开发文张榜的。他去了那里,谁都可以知道,更不用说上官静婉这样的宰相之女。 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信息。 苏宓姿回头看她:“是啊,真是巧啊。” 上官静婉要出来玩,也没必要非来徐州,让四个人都难看。 若真是“巧合”,那才是真的有鬼了。 上官静婉笑嘻嘻过来,拉着苏宓姿的手,说:咱们姐妹,好久都没有叙旧了,你也是的,我的婚宴都不给面子参加,别人还以为我是做了什么事,让你怀恨在心。“ 苏宓姿:……一脸的温柔笑容,就差写着“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这几个字。 上官静婉的手抓住苏宓姿,死活不放,明面上一点也没用力。 眼见着有下人经过,苏宓姿不好发作。就听上官静婉炫耀她丈夫多少争气——赵陵年纪轻轻考中了状元,还在翰林院分得了一个十分好的官职。 说完这些,上官静婉开始描述赵陵对她有多么好,多么迁就她,比如无论什么都是依着她的喜好。 苏宓姿听得直打瞌睡,点点头:“是啊,他喜欢你,自然会对你上心。” 上辈子赵陵就喜欢上官静婉——朝堂中的顶级白富美,无人可比。 赵陵这样功利的人,大概就喜欢上官静婉这种吧。 上辈子赵陵爱而不得,这辈子轻轻松松娶了上官静婉。他大概是称心如意,没有任何遗憾了。 说到这里,赵陵突然靠近:“你们在说什么?” 苏宓姿吃了一惊。赵陵升官了,从衣着和言行举止都能看出来,他很自信。果然钱与权力,很能滋养人。 遇到苏宓姿,赵陵也很意外。他对上官静婉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虚揽着她:“夫人,回去吃早饭罢。” 上官静婉十分得意,她回头抛给苏宓姿一个眼色。那样子就像小孩子向别人炫耀:“你看,我有你没有。” 苏宓姿顿觉好笑。 “包子都要冷了,怎么在这里?”年沛山大清早出去买包子,回来房里便没看到她,找了一圈,在后头的梅园才找到她。 他手里一张纸,摊着四个肉包。 还有热气。 苏宓姿问:“这是三循肉包铺的?” 年沛山没有多说,把手中的包子塞给她。 苏宓姿很感动,她昨日吃了许多东西,听说三循肉包铺味道很不错,可她实在吃不下,只能遗憾地说,以后有机会再吃。 随口的一句话,他竟然记得。 苏宓姿掏出一个包子,先给他吃。 年沛山低头,咬住包子,就着她的手,一口吞了。 包子香浓郁,苏宓姿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起来。 看他狼吞虎咽,很可爱,她满脸都是笑意。 上官静婉听到年沛山的声音,早就停下脚步回头。望着苏宓姿和他的默契,看他们的笑容,她脸上的假笑如同破裂的冰面,十分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抢救性写了一章,居然成功了。 可能有错字,我就暂时不改了~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晚安呐。 第35章 是否爱过,对不起,没有 为了让苏宓姿开心, 年沛山竟然一大早上亲自去买肉包子。 上官静婉反观她名义上的丈夫赵陵,竟然只是冷冷叫她回去吃饭。 上官静婉怒从中起,没走几步, 她看着赵陵, 冷笑着说:“怎么,你怕我吃了苏宓姿?” 赵陵也不甘示弱:“你费尽千方百计,也要同他们住到这一个大园子, 难道不是早有预谋?” “你我已经成婚, ”上官静婉嘲笑他, “她也已经嫁人, 你再也没有机会, 不要净想些有的没的。” 赵陵不说话,他一挥袖子, 大跨步走到前头。 上官静婉被他激怒:“我可不是苏宓姿那样的怂货, 她给你做了踏脚石还无怨无悔,我上官家可不是好惹的!” 赵陵回头冷冷瞪她一眼。 上官静婉的心里舒坦了,她嘴角带着胜利的笑容, 大摇大摆地撞过他,离开。 · 年沛山现在朝中是风生水起,到徐州县剿匪, 知县生怕怠慢, 给他们安排了附近最大的一个园子暂住。 两个人住这么大的园子, 之前苏宓姿觉得颇有些浪费。 经过早上这一回,苏宓姿心里有些膈应。一想到隔壁不远住着上官静婉和赵陵,苏宓姿就胸闷气喘。 打不过对方,跑得快也好嘛。 她想要换到五指山的土地庙旁。理由都找好了,土地庙的旁边有个送子观音特别灵验, 她想要去沾沾福气。 晚上,年沛山从外头回来,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苏宓姿翻身趴在他胸口,揪着他的领子,撒娇:“上次,不是你说要早点生个孩子吗?可不可以嘛?” 年沛山拿她没办法,他的衣领都被她扯歪了,索性一把搂住她的腰,一个翻身两人对调了地位,他俯看着她两眼亮晶晶的:“那要看你今晚努不努力。” 苏宓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年沛山给把控住了。 她根本不需要努力,跟着年沛山的节奏走,就已经累得够呛。苏宓姿提了这个要求,他便更加肆无忌惮毫无节制。 好在两人磨合了这两三个月,她终于能顺利接纳他,配合得很默契。 年沛山很有效率,第二日刚过正午,知县派人过来,说是给安置了一套小院子,就在那土地庙的边上。 苏宓姿可开心了,她指挥春黛春笺把东西收拾起来,一切从简,贵重的物品先搬走,其他的明日再搬。 一直忙活到晚上,年沛山还没回来。 苏宓姿望了望外头漆黑的夜空,看来今天没办法搬走了。春黛春笺忙得热火朝天,春笺说:“小姐,我的肚子饿了。” 说着,春笺的肚子咕咕叫起来,轰隆隆很有喜感。 苏宓姿和春黛都笑道肚子疼。 春笺很委屈。 厨房也真是的,这时候还没送来吃的。厨房也不远,苏宓姿□□笺去厨房问情况。她自己则提着一个灯笼,往大门去,看年沛山回来了没有。 听说徐州的流匪由来已久,最近聚集在一个山头作为大本营,专做烧杀抢掠的事情。徐州官府的人都束手无策,是以皇帝派年沛山过来。 或许,皇帝派年沛山过来,是想要让他建功立业,好有个名头让他继续往上爬。毕竟,朝中许多人都说皇帝偏袒年沛山,年沛山的封侯拜相简直名不正言不顺。 就这么想着,苏宓姿踏着园中的小径往前走,突然被一个人拉着胳膊到一旁的暗影里。 手中的大红灯笼掉在地上,苏宓姿吓得尖叫。 这叫声在寂静的府里,显得十分突兀。 “是我。” 地上的灯笼歪了,蜡烛烧了灯笼的纸面,火光亮起来,是赵陵。 苏宓姿吓得一步步后退:“你想做什么?!” 后头就是墙壁。 若是被人看见她与赵陵黑灯瞎火在院子里,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搞不好还会让年沛山对她生出嫌隙来。 “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赵陵一步步逼近。 苏宓姿稳住情绪,她伸手示意他:“你别再过来!” 说着,苏宓姿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她抵住自己的喉咙,苍白的脸在月色下,恐惧被迅速放大。 赵陵怕她做傻事,终于停了脚步:“我……宓姿,你真的喜欢年沛山么?我想听你一句真话。” 这几个意思? 苏宓姿斩钉截铁:“她是我丈夫,我自然是喜欢他!” 灯笼的火光渐渐熄灭,赵陵的脸隐在黑暗里,似乎很落寞。 苏宓姿侧面提醒他:“男女有别,更何况你我都成婚,若被人看到,也是让人误会,指不定传出什么荒唐的流言。你快走吧。” 赵陵不说话,慢慢逼近。 苏宓姿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若是赵陵敢做,她叫敢叫人来。 “你若是叫人来,声名尽毁。”赵陵看透了她的意图。毕竟曾经生活过那么几年,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知晓。 苏宓姿死死盯住赵陵,他是在威胁她。 不论如何,她都要声名尽毁,那她宁愿两人同归于尽。 苏宓姿铆足力,朝大门口跑去。 不出意料,赵陵冲过来,伸手要抱住她。 苏宓姿亮出那根银钗,反身朝赵陵的颈口扎去。 她是不遗余力的,赵陵的颈口微偏,但也流了不少血。 苏宓姿的手上沾了许多,她吓得有些腿软,但还是咬牙继续:“放开!” 但赵陵仍旧拉着她的胳膊,死活不肯撒手,他凑过来,似乎想要亲苏宓姿。 男人再怎么看着瘦,在伤害女人时,那也是压制性的。苏宓姿逃不开,吓得脸色灰白,咬牙拔出银钗,找准他的眼窝扎去。 赵陵大概也意识到,苏宓姿是想要他死,但也只是侧身,不肯松手,他说:“宓姿,你说你爱年沛山,是因为他是你丈夫。那你有爱过我吗?” 苏宓姿气极反笑:“哦,听你的意思,你深情爱我,反倒是我负了你?你的喜欢就是晾着我,给我脸色,利用我,还要让我委屈痛苦?” “当时,我……我想只要我们在一起,误会总有哪天会解开,不会一辈子——”赵陵捏住她的胳膊,紧张地解释。 “误会?!”苏宓姿嗤笑,“所以我上辈子受了那么多苦,还被你命人毒死,都是出自喜欢?现在你不顾我的意愿,要抹黑我的名声,要让我夫君讨厌我嫌弃我,也是因为喜欢我?” 这世上,只有年沛山是她靠得住的人,是她能遮风挡雨的怀抱。可是赵陵这样一闹,几乎是要把她所有人生的期望都毁掉。 苏宓姿一想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 “不是,上辈子是柳玫她……不是我——”赵陵这才知道,她误会了。 他还想解释,突然亮处窜出一个男人,身手十分迅速,臂力惊人。 赵陵还没反应过来,下巴被重击,脑子里嗡鸣,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实现模糊,对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摇摇晃晃,视野里的男人慢慢靠近。赵陵才发现,是年沛山。 年沛山冲过来时,一脸凶神恶煞。 苏宓姿吓得手中的银钗掉在地上。 年沛山一声不吭,他面无表情,拎了拳头把赵陵往死里揍,眼睛,下巴,胸腹,就没有他不下狠手的。 赵陵被打得完全没有力气回击,渐渐放弃挣扎躺在地上不动。 毕竟是新科状元,还是宰相上官寅的女婿,闹出人命可就大了。 苏宓姿回神,赶紧拉住年沛山,焦急地喊他:“沛山,沛山,住手……” 年沛山几乎打得麻木了,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吩咐窦智处理这里的事。 苏宓姿也从地上站起来,这才发现周围有两个穿围裙的厨娘……她的头好疼。 年沛山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却看到了手上的一片暗色血迹,又将手臂缩回来,招来春黛:“将夫人扶回去。” 苏宓姿有点麻木地望了望他,又垂下了眼睛。撑着春黛,才脚步虚浮地跟着回去。 上官静婉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她望着地上躺着的赵陵,对年沛山说:“年将军把人打成这样就过分了吧。” 年沛山回头,冷冷地看着她:“你若是没本事管住他,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苏宓姿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 回到厢房里,春黛才看清,苏宓姿手上有大块的血迹,脸上也有。 春黛说:“小姐受了惊吓吧。” 苏宓姿摇头,看着手中的血迹,在衣裳上擦了擦,就像路边不讲干净的小市民。 春黛给她递过帕子:“小姐?” 苏宓姿接过帕子,细细地擦了一遍又一遍,手上还有浅浅的痕迹残留。 年沛山从外头进来,脸色并不好看。 苏宓姿最先看他的拳头,已经洗干净。她也握紧自己的手心,起身过去迎他。 正好,外头有小厮抬了水过来,年沛山说:“你先去洗。” 苏宓姿点头,她先去洗。 年沛山在外头坐了快半个时辰,还没见她出来,也好一会没听见净室里的水声,心里一咯噔,往净室里冲过去。 随即松了一口气,她趴在浴桶边沿睡着了。 已经入秋,徐州的天气偏冷,夜里更是凉。浴桶里的水早就冷了。 年沛山拿了帕子,要给她擦了抱去床上。 他的手刚触上肩膀,苏宓姿吓得醒过来,缩到一旁。 看清来人,她抹了一把脸,有些迷迷糊糊:“是你啊。” 她拿了他手上的帕子,自己擦。 年沛山给她递了衣裳换上:“怎么哭了?” 苏宓姿低头想了想,鼓起勇气,说:“刚刚,是赵陵他强把我拉到那里的……” 这话一说,她发现哪哪都不对劲,赶紧解释,“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他就是拉了我胳膊,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苏宓姿的脸涨得通红:“我已经洗干净了。” 我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年沛山终于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他的怀抱很干燥又温暖,苏宓姿感觉自己像是湿漉漉的小狗。 两人眼睛对视,年沛山轻轻摸她的鬓颊:“我知道。我没有嫌弃你不干净,我是觉得赵陵恶心。” 所以,沾了他的血,我都不能抱你。 苏宓姿听到他这两句话,刚才有多么委屈忐忑和小心翼翼,现在哭得就有多厉害。她脑袋枕在年沛山胸口,哭了个痛快,鼻涕都粘在他领口了。 年沛山想到她刚刚那求生欲满满的样子,至少她愿意主动跟他解释真相,很不错。 事实上,年沛山回府时,正好听到苏宓姿的惊呼声,怕她遇险,便紧赶慢赶冲过去,却被上官静婉拦住了。 一墙之隔,上官静婉听着丈夫对苏宓姿作恶,她作为妻子不仅不去劝阻,竟还满脸带笑地邀请年沛山一道看戏…… 年沛山不想离她。 上辈子,年沛山被她表白,没有接受,一方面是因为他心有所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上官静婉的真面目,他看得很透。 这个女人从始至终就像个疯子。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是不想要也不想要的东西,她不惜伤害别人。她没有同理心,不会愧疚,也没有伤心,她想要的只有为所欲为。 上官静婉再一次被年沛山无视,她忍不住嘲笑:“一双破鞋而已,你何必这么紧张?就算是你待她不好,她也只能一辈子跟着你,不是么?” 这破鞋指代的便是苏宓姿了。上辈子的苏宓姿嫁给了赵陵,被赵陵那般冷待,她也是忍下来了的。 一个女人无可奈何的命运,竟被另一个女人这样随意鄙薄。 年沛山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这样侮辱,他一字一句地说:“若真的喜欢,何必苛责过往。你就没有过往了?” 年沛山盯着她,夜色里就看得到他的眼光,如同孤狠的狼。 上官静婉意识到,自己被威胁了。她兀自冷笑:“我有什么过往?我可是从始至终都很专一。” 她看回去,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 年沛山当时真觉得,或许早先几年,他就不该心软放她一条生路。当恶苗长成大树,她的影响更大,也更难以拔出。 仔细想想看,宓姿上辈子这辈子所有的痛苦,都有这个女人的插手。 年沛山不想和她多说,直接冲出去打赵陵。任何人要染指他的女人,他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再不敢犯。 但他不会像其他懦弱的男人那样,把这种伤害怪到女人身上。他知道,怀里的女人是真的受了惊吓。 早先骗他成婚,主动靠近他,才会拉下脸来。婚后反倒得寸进尺给他脸色看。让她拉下身段解释一回,那是真的把她逼急了。 年沛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哭得太凶,抽噎得厉害。 不过,晚上躺在床上,年沛山还是捏着她的手,问她:“那你是真心喜欢我?” 所以……年沛山是听到了之前的对话? 苏宓姿的眼珠子转了转,望着他。她当时对赵陵说的是,喜欢自己的丈夫。 她赶紧点头:“喜欢,真的。” 显得傻乎乎的。 年沛山捧着她的脸笑了。 苏宓姿凑过去,轻轻啄他一口:“真的。” 这个回答是真心的。 “嗯,我也喜欢你。”年沛山吻住她粉粉的耳珠。 他喜欢这个真心的回答。 · 经过赵陵那件事,苏宓姿心惊胆战的,不敢出房门一步。好在年沛山叫人办妥了事务,立即搬去了小院子。 这个小院子坐落于闹市之中,一共六个房,宽整朴素。苏宓姿很喜欢。 自从受了惊吓,她这半个多月便越发困乏得明显。年沛山要忙剿匪的事情,每日不在家,她干脆每日坐在榻上看话本子,又或者是游记,足不出户。 若听到外头有什么好吃的,闻到什么香气,她便□□笺或者年沛山给她买进来。 自从上次围场狩猎,苏宓姿遇险,春笺寸步不离她家小姐。现在时不时有好吃的,她每日就杵在苏宓姿眼前。 苏宓姿有时候看她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便有意多给她买些好吃的。 跟着春笺这丫头,苏宓姿竟肉眼可见地长胖了。 晚上年沛山抱在手里,掐着手里满满的柔软,笑着说猪养肥了。 也不知道他这是嫌弃还是喜欢,反正看他表现,还挺真香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断更啦 今天更个大肥章~ 第36章 毒汤 这日下午, 苏宓姿躺在小榻上,半眯着眼睛,话本子盖在脸上, 春黛从外头来:“夫人, 上官小姐带着赵大人来了,说是要赔礼道歉。” 苏宓姿慌忙起身,话本子掉在地上:??? 这种事情发生过, 就是不可挽回, 还赔礼道歉给谁看呢?再说事情都发生了快半个月, 现在登门拜访。还挑个年沛山不在家的时候? 赵陵这是脸上的伤好了, 又重新出来蹦跶了吧。 春黛把地上的话本子捡起来。 苏宓姿重新躺回去, 话本子盖脸上:“就说我不舒服。” 有什么事,最好还是等年沛山回来再说。 春黛出去了, 不一会又进来传话, 上官静婉执意把带来的东西留下,人已经走了。 苏宓姿掀开脸上的话本子:“扔了。” 春笺从外头进来,手上捏着一块酥饼, 粉色的、十分可爱。春笺一口两口吃完了,她拍拍手上的粉末:“别啊,小姐, 他们做错了事情, 干嘛要折腾粮食嘛, 给我吃好不好?” 春笺一脸讨好,一旁的春黛则板着脸训斥:“说了多少次,要叫''夫人'',你怎么就改不过来呢?” “总会改过来的,干嘛急在这一会?”春笺两手合十, 搓着手心,转头谄媚地对苏宓姿说,“还有好些酒菜呢,若是都扔了,多可惜啊。怎么样,我的好小姐,好夫人,赏给我?” 苏宓姿拿她没办法,这小丫头这些日越发水灵,胖出双下巴,竟多出了可可爱爱。她耐着性子解释:“你就不怕这酒菜里有毒?” 这上官小姐对自家小姐有敌意,春笺已经见识过好几次,自家小姐被刁难讽刺。下毒?也不是不可能。 春笺噎住了,她的小胖手慢慢摸上了圆鼓鼓的肚子,那里头有她刚刚吃进去的糕点,一脸的泫然欲泣:“可我已经吃了,怎么办?” 苏宓姿这才注意到,春笺胸口的小馒头竟有了出头的迹象。 春笺这孩子机灵的时候贼机灵,却很容易被吓唬到。苏宓姿劝慰她许久,最后,将酒菜都赏给了春笺,春笺才开心地抹干眼泪离开,蹦蹦跳跳的。 苏宓姿回过神来时:……总觉得掉到了这小丫头的坑里。 后来,年沛山回来,听说上官静婉带着赵陵来赔罪,听说苏宓姿把酒菜礼品都扔的扔,不怎么贵重的都赏给下人,他也不再过问。 他的想法和苏宓姿差不多,和这两人少来往。 就这么过了两天消停日子,这日中午,苏宓姿带着春笺和春黛去当地有名的酒楼吃饭。 春笺每日馋兮兮地看着苏宓姿,神游物外,咬着指甲,那么大姑娘了,还流口水。苏宓姿实在看不下去,再加上她也很好奇,春笺口中极美味的饭菜是如何的。 这酒楼名字简单,就叫崔家馆。 两层的门面,生意十分红火。 苏宓姿带着帷帽上二楼,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着,等上菜。四周的食客们大快朵颐,闻着香味十分勾人。 春笺忍着肚子里的馋虫,规规矩矩坐着。 苏宓姿则和春黛坐在一起。苏宓姿的身体最近很有些困乏,也不知道为什么。索性问题不严重,她不愿意看大夫,就这么拖着。 窗外人流如织,苏宓姿四处随便看看。 突然,她恶心得厉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来得毫无预兆,她差点吐了,幸好捂住了嘴。 “小姐你没事吧?”春黛和春笺两个丫头都非常担心。 苏宓姿满脸涨得通红,一只手抚在胸口,轻轻摇头,刚想说话,又是一阵干呕。 旁边的食客都很奇怪地望着她,眼里带着一丝探寻。这个贵妇打扮的女子,容貌十分艳丽,从衣饰也能看出来非富即贵,在徐州这样的小县城,简直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苏宓姿自觉失态,便起身,对春黛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春笺虽然遗憾这顿饭吃不到嘴边,但小姐身体不好,她更着急,赶紧扶她起身回自己院子里。 扶着春笺的手,苏宓姿刚站起来,眼角余光瞟到酒楼下的一片曼妙身姿。这女子身着蓝布衣裳,头上包了一块布巾,却掩不住她的眉清目秀。 听她身边两个伙计喊她为“老板娘”。 苏宓姿愣在当场。 那蓝布衣裳的女子侧对着苏宓姿,手中握着一只毛笔,一本账簿,指挥小厮把酒坛子往院子里搬,十分干练。 她突然抬头,撞上苏宓姿的眼神,两人的脸瞬间剌白。 苏宓姿没想到,她竟会在徐州遇到柳玫。柳玫的身世不甚明朗,只说她是个扬州瘦马,在苏州老家有个哥哥。 看柳玫这妇人打扮……苏宓姿眉头皱起,目光微转,正看到街道拐角站着的赵陵。他隐在人群里,不仔细根本看不到他。 苏宓姿赶忙后退一步。她怕被赵陵看到。 赶忙戴上帷帽,苏宓姿快步离开。 与柳玫擦肩而过的时候,苏宓姿低着头,柳玫也是。 上辈子柳玫似乎相当爱赵陵,甚至为了帮赵陵出气,不惜压着她这个尚书之女,一碗毒汤要了她的命。这一世为何突然就嫁人了? 看柳玫的反应,她似乎认识自己,并且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 自从重生后,柳玫的每一天都战战兢兢。 好似上一刻才毒药入肠,这一刻就重新回到了青春少艾。 每晚,柳玫都在问自己,为何会重生,重生的意义在哪里,她要选择继续过以前的人生么? 前两日上官静婉便来找了她。 今日,连赵陵都来了。 柳玫坐在酒楼后门口。有人来敲门,柳玫打开门,是赵陵的脸。 赵陵手背在背后,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脸上还有一些淤青,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门打开,露出少女的脸,桃花面眼里的风霜却很厚重。 不是他在等她开门,而是她等着他来。有些话总要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最近实在太忙了。 多谢大家给我捉虫,我明天开始可能时间会多一点了,会认真捉虫,回归更新。 第37章 哪敢嫌弃你? 前两日, 赵陵给苏宓姿赔礼道歉,只是想要看看她。听说她受了极大的惊吓,缠绵病榻将近半个月。 没想到, 苏宓姿从始至终没出来露面。上官静婉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她极力推荐崔家馆的好酒好菜。尤其是他家的女儿红,远近闻名。 那一日离开时,上官静婉执意命人将带来的东西留给苏宓姿。 后头, 赵陵越想越奇怪, 他命人打听这个崔家馆。 崔家馆的老板人称崔老三, 为人忠厚老实, 厨艺不错, 只是长得有些鼻歪嘴斜。 崔老三这些年积攒了不少钱,半年前花大价钱娶了个美艳的娇妻, 这女子名叫柳玫。 听说柳玫的家境贫寒, 哥哥是个赌徒。趁妹妹出嫁,哥哥找崔老三捞了一大笔。 许多人都说,这柳玫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本以为早晚会分,没想到人家夫妻感情相当融洽。 下人如此禀报,赵陵心道不妙。 前两日送去的酒菜与柳玫脱不了干系, 想到上辈子柳玫毒杀苏宓姿…… 虽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苏宓姿出什么大问题, 赵陵仍下定决心去酒馆找崔家馆的老板娘。 托人带口信, 傍晚在酒楼后门口见。 柳玫痛快答应见面,赵陵虽有些吃惊,但两人开门碰面,他索性把话讲清楚。 听完赵陵的来意,柳玫嗤笑:“只要我不伤害苏宓姿, 你便愿意给我好处?” 她双手抱着胳膊,满面嘲笑。 上辈子,苏宓姿和年沛山的绯闻满城发酵,赵陵不归家,在不远处的酒楼里醉生梦死。 是因为不在乎吗?不,是因为他胆小,他不敢面对,舍不得放弃,却又觉得难以下咽。 听说苏宓姿被灌了毒药,赵陵才从外头风尘仆仆赶回来,一副撕心裂肺的模样。 真是可惜,苏宓姿临死前一点不为所动,只要求赵陵休了她。 赵陵当然不会如她所愿。 可是站在赵陵身后的柳玫,她心中涌起一阵快意和恶心。快意,是因为她报复了赵陵,让他失去所有。 后来,苏宓姿死了,赵陵便迁怒于她,不仅叫人打她一百大板,还命她喝下毒药。她喂给苏宓姿的那种毒药。 柳玫从没告诉赵陵,那时候她怀孕了,因为她忽然明白,这个男人甚是绝情。 哥哥家是不能回去的,赵陵这里也不是归处,死之前,柳玫哀戚地想,或许这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杀人的报应。 现在,柳玫望着眼前的男人,白面皮,看着有些瘦弱。是他亲手灌她毒药,是他满眼猩红地盯着自己,杀死了那时候的她,和她的孩子。 她满脸不屑,反问赵陵给她好处的事。 赵陵如同被人扎过一般,脸色涨红,他挺起胸膛:“我说到做到,但若你敢靠近宓姿一步——” “说到做到什么?你说的好处,我可从来没得到过,你说你爱苏宓姿,她那一辈子活得痛苦,死得也痛苦。我看,做你女人才是最惨的事。”柳玫毫不留情地撕破他的脸,细长的眉毛挑起,十分有底气的样子。 赵陵的印象中,柳玫从来都是刻意讨好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从没这般的趾高气昂。 他甩了甩袖子,半天憋出两个字来:“放肆!” 柳玫撇嘴,笑了,撩起脸颊上的碎发,十分随意地拉上半边门:“我便不和你废话,你让我好自为之,还不如管好自己的老婆。” “你什么意思?” “前两日,她来找我,又威胁我,让我给苏宓姿的酒菜里下毒。若我不从,便要告诉我丈夫,你与我的事。”柳玫的脸冷若冰霜,没有任何表情。 赵陵皱眉:“又?” 柳玫望着他期待的表情,半天不说话,她转身拉上门,要进去酒楼里面。 有脚步声传过来。 赵陵一把拉住门栓:“那你下毒了没有?” 他一脸的焦急,柳玫笑了,她说:“我不走老路。” 正好,崔老三在叫柳玫,柳玫便急忙关上门,落栓,转身捞上夫君的胳膊:“我给你烧热水。” 她不走老路,是因为她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 苏宓姿从崔家馆回来,第一件事是找到银针,给昨天春笺吃剩的食物残渣还有那两坛子女儿红试毒。 银针没有变色,苏宓姿的心好歹放下来一些。 “小姐,你在做什么啊?”春笺不解,去酒楼没吃饭,就已经够叫人失望了。 苏宓姿拉住她的手,指着那些残渣:“你吃过这些食物,可有不舒服?” 春笺眼珠子转了两圈,摇头:“没有。” 再摇头。 小丫头片子精神头倍儿好,眼珠子盯着厨房里剩下的一只鸭掌,苏宓姿看着闹心,挥挥手,鸭掌赏给她。 春笺得了一个鸭掌,欢天喜地。 回到房里,苏宓姿困乏得很。这几日尤其厉害,她干脆躺在小榻上,想上官静婉与柳玫的关系,想可能发生的危险。 不知不觉,苏宓姿再醒来时,暮色降临,四处寒雾起。房里一片黯淡,苏宓姿揉了揉眼睛,忽而看到自己的指甲,豆蔻指油都掉了,有些斑驳。 她可得抽时间再涂上。 年沛山有事没事就喜欢拉着她的手指,得倒腾好看点。 刚掀了被子,外头一阵骚动,苏宓姿以为是年沛山回来,连忙掀了被子。 春黛打了帘子进来,禀报:“夫人,崔家馆的老板娘求见。” 崔家馆的老板娘?苏宓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个老板娘是柳玫。 柳玫逼她喝了毒汤,苏宓姿没有找上门去打击报复,柳玫自己还找上门来了? 挥手让春黛打发她离开,苏宓姿沉吟顷刻,又说:“让她去大厅。” 简单收拾过后,苏宓姿在大厅见到了柳玫。 柳玫低头坐在大厅里,两手握在一起,紧紧地。 “你找我有什么?”苏宓姿问。 柳玫回过神来,她抬头,仔细打量面前的贵夫人。 苏宓姿的脸还是那张脸,只是不再朴素,面色低沉,反而容光焕发,脸颊上生了不少肉,显得有福气。 柳玫突然起身,又突然跪下去。 “噗通”一声,吓得苏宓姿连忙后退两步:“你这是做什么?” 她避退到一边。 “请罪。”柳玫仰头望着苏宓姿。 苏宓姿打量她许久:“何罪之有?” 她的脸侧到一旁。 柳玫摇头:“奴家自知以往罪孽深重,不配得到原谅,但……” · 晚上年沛山回来,夜空布满星星。 苏宓姿给他准备好热饭,两人一道吃了。苏宓姿又给他准备了热水,给他泡澡、洗头、按摩,十分周到。 她这柔情蜜意,如同汹涌的洪水,高涨又缠绵。 年沛山捉住她的素手,抢过她手里的湿帕子,自己擦身子。 一旦她这般反常,便是有求于他罢。 年沛山索性从浴桶里起来,准备换上干净衣裳,苏宓姿却自己解了罗裳,推着他的胸膛,两条细白腿蹚进来。 “做什么?”年沛山来者不拒,伸手轻松提着她的纤腰,两人坐进热水里。 热水从浴桶里哗哗漫出去。 做什么要诱惑他? 年沛山不等她回答,凑过去亲她的嘴唇,撬开唇齿。 他根本就不需要回答,他只需要她的热情。 苏宓姿坐在他腿上,一只手捏在他肩上,一手捧着他的脖子,两人紧贴着。 正在紧要关头,两人配合得正默契。 苏宓姿突然一把推开他,伏在浴桶旁干呕起来。 明明晚上都没胃口,现在呕出来的都是胃液,喉咙里烧灼得厉害。 这样一来,精心营造的气氛全没了,苏宓姿很泄气。她倒是想要扒着年沛山继续,年沛山却不肯,叫她消停些。 什么嘛,她……好不容易主动一回,他就是这样的态度吗?小心失去我哦。 把她洗干净了,抱到床上,年沛山吹灯,去拉她的手。 苏宓姿气吼吼甩开他,背过身去:“不是嫌弃我吗?” “哪敢嫌弃你?”年沛山伸手,将面前的女人捞小鱼一样,捞在网兜里。 苏宓姿被他箍着,气消了一些,脚掌抵着他的大腿,开始撒娇:“真的?” 年沛山看着她:“真的。” 苏宓姿望着他的脸,拉着他白色的衣襟,咬牙问:“那你喜欢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 年沛山与她对视良久,摸着她的额头,他说:“明日请个大夫来看。” “我不看。”苏宓姿斩钉截铁地拒绝,伸出手指掐他的胳膊。根本拧不动。 反倒年沛山微微用力,便将她死死按在了胸口:“不许胡闹。春黛说你肠胃不适好几天,不可拖延。” 苏宓姿一听他说肠胃不适,就仰头:“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嘲笑你什么?”年沛山的语气里带了明显的笑意。 苏宓姿捏拳头砸他的胸口。他明明就是嘲笑她上次的怀孕乌龙。 年沛山捏着她的拳头,把着她纤细的手指,慢慢揉搓,突然说:“你月例是不是推迟了?” “才推迟四日。”苏宓姿抽回自己的手,“女子的月例本也不稳定。” 年沛山将她揽在怀里,如同揽着一只柔软的小猫:“嗯,明日让大夫看看,说不定有了。”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气息喷在她的耳侧,大掌轻轻抚在她的小腹,十分小心又温暖,仿佛那里真有了一个小生命般。 他期待孩子的出生……苏宓姿知道。但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失落或是沮丧。 她状若不经心地将手搭在他胳膊上,姿态闲适。 此刻,她的心是悸动的,又是平静的。 酝酿许久,苏宓姿深呼吸一口气,抓了他的领子,想要同他说话,没想到他竟没有任何回应,睡着了。 苏宓姿挫败地躺回去,算了明日再找机会告诉他真相罢,关于她不能生孩子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小可爱们的留言啦,好感动的说。 之前两个星期真是地狱模式……码字的时候经常坐着睡着,掉收比涨收快得多。 以往掉一两个收藏都心疼得要命,要找其他作者谈谈心,再写个自我反省;最近看着收藏掉,压根没时间心痛,哈哈。 还以为你们都跑光了,没想到还在呀,真的谢谢啦,爱你们哟~~~~ 第38章 海市蜃楼 苏宓姿不能怀孕的秘密, 守了许多年,她从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最亲近的父亲, 更不敢告诉年沛山。 傍晚时柳玫来找苏宓姿赔罪, 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柳玫诚心诚意来赔罪,一身蓝布衣裳跪在地上,脊背挺直。 苏宓姿看得出来, 可心中五味陈杂,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 柳玫突然起身, 她微微笑了:“我只求自己心安, 不求你原谅我,你不必勉强自己。往后, 你小心些上官静婉, 也要小心些赵陵。“ 柳玫说,上辈子的绯闻是上官静婉叫她传的,上辈wedfrtyukk;子苏宓姿喝的那碗毒汤也不是赵陵的意思, 而是上官静婉的意思。 “前两日,上官静婉找过我,她威胁我, 要我给你下毒。”柳玫说, “你要小心她。” 柳玫的眼神亮敞, 苏宓姿与她对视良久,问:“那你为何要违逆她的意思?” 得知两辈子都是上官静婉要置他死地,苏宓姿心中巨浪滔天,但面上不显。 “以前我想依附于赵陵,发现靠不住, 便想着依附钱财也行,便帮着上官静婉做些坏事。一桩桩一件件,一开始都是小的,目的是挑拨你和赵陵的关系,后来这些事反倒成了上官手里的把柄,她逼着我做杀人放火的事——” 柳玫微微停顿,看着苏宓姿。苏宓姿被她逼着毒死了,死前怨怒那么深。 苏宓姿此刻内心平静,笑:“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喜欢赵陵。” 以往,柳玫总是时时处处都要和苏宓姿比,得了赵陵的什么好,都要拿出来炫耀,十八般武艺使出来只为了霸占住赵陵。 原来,不是啊。 “赵陵,不过是个懦弱的男人而已。”柳玫眼神些微涣散,似乎想起了很遥远的事,她脸上露出讥讽,“你可知道赵陵为何娶了你却要冷落你?” 苏宓姿瞪大眼睛,难道其中有内情? 柳玫点头:“他娶你是真心,但他……以为你喜欢别人。” “哪个别人?”苏宓姿惊呆了。和赵陵住在一起时,她可是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年沛山传出绯闻来,那都是欲加之罪。 “年沛山。” 事情虽过去了好久,苏宓姿“哼”一声:“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 “不算捕风捉影。”柳玫看苏宓姿这反应,似乎完全不知道,即使她已经嫁给年沛山这么久。 柳玫继续解释:“你们成亲前,赵陵便知道年沛山爱慕你,给你写过情信。他心里膈应,也是自作自受,一直没问过你,恶心自己也不想让你好受。虽然……不想承认,他买我回来,就是为了让你生气。“ 听到那“情信”,苏宓姿想起年沛山书房里那封信。 那封信没有署名,确实是出自年沛山,只是,上辈子被赵陵冒名顶替了。想想赵陵当时心里的别扭,却还要面上假装喜欢自己,那可真是为难,呵。 苏宓姿冷笑:“别说得他好像真爱重我一般。” “他买了我回来,头一年都没同我亲近过。”柳玫说。 苏宓姿嘴唇微动:“怎么可能?” 她记得很清楚,柳玫进门的那一晚,赵陵与柳玫那动静,简直就是天雷勾地火。 苏宓姿气得一整晚上没睡着。 柳玫没有接着说下去,但她坦荡的眼神,让苏宓姿有些明白了。 苏宓姿不明白的是:“不过一封信而已,他犯得着那般折磨我冷落我。” “他知你喜欢去法华寺,跟踪过你,发现了一件事,从此便疑神疑鬼。” 提到法华寺,苏宓姿想到那间她自以为私密的禅房,被赵陵监听着的日子…… 可她从没做过对不起赵陵的事。 柳玫说:“他当然知道你规行矩步,但他发现你同年沛山总是前后脚离开法华寺,便疯了一般去那两间禅房里找机关,看这两间房里有什么秘密通道。” · 所谓秘密通道,不过就是想再三确认苏宓姿是否已和年沛山私通…… 三年相处的日日夜夜,赵陵竟是这般想她的,是觉得她不干净么?还是怕她寂寞了,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么? 苏宓姿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送走了柳玫,苏宓姿一个人坐着,想了良多。内心渐渐平静,看着窗户外头血色的夕阳,映着那黑漆漆的枫树轮廓。 凄凉中,她也能看出甜蜜来。 上辈子,和她一墙之隔的便是年沛山? 他的情谊,比她想的更加坚固。 与年沛山成亲后,他对自己十分关照。苏宓姿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害怕这种骗来的喜欢和姻缘如同镜花水月,总有哪一日会碎掉。 能多享受一日夫妻恩爱,便是赚到了。 可怀着这样沉重的期望,沉溺在年沛山温暖的怀抱里时,她又时时恐惧忐忑,害怕年沛山发现自己不能怀孕生子,害怕与婆婆起冲突,怕年沛山换了冷漠的面孔,怕再也没有什么甜蜜,也怕没有什么甜蜜可以供余生回忆。 可这种所谓的甜蜜,如同沙漠中的行人见到海市蜃楼,心中有安慰,可是解不了渴。 成亲后,她能感受到心中日益膨胀的贪欲。明知不可能,她还是恨不得霸占年沛山整个身心,霸占他一辈子。 每时每刻,她还是会患得患失,问自己,他是爱自己的吧,是的吧。嗯,应该是的。有时候两人吵架了,可她等年沛山睡了,也会轻轻握住他的手,按在他的皮肤上,抚过他手背上的青筋,描摹黑暗中,他躺在她身侧的鲜活模样。 因为害怕,害怕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害怕她会忘记。就像,父亲忘记了母亲,她也忘记了母亲一样。感情和记忆都经不起时间的冲刷。 只有柳玫说出那些话,苏宓姿才确信,年少时有被人很纯粹的喜欢过,不关一个人的出身背景,也不关她是不是能生育,不念过去,也不虑未来,他就是那么喜欢她的。 她是值得被人喜欢的。 这种确信的喜欢,让苏宓姿的泪奔涌而下。 她趴在窗台边上,听秋后的三两只蝉鸣,哀戚地叫着,手里卷着发梢,心里却无比满足。 父亲高兴时才能给与的关爱,那些要足够优秀,要特别贤惠,要能生孩子,才能得到的关爱。原来她早就有过啊。 忽然之间,她有了勇气,面对真相。告诉年沛山她不能怀孕,他会怎样待她,她似乎都不怕了。 是以,年沛山回来时,她那般热情地邀请他,等气氛好了再告诉他。 年沛山这些日部署剿匪的事,早出晚归,一沾枕头,他便睡着了。苏宓姿只能明日早上再说。 · 天光大亮,苏宓姿醒过来时,年沛山已不在枕侧,外头阴云密布,不甚光亮。 她无力地躺回去,望着头顶的青纱帐。春黛进来,服侍她穿衣裳。 苏宓姿连连打着哈欠:“你急什么啊。” 春黛慌忙火急的,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要出门呢。 春黛红着脸,“哦哦”两声糊弄过去了。 轰隆隆一声响,雷电在屋顶炸开,就跟在耳边一样。 苏宓姿吓得赶紧坐到屋角的小榻上,密集的雨点砸在屋顶,噼里啪啦的。 年沛山进房里来,他身后带着一个老大夫,他对老大夫说:“这是内人,请帮忙把脉看看什么问题。” 苏宓姿一看这老头,手里提着的那木箱,木箱打开,诊脉开方子瓶瓶罐罐一应俱全。 她吓得更厉害了,拉住年沛山的手:“我不想看大夫。” “乖。”年沛山轻轻摸她的额头,“把脉而已,若不是什么大事,咱们便不吃药,如何?” 苏宓姿咬着唇,心死了。反正她也要告诉年沛山不孕的事,让这大夫看诊,也好提起话引子。 年沛山看她鼓着腮帮子,眉头紧蹙,以为她害怕,便握住她另一只手:“没事。” 苏宓姿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希望得知她不能怀孕,他还能大气说一声“没事”。 老大夫的手刚把上苏宓姿的手腕,春笺从外头跑进来。 “小姐,昨天来的那位夫人,她快被打死了。”春笺最近吃的有些多,跑动起来气喘吁吁的。 窦智见她说话都难,便接着替她说。原来,今早上崔家馆迟迟不开门,有食客忍不住,便敲了他家的门。 这一敲不打紧,押着的门开了。大堂里躺着奄奄一息的老板娘柳玫,脸上身上全是血,旁边坐着她丈夫崔老三,打红了眼。 苏宓姿一听,急得从小榻上站起来:“快,带我去看看。” 也不管什么大夫了。 昨日傍晚,柳玫说她不会再帮上官静婉做坏事。这样她就不会有把柄留在上官静婉手上,也就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苏宓姿十分担心,万一上官静婉报复柳玫呢? 柳玫那时满脸是笑:“我夫君很是疼爱我,我想,若我同他先坦白,他必然会原谅我。” 可是,那时候信誓旦旦的她,究竟是坦白了什么,又或者是曾做过什么,要被崔老三打得半死不活,还那般羞辱呢? 听说,柳玫被打得浑身都是伤,衣裳也几乎被扒光了,双手反剪在背后用绳子绑着。 · 要说柳玫坦白了什么? 她压根没有坦白的机会,刚回到酒楼,便被崔老三一拳头打在下巴上,整个人便几乎晕了,站都站不稳。 拳头如同疾风暴雨一般砸过来,柳玫只下意识双手抱头,缩在角落里。她父亲和哥哥也曾这样打过她,她会挺过去的。 崔老三往手掌吐一口唾沫,骂道:“臭女表子!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是不是?花了那么多钱把你娶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和其他男人搞破鞋的?” 柳玫张口解释,可发出来的声音,破碎不堪,她躺在地上,看老实了一辈子的崔老三靠近自己,一把拖过她的腿,扒了裤子,嘴里念念有词,要检查她干不干净。 崔老三不知听谁说,他娶回来的老婆,不过是个扬州瘦马,早就给今日酒楼后门口的男人骑·过了。 他很有些忿忿不平。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花那么多的钱? 怎么配得上他真心对她好? 裤子被扒下来,凉意深入骨髓,柳玫便咬住了唇,再也不说话。 崔老三让她求饶,柳玫也只是冷眼看着他。 在她的眼里,那不是崔老三,只是一个男人。所有无情的男人,都是这般吧。 · 苏宓姿及时赶去崔家馆,叫大夫急救柳玫,暂时留着一口气,但无力回天。 柳玫躺在她与崔老三的新床上,大红的喜字还没有扯。 崔老三跪在门口,捂着脸哭。 年沛山在外头守着,苏宓姿在房里。 柳玫示意她关门,拉她过去说话:“永远……永远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 统共一句话。 这是柳玫的遗言,傍晚的时候,她还是走了。 苏宓姿握着她冰凉的手,望着窗外的夕阳,已经雨过天晴了。 上辈子柳玫毒杀了她,这辈子,柳玫死的时候,却是她守在柳玫的床边。 从崔家馆出来,苏宓姿的脸白得吓人,仿佛失了魂一般,由年沛山扶着腰,往马车上去。 她的手很冷,年沛山捏在手心里,一直到家里。 还没撑到家门口,苏宓姿便晕了过去。 年沛山叫窦智去寻医馆,找到徐州最大的医馆,他抱了她下车去。 春黛和春笺一路跟在后头,她们也吓得不轻。苏宓姿的下头有点点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更辣~ 第39章 不能胡来 苏宓姿突然晕倒, 年沛山火急火燎,将人送进医官。 将她放在一张小榻上,年沛山拉着老大夫给她把脉。 未久, 老大夫的眉头皱起。 苏宓姿还昏迷着, 年沛山急得要死,俯腰到老大夫身边问:“如何?” 老大夫不答,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终于诊脉完了, 老大夫说:“是喜脉。” 年沛山仿佛意料之中:“那便好, 内人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前些日, 她便明显地胖了。昨晚上要胡闹, 他抱着她时, 明显感觉她这些日子瓷实了许多。 年沛山更担心她的身体。 老大夫满脸严肃,吩咐学徒拿笔来:“别高兴得太早, 她体质极寒, 这次能怀上已是幸运。方才受刺激动了胎气,若不好好调理,极可能滑胎。” · 苏宓姿醒来, 头脑昏昏沉沉,眼前夜色如水,青色帐子里是满满的澄澈烛火。 烛火的映照里, 有一个身影。 “你醒了?”年沛山伸手扶她起来。 苏宓姿撑着身子起来, 揉揉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 她竟到了家里。她没什么精神,反正不饿,随即抽了胳膊重新躺回去:“好累,我再睡会。” 柳玫的死,让她触动。若是将自己的秘密公开, 就算对方是最亲密的人,也保不齐总有一日他会反戈一击,拿这个秘密做刀,狠狠捅自己一把。 苏宓姿微侧身,背对着年沛山,咬着嘴唇,不看他。 “吃了药再睡。”年沛山俯身过来,凑到她耳旁轻声哄。 “不吃。” 今天她想要耍小性子。 敲门声响起,是春黛,她手上端着条盘:“爷,药煎好了。” 年沛山起身端过药碗,重新回到床边。 苏宓姿往床里边蠕动,装作不知道。 年沛山拉她的胳膊。 她抽回来:“我说了不喝药。” 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脑袋一甩,架子大得很。 春黛怕她惹恼了爷,便赶忙解释:“夫人,这安胎药——” 年沛山制止她,示意她下去。 春黛闭了嘴,这种喜事夫人还不知道,爷应该是想要第一个说出来。 苏宓姿耳朵尖,她蓦地睁开了眼睛,爬起来,和年沛山四目相对:“她说的可是安胎药?” 她满脸震惊,如同刚刚经历了天打五雷轰,她是可以怀孕的?不是在做梦? 年沛山点头,伸手拉她喝药:“你怀孕了,不过,大夫说——” 年沛山还没喝完,苏宓姿已经伸长了脖子,爬到床边上,如同小猫喝水一般,就着年沛山的手,大口喝那浓浓的药水。 年沛山怕她呛着,恨不得提着她的脖子。 刚刚死活不肯喝药,还甩脸色发脾气,这会子一听是安眠药,分外甘之如饴。 苏宓姿够着喉咙喝,十分吃力,干脆抢过来汤碗,一口气喝光:“大夫说什么?” 喝得太急,打了一个嗝。 顾不上丢人,苏宓姿红着脸,急切地望着年沛山,等他回答。 年沛山捧着她的小脸:“大夫说,你身子不好,若是不好好休养,怕难得保住。” “嗯嗯嗯。”苏宓姿点头如小鸡啄米,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充斥着各种生活安排,从今天开始,要常驻床上,先躺个十天半月;还要多吃些好的,给肚子里的孩子补补身体…… “高兴坏了?”年沛山摸她的脸。 苏宓姿歪头,眼神不善地盯着他:“难道你不高兴?” 听说怀了身子的女人都是多变的,年沛山捏她的脸:“当然高兴。” 哼,没诚意。 苏宓姿拍开他的手,浑不在意地安排:“我听说,女子怀孕之后,便不可同房,你去书房睡吧。” 年沛山:……? 年沛山坐在一旁,十分沉默。 苏宓姿愣是当他空气,没搭理。她低着头,一脸满足地抚摸小腹。她真的怀孕了,当年是上官静婉骗她的。原来,她也可以过正常人的人生。 这是借他的种,怀上了就一脚踹了他? 年沛山咳嗽两声,主动打破沉默:“别人说的夫妻不能同房,是说不能有房·事,住一间房也没有问题。” “住一间房?”苏宓姿抬头看他,似乎在认真考虑撤回自己的决定,随即坚定摇头,“万一你忍不住怎么办?” 万一他忍不住呢?听说男人开了荤,尤其是刚开始那一两年总是难以克制的。 再就上苏宓姿自己观察,年沛山精力忒旺盛了,每每那种事他做得不亦乐乎,直到她无力招架求饶为止。 说起来,这次怀上或许就是上次怀孕乌龙之后,她说那事没什么乐趣,年沛山便…… 越想越羞人,苏宓姿昂起头:“不行,我们分房睡。” 好不容易得子,搁在苏宓姿肩膀上许多年的负担,突然就云撸灰飞烟灭。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苏宓姿很有信念。 年沛山看她满脸通红,便猜到她心中所想,也侧头过去,咳咳两声:“我……会注意。再说,你一个人住,没有人照应,也不方便,是不是?” 他都这样努力争取了,苏宓姿也不好继续驳他的面子,颇有些勉强地说:“那好吧,你暂时先同我住着。” 暂时? 年沛山微笑,带着苦涩。 好吧,你怀孕了你最大。 · 自从苏宓姿怀孕,她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死活不出门,怕被马车撞,怕摔倒,怕遇到江湖斗殴…… 她给出这些借口时,嘴里嚼着一根玉米棒子,忙得很。 年沛山拿她没办法,只能时不时念经,希望她听进去。 这日傍晚,苏宓姿去净室洗澡,年沛山扶着她。 年沛山告诉她,大夫说了,吃得太多,孩子长得太快太大,很容易难产。 苏宓姿半信半疑,放下手里的玉米棒子,乖乖脱外衣,洗澡。 年沛山将她剥玉米一样剥光了,露出饱满的身子。 她腰肢本就纤细,小腹微微隆起,不甚明显,只是触感踏实。但胸前那两团格外突出,年沛山的呼吸粗重起来。 苏宓姿扶着他的胳膊,慢慢跨进浴盆,生怕滑倒。 整个人漫进浴桶里,雪白的肌肤,轮廓在透彻的水里清晰可见。 帮苏宓姿洗澡,是年沛山主动揽上的活,此刻,他很后悔。 喉结滚动好几次,拿帕子给她身上擦了擦。 苏宓姿看他这样,便催他出去:“我洗好了再叫你。” 她早说让春黛春笺来服侍就好,他偏要陪她。这下好了吧,当她没看到他的反应? 年沛山“嗯”一声,将帕子递给她,转身出去,十分正人君子的模样。 他终于要走了,苏宓姿长舒一口气。 以往年沛山每天都闹,苏宓姿总有些疲于应付。这十五天没和他在一起,竟然…… 年沛山都走到门口了,脚步顿住,舌尖在上下齿打转,终于还是转身,走到了浴桶边,一脸严肃地说:“你起来。” 苏宓姿傻了眼:“啊?” 站起来做什么? 她还是慢慢从水里站起来,胸前那两团还挂着水珠,沥沥划向她的纤腰,划向下头私密的地方。 年沛山的目光盯着她的身体。 苏宓姿蓦然有些害怕,伸手护着胸前:“说了,不能胡来!” 她咬着红唇。 越发诱人,年沛山点头:“不会胡来。” 说完,他就拉开了苏宓姿的手,俯身搂住她的腰,低头咬住那大团的柔软,死命地吸。 许是孕期身体敏感,苏宓姿被他这样一弄,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自觉抱住了他的脖子,脊背绷紧,咬着唇,却还是发生了呜咽声,腿都软了。 短暂地,年沛山从她胸前抬头,满脸的欲·潮,但还是克制地、轻轻放她坐在浴桶里:“嗯,我现在出去。” 苏宓姿咬牙狠狠地看着他,眼里还带着水光,伸出拳头打他。 年沛山却笑了,打了帘子出去:“我□□黛来。” 臭男人! 她胸前都是羞人的红印子,春黛要是看到,那……还怎么见人? · 半个月之后,苏宓姿胖出了双下巴,精神头好了些,没那么想吐了。 年沛山把大夫请来,大夫说她太胖,建议多活动。 苏宓姿这才听话,她愿意和年沛山出去逛集市。 徐州地广人稀,到底不能和京城比,商业并不发达。现下还有流匪作乱,有部分商家被洗劫过。秋日各种粮食果子都熟了,夜市上勉强有些人。 路过一个做烧饼的摊儿,好多人都围着买,苏宓姿闻着香味走不动路。 年沛山让她等在路边,他去买。 苏宓姿左看看右看看,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马路对面,年沛山被烧饼摊的老板给拦住了。 烧饼老板是个黑不溜秋的男人,看着比年沛山大不了几岁,满脸热情地拉着年沛山,感叹道:“真是沛山你小子啊。” 年沛山转头,他和苏宓姿的目光对视,随即撇开脸,推掉那烧饼老板的叙旧邀约。 眼看自家爷被困住了,窦智赶忙过去拦住那个老板。 年沛山得意脱身,手上还捏着一个扣肉的烧饼。 老板说:“沛山,你怎么给这么多钱,这么客气做什么?” 他要找零钱。 年沛山说:“你也不容易,留着吧。” 说完,他三两步过来,牵着苏宓姿便走了。 苏宓姿咬着烧饼,撕了一小块给他:“很好吃,尝尝。” 年沛山捏着她的手腕,一口咬掉她手里的大半烧饼:“不错。” 他心情似乎还好。 苏宓姿有一搭没一搭咬着手里的饼,问:“你以前和那老板认识?” 看着像是认识许多年的兄弟,但年沛山有些避让不及。联系年沛山的发家史,一夜之间成为朝堂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或许他是怕以往的熟人暴露自己的糗事? 年沛山低头,又一大口,将她手中的饼咬得只剩边边角角,大口嚼着。 苏宓姿差点跳起来,这可是买给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吃的。 年沛山捏着她越发粉扑扑的脸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所有的熟人都能认。 事与愿违,第二日午后,年沛山还在徐州衙门里忙剿匪的事,他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就是昨日那位卖烧饼的老板。 苏宓姿好生好奇,姑且听他要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苏宓姿:这狗男人只管放火,不管灭火的咩? 年沛山:我也擅长灭火,试试? 作者【地铁.老人.看手机.jpg】:我不敢试。 第40章 哥哥“们” 这老板卖的梅菜扣肉烧饼很是不错, 姓林,苏宓姿还记得他。 唤来春笺上茶点,林老板正睁大眼睛打量这院子。院子不大, 但处处透着古朴精致, 吃的用的,一应不错,有个娇媚的主母, 两个丫头环伺左右, 片刻不离身, 院子里还有两个精装的男仆。 “沛山, 这……这可真是人上人了呐。”林老板抚掌嗟叹。 他常年走街串巷, 皮肤晒成了古铜色,青衫洗得发白, 挂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别扭。 苏宓姿这才得知, 林老板与年沛山还真大小就认识。 当年,年著淳为了救皇上而牺牲,年沛山才只五岁。林老板说, 他见到年沛山时,这小子已经十岁,是京城周围有名的混混。 长得人模狗样的, 个子高, 精瘦有力, 几个姑娘娃都喜欢和他一起玩,即使他穿得破破烂烂。 苏宓姿没想到年沛山也有这样落魄的时候。难怪他曾写了情信也不敢署名,说怕他配不上她。 她以为,他说那些话不过哄她开心。 苏宓姿听着开心,林老板就把压箱底的陈年烂事都讲出来, 比如为了法华寺里头一棵大杏树的归属,他们一群孩子打过架,十分惨烈。 年沛山他母亲喜欢吃杏子,年沛山只有有空,日日都要去法华寺去守着,除了寺庙里的僧人,不许别人摘一颗。 想象年少时的年沛山,一身褴褛在法华寺摘杏子,苏宓姿的眉头渐渐皱起来,再次确认:“林大哥可说的是京城的法华寺?” 林老板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话:“怎么了?” “没什么。”苏宓姿想起十二岁那年,她在禅房门口,见过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少年瘦高瘦高的,神情冷峻,生人勿近。他在树上摘杏子,十分自在,他……临走之前,还给苏宓姿一颗杏子。 仔细想想,那少年的眉眼与年沛山很有几分相似,都是高眉骨,山根挺拔,眼光锐利,显得很傲。现在的年沛山腰背更加宽阔,看着更有用气势。 那时的少年身边出现过一妇女,神色匆匆,苏宓姿没仔细看,现在一想,那妇女的腿是瘸的……而她的婆母年老妇人正需要拐杖才能行走。 某些隐隐约约的线索,正以混乱的方式寻找到彼此。 林老板讲得眉飞色舞,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苏宓姿留他吃饭:“沛山应该快回来了。” 林老板特意来一次,应该是有话想对年沛山说。他话多,但能看出来不是坏人。人总有难处,可能他有事找年沛山帮忙,苏宓姿愿意帮他一把。 林老板却摆手谢过:“他今时不同往日,必然忙得很。我也还要赶回家去与内人摆烧饼摊。” 苏宓姿有些搞不懂了,却只能送他出去,让春黛给他包了一些银钱。 一看那包银子,林老板赶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能收。今日我来,是想对他和他母亲说声谢谢,当年我父母突然离世,是他们分了一口粮给我才能活到今日。” 原来,林老板当年是孤儿。 苏宓姿惊呆了:“那这钱更应该给你了,做生意总会用到。” 林老板赶忙退出门外:“当年我差点误入歧途,进了土匪窝,要不是沛山,或许活不到现在。” 送走林老板,窦智又跑回来禀报,年沛山今晚上不回来,留在衙门里,不必等他回来吃饭。 春笺在一旁,她问:“为何不回来?” 爷每晚上都要回来陪夫人的。 窦智抓头:“剿匪有些进展了。” “哦。”苏宓姿没放在心上,她本来也没想等他一起吃晚饭。 窦智一溜烟又跑去衙门,年沛山给他吩咐了其他事。 晚上苏宓姿洗漱了,躺在床上,她琢磨林老板说的那些话,难道当年那个摘杏子的小哥哥,就是年沛山? 年沛山早就认识她?却不告诉她? 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也有可能是身边少了一个人,苏宓姿躺在偌大的床上,空荡荡的,风吹起窗帘,怪吓人的。 又来了一阵疾风,怕是要下雨。窗户还开着,苏宓姿唤春黛来关窗。 春黛就在隔壁房里值夜。 苏宓姿叫了两声,竟然毫无回应。 这丫头向来挺上心的呀。苏宓姿从床上起来,扶着肚子,披上外衣,趿拉上鞋去开门,刚走没两步,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春笺被人扔进来,手被绑在身后,嘴巴里塞着布巾,说不出话来。 那春黛呢?难道已经被害了? 屋子里暗,外头又下起雨来,苏宓姿只依稀看到对方的身姿魁梧,隔着一丈远,仍旧能闻得到对方身上的臭味。 “快叫年沛山放了我哥哥!”对方嗓门极大,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在夜里晃眼睛。 刀上没有血迹,或许春黛没事,只是被打晕了。 苏宓姿捂紧肚子,她保持冷静:“年沛山不在这里。” 对方一步步逼近。 苏宓姿慢慢后退,偏离床的方向,靠向柜子:“我说了,他不在这里。” 声音发颤。 对方挥着手里的长刀,抵住苏宓姿的下巴,刀片反射清冷的月光,正好照在苏宓姿的脸上,啧啧啧,这汉子吐了一口唾沫:“小娘子可真是娇美。” 这人的体型、神态十分猥琐,让苏宓姿想到了围场狩猎那一回,不自觉身子打颤,腿发软。 年沛山不在这里。 方才响动极大,家里两个男仆都没有反应,说不定……指望不上了。 苏宓姿决定和他好好谈:“你说的哥哥是谁?” “你这婆娘问什么?”对方神态语气极其粗鲁。 “你不讲清楚条件,我怎么帮你达成目的?”苏宓姿咬紧牙关,昂起头颅,“实不相瞒,我当年与林哥有婚约,我不嫌弃他卖烧饼的,只要他能养活我。谁知道……被年沛山抢了先。” 苏宓姿的脸上划过一行清泪,她撇过脸十分倔强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疼。 大汉似乎有些动摇了:“就是下午来的那个男的?” 苏宓姿头埋得更低,不甘愿一般,从喉咙里哼出一个“嗯”来。 好久不对年沛山演戏,演技都生疏了呢。 大汉盯着苏宓姿良久,似乎想起什么往事,叹一口气,把自己的伤心事讲出来。原来他当年也有一门婚事,和春头的桂花。桂花长得不好看,但桂花也不嫌弃他穷,两个人一心过日子,却还是被桂花她父母反对了。 最后,桂花被逼着嫁给了一个瘸腿的老男人做继室,换了一大笔钱。别人是穷得家徒四壁,他是家里的良田都被人占了,无奈上山当了土匪。 土匪窝里有个二当家,对他相当的好,带着他在土匪窝里晋升,吃香的喝辣的,知遇之恩,不可不报。 这次年沛山捉了他的二当家,他便是来救人的。 苏宓姿认真地看着他,倾听他的伤心事,不时点头:“谁说不是呢?都是苦命的人啊……这乱世上,有谁是容易的呢?有谁愿意做土匪呢?” 这易地而处的一番话,可真是让土匪打心眼里感动,他那么大一个人抹眼泪:“所以,拼了我这条烂命,我也要救了二当家。” 汉子的刀松了许多,苏宓姿点着剑锋,微微退远一些。 “可你这样进了年沛山的宅邸,还伤了他的下人。年沛山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而我在他心中本就……只是个女人罢了,”苏宓姿掩面哭起来,“他就算是愿意放了你二当家,你也难逃一劫。我们都不容易,我曾想着逃跑,偷偷攒了些银钱,不若给你做盘缠?” 汉子吸一吸鼻涕,看着苏宓姿,似乎有些动摇,随即又紧了刀口:“不行,我不能背叛二当家。我的命是他救的……就委屈你陪我演戏,到时候给你个机会,杀了年沛山,跟我回到山上,自由自在,如何?” 苏宓姿两眼亮晶晶,感动得几乎哽咽:“好,谢谢哥哥。不过,到时候我能带上林哥一起吗?” 演戏就该演全套。 “那必须的。”汉子答应得很干脆。 这时候,年沛山从外头回来,带了很多人,人人举着火把,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日一般亮敞。 年沛山说:“汪青山,你给我出来!” 春黛一路跑来报信,说是有不轨之徒闯进院子里。一想到苏宓姿怀着身子在家里,年沛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他最怕的是,她已经遇害。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 汪青山押着苏宓姿慢慢出去,大刀搁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苏宓姿咬着唇,忍住向年沛山呼救的急切。 年沛山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来,冷静地说:“你不是要救人么?” “是,放了我哥哥们!”汪青山敞着嗓子喊。 反正他这次也跑不脱,能救几个是几个。 苏宓姿有些傻眼,不是说只有二当家吗?现在怎么是哥哥“们”? 若是放一个人还好说,放许多土匪……以年沛山的权利也很难吧。 正在这时候,徐州的知县衣衫不整地跑过来,明显是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的。徐州知县的意思是,这次剿匪的对象十分顽固,好不容易抓到二当家这样的角色,怎能轻易放过? 若是被皇上知道,事情可大可小。 年沛山毫不犹豫:“所有的问题我来担。” 说着,年沛山挥手,叫人带过来几个囚犯,蓬头垢面,手上脚上脖子上都有枷锁。 “哥哥,小弟我来救你了!”汪青山的喊声十分粗犷。 对面的一个男人摇开头上的碎发,欣喜地应了一声:“多谢弟弟!” “放了。”说放就放,年沛山十分爽快。 他不想听这些人废话。 一个个烧杀抢掠,手上人命无数的土匪头子,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捉住的,这一下解开枷锁放虎归山,以后再想捉住可就难了,徐州知县直叹气。 汪青山歪头,看了看刀下的小娘子,这娇嫩可爱模样,骗人可是极有优势的:“你这夫君真爱你。” 本来,他出来一趟,没想着全身而退,但手上握着如此好的棋子。拿捏着她,和保命仙丹一个道理。 苏宓姿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他是还没玩够……” 汪青山露出下流的笑容:“那正好,你随哥哥去山上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5 23:59:59~2020-07-31 23:2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粽子安、41746872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这时, 几个土匪都放光了。 隔着两丈的院子,年沛山对汪青山说:“该你了,放人。” 他的目光冷冽。 汪青山狡黠一笑:“不过一个小娘子, 待我逃命之后, 给你送回来。” 苏宓姿心惊,被土匪掳走的女人,还“回得来”么? 拼死也要留在这院子里。 年沛山冷冷给他一句话:“若想活命, 将人留下, 赶紧滚蛋。” 否则……年沛山朝暗处使个眼色。 汪青山浑不在意, 他得意地努嘴, 想要亲怀里的女人。 这样高级的女人, 身上的香粉也是顶级的,没想到他汪青山也有享用的一天。 苏宓姿被他口中的臭气, 恶心得闭上了眼。 “嗖”一声, 利箭穿空,从汪青山的眼眶里进,从他枕骨后头出, 他嘴巴还努着,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了。 苏宓姿仍吓得闭紧眼睛。 年沛山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她搂紧怀里。 苏宓姿睁眼看是他, “哇”地哭出来:“你怎么才来?” 她哭得肝肠寸断, 刚刚吓得很结实。 年沛山只能柔声哄她, 是他照顾不周。今日去剿匪,部署天罗地网,汪青山这条泥鳅跑掉了。这种亡命之徒必然是只顾自己,早就桃之夭夭了,年沛山习惯性这样以为, 没料到汪青山调转枪头,杀到自己院子里来。 要不是春黛传信及时,若真发生了什么,年沛山简直不敢想象。 他只要她安好无恙。 苏宓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忽而想起来:“春笺还被绑着。” 她指着房里。 窦智正从外头进来,系着投头巾,手上捏着一把长弓,质地坚实,脸绷得很紧,脚步慌乱,听到苏宓姿的话,直奔正房里去。 年沛山低头,汪青山正躺在地上,脑袋上串着一根锐利的箭,双目圆睁。 他抬脚,将汪青山踢到一旁,对身边的人吩咐:“罪当五马分尸。” 他的女人,也是这样的人渣可以肖想玷污的么? 经过方才的惊心动魄,苏宓姿两腿虚软。 有年沛山搀扶去房里,她大半个身子都倚靠着他,头搁在他肩上,逼着眼睛。 听到年沛山的吩咐,要将汪青山“五马分尸”,她吓得一个机灵睁开眼。 “怎么了?”年沛山问。 苏宓姿摇头,她伸手轻轻按揉太阳穴,没有抬头看他,说:“有些头晕。” · 外头仍旧一片漆黑,可年沛山这院子里却灯火通明,秋雨霏霏,也掩不住劫后余生的温馨。 春黛烧了热汤端到房里:“夫人用重写吧。” 苏宓姿端起来,几乎送到嘴边时,又问:“春笺怎么样了?” “她现在房里躺着,没什么大事,身上挨了两棍子,窦智正陪着她。”春黛低着头回答。 苏宓姿点头:“今晚上你也有功,及时将爷叫回来。你们两人也喝些热汤,另外杀两只鸡,给春笺补补身子。“ 春黛一路跑回来时,气喘吁吁,一身衣裳淋得透透湿,就连脸上也都是湿的。 苏宓姿知道,她这是受了惊吓,怕是哭的。 被主子这样怜惜,春黛再也忍不住,她跪在地上:“夫人,春黛无功不受禄。” 春黛娓娓道来,入夜的时候,春黛听到院子里有轻微的响声,便披了外衣起床看情况。 毕竟是年将军的府上,春黛没想到穷凶极恶之徒翻进院墙,放松了警惕。 汪青山翻进来差点发现春黛时,春笺将她拉回了自己房里,叫她去找年沛山报信。而她自己则留下来陪小姐,拖住坏人。春黛得以从后门跑出去搬救兵。 “这主意是春笺自己提的,但她本可以不用这样做。”春黛说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苏宓姿。 留下来的人,遇险的可能性更大。春笺还是选择留下来了。 在春黛看来,自己更加年长,却在生死关头,选择了更容易的道路。她良心不安。 苏宓姿低头叹一口气:“大家都没事,你也不用太自责,做好自己的本分。” 春黛哽咽着,在地上磕了个头。 年沛山洗完澡,从净室出来时,苏宓姿的脸色很低沉。 他问:“怎么了?” 苏宓姿放下手中的汤碗,仰头看着他说:“我想去看看春笺那丫头。” 可真是实心眼儿。 年沛山便又披上外衣。 苏宓姿过去,给他系带子,挽着他的胳膊出去。 院子里头一片静悄悄,走到春笺那丫头的房门口,从半押着的门口,苏宓姿听到春笺娇娇俏俏,好不做作的声音:“窦智哥哥,你帮我上药吧,我上不了啦。” 苏宓姿瞪大眼睛:……??? 这声音,这套路怎么这么的似曾相识? 她一脸疑惑地转头,望着年沛山。 年沛山面无表情,但苏宓姿仍旧能清晰看出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房里头传来窦智的别扭结巴的声音:“你……你不是伤在……背上了么?我……我□□黛来给你擦药。” 看来有人在强撩汉子啊。 看不出春笺这么主动的。苏宓姿心里给她大大的赞赏,拉着年沛山往房里去。 “哥哥,你为什么要走啊?”春笺这委委屈屈的,似乎要哭了。 只听到窦智又说:“你放手,我……不可不可……“ 这语气怎么感觉像是禁欲和尚被妖女给撩拨冒犯了? 苏宓姿正想提醒屋里的两人,年沛山先握拳在嘴边“咳咳”两声。 窦智吓得赶紧到门口行礼:“见过将军。” 这一张俊脸红得哟,没法见人了,头埋得很低。 苏宓姿探头往屋里瞧,春笺正趴在床上,委屈地望着窦智的背影。 既是女子住所,年沛山和窦智都留在外头。 “窦智哥哥都走啦。”苏宓姿调侃小丫头,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 哟,凳子还是热的。 春笺撇过头,如同丧家之犬,趴在自己两根粗胳膊上:“小姐,为什么同样的办法,你用在年将军身上就可以,我用在窦智身上就不行呢?” 她很迷茫,不知道错在哪里。 苏宓姿更迷茫,她说春笺这小丫头的语气、神态怎么这么熟悉呢? “不!”苏宓姿摇头。她撩拨年沛山的时候,肯定不是…… 春笺兴趣上来了:“小姐,为什么我就不行?” 苏宓姿尴尬地微笑:“我看你挺行的。” 为了打住这个话题,苏宓姿便提到今晚被山匪劫持的事,让这丫头,往后不要这么实心眼。 护主这个本分是对的,但也要保护好自己。春黛的选择不是错的,但春笺的选择也不是最优的。 春笺没心眼地笑了笑,拉着苏宓姿的手摇:“我说过啊,以后再也不会让小姐你孤身犯险的。” 苏宓姿捏着她的手,嘴角挂着一丝笑,这个孩子不仅是实心眼,还是死心眼。 上次围场狩猎,苏宓姿遇险,春笺便发誓再也不会离开小姐左右。她做到了。 · 窦智从春笺的房里出来,年沛山便不自然地问他:“牵人家手没有?” 窦智红着脸:“没有。” 年沛山侧头,仔细打量这小子,定力不错啊,比他强。 “不过,我……额,抱了她。”窦智坦白,不好意思中透着一丝幸福。 年沛山挑眉点点头:“给你找个媳妇如何?” · 年沛山扶着苏宓姿回房里。 “有事和你商量。” “我有事想问你。” 两人异口同声。 年沛山让她先说,苏宓姿不客气地提议:“我想,要劳烦爷帮忙试探窦智的想法,若他对春笺有意思,不若撮合这两人,也算是一段好姻缘。” 春笺对她那么好,那她这个主子也要给她一些有力的助攻。 “正好,为夫也想说这件事。”年沛山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请夫人将春笺答应,将她许给窦智。这小子就早心中跑马了。” 年沛山问窦智要不要成亲,这小子说不想。年沛山又说,那可惜了,他想要给他说春笺这丫头,这下子要给春笺另觅良婿。 窦智这下根本绷不住,跪在地上给年沛山磕头答谢,他已经认定了春笺。 苏宓姿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难得两人情投意合,我瞧着窦智虽性子有些闷,但品性极好,春笺这丫头运气好。” 年沛山笑了:“为夫的运气也相当好。” 他的手放在她腰侧,轻轻抚着,带着温暖。 两人额头抵着,气息交缠。 眼看气氛迅速升温,苏宓姿赶紧打住,坐到梳妆台前拆头饰。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苏宓姿皱眉。 她悄悄回头,看床边的年沛山,他正在看书。 苏宓姿对着镜子做出讨好的笑,还有撒娇的样子。咦~ 年沛山一抬头,就见她正对着镜子挤眉弄眼。 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好不尴尬,苏宓姿的脸垮下来。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两人面对面相拥而眠。 苏宓姿拉着年沛山的领子,她舔了舔嘴唇,问他:“我以前……是这样笑的吗?” 她做出一个讨好的假笑,眼里都是挣扎……与期待。 “嗯。”年沛山说。 苏宓姿心里的期待碎了,嗷呜一声:“我以前怎么可能是这样的?肯定不是,你在骗我。” 年沛山摸她的脑袋,哈哈大笑:“不管怎样,我都爱你。” “你怎么都不早点告诉我?”苏宓姿伸拳头,捶他,狗男人,就喜欢看她出丑么? 今日看了春笺那过分用力的表演,苏宓姿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是多么的……一言难尽。 年沛山低头,亲她的额头。她喜欢的表演,他都捧场。 第42章 回京 一想到自己强撩男人时, 竟然是和春笺那丫头一样挤眉弄眼,苏宓姿心里难受,她对背着年沛山, 哼哼唧唧就是那句话:“你不告诉我, 是不是就想看我出丑?” “没完没了是不是?”年沛山捉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怀里,“当时我跟你说了, 你就能消停了?” 苏宓姿闭上嘴, 没理由哼哼唧唧了。 那时的她对上官静婉恨之入骨, 攻略年沛山是个艰巨的任务, 但是她不会轻易放弃, 更不会轻易消停。 年沛山手摸着她纤细的脖颈,抬起头凑到她耳边:“是不是在偷偷笑?” 苏宓姿收起脸上的笑, 用胳膊肘轻轻推开他:“哪有?” 死不承认。 年沛山亲她的后耳:“好了, 早点睡。” 再不睡就天亮了,她身体还很虚,经不起折腾。 苏宓姿不再耍小性子, 侧身躺平,靠在男人宽厚的怀里。 年沛山伸手,大掌轻轻抚在她小腹上。 · 第二日午后, 苏宓姿饿醒。 年沛山竟还在房里, 没有去衙门。 皇帝交代他来剿匪, 他一日都没有懈怠,日日都是早出晚归。 见她醒了,年沛山吩咐春黛端一碗热鸡汤来。 苏宓姿头发顺在一旁,靠在他怀里,一口口地让他喂。 外头有秋风溜进来, 苏宓姿伸手摸了摸胳膊,年沛山便给她披了一件外衣。 喝完鸡汤,苏宓姿出一身的汗。她不想再睡了,但又无聊,便让年沛山坐在床边看书,她钻进他怀里靠着。 如此这般岁月静好,过了足足三日,苏宓姿精神好多了,打算出远门走走。 刚出院门,苏宓姿便听说,聚在山上的匪徒都当场绞杀,一条活命都没有留。 可在此之前,皇帝答应了要招安一部分匪徒。年沛山这般赶尽杀绝,完全就是让皇帝自食其言。 听说皇帝震怒,叫他尽快回京城。 晚上年沛山回来,苏宓姿提了一整天的心,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不会是因为汪青山的事,让他冲动行事了吧。 年沛山安慰她:“外头的话,真真假假,你别太当回事。” 语气镇定。 苏宓姿半信半疑:“你不是诳我的?” “我诳你做什么?”年沛山扶她去桌边坐着说话,“若皇上真对我不满,徐州知县早就蹬鼻子上脸,给的好处待遇都要收回去。你看咱们现在有什么变化么?” 确实没什么变化。 他们院子里的猪肉向来都是徐州知县给送的,今日正午给送来了。 “可别人还说皇上对你不满——”苏宓姿很担心。 年沛山既能做得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也会有坠落云端的那一天。她嫁给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不是怕他没有权利功名,是怕他遇险。 年沛山按着她的手,放在她肚子上:“皇上震怒是真,不过,不是因为这次剿匪,是因为勾结叛国的事,有了更多进展。为夫正想和你商量,先行回京城去。” “什么意思?”苏宓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要留我一个人在徐州?” 年沛山点头:“你怀着身子,胎儿也还不稳,需得继续调养。京城里的事急,我得马上回去。嗯?” 他哄着她。 苏宓姿一想,也是,她好不容易怀上身子,回到京城里,又是上官静婉又是婆母,她头已经预备疼起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接我?”苏宓姿问他。 “最慢最慢一个月,如何?” 从京城到徐州路途遥远,来来回回确实很耗时间。 苏宓姿点头答应:“那你要早点来。” “嗯。”年沛山笑着亲她撅起的嘴,“还会给你写信,别怕。” 留她一人在这里也安全,毕竟匪徒都清缴得一干二净。留在徐州养胎是最好不过的。 · 年沛山的提议天衣无缝,苏宓姿也没多想。自从怀孕,她就感觉脑子更加不好使,安心在徐州住着,由丫鬟和仆人打点照顾。 怕她不太安全,年沛山把窦智留下来保护。 就这样在徐州住了十天半个月,苏宓姿每日都会抽时间在院子附近逛一逛。 这一日逛得远了,经过徐州知府的门口。这天正好张榜,榜上张贴的告文还很新。苏宓姿闲来无事去看一看,没想到,竟看到自己夫君的—— 因为勾结外臣,企图谋害我朝利益,年沛山已经被收押。 只等更进一步的证据,年沛山便要被定罪。 苏宓姿差点晕过去,她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叫来窦智询问,他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 这就是默认了。 后来,苏宓姿才知道,年沛山买了那几进几出的院子,从徐州知县的手上。 苏宓姿回到院子里,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东西,她要回京城。 窦智拦着两个丫头:“将军吩咐过,让夫人继续留在徐州。” 苏宓姿气得够呛,不许丫头动手是吧,那她自己亲自收拾。 窦智无可奈何,跪在地上:“夫人,现在回到京城,祸福未定。将军做此决定,也是为了夫人您的安危考虑。” “那他怎么不说将婆母也运出京城?”苏宓姿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是完全没把她当家里人。 窦智赶紧给春笺使眼色。 春笺拉着苏宓姿的胳膊:“夫人,这时候您回京城,爷怕是又多了一层顾虑。” 苏宓姿低头不说话,眼泪却满脸都是。 她怎么不知道年沛山的良苦用心呢? 年沛山的父亲年著淳为了救皇上而牺牲,那时候,年沛山与他母亲都远在赣州老家,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来当年的事并不是“牺牲”那么简单,年沛山将她放在外头,就是想要保她。 毕竟,这次落在他头上的罪过,可是叛国罪。一旦定罪,株连九族板上钉钉。 回京城,还是留在这里呢? 苏宓姿暂且在徐州多呆了两天,晚上从噩梦中醒来,她梦到大牢里的年沛山披头散发。无论她怎么叫他,他都不应。 她吓得奔过去,伸手摸他的脸,冰凉冰凉的。 满身汗湿地坐起来,身边空荡荡的。 他不在身边,真的不习惯。入秋之后,被子里总显得有些凉。 终于,她实在受不了了。若是定了罪,能逃到哪里去呢?更何况,不管在哪里,她总是会提心吊胆,还不如留在他身边。 她好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从床上爬起来,浓雾还没有散,苏宓姿便拉杂着一堆人,赶着两匹马车,带了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回京城去。 · 苏宓姿都打算回到京城了,窦智不再隐瞒。 之前皇上下令,让年沛山查探叛国这条线,一直没什么进展。前些日突然浮出了不少证据,都指向他们爷。 剿匪的事,皇上觉得年沛山做得太过冲动,颇为不满。 朝中一些小人趁机上书,恶意揣测,说他家将军去徐州剿匪,别有用心。毕竟,徐州可是最靠近胡虏的城池。 苏宓姿这才知道,原来剿匪这个苦工,竟是年沛山自己求的。 现如今的状况就是,有枝枝蔓蔓的证据指向年沛山,年沛山被收押在大理寺。只差关键性的铁证,年沛山便要被定罪。 因在孕中,苏宓姿只能忍受着缓慢的马车,一日日靠近京城。 望着马车外渐渐落下的夕阳,苏宓姿从未如此这般焦灼和归心似箭。 离京城还有半日行程时,苏宓姿和窦智途经一个酒楼,便叫上所有人一起上去吃饭。 饭菜还没上来,店小二先给沏一杯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1 00:04:22~2020-08-02 23:2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粽子安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绝嗣药 店小二递茶给苏宓姿, 她接了。一路上火急火燎,咳得厉害。 刚准备喝,身后有人打碎了茶杯, 茶杯中的茶水洒在地上, 微弱的香气蔓延开来。 苏宓姿回头,香气钻进她鼻端,很熟悉的味道, 空空如也的胃突然翻涌起来, 她弯着腰干呕。 苏宓姿身后是个大肚子的孕妇, 穿着十分华丽, 看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正是这夫人摔了杯子, 这会子正捂着肚子哀嚎。 旁边两个丫鬟赶紧将她扶着,急忙说要去找大夫。 慌乱中, 苏宓姿听到有个丫头说, 她家姨娘被大太太下了绝嗣药。 苏宓姿脸色苍白,赶忙拉着春笺春黛,离开这里。 “小姐, 你还没吃饭呢。”春笺很有些担心。 春黛也说:“是啊,夫人,你吃点吧, 我们还得在驿站留宿一晚上。” 苏宓姿的肚子不是不饿, 是太饿了。 天色黑透了, 苏宓姿抬头望着星空,她对窦智下令:“连夜回府。” 外头真是太危险了,她什么也不敢信任,恨不得赶紧回到年府才行。 方才那茶水的味道,或者说那绝嗣药的味道, 苏宓姿很熟悉。上辈子上官静婉特别喜欢做莲花糕,拉着苏宓姿一起吃。 苏宓姿觉得难吃,但也不好直说。 现在看来……那不是难吃,那是有毒。 前些日刚怀孕时,老大夫就说,她身子极寒。苏宓姿还很奇怪,她向来不吃冰凉的饮品,夏日也注意泡脚养生,饮食也是极其注意。 上官静婉在那莲花糕里掺了绝嗣药,她身子不败那才是有鬼了。上辈子就算她与赵陵恩爱夫妻,怕也是难怀孕的。 马车走在官道上,有徐徐的秋风吹来,苏宓姿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御寒。 她望着外头的一片漆黑,听细雨声声,心中很是悲凉。若说上官静婉骗自己不孕,苏宓姿觉得被亲近的人插刀也不是不可能。识人不清,反受其害,她认。 可,她苏宓姿只是苏海通一个不受宠的嫡长女,上官静婉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对她赶尽杀绝,暗地里给她用绝嗣药? 又是一阵冷风来,苏宓姿摇摇头,她不再想这些事。 她摸着肚子,眼下她怀孕了,沛山又在牢狱中,其他的事先放一放。 · 过了子时,苏宓姿冷得有些僵,终于到了将军府,她的家。 窦智去敲门,许久没人应。 窦智正准备翻墙进去开门,一个老妈妈在里头问:“来人是谁?” 是年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 窦智应了一声:“夫人回来了,烦请张妈妈快开门。” 张妈妈一听,赶紧下了门栓,将苏宓姿迎进门,眉开眼笑:“夫人回来就好,老奴这就去告诉老夫人。” 春笺一挥手,拉住张妈妈:“有吃的没,我们都快饿死了。夫人肚子里还怀着个小的,可不能饿。” 其实,春笺回来的路上太饿,她和其他人都吃过了,只有苏宓姿没吃。 她说得严重点,张妈妈就更加紧张着办事。 一听说苏宓姿怀孕了,张妈妈一拍大腿,高兴得直念叨:“我得告诉老夫人,我得告诉老夫人!” 这吃的又没着落了,春笺追过去。 春黛则扶着苏宓姿回房里。 房里好些日子没住人,怕是还得收拾。夫人这双身子,不能再折腾了。 · 寿安堂里,一排烛火驱赶黑暗,十分安静。 年老夫人跪在观音像前,两只眼睛如同黑夜里的火种,浑浊但有穿透力。 她望着那观音像,背脊挺拔,手中的佛珠早已不再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妈妈从外头跑进来,一阵风一样。这把年纪也是不容易。 “老夫人!哎呀,不得了啦。”张妈妈声音里带着喜庆。 年老夫人想到狱中的儿子,想到滞留在外不肯归家的媳妇,什么天大的事她都见过,可听到这句“不得了”,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起来。 张妈妈跨进寿安堂的门槛,扶着老夫人艰难地站起来:“老夫人,少夫人回来啦!” “她回来了?”年老夫人失神地望着飘摇的烛火。 年沛山是被押回京城的,直接关进了大理寺,罪名是私通匈奴。 那时候,年老夫人没见着苏宓姿的人影,便怒从中起,觉得是这丫头见风使舵。她儿子飞黄腾达的时候,她使劲勾引一心嫁进来,现在她儿子出事了,她躲得远远的。 大半个月过去了,都没听到这女人一点音信,老太太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她曾对张妈妈说过狠话:“以后这女人就是回来,也不让她进门!必要让沛山休了她!” 她爱慕虚荣,沛山维护她,老夫人没话说,只要他们夫妻俩开心。可这女人抛弃了她儿子,年老夫人当然气不过,她是为她儿子委屈。 可是,这女人突然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 张妈妈看老夫人脸色不对,赶紧补一句:“听说少夫人怀了身孕,将军有香火啦。” “啊?”老夫人十分震惊,随即脸上露了笑,“这就好这就好,快,带我去沛山院子里。” 说着,老夫人强撑着拐杖站起来,领先往前面走。 “哎呀,您别急,媳妇都回来了,可别自己摔着了。”张妈妈扶着走了几步,这才想起来,“听说少夫人赶路回来,到现在还肚子饿着,我给忘了。” 光顾着报喜了。 “前日不是买了两只乌鸡么?”老夫人一拍脑袋。 张妈妈提醒:“现在也来不及衔毛,我把厨房的叫起来,先做些立马能吃的热食压压肚子。” 年老夫人心中的闷气终于散了,眉头放松,连连点头挥着手:“你去吩咐,快。” 偌大的年府,人声寂寥,却掩不住喜庆。 老太太一人站在寿安堂前,对着外头暗蓝色的天,双手合十,佛珠挂在拇指上,闭上眼睛,虔诚地拜了一拜。 · 苏宓姿回到自己房里,本以为是一片狼藉。 老夫人是不会安排人打扫的,年沛山也不是个特别讲究的主儿,怕是家里乱糟糟。 没想到一开门,窗明几净的,显见得今日便有人来打扫过一遍。 苏宓姿十分困乏,她躺在大红的喜床上,龙凤呈祥的喜被,还有红纱帐,门上也还贴着红双喜。 深夜里,烛火灯光温柔,却赶不走帐子里的阴影。 这房里她住了没多久,不过……想想那时候她同年沛山闹的别扭,还有那些甜蜜亲近。 苏宓姿起身,从后头的衣柜里,取出一个木盒来,里头有一对未燃尽的喜烛。 洞房那晚上,他同她闹了别扭,连交杯酒都没有喝。她没有再提,可是他却记得。 那时候,他的吻很霸道,还在书房里胡来。苏宓姿摸一把脸上的泪,想他了怎么办? 突然,外头一阵脚步声,还有拐杖拄地的“硁硁”声。 苏宓姿赶紧拍干净脸,起身迎接婆母。 过去,她和婆母多有不愉快,但此时年沛山有难,无论婆母说什么,她也会忍着。 回来的路上,她便想好了。 刚一转身,苏宓姿便惊到了,赶紧上前两步去扶。 她与年沛山离京不到三个月,婆母的头发便都白了,腿脚更加不利索,走路过来十分吃力,气喘如牛。 年老夫人伸手制止她:“别,你身子更重要。” 苏宓姿愣住了,随即缩回手,拉过凳子,请婆母坐,随即又叫外头的春黛倒茶。 年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你别忙活了,好好坐着。” 苏宓姿任她拉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说什么,便提到:“我想明日去看看沛山。” “大理寺难得进去探视。”年老夫人有些丧气,“你先把你自己身子顾好。” 说着,老夫人咳嗽起来。 外头风露重,苏宓姿叫春黛关上门。 春笺从外头挤进来,端着一碗什锦粥进来:“小姐,快吃点。” 香喷喷的,热乎乎的。 苏宓姿早饿过头了,这时候吃一点,主要还是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 老夫人也不说话,便一脸慈祥地看着苏宓姿。 苏宓姿很有些不好意思,便催老夫人去歇着。 这时候,张妈妈从外头进来,手上端着一碗猪蹄汤。 苏宓姿不好辜负婆母的好意,喝了两口汤,摇手:“吃不下了。” 猪蹄汤还是端上来了,年老夫人催着她继续喝,“你这怀孕了,只吃这一点怎么行呢?多吃点!” 苏宓姿不肯,她又不是猪,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婆媳两人僵持不下,气氛从喜气洋洋变成了剑拔弩张。 年老夫人逼她没用,最后甩了个脸色走了。 苏宓姿终于松了一口气,叫春笺把猪蹄处理了个一干二净。 小丫头两只大胳膊把碗捧着,吸溜了个底朝天。 苏宓姿这才注意到,这小丫头几个月时间,不仅变成了粗胳膊粗腿,胸前那波涛真是壮观,比春黛是绰绰有余。 为了窦智她还挺拼的。 · 休息一整天,苏宓姿闲不着,她叫人去打听,怎样可以去大理寺探视年沛山。 年沛山犯的罪行可不轻,谁也不敢沾上这等事。和婆母说的一样,去大理寺很难。 苏宓姿不死心,她想办法回娘家,找父亲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谢谢各位支持的小伙伴。 第44章 云泥之别 年沛山入狱, 这个当口苏宓姿回娘家,必然会有不少人看好戏。当初她嫁人有多放光,如今就有多落魄。 好在苏宓姿自己没当回事, 她回来也是脊背挺直。请父亲帮忙在大理寺打理关系, 让她好歹去见年沛山,弄清楚情况。 年沛山行事看着荒唐,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他是门儿清。他不可能通敌叛国。 苏宓姿去书房见父亲, 先跪地磕头。 她父亲苏海通叹一口气, 扔了手里的狼毫, 扶她起来, 倒苦口婆心劝她,不若趁现在事情没有定, 与年沛山和离。 苏宓姿吃了一惊, 淡淡地说:“女儿已有身孕。” 她倒是没料到,父亲会为她这般考虑,都不怕别人说他苏家女树倒猢狲散。 苏海通也没料到, 这小两口成亲不到五个月,孩子都有了。也是头疼,但他还是那句话, 与年沛山断了, 或许是最好的。 毕竟, 这次主理年沛山案子的,是当朝宰相。 听说找到年沛山通敌卖国证据的人,是宰相上官寅的乘龙快婿赵陵。 听父亲这么一说,苏宓姿才意识到,年沛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上官寅早年与年著淳都是皇帝手底下的大臣, 如同左手右臂,缺一不可。后来年著淳死了,上官寅一直一家独大,位高权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也是为何上官静婉有底气蛮横,她不怕得罪任何人,因为后果她都兜得起。 赵陵上辈子便与年沛山不和,针对他是有可能的。可是上官寅为什么要搅这个浑水? 难道是因为当初年沛山拒婚上官静婉,惹怒了上官寅? 若是真的与上官寅对着干,年沛山能有几分胜算呢? 苏宓姿无法确定,她继母张氏倒是很笃定。 张氏一改之前的热情,退回到原来的不冷不淡。苏宓姿喊她,她也装没有听到。 苏宓姿心中冷笑,有些人可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倒是她那个继弟苏励,听说她回来,拦着她不许走,问她姐夫什么时候来看他。 他想念姐夫,尤其是他给的礼物。 回年府的马车上,苏宓姿心事重重。她根本没机会见到年沛山,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 一直都是他在保护她,关心她。可是到他需要她的时候,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刚回到年府,窦智来禀:“夫人,大理寺答应让见将军。” 时间是明日午时,一刻钟时间。 早前年老夫人托人找路子,怎么都见不着她儿子。这苏宓姿回来两天,突然就能见人了。 年老夫人和苏宓姿都很高兴,准备了好些吃的用的,恨不得给他搬个屋子去住。 忙活到大半夜,苏宓姿躺在床上,无眠,睁着眼睛,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她的手轻轻抚在肚皮上,这两天她奔波劳累,身体却更好了些,不像之前那样三天两头的不舒服。 · 去到大理寺门口,苏宓姿先下马车,张妈妈则扶着老夫人下来。 婆媳两人望着大理寺的门,都有些紧张。苏宓姿拽着拳头,步伐很虚。 守门的官兵见到这大阵仗,上前来,伸手拦住:“来着何人?” “我们是来看年将军的。”春笺嘴快。 春黛手里提着一篮子的饭菜,点点头。 “只许进一个,还有,你——”官兵摆手,指着后头的窦智,“不许带被子进去。” 窦智松开腋下的被子,望着苏宓姿:“夫人,这——” 苏宓姿望着婆母,面露难色。 只需一个人进去。作为年沛山的妻子,她当然想要去看她。但是,她也能理解老夫人想要看儿子的急切心情。 苏宓姿咬着唇,示意春笺将食盒递给老夫人:“婆母,您进去吧。” 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的顾虑,长叹一口气,拄着拐杖背过身去:“我一个老婆子,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你去吧,有什么话,你代我说也是一样的。” 年沛山入狱半个月,苏宓姿才回来,是因为她也被蒙在鼓里。若是错过了这次见面的机会,若沛山这傻孩子再有个什么好歹…… 年老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掩住面。 苏宓姿有些过意不去:“这……” 老夫人摇头,示意苏宓姿:“你去吧。” 苏宓姿安排丫鬟将老夫人扶回马车上,她去去就回。 提着食盒,苏宓姿一步步地踏进大狱。大狱里出奇的安静。 走道里有些暗,即使这大白日的。还算干净,但有些潮,正好有只老鼠从面前溜过去。 苏宓姿提了一口气,伸手按住胸口。 左拐右拐,狱卒带着她来到一间特制的牢狱,胳膊粗细的铁栅栏,一排排立着。 几乎将那一边遮得严严实实,苏宓姿捏紧手里的食盒,她探头往里面看。 只能看到年沛山着一身囚衣,席地而坐,似乎在闭目养神。 她看不到他的脸。 “硁硁”的锁链声,狱卒打开了牢门:“只一刻钟时间。” 过时不候。 苏宓姿轻轻拉开牢门,钻进去:“沛山。” 对方没什么反应,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停在三尺远的地方。 他靠在墙壁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头发披散,遮了半边脸。 年沛山轻轻咳嗽一声,睁开眼睛,眼前正站着一个娇娇俏俏的女人。半个月不见,她瘦了,还哭得满脸都是泪。 年沛山伸手,示意她过来:“哭什么?” 不是还没死吗? 苏宓姿放了食盒在地上,去牵他的手,蹲在他面前,撩开他脸上的头发,却无意看到了他脖颈上干枯的血迹。 “这是?”苏宓姿要扒他的衣裳。 年沛山按住她的手,不许她继续:“来了这大理寺,便没有轻松的道理。” 苏宓姿捏着他的衣领,不服气。他从不遮掩。 不许她看,那就说明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 “都说你通敌卖国,到底怎么回事?”苏宓姿担心了好久,此刻见到男人,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 “本想留你在徐州安全些,你怎么还是回来了?”年沛山想要伸手给她擦泪,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不太干净。 指甲缝里还有泥巴。 可眼前的女人可是从小娇生惯养大的,洗个澡都要用花瓣精油,穿个衣裳都要讲究搭配,描个面都是精心设计的,一点瑕疵都不肯有的。 他慢慢放下手臂。 苏宓姿拉住他的大手,两手捏着:“别打岔,快说,你到底有没有——” 年沛山反握住她纤白的手,同他粗糙的大掌,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他打断她:“没有的事。” 他的眼神坚定。 他娶了最心爱的女人,即将要做父亲,家中还有母亲。勾结外臣那不是自找死路,自掘坟墓吗? 既没有这档子事,苏宓姿便放心许多了,她自己用手背擦了泪,打开食盒:“这是我和母亲特地给你做的,还熬了汤,你喝一些。” 自古伴君如伴虎。年沛山虽没有做过坏事,但若皇帝不再抬举他,那也是枉然。 既然是夫人亲手做的,他喝了个精光。 苏宓姿在一旁唠叨:“你在朝中没站稳,也没什么能帮忙的人,这时候千万不要触怒皇上。皇上愿意帮你撑腰,才有机会洗清白。” 年沛山看她担心的那样,拉着她:“放心,夫君我死不了。” 他说得那样信誓旦旦,苏宓姿便相信了。 她愁云满面的,年沛山真的是想亲一亲她,让她不要忧思过重。 之前,他执意回京,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要和上官寅斗。这是生死之斗,母亲说她并不在乎当年的往事,也并不关心上官寅最终的结局。坏人是否得到惩罚,她老人家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儿子的安危。 看着宓姿这般的担心,年沛山才明白,这种担心并不会因为几句话而消散。可她还在孕中,便要如此担惊受怕。 年沛山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不要担心,不会让你守寡。” 苏宓姿难过得要命,没成想被他这样调笑,伸手捶他的背。 听他闷哼一声,她赶紧问:“是不是——” 狱卒过来,粗声提醒:“时间到了!” 狱卒手里的铁链子哐当响着,示意马上就要关牢门了。 苏宓姿抱着年沛山不想放手。 年沛山将她拉开,总要分开的:“替我转告母亲一句话,是孩儿不孝,让她为我担惊受怕。” · 苏宓姿从大狱出来,往地上走着,踏着台阶上的一线阳光。秋日的阳光总是软绵绵的,无力。 忽而,一道身影,盖住了那些阳光,也堵住了出口。 苏宓姿仰头,看着台阶上的那人,再熟悉不过。 是赵陵。 苏宓姿冷眼侧身避让。 赵陵慢慢往下走两步,挥手示意那狱卒离开,这才对苏宓姿说:“不论年沛山如何,我都会保你。” “不用,我夫君是清白的。”苏宓姿说,“请赵大人让一让。” 赵陵没有动。 苏宓姿绕开他,往出口跑去。 忽而被赵陵拉住了手腕,他说:“这世上,清白重要吗?年沛山和上官寅对着干,就该明白自己会有这天。他再挣扎也是徒劳。” 赵陵说这话时,他盯着苏宓姿。 是因为他心虚。他借口审案子,在皇上不允许的情况下,得到岳父上官寅的默许,狠狠折磨年沛山一番。 本以为他会屈服,会求饶。赵陵知道,只有这样,他心中才能舒坦。 可是,从头至尾,年沛山一言不发,一丝迟疑和摇摆也没有,眼神坚定,带着肆无忌惮的嘲笑讽刺。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苏宓姿用力甩开他的手,又赶紧用袖子擦被他握过的地方。 脏。 赵陵被她这动作刺激,他冷笑:“你以为年沛山还能活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耶比耶比~ 第45章 赵陵是个谨慎的人, 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这样说,就暗示着年沛山的处境有多么不利。 苏宓姿暗自心惊, 面上装作毫不在意:“那便走着瞧。” 停止脊背, 离开大理寺,坐进轿子里时,她后背都湿透了, 在这晚秋时节。 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 那暖意很勉强。 年老夫人很是担心儿子, 苏宓姿便说年沛山在大狱里好, 没受什么苦头, 让她老人家放心。 “就要给他定罪了,他可有什么计策避过这一劫?”老夫人问。 当初回京城, 这小子信誓旦旦说可以掰倒上官寅。 不听老人言, 这回摔了个大跟头吧。 苏宓姿想起赵陵那笃定的眼神,终究还是说:“夫君自有办法,我们再等等。” 年沛山从未食言过, 她要相信他。 可这日子一天天过,朝堂中传来的消息很不好。 当年,年著淳功绩显著, 可毕竟死了十多年, 他那些旧部要么死了, 要么解甲归田,要么成了官场的大官,谁会犯蠢趟这浑水呢? 更何况,他们压根不认识这个年沛山,只知道他凭着他爹的名声, 空赚了一个名头。这种人,虚头巴脑的,更加不会有人愿意给年沛山作保。 以赵陵为首的一众官员上书,只求皇帝尽快法办了年沛山。 而宰相上官寅更是不惜施压,以铁证如山的名头,带领一众朝臣与皇帝对抗,硬生生把皇帝的“孤家寡人”给坐实了。 一回两回的,皇帝忆当年,以年著淳的忠心做引子,还可以把事情往后推。又是半个月过去,众臣上谏,不能因为年沛山是年著淳的儿子,皇上您就这般袒护。 皇帝也沉默了。 这几日,苏宓姿总觉得有些气闷。但她知道,这关键时刻决不能再出什么问题。婆母虽没同她明说什么,但两人达成了一致默契,三不五时两人凑在一起,说得最多的竟是保重身体。 苏宓姿心中怀着信念,等待着年沛山出狱。一日日拉长,她坐立难安,常去寿安堂找婆母一道去念经抄经。 平日里还是会因为小事置气,可这时候婆媳两人相处得一团和气。 这日,春笺从外头跑进来:“小姐,有消息了,抓到了一个匈奴派来的密探。” 抓住这密探时,密探身上正好带着一封信,信封上有暗号标记。据春笺说,这密探已经收押到大理寺。 年沛山是生是死,全看这密探接下来的供词和指认。 苏宓姿听完回报,心骤然沉到谷底。她想起了赵陵说的话。 他说年沛山活不了多久时,那样的风雨欲来,那样的得意…… 或许,这次恰巧被抓的密探,正是赵陵与上官寅合力安排的人。而上官寅可是要将年沛山置于死地的人,那么密探给出的供词…… 年沛山怕是要有去无回了。 苏宓姿握紧拳头,她吩咐春笺:“先不要告诉婆母。” “是。”春笺有些迟疑地点头。 奈何婆母的消息似乎更灵通,不到午时,婆母便拄着拐杖过来了,带着一个小包裹。 婆母要安排苏宓姿跑路。苏宓姿听说之后,十分惊讶:“沛山被押在狱中,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那样的罪行,多少双眼睛盯着。孕妇和老人,能跑多远? 年老夫人不这么想:“这房子后有一座假山,可通一座荒宅。那里有马车接应,你赶紧收拾东西走。 老夫人关上门,将包裹扔给苏宓姿。包裹轻飘飘的,里头有一些碎银子和银票。 银票露出一角,苏宓姿咬着嘴唇:“夫君还没定罪呢,现在便走——” 要不是现在情形严峻,苏宓姿真会怀疑婆母想要试探她对年沛山的忠贞…… “要等定了罪,便是插翅也难飞。”年老夫人非常笃定,催着两个丫头给收拾东西,“我年家岂不是要断了香火!” 苏宓姿很想翻白眼。不是因为她的命金贵,只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宝。 简单收捡过后,轻便上阵。 苏宓姿和婆母一路赶去假山后头离开。老夫人却拄着拐杖不走,伸手推苏宓姿:“你快走,窦智等着。” 苏宓姿吃惊:“您不走?” “阿山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老夫人神色冷静,一丝凄凉也无。 苏宓姿伸手抚着肚子,她明白婆母的选择。 她没有多作停留,赶紧钻进假山后头的出口,赶往荒宅。 这荒宅四处都是人高的杂草,期间有蛾子扑腾,还有鸟儿从屋檐掠过,门沿破损,常年空荡荡的。能看出以往的繁华,但不知为何空置了这么久,连乞丐都不来借宿。 地上长满了青苔。春黛和春笺一左一右地护着主子,谨慎地跨过这一片大宅子。走在宅子里,苏宓姿感觉后背一阵阴寒,汗毛竖起来,双耳警惕地注意四周的情况。 “好可怕啊,小姐。”春笺有些害怕起来,她小声喊,“窦智~” 没有人回应,苏宓姿伸手示意她安静。 三个人仔细听着四周的声音。 忽然一阵打斗声传来,刀剑在空中激烈相交,隐约有马儿的嘶鸣声。 赶紧朝那个方向走去,弯着腰,躲在一处残垣后,苏宓姿终于看清楚,窦智被许多大汉围在中间。 以一当五,窦智着实有些吃力。 苏宓姿明白,不能靠窦智,这条路线已经被人提前知晓。为今之计是尽快原路返回。 突然,一个黑衣大汉现身,一把长刀搁在苏宓姿肩膀上。 苏宓姿瞬间不敢再动,盯着对面款款而来的上官静婉。 “是你?”苏宓姿眯着眼睛,如同面临危险时拱起背部的猫。 上官静婉姿态悠闲地过来:“年老夫人当年能从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厉害。只不过,如今我技高一筹而已。” 苏宓姿望着她:“你想怎样?” 春笺一点点挪到小姐跟前挡着,她小姐已经怀孕了,可要小心上官静婉的突袭。 上官静婉看着主仆三人紧张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终于知道怕我了吗?我只是要把你送回年府,让你接受命运罢了。” 年沛山即将被定罪,满门抄斩跑不掉,苏宓姿也要被牵连,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上官静婉一步步逼近,伸手去摸苏宓姿的肚子。 苏宓姿抢先伸手,护住肚子,侧身:“你做什么?!” 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上官静婉笑了,手指头轻轻掠过苏宓姿微微鼓起的肚皮:“还是怀孕了,不过,真是可惜了,将死之人怀孕又有什么用呢?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 “静婉,你为何要骗我不孕?”苏宓姿又想起前两天在酒楼的遭遇,“甚至为了让我不孕,竟骗我吃绝嗣药?” 她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苏宓姿一旁的两个丫头都惊呆了,小姐曾吃过绝嗣药,还被骗不能怀孕? 她们自小跟着小姐,竟从不知道这件事。 “骗你又如何?”上官静婉嗤笑一声。 她甚至不屑于摒退其他人。光明正大地碾压苏宓姿,让她前所未有的畅快。 “可我是你自小的朋友,你骗我不孕,也不能治好你自己。你这样图什么?”苏宓姿真的无法理解这个问题。 上官静婉静静看着苏宓姿,似乎想起了什么,垂眼说:“我也曾问过上天,为何是我遭此不幸,可是……谁也治不好。所以——,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承担这样的苦果?” 她说完这句话,嘴角翘起得意的弧度。 苏宓姿看着她的脸,满是怜悯:“你就为了这一时畅快,伤害真心对你的朋友?” 关键是,在法华寺那天,苏宓姿被骗了,骗人的上官静婉那般的镇定从容,短短时间内就做好了骗朋友的决心。 “呵,你算什么朋友?不过是我身边一条狗,根本配不上我对你的好。”上官静婉理直气壮,“再说,有你帮我承担痛苦彷徨,我便多一分自由。怎么就没啥好处呢?” 苏宓姿震惊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十多岁便认识的两个女孩,即使知道上官静婉传了自己的绯闻,也不敢断定她是故意的,也不愿意相信她品行本就恶劣。 而上官静婉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在世俗眼里的形象。她做任何坏事,都没有愧疚心。她只图自己开心和一时爽快。 当眼泪流下来的时候,苏宓姿发现,她竟然想起了那些年上官静婉对她的好,主动和她说话,送她一支好看的簪子,帮她进诗会。 苏宓姿问:“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有些人生来就坏了根子。或许,上官静婉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曾经的某些经历。 反正,年沛山大概也没翻身的机会了。上官静婉这些年藏在心中的窃喜如同蠕虫,一直躲在木匣子里,日日夜夜地疯狂膨胀,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她说:“现在还信我,你可真是蠢得无可救药!活该被我骗得这么惨。” 谁叫你蠢,谁叫你信我,那就活该你被我骗! 上官静婉没说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吧。苏宓姿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泪。她终于明白,有些人想要还别人,总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只在于对方是不是有心想要践踏你。 这种人,永不悔过。 · 苏宓姿被押着,送回年府。 她下马车时,上官静婉笑得花枝乱颤:“你多保重,好姐妹。” 年老夫人看到媳妇时,万分惊讶:“怎么回来了?” 一旁的窦智脸上有划痕,带着一丝血迹。 他把事情跟老夫人讲了一遍。 老夫人叹口气,与苏宓姿互相搀扶着进府里。 刚刚来消息,那密探已经供了,供词里写,年沛山才是那个通敌卖国的人。 明日,皇帝会亲自给年沛山定罪。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个重要的事儿,待会还得去继续准备,有错别字你们先帮我捉,我回头改。 第46章 根据供词, 年沛山成为了众矢之的,罪名几乎是板上钉钉,要求皇帝下旨定罪的呼声日益强烈。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常言道平白得来的福气, 要有命可以享。 在他们眼中,年沛山运气极好,却无福消受。可怜了他新娶不到半年的娇妻, 怕是要共赴黄泉路。 少不得还要连累她娘家。 苏宓姿正在房里坐着, 望着窗外的枯树, 在秋风中瑟瑟, 树叶哗啦哗啦往下掉, 仿佛是不幸的预兆。 她手里揣着一袋锦囊。 这锦囊是黑绸底,金线缝制而成。上头绘着栩栩如生的龙。 昨晚上, 忽而有人夜闯年府。窦智第一个发现, 差点与对方兵刃相见。 “赵公公?”窦智差点收不住刀。 他常跟着年沛山行走于宫中,在皇上身边见过赵公公,老熟人了。 赵公公示意他不说话, 将黑色锦囊递给他,旋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同一阵风,融入了夜色中。 窦智将这锦囊交给了苏宓姿和年老夫人。 自从年沛山被指认通敌叛国, 两个女人已经麻木, 大眼瞪小眼, 相对无言许久。 若只是两个婆娘便罢了,偏苏宓姿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婆媳两个都意难平,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打开锦囊,只有一片小小的宣纸,纸上写了一个字:“定。” “这是什么意思?”苏宓姿很迷惑。 皇帝想要说什么呢? 年老夫人沉吟片刻, 对着烛火,说:“这是叫我们不要多想,沛山不会有事。” 说着,老夫人自顾点头,像是肯定自己刚刚说的话。 苏宓姿捏着那张纸条,深吸一口气,她只能相信皇上的话。 听婆母说,当年年著淳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是有目共睹的。就算事情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就算皇帝也无法力挽狂澜,他也不会坐视年沛山去死,不会让年家断了香火。 在家中坐了一早上,苏宓姿心中忐忑,面色苍白,也只有将那锦囊贴在胸口,才能停止胡思乱想。 未到正午,春笺从外头飞快跑进来,燕子一样,她报喜:“小姐,姑爷……无罪释放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手指着门外。 无罪释放,那便是要回到家里。 苏宓姿没想到这般突然,她什么都没有准备,赶忙去门口迎接,叫人去通知老夫人。 老人家年纪大了,整日担惊受怕,恐身子骨受不了。 苏宓姿扶着下腹部,赶忙起身。 或许是绷得太久,突然放松,头晕得厉害,她撑着桌子,勉力站起来,却又倒下去。 春笺没料到这样,来不及去扶。 房门外进来一个男人,伸手轻轻将她捞在怀里,微微侧身,挡在她的小腹跟前,隔开坚硬的桌棱。 苏宓姿睁开眼睛,正看到年沛山。 他唇角带着微笑,伸手抚摸她额头上的冷汗:“不舒服怎么还硬撑着?” 尤其她还有身孕。 苏宓姿有千言万语想问他,但她知道,这时候该让他先去见婆母,便让他安心。 “嗯,我马上回来。”年沛山真没料到,这次的事竟让婆媳两个这般互相体谅。 年沛山去寿安堂的空隙,苏宓姿叫丫鬟准备热水和豆腐。 还有火盆。 年沛山出大狱,回到家里,竟没人准备跨火盆去霉的事。虽说只是寻求心中的安慰,但她还是要坚持。 年沛山回来时,被要求跨火盆,还要吃·白豆腐,真是无奈,但眼前的小妻子满脸的期待,他只好照做了。 苏宓姿给他准备了衣裳,放在净室。 年沛山进去洗澡,她也要进去。 年沛山不许:“你进来做什么?” “我帮你搓澡。”苏宓姿说。 年沛山看她微微鼓起的肚皮,孕相明显,对一旁的窦智挥手:“你来。” 苏宓姿被拒绝了,但也不和他辩,自顾自走进净室。 窦智望着年沛山:“爷,这——?” 年沛山叉腰,叹口气:“你下去吧。” 苏宓姿坐在净室里的小凳上,手搭在肚皮上。这模样不像是来伺候夫君洗澡的,更像是来看戏的。 年沛山背对着她,将衣裳一件件都脱了,露出光裸的后背来。 他打小就自力更生,后来又在沙场打磨,风吹日晒的。不像京城里那些公子哥一样金贵,从来都是皮糙肉厚,带着一层暗色。 年沛山早起,还会在院子里裸上身练剑,一身的肌肉十分紧匝,线条流畅。 可走了一通大狱,他背上便没一块好肉,许多伤口刚结痂。伤口一节一节,连续着,能看出鞭子的形状和走势。 苏宓姿看得怒火中天,但也知道于事无补。 待年沛山进水里泡着,她撩了袖子给他擦身子。 怕他疼,只能凑到他跟前,一点点地擦。 担心伤口泡得久了会掉壳,苏宓姿手上动作加快,不一会,满头都是汗。 年沛山伸手按住她,接过帕子:“急什么?” 苏宓姿从他手里拉过帕子:“疼不疼?” 她问。 年沛山从水里站起来,自己粗粗洗一通,便换了衣裳出去。 春黛早已将金创药都拿来了,是苏宓姿的吩咐。 “这是做什么?”年沛山指着那金创药。 苏宓姿随手拿起一瓶,打开瓶塞:“给你敷药。” 不用药可怎么行? 她满脸倔强。 年沛山终于屈服,他坐到床边,苏宓姿给他涂药。 她坐在他边上,将他上衣脱了,认真上药。 年沛山伸手,将她一把抱住:“这次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苏宓姿瞪着他,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我还以为,你真的要……” 她捂住脸。 年沛山将她按在怀里:“不会的。” 他答应她的事,一定会做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死在她前头。 他轻轻抚着她的背,如同哄一个伤心的小女孩。 两人这一番低语呢哝,那金创药弄得到处都是。 婆母叫这两人去寿安堂用晚饭,苏宓姿不得不换了身衣裳。 一家三口同坐一桌,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年老夫人好奇问:“今日为何无罪放你?” 年沛山回家之后,去拜见了母亲,郑重磕三个响头。 老母亲感念他这些日子必然心中最挂念妻儿,便没有多留他,让他回房里去与苏宓姿团圆。 这趁着晚宴的空,她才能问问情况。 苏宓姿也很好奇,皇帝将他放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 年沛山将今日大理寺的过程一一道来。 原来,按照大理寺惯常的做法,有人指证年沛山有罪,年沛山无法自证无罪,那么只要对方指认年沛山便是完成了整个罪行判断的过程。 因此,在赵陵和上官寅的安排里,这是最不可变更的一步。 到时候,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无法救年沛山。 但皇帝也不是那么甘愿,他出了一个办法。让年沛山与另外九个死囚犯同时出现在奸细面前,让他指认哪个是年沛山。 第47章 可到了这关键的最后一步, 奸细竟然指认错了人。 和他勾结两年的人是谁,他都能指错。自然证明供词有假,反倒说明年沛山是清白的。 当然这也不能怪奸细不负责任, 皇帝用调包计, 临时将年沛山换下来,逃过了上官寅的眼皮子。也就是说,年沛山压根就不在那十个人中。 听完这些, 年老夫人悲喜交加:“看来……你父亲也不是死得一文不值。” 说着, 她把脸撇到一边, 拿帕子擦脸。 关键时刻, 皇帝还是顾念当年威远大将军的一片忠心。 · 从寿安堂出来, 苏宓姿与年沛山牵着手。 抬头便是圆月,透亮透亮, 清冷渗入肌理。 苏宓姿抱着他的胳膊, 头枕在他肩上,心中很满足:“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嗯。”年沛山将她抱在怀里, 紧紧的。 因为他入狱,她消瘦了不少,唯独肚子鼓着, 显得十分突兀。后头可得好好养着。 更重要的是, 他要把该铲除的都斩草除根, 那才能安心过日子。 第二日年沛山没有上朝,在家陪夫人睡懒觉。 午间时,便有两个同朝的官员来拜访他,顺便说朝中的一些大事,比如奸细给出的最新口供指向了上官寅。 奸细指认错了人, 重新关押,严刑拷打,问他勾结外臣的人是谁。他说他也不知道,是个中间人给指派他这样做。事实上,他连奸细都称不上,只是收了钱来陷害年沛山。 对方曾承诺,若是陷害成功,就想办法将他救出牢狱。 没想到事情败露,对方反水。 奸细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交易的内幕都老实交代。可惜,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中间人也只见了几次面。 不过,根据提交和验证的种种证据,都指向宰相上官寅。 今早上,上官寅一看风声不对,立即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自己是清白的,论自己与皇帝恰同学少年时的激情岁月,最后把年沛山“可怜”的经历拿出来,提出自己也是被诬蔑的。 五十多的人了,嘴巴上胡子一大把,挺豁得出去的。 凭什么年沛山可以是被诬蔑的,我上官寅就不可以呢?核心思想表达一遍又一遍,朝中的那些年轻臣子也看不下去。纷纷为宰相求情。 毕竟,无论多大的事情,至少没有铁证,就不会伤到宰相一根汗毛。天皇老子又如何?翅膀硬了的宰相,还是你宰相。 更何况,现在根本就没有铁证。看宰相那坦荡荡的模样,必然是胜算在握。许多臣子都是小机灵,这时候可是巴结讨好的天降时机。 朝下乌压压一片,都给上官寅求情,皇帝也没话说了,但也不想这么算了,笑着说:“外头这些传言亦真亦假,对上官爱卿也多有影响。为了以示清白,寡人便叫人查一查,也好还爱卿一个好名声,如何?” 上官营挺着脊背硬了,他不怕查。 苏宓姿在书房外头听着,她大概猜到,皇帝和年沛山这么齐心,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当年年著淳的光荣牺牲,还是因为共同的目标——扳倒上官寅。 这些年上官寅在朝中可谓是只手遮天,说话做事表面谦虚,实则强势。皇帝在龙座上发表讲话,他一个宰相咳嗽一声,皇帝也得好好思考,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换个角度思考,若她苏宓姿是皇帝,也早就看上官寅难以顺眼。这江山可不是上官家的,更不该由上官寅做主。 皇帝是早想要除掉上官寅,正好借着年沛山做刀子。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搞不好就容易身先士卒。 待客人离开,苏宓姿给年沛山端茶。 年沛山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怕上官寅早有准备,什么也查不出来?”她给他轻轻按揉太阳穴。 年沛山点头:“这个老狐狸,自然难得一次就抓住他死穴,就怕是一点也查不到,让他有所顾忌,往后再想抓住就难了。看来还是要想其他办法。” “我听说了一件事。”苏宓姿斟酌词句。 年沛山抬头望着她。 · 皇上派人查上官寅,做得十分周密,但仍旧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那些账本子,年沛山看过了,数据完美,不会有任何问题,抓不住任何把柄,甚至让人怀疑这数据都是假的。可是查看了最近十年的记录,始终和谐一致。 坚固如铁桶,找不到一丝的裂缝。 上官寅成功为自己正名,解除了家中软禁的谕旨,上朝的那一日,可谓是趾高气昂。 对着年沛山时,上官寅这个老头笑得相当挑衅,对着皇帝,他连表面的敬畏也不愿再装。 皇帝要将他拉下马,上官寅一清二楚。 君臣之间的战争,正式开始——在上官寅看来。但他没有得意多久,年沛山便拿出了铁证。 这铁证是一堆陈年账簿,用布整整齐齐包着。 这一堆证据被抬上宝殿,众人直视之下,莫名有点阴森。 年沛山将这证据呈给皇帝,皇帝没看几页,便大发雷霆,将那账本劈头盖脸扔在上官寅头上:“你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皇帝抚掌嗟叹。 上官寅始料未及,被这劈头盖脸的打击弄得十分懵,装模作样跪在地上:“请皇上明示。” 眼角余光瞥到那账本的一角,他的眼角瑟缩,后背生寒,匍匐在地上的姿态,终于有了一丝虔诚的态度。 这些账本,十多年前的,竟然被人挖出来……上官寅背上的冷汗直流。 请示过皇帝,年沛山宣人证——单梨。 单梨才十六岁年纪,几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腿肚子打颤,一步步踏进最高的正殿。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命运是什么,只能一步步往前走。 随她并肩前行的,还有一男子,眉目寡淡,神色冷峻,一身简单打扮,正式却又不浮夸。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他用手肘轻轻推了推单梨。 单梨侧头,看了他一眼,深呼吸,继续往前走。 男子停在大殿外。 单梨踏脚进去,面见圣上。 “来者何人?”皇帝问。 单梨老老实实报上名字:“民女江州人士。” “这些账本与书信从何而来?” 天子威仪,单梨跪在地上,满头是汗地解释这些账本来由。 她母亲姓刘,名叫刘佳凤,也是江州人士。早年丧夫,便带着女儿单梨一起来到京城投靠亲戚。 没有找到亲戚,母女两人走投无路,便进上官府里做仆人丫鬟讨生活,刘妈主要是服侍上官小姐的日常起居。 这样的日子很平常,直到某一日,刘妈发现小姐在自己的饭菜中下毒。因此,刘妈收拾了东西想要逃跑。 被上官静婉发现之后,软禁在上官府的荒院子里。上官静婉日日都以单梨为砝码,折磨刘妈。 刘妈为了女儿,只能默默忍受上官静婉的折磨。 “简直无稽之谈!”赵陵站出来,他似乎十分愤恨,“我夫人向来德行恭谦,怎的在你口中,就成了以折磨人为乐的怪物?” 单梨被这怒喝吓得一哆嗦,到底年纪小,颤抖着解释:“我说的都是实话。” “既是实话,那你说说,我夫人为何要毒害你母亲?为何不毒害别人,就只针对你母亲?”赵陵冷笑一声,“那你倒说出个理由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才发现,已经跑到了剧终,应该明天或者后天可以正文完结。 目前打算写男主视角番,还有单梨和春笺表哥的番(今天出来的那个男孩纸就是春笺表哥啦,打扮一下还是人模人样的)。 小仙女你们有啥想看的,可以告诉我。如果有值得写的内容,我就写个番。 第48章 正文完结 赵陵维护自己的夫人上官静婉, 语气十分冷硬。 跪在大殿的单梨本就惊恐,这时候一个字说不出来。 年沛山站在她身边,微笑:“既然赵大人诚心诚意地问了, 单梨你便告诉他真相。” 他的语气沉稳和善, 单梨抬头望着金銮殿上的那位长者,眉目慈祥,她吞一口口水, 停止脊背, 老实将过往经历都抖落出来:“上官小姐自己无法有孕, 却诱骗别家小姐无法有孕。当时我母亲在上官小姐跟前服侍, 因而知道此事, 被上官小姐猜忌下毒。” 这话一出,在场的许多官员都挑了眉, 哦豁,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众人都望着宰相上官寅。 上官寅跪在地上,脊背挺直, 一身浩然正气的模样:“望皇上明鉴,此乃一派胡言!” 皇帝置之不理,让单梨继续说。 · 当年, 刘佳凤知道得太多, 尤其是自家小姐做的那些阴私事, 让上官静婉对她起了杀心。 于是,刘妈想尽办法逃走,带着女儿。可惜上官静婉先发制人,用年幼的单梨做人质,将刘妈困在了上官府中。 刘妈不怕死, 只求上官静婉放她一条生路。上官静婉也没要她的命,只想将她断手断脚,剜掉眼睛耳朵和鼻子,拔掉舌头,做成一个人彘而已。 在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刻,年著淳的旧部偷闯进上官府邸,阴差阳错救了刘妈和单梨的命。 根据刘妈的指引,那旧部也找到了上官寅没来得及销毁的账簿,和外臣勾结的信函往来。刘妈平日里老实巴交,从不惹事,遇事多忍耐。因而上官寅特定她日日打扫书房。 也只有刘妈知道那些书信藏在什么地方。 当时因为人多势众,旧部受伤难以逃出,便将书信等物件都交给了刘妈仔细保存。这是能证明他们年将军清白的唯一证据,一定要送出去。 从此,刘妈便带着自己的女儿到处逃亡,还在江州做了假死和下葬以避人耳目,隐姓埋名地生活。 没想到上官寅还是不放弃,派人杀了刘妈。 刘妈遵从救命恩人的意思,一直小心保管书信,等着哪一日交给需要的人。但她也知道,这些书信怕是会引来杀身之祸,因此她从未告诉单梨这些事,更是一早将她送上峨眉山学艺。母女分离两地,几乎音信杳无。 刘妈死了两年,单梨才得知消息。拜师学艺成功之后,她怒气冲冲地下山,要找上官寅寻仇,寻到了年沛山府上。也就是苏宓姿碰上的那一回,差点就杀了上官静婉一雪仇恨。后来被年沛山招致麾下,又在别人的帮助下,找到了母亲藏的书信。当然,这件事单梨没说。 她只说,带着这些书信来京城,就是为了揭发上官寅卖国贼的真面目。还有,当年威远大将军年著淳便是发现上官寅的这些私事,被陷害致死。 上官寅在十几年前就勾结外邦以谋取私利,大殿上躺着的那些书信便是铁证如山。 皇帝问上官寅还有什么话可说。 上官寅以额抵地,能清晰地看出来他脊背发抖。 · 苏宓姿在寿安堂坐着,心慌的厉害。婆母在上首坐着,闭目念经,手中拨着佛珠,如同老僧入定。 快午间时,张妈妈进来问,要不要摆饭。 老夫人坐着仍旧不动。 苏宓姿也摇头,她哪有什么胃口。年沛山今日去朝堂上,是要和上官寅那只老狐狸一决高下。 不免有些担心。 外头窦智冲回寿安堂,跪在地上报喜,宰相上官寅当即被皇帝下旨关进大狱,他的罪行几乎是无可辩驳,削官爵除官服。 还有他女婿赵陵,也被查出涉及收受贿赂,一并查处。 苏宓姿露出舒心的笑容,伸手拍着胸脯,望着婆母。 年老夫人终于睁开眼睛,眼里闪烁着泪光,双手合十:“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呐。” 当年年著淳发觉上官寅的阴私事,决心举报。没想到上官寅做了一个陷阱,将皇帝的性命也牵扯进去。 这样,年著淳不得不在自己的命和皇帝的命中间做抉择。最终,他选择救皇帝,自己永远地闭上了嘴。 他对不起妻儿,但是对君主和百姓无愧于心。 而年沛山对于父亲的冤死耿耿于怀,总是想要报仇。可上官寅的势力部署复杂,老夫人日日夜夜都为儿子担惊受怕,这下终于放心。 苏宓姿起身望着门外:“爷什么时候回来?” “爷还在外头有点事。”窦智低着头,神色闪躲。 苏宓姿看在眼里,没有多问。 晚上年沛山回来,一身的风尘仆仆,苏宓姿问他下午做什么去了? 年沛山笑了,捧着她的脸,毫不避让房里的两个丫头,亲着她的脸颊:“一点小事,办完了,以后便可安心生活了。” 说着,他的大掌放在她凸出的小腹上。 跟着他的这些日子,她哪有享什么福气?一直在跟着担惊受怕。 年沛山心疼她。 也不知为何,年沛山一说可以安心生活,苏宓姿便想到了上官静婉。婆母送她逃走那天,上官静婉竟守株待兔,堵死她的一切活路,如同在玩弄鼓掌之中的老鼠那般不可一世。 苏宓姿和婆母都没有告诉年沛山,就怕他担心或者意气用事。 毕竟上官静婉那样的小人,真真是百折不挠,只要她还或者喘气儿,那便是要祸害别人的。 前两日,苏宓姿听春笺说了一件事,上官静婉下毒,将自己的丫头毒哑了,还逼着丫头喝绝嗣汤。 普通人家的女孩儿送进大户做工做丫头,到年纪就会放了嫁人的。都是想要圆圆满满的,怎么可能甘心喝绝嗣汤? 于是有姑娘偷偷逃出来,将这事传得到处都是。也不知真的假的。 以苏宓姿对上官静婉的了解,八成是真的。上官静婉这样的人,连朋友都能随便暗害,更不用说身边的丫鬟。 她眼里就没有容得下的人,对别人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的。 逃出来的丫鬟曾透露,上官静婉预感她家中要破败,竟也不怕,大言不惭地说,好人活不长坏人活千年,她最多就是流放。但只有有机会,她便是那最顽强的野草,野火烧不尽,必然春风吹又生。 只要上官静婉这个疯子还活着,苏宓姿便不能安心过日子。 过了两日,上官静婉被丫头给毒死了。这结局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小姐欺压丫头到绝路,丫头得到机会必然会反杀。这消息在京城里长了翅膀一般,不到半日便人尽皆知。 还有人听说,反杀上官静婉的那小丫头与前些日被绝嗣汤逼走的小丫头是两姐妹。两人私底下不知谋划了多久,被一同捉住收监。 不少丫鬟都争着来求大理寺开恩,跪在门口不走。因为她们都是被上官静婉灌了绝嗣汤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她们的同伴,并没有错,只求大人网开一面。 众人都说,再顽强的野草又如何?被人连根拔了,春天来了也和她不再也关系。 · 好歹形势大好,他们夫妻两人终于可以喘口气,好好休息。 当晚,洗漱完毕,年沛山找了一本小孩子看的书,依苏宓姿的要求,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念。 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法,孩子在肚子里时,便可以受到父母影响。 苏宓姿要求年沛山给讲一些有趣的话本子给孩子听。 哪里是孩子要听,是她要听。 苏宓姿躺在他怀里,盖着一床棉被,头顶着他的下巴,靠在他胸口,十分踏实。 他念出每一句话,她都能感受到他喉结的震动。 今日入冬了,窗棱外头的风呼呼直响,可这一室静谧,让人心醉。烛火轻轻摇曳,照在这夫妻脸上,放大了温暖。 苏宓姿的手搭在年沛山的胳膊上,歪头听着。 年沛山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搭在苏宓姿的肚皮上,念着那情节古怪的话本子。不多时,她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动。 很不明显,但是年沛山刚好就捕捉到了那瞬间。 感觉很奇妙,他和她的孩子,就隔着手掌下的肌肤,一家三口连接在一起。 年沛山眼眶有些湿润,他想和怀里的女人谈谈这激动的感情。 这才发现,她偷偷睡着了,眼睫垂着,眉眼舒展,嘴角带着笑意,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年沛山低头,拨开她脸旁的碎发,轻轻吻她的额角。从今往后,她和孩子的风雨,他都会挡住,不离不弃。 睡梦里的苏宓姿伸展脊背,如同柔软的猫儿一样换个姿势,她的手搭在他胸口,微微仰头,与他的唇凑在一起,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