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把你当姐姐》来自www.aqtxt.net 我可没把你当姐姐 作者:慕吱 简介: 沈明枝把孟响当弟弟。 孟响从没叫过沈明枝一声“姐姐”。 沈明枝太清楚年轻男孩儿的心了,赤。裸坦诚,欲望都写在眼里。 “我玩的游戏,你玩不起。” “什么游戏?” “感情游戏。” “……” 那天之后,他消失了很久,直到某天晚上,沈明枝回家,却看到他站在家门口,浑身酒气,把她按压在墙边,吐气暧昧,一字一句地说:“别和他们玩游戏了,来玩我吧,姐姐?” 那是第一次,孟响叫她姐姐。 叫的她脑袋里紧绷的弦都松开,理智全无。 姐弟恋/文短不v/更新时间:每周三五七 内容标签:都市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轻松 主角视角:沈明枝,孟响 一句话简介:姐弟恋 立意: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第1章 chapter1 ◎你姐我早就不喜欢弟弟了◎ 沈明枝一眼就看到了孟响。 初夏傍晚的室外篮球馆,是男大学生的聚集地。 热汗淋漓,呼声雀跃。 隔着一条马路,沈明枝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孟响的脸,而是他的身材。 白色篮球服,随着弹跳动作,篮球服在空中起伏,而后,不安分的衣角被少年的右手抓起,掀开,衣服擦脸。露出的腹肌,蓬勃有力,令人有些挪不开眼。 身材瘦而不柴,腹肌块块突出分明,人鱼线往下,没入黑色运动短裤中。 一截黑色短裤隔断的是一双颀长双腿,小腿肌肉发达,是常年运动的一双腿。 那双腿从球场的这半图跑到那半图,手接球,双脚点地,起跳,球自手心跳出,在空中滑出一道流畅的抛物线,最后的落地,是球框。 实心球。 球甚至没擦球框。 只有“咚——”的一声落地声。 干脆利落的三分球。 球场里随即迸发出叫好声。 投篮的主人公转过身。 然后。 孟响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了沈明枝的视线里。 被人群簇拥的脸,年轻帅气,意气风发。 意料之外,四目相对。 孟响的表情,没有投篮之后该有的开心,表情冷冷淡淡。天边夕阳泛着橙黄色的光,落在他脸上,也无法锐减他神情里的凉薄感。 他像是冲破热烈的一抔冰,盛放在人群中,看似合群,实则是个独立的异类。 看到沈明枝的那瞬,他脸上表情微凝。 周围有人搭上他的肩,似乎在和他说什么。 距离太远,沈明枝又读不懂唇语,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因为,交汇的视线,被硬生生掐断—— 有人挡在沈明枝面前。 来人五官清秀俊郎,眉眼自带几分年轻男孩特有的青涩,他朝沈明枝伸手,手心里躺着一只手机,来意明显。 “那个,方便加下微信吗?” “……” 他早就看到了沈明枝,不止是他,他敢确信,球场里百分之八十的男的都在偷瞄沈明枝。 南城大学分南北两个校区 南校区又名男校区,学校的所有理工科专业,都在南校区。好比土木学院,机电学院,计算机学院等,这种学院,女生数量鲜少,一个学院的女生加起来都组不成一个班。突然出现了个女生,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生,众人看的挪不开眼,内心蠢蠢欲动。 好多人都停了下来,站在球场上,时不时地往外看。 孟响的肩上一沉,他没转头,视线锁在不远处,眸色渐深。 耳边响起室友的声音:“这女的身材真不错,该不会是舞蹈学院的吧?你看那腿,又白又长,啧——还有那腰,那胸,真他妈的绝——”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 杨帆看到孟响转过的脸,一贯慵懒淡薄的脸上,竟然有几分山雨欲来的阴郁。 这不是他第一次变脸了,上一次变脸,好像是大家伙看到他堂姐后,起哄着问他要他堂姐的联系方式,当他姐夫。 “不是……那女的你认识吗?”杨帆小心翼翼试探。 孟响:“嗯。” 杨帆惊了:“啊?” 没等他问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孟响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提步离开球场,往马路走去。 过马路时,孟响和那个男生擦肩而过。 沈明枝脸上仍挂着笑,“怎么过来了?” 孟响:“你怎么在这儿?” 沈明枝:“有事。” 孟响:“什么事?” 这话问出来,未免有些僭越了。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太熟络,姐姐的好闺蜜,好闺蜜的弟弟,看似亲密实则生疏的关系。 孟响问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但他没道歉。 一时间,陷入静谧中。 还是沈明枝先出声,“我记得你已经实习了,怎么还在学校?” 孟响:“回来搞论文。” 沈明枝笑:“我还记得我当时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我的毕业论文给搞定了。” 孟响轻慢一笑,没说话。 他注意到沈明枝抬起手腕,看着手腕上的表。 “你赶时间?”他问。 “没有,我看下时间。” “怎么突然来我们学校?” “我说我来看你的,你信吗?” 女人很漂亮,那双眼直勾勾盯着你的时候,仿佛能将你的理智挖空。她好像很擅长这一套,用最轻描淡写的话,和漫不经心的举止,撩拨人心。 刚才她和那个学生,也是这样的吗? 孟响没来由的,很烦躁。 不等他回答,沈明枝自问自答:“开玩笑的,我来拿我手机的。” 孟响找回思绪,“拿手机?” 沈明枝:“嗯,手机落他那儿了。” 孟响其实想问她,她话里的是“他”,还是“她”,但刚才他才话不过脑,这会儿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 “那是你同学吗?” 蓦地,沈明枝往他身后的篮球场抬了抬下巴,戏谑的口吻:“真想回到学生时代,好好地谈一场校园恋爱。” 孟响轻嗤:“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 沈明枝挑眉:“你知道的还挺多。” 孟响扯了扯嘴角,问她:“刚那个男的长得不错,你加他微信了吗?” 沈明枝一脸遗憾,“没有。” 孟响转过头,疑惑眸光。 “所以我才说,很想回到学生时代,”沈明枝耸了耸肩,也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笑意松散,却又充满真心,“学生就应该和学生谈恋爱才对,我一个大学毕业都三年的人,即便喜欢弟弟,也不会和学生仔谈恋爱。” 夕阳渲染半壁璀璨,落入二人的眼底,是不同的景色。 前者娇艳多姿。 后者冷淡寡情,眼波无澜,淡淡地“哦”了一声。 而且,沈明枝说:“你姐我早就不喜欢弟弟了。” 孟响面无表情:“你什么时候成我姐了?” 沈明枝:“我是你姐的好朋友,你不该叫我一声‘姐’吗?” 孟响的神情更冷:“你少乱认亲戚。” 沈明枝撇了撇嘴角,嘟囔:“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还没听你叫过我一声‘姐姐’。说真的,小孟响,你只有在你姐面前才像只小狗一样听话。” “我是人,不是狗。” “打个比方嘛。” “……哦。” “不过你这种属性的狗还是蛮少见的,在孟宁面前是小奶狗,在其他人面前就是只长着獠牙的小狼狗。”一阵风吹过,沈明枝的眼尾被风吹弯弧度,她视线落在远处教学楼外停着的车上,笑意清浅,“不说了,我手机到了,先走了。” 孟响站在原地。 他看着沈明枝往工科楼跑去,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她的长发,如海浪般鼓动,在他的眼里摇摇晃晃。 海浪一潮又一潮。 汹涌潮水压着他的视觉中枢,令他眯起眼,眼缝里溢出的,是涨潮带来的铺天盖地的,压抑气息。 因为沈明枝停在了一辆车外。 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下来。 沈明枝从他的手里接过手机,然后转身,坐进副驾驶。 车子启动,转弯,缓缓驶离,途径他面前的马路,喷了他一脸车尾气。 - 天色沉下来,夜幕降临,球场四周灯光乍泄,宛若白昼。 打了一下午,众人也累了,打道回府。 绕去食堂吃了个晚饭,再回宿舍洗漱,洗漱完,有人打游戏,有人串寝。晚上十一点,学校准时熄灯。 哪怕是大四了,学校依然十一点熄灯。 熄灯后,宿舍夜聊。 他们大四了,再过两个月就毕业,聊的话题,还是以工作和未来为主。这个话题聊的差不多了,冷不防有人提到:“孟响,你和篮球场的那个女生真认识啊?” 孟响躺在床上。 宿舍空调滋滋作响,他面正对吹风口,冷气蔓延至他全脸,整张脸像是麻的,摆不出任何表情,木然又生硬地回:“嗯。”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激起众人的好奇心。 “她是你女朋友吗?” “长得真好看,怪不得那么多女的追你你都没同意,换我我也不同意。” “不是。”孟响伸手,手背盖住眼,闷声道,“我姐的朋友。” 这解释比是他女朋友还给劲儿。 宿舍炸开了锅似的,众人七嘴八舌。 “果然物以类聚,你姐那么漂亮,她朋友也漂亮。” “孟响,你不愿意让我们当你姐夫我们也能理解,但是这回儿,咱们室友一场,你把那姐姐的微信给我们呗?” “就是就是,孟响,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黑暗中。 孟响拿开手,闭着的眼陡然睁开。 据说狼看到猎物时,双眼会发出慑人光亮。 孟响此刻的眼,极亮,又极阴鸷:“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和她在一起,岂不是更好?” 作者有话说: 每周三、五、七晚上七点准时更新。 短篇,不v,大概十几章,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第2章 chapter2 ◎新男朋友◎ 孟响的话落下后,宿舍无端静下来。 空调冷风鼓动,轻微的声响,都显得喧嚣。 其他三位室友因为孟响的话,怔愣住。 好半晌,反应过来。 杨帆:“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起:“该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陈航:“这个意思好像有点儿恐怖,又好像有点儿有意思。” 意思来意思去的。 三人跟将绕口令似的。 孟响眉头紧抿在一块儿,浸在晦暗里的眼积攒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迟迟没回答,宿舍三人并未追问,反倒是将话题再度升华。 “不过那个姐姐好像不是来找你的,是吧孟响?”杨帆和孟响睡在一边,一翻身,两个人的床都轻微地动了动,“我看到她上了陆老师的车。” 某个字眼唤起孟响的兴趣,“陆老师?” 杨帆:“就数学系的陆宴迟陆老师。” 赵起:“哦我知道他,咱们大三的时候来咱学校的,明明教的是挂科率最高的高数,但每节课教室都坐得满满当当——都是女孩子去蹭课。” 陈航:“陆老师啊,我有印象,是不是常年在咱们学校论坛的那位?确实帅。” 每个学校都有几个风云人物,有老师,也有学生。 在此之前,南城大学的老师出名,都是因为极高的挂科率以及严格的课堂签到,陆宴迟是个例外。 硬生生靠着一张好皮囊,在学生眼里走红,即便他教的是艰涩难懂的高数课,依然每节课座无虚席。 学生出名的原因,也是如此。 大学校园,成绩已然不是主要战场,外貌才是。学校论坛时不时会弄个校草校花的投票,校花年年都在变,唯独校草,接连四年,都是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孟响。 人的长相各有千秋,每个人对于帅的定义皆不同,所以校花年年换,并且即便是投票选出来,底下也有不少不赞同的声音。但没人质疑过校草孟响。 论坛里有个人说过一段话,众人深以为然:“咱们学校是不缺长得帅的男的,但孟响不一样,他帅得很干净很清朗,让人一看到他就想起学生时代喜欢的男生。我们选的是校草,是最符合学生时代第一帅哥的人,是哪怕穿着地摊里十九块九一件的廉价白衬衫依然给人一种清风霁月的美好和真实,而不是看着就像是浸淫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浑身上下都穿戴着奢侈品牌的社会潮男。” 但这些,孟响本人并不知情。 他不混学校论坛,每天上课下课,周末做课题参加比赛,闲暇时间不是打游戏就是回家陪家里人吃饭。孟响没参加学生会,也没参加社团,宿舍的集体活动他都会出席,但总不热切,懒洋洋地倚在一旁,偶尔搭个腔。 不算独来独往,但也并不合群。 大学近四年,孟响认识的人基本都是同专业的老师和学生。对其他学院的老师,并不知晓。 孟响:“陆宴迟?”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听到他话里的疑惑,杨帆翻了个白眼,无奈:“我说孟大校草,能不能偶尔也上网冲个浪,看看咱们学校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 孟响:“你们不是天天冲浪吗?” 杨帆一听,乐了:“感情我们是狗仔,天天和你说八卦是吧?” 孟响:“不只说八卦,还把我的事情也当八卦传出去。” “……” “……” 没法子,校草瞩目,连带着校草的室友都与有荣焉。 追孟响的人从大一到大四就没见少过,但孟响堪称铜墙铁壁,一个都没回应过,甚至懒得搭理一下。作为他的室友,时不时会被女孩子们投喂些吃的,想借此离孟响更近。他们也确实,给孟响和那些女孩子创造了一些相处的机会。 孟响其实挺给面子的,两个寝室吃饭,他会参加,饭后唱歌,也会去,只不过从始至终都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任女孩子怎么找话题,都是干巴巴的几个字回答。 不是孟响不想礼貌回应,只是他觉得,既然没有想法,就不要给女孩子太多回应,让她早早意识到这段感情是无法发生的,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那女孩子找我们聊天,我们你也是知道的,五大三粗,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男孩子之间真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当然,认怂也非常之快,贬低自己,信口拈来。 孟响:“我知道。” 顿了顿,他问:“陆宴迟的八卦,有吗?” “啊?” “啊?” “啊?” 往常聊八卦的时候他都不参与的,今儿个倒是稀奇。 但他们确实五大三粗,有什么说什么,都不去深究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毕竟聊八卦是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儿。 “我听说陆老师有个女朋友来着,长得特别漂亮。” “什么女朋友,人都结婚了,那叫老婆。” “对对对,是老婆,嘿嘿,等我找到女朋友我也要和她结婚。” “到底是哪个倒霉孩子被你看上被你坑去当老婆啊?” 损起来要人命,杨帆立马蹦下床,三两下又爬上对面赵起的床,和他拳头相见,“什么意思,你爸爸我还不够帅吗?” 赵起哼哼笑,“帅个屁,你爸爸我才是最帅的。” 另一边的陈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开着手机手电筒,点亮舞台:“让爸爸看看,这两个丑逼到底谁丑的更胜一筹。” 瞬间,三个人扭打在一起。 一个宿舍,一条过道,隔开的是两个世界。 一个世界,热闹喧嚣,吵闹声和笑声交织; 另一个世界,阒寂沉默,唯呼吸声响起。 沉默片刻,孟响拿出手机。 翻出微信列表里,沈明枝的微信。 她的微信头像是自拍,漂亮的,和她的名字如出一辙,是明艳多姿的一枝玫瑰。 孟响不知道自己盯着空白的聊天页面看了多久。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被他点亮。 过好久,他紧抿唇,打字:你拿到手机了吗? 明知故问。 或许是从没做过这种极为幼稚的事,消息发出去后,他眼皮直跳。 原本以为会过好久才能等到她的回复,哪成想,沈明枝秒回:没有。 孟响:? 沈明枝:我在用意念和你交流。 孟响:? 沈明枝:你再发个问号试试。 孟响绷着的唇角松开:所以,拿到了啊。 沈明枝:没拿到手机,我拿什么和你发消息? 孟响把话还给她:意念交流。 沈明枝:…… 沈明枝: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无聊了? 孟响:不是你先说的? 沈明枝:…… 沈明枝:可能有代沟了,和你之间没办法愉快的聊天了。 手机屏幕投射在他脸上,光亮度调至最低,但他像是被强光直射般,眼不适地眨了眨。 孟响:你也就比我大三岁。 沈明枝:三岁一代沟。 孟响:我和我姐也没代沟。 沈明枝:所以你叫我一声姐姐,怎么样? 孟响无语。 最开始他俩认识的时候,沈明枝就想方设法地让孟响叫她一句“姐姐”,沈明枝万分执着,孟响也万分执着,就是不叫。 都这么些年过去了,沈明枝依然还是那个沈明枝,看着成熟稳重,实际上仍旧跟个小姑娘似的,肚子里一兜鬼主意。 孟响:不叫。 沈明枝:叫声姐姐,姐姐请你吃饭。 孟响嘴角轻嗤,想说他看上去像是缺这么一顿饭的吗,结果手指跟脑子不在同一个频道,不使唤地打出四个字:什么时候? 沈明枝:下周五。 孟响:嗯。 沈明枝:所以叫一声姐姐吧。 孟响:饭都没吃。 沈明枝:我还会逃票不成? 孟响:谁知道。 沈明枝好气又好笑:吃了必须叫。 孟响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好半晌,不紧不慢地打字:行。 看到男生发过来的这条消息,沈明枝退出聊天界面,消息栏里,躺了不少未读消息,她点开跳至最上面的那条。 来自陆宴迟的:那男的是你新男朋友? 沈明枝:哪个男的? 陆宴迟:篮球场那个。 沈明枝眼梢轻挑,轻笑:瞎说什么,那是我朋友的弟弟。 陆宴迟:还以为你最近谈了个学生仔。 沈明枝:我对学生弟不感兴趣。 陆宴迟:但是对朋友的弟弟感兴趣。 沈明枝眼帘一压一抬,脸上没太多情绪波动,打字回:我要是感兴趣就不坐你的车走了,拿完手机就约他吃晚饭了。 陆宴迟:人一直看着你。 沈明枝:? 陆宴迟:后视镜里看到的,他一直盯着我的车,总不能是觉得我的车好看。 沈明枝:男人在乎的不就是那三样吗:车子,票子,女人。你怎么确定他不是在看你的车? 陆宴迟:那你怎么确定,他不是因为你才看的我的车? 沈明枝一愣,随即否定般摇了摇头:我是他姐的好朋友,在他上初中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在对方的眼里,他就是我弟,我就是他姐。他看车,估计是以为咱俩有一腿,八成这会儿宿舍都在讨论,你陆教授副驾驶座载了个女的,这个女的到底是你老婆还是你出轨的情人这事儿了。 陆宴迟:…… 作者有话说: 想早点完结,每周一三五七更新吧。 第3章 chapter3 ◎就缺个女朋友◎ 手机熄屏,孟响双手枕在脑后。 宿舍另一边的一张床,因为承担了三个成年男子的重量,随着三人的动作,发出嘎吱声响。三人怕床真塌了,停止动作,回到自己的床上。 聊天的内容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压根没人在意陆宴迟和沈明枝的关系。 除了孟响。 那晚他翻来覆去,想问沈明枝,为什么她的手机会在陆宴迟的手里。 但到底还是被理智压住冲动。 ——他们还不是可以互聊日常琐碎的关系。 - 又过一周。 周五清晨,孟响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看了眼微信。 这一天他魂不守舍,手机放在最显眼处,稍微有点儿动静,立马撇下手头的事儿,抓起手机看。 有很多消息。 没有一条是他想看的。 晚上十点。 对方仍旧毫无动静。 孟响扔下手机,起身,边往洗手间走边脱衣服。 洗完澡后,头发半干地回到沙发。他抓起手机,重新点亮屏幕,点开微信,点开沈明枝的头像,进入对方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有了一条新动态。 一张照片,高空酒吧,绚烂霓虹,落地窗勾勒出拍照人的轮廓,以及隔着沙发的另一张卡座上坐着的男人。 空气刹那凝滞。 孟响头低垂,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水,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好半晌,他唇角勾起,笑了出来,笑得万分漠然。 他盯着照片里的男女主,嗓音喑哑:“沈明枝,放人鸽子还这么嚣张的吗?” 既然她这么嚣张,就别怪他小心眼。 - 沈明枝是一个人来酒吧的。 靠窗卡座有三千低消,服务员再三确认她是孤身一人后,揣着疑惑给她点单。只是听完她点的酒后,瞬间了然。 一瓶酒价值五千,远高于最低消费。 在酒吧,美女总是惹眼抢手的。 尤其还是形单影只的美女,更是香饽饽。 沈明枝坐下大约半小时,前后加起来有两位数的男士和她搭讪。有的举止轻浮,坐在她身侧,有的佯装绅士,坐在对面沙发。 只是很可惜,沈明枝今儿个没什么心思,面对示好,统统拒绝。 酒水小吃上来,她挑挑拣拣地吃了些,瘫软着身子看着落地窗外的高楼林立。 搁在桌上的手机不断震动,消息不断,然后是语音通话,漫长持续的震动比舞池里的刺耳音浪还扰她心烦。 沈明枝捡起手机,拒绝通话。 消息列表,未读消息三十多条,她点开最上面的联系人。 陆女士:枝枝,你回家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 陆女士:今天的事儿是妈妈做的不好,但是妈妈也是为你好。 看到这句,她就没心思接着往下看了。 眼前陡然一黑,茶几另一侧的沙发上,又来了个人。沈明枝也没什么心思看对面来的是谁,是男是女,就算是畜生也和她没关系。 她撂下手机,右手拿起酒杯,闷头喝了半杯,全程都没往对面看一眼,喝完,撇过头看了眼窗外,良久,忍无可忍地转过头,“你能不能——” 话音在看清来人后戛然而止,满是酒气的喉咙里溢出两个字来:“孟响?” 酒吧光影晦暗,孟响的脸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他薄唇上下翕动的弧度,“好巧。” 沈明枝不禁轻笑:“你一个人来酒吧玩儿?” 孟响:“嗯。” 听到这回答,沈明枝换了盏眸光,像是在看一个孤僻的怪物,随后,又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沾染几分禁忌色泽,“有看到喜欢的女孩子吗?” 成年男子一个人来酒吧,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孟响神色黯淡几分,好在弱光环境,将他的神情吞噬。 “来酒吧就不能是为了喝酒?” “喝酒多无聊。” “你就在做这种无聊的事。” “……” 镭射灯光有那么一瞬照了过来,红光落在她瓷白的脸上,莫名像是在她颊畔撕开一个口子,流着猩红的血,但她笑盈盈望过来时,那抹血渍像极了吻痕。 沈明枝手撑脸,嗔怪的口吻:“小孩儿别管大人的事。” 孟响:“我就比你小三岁,能别总把我当做十三岁的小孩儿吗?” 沈明枝:“对我来说,只要比我小的,都是小孩儿。” 孟响低了低眉,偏头望向别处,安静片刻,声线扬起,不带一丝情绪:“你呢?怎么我坐这儿这么久,也没见到你朋友。” 沈明枝:“我没带朋友过来。” 孟响转过头:“你一个人来的?” 沈明枝:“嗯。” 孟响想问她朋友圈那张照片里的男的是谁,但问出口,怕是会让她发现自己的异样。随即,他掏出手机,将那张照片放大,再放大。 照片里,男人的面前没有酒杯。 似乎,只是过来搭讪的? “看什么呢?”冷不丁,沈明枝半个身子凑过来,她倚身过来倒酒,语调随意,打趣他,“和女朋友聊天吗,这么专注,连叫你好几声都没应。” “我没有女朋友。” 下意识的,孟响把手机按熄屏。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在研究她发出来的照片,这未免太……傻缺了。 沈明枝闻言,眉梢轻挑,对他的回答并不在意,仿佛只是无聊里的随口一问,她低头抿了口酒,偏头笑:“那有男朋友吗?” “……”孟响眼神微凛,“这个玩笑不好笑。” “开个玩笑而已,都不行啊?” “不要开这种玩笑。” “知道了。”沈明枝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橙黄色液体曳出混沌的夜,近处舞池的音乐声渐轻,她问,“你经常来酒吧吗?” “偶尔。”第一次。 “到酒吧干什么,只喝酒?” “嗯。”连酒都没碰一滴。 “那你还不如去街头大排档,啤酒配烧烤。” “……”我又不是为了喝酒来酒吧的,是为了逮你。 无端陷入沉默。 孟响一言不发,沈明枝也一声不吭,她一杯接一杯地倒酒,喝酒。没多久,一瓶酒见底,她没再点酒,把酒吧撂在一旁,捡着餐盘里的鱿鱼丝蘸着芥末吃。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蓦地,她问。 “你还要待多久?”孟响反问。 “再过两个小时吧。” “哦。” “……” “……” 又是一阵无言。 沈明枝把手里的鱿鱼丝扔回餐盘,拍了拍手,干脆利落道,“其实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待着,能麻烦你孟大少爷挪个位吗?” 已经是明着赶他了。 孟响也没想过自己的脸皮这么厚:“不想挪。” 沈明枝气笑,刚准备开口,却听到他问:“你翻翻我们的聊天记录,上周末的时候,你和我说了什么?” “什么?”沈明枝一愣。 “自己翻。”他语气很是不耐烦。 “脾气还挺差。”沈明枝评价,却还是按照他的话,翻找聊天记录,在看到她约他吃饭的时候,表情微凝,下一秒,她抬头,“不好意思,我忘了。” 一改刚才的烦躁情绪,神情里,话语里,满是歉意。 “你不会一直记着这事儿吧?”沈明枝解释,“我这几天有点儿忙,家里事情太多了,所以就忘了这事儿。不过你怎么不提醒我呀?” “我也忘了。”孟响闲适地倒在沙发上,“刚刚你冲我发火,我才想起这事儿。” 理亏的人没法子发火。 沈明枝头一回这么憋屈。 “既然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着,跑酒吧来干什么?”孟响问,“这儿都是人。” “因为想喝酒。” “在家喝不行?” “拜托,只有中年人才会一个人在家喝闷酒,我现在还貌美如花。” 孟响嘴角吊起,笑容半玩味半讥诮,重复了一遍她的词:“貌美如花。” 这话戳到沈明枝的心上了,她身上有许多缺点,不论别人怎么挖苦都没事儿,唯独对自己的外貌,她不允许任何人反驳,“我长得不漂亮吗?我告诉你,从小我就是我们院里长得最漂亮的,追我的男生能绕南大操场三圈。” “追我的女的也能绕南大操场三圈。”孟响不甘示弱。 “……” “……” 攀比来的莫名其妙的。 沈明枝的好胜心被勾起,“你谈过几段恋爱?” 孟响:“……” 知道答案的沈明枝,洋洋得意,“我谈的男朋友都快有两只手加起来这么多了。” 孟响自然是知道的,这得益于他姐孟宁——维系二人的纽带。成年男女,谈个恋爱再正常不过了,尤其是沈明枝这样的女生。 哪怕一年谈一个男朋友,高中毕业开始谈,加起来也得有七八个了。 算不上滥情。 但也称不上专情了。 孟响眉头微蹙:“还挺骄傲的?” 沈明枝意外不明地笑了笑,“有什么可骄傲的?谈了这么多,也没一个谈成,愿意和我结婚的,比起骄傲,更多的是失败才对。” 像是落地窗突然碎裂,漆黑的夜幕与眼皮咫尺距离,压着他的呼吸。 孟响:“你谈恋爱是为了结婚吗?” 沈明枝:“当然是为了开心啊。” 孟响:“那不就行了。” 沈明枝愣了几秒,倏地又笑起来,“我怎么觉得你活的挺……不像个弟弟的?” 每每听到这个词孟响的心里就没来由的烦,“你能别把年龄差这事儿挂在嘴边吗?还是说你很想要个弟弟,缺弟爱啊?” 有人缺父爱,有人缺母爱,孟响就没见过有人像沈明枝似的,缺个弟弟爱她的。 沈明枝乐不可支:“胡说八道什么呢?” 孟响:“不缺弟弟就别总管我叫弟弟。” 沈明枝:“你本来就是个弟弟嘛。” 孟响手肘撑在膝盖上,上半身前倾,浸在晦暗中的脸露出来,神情变幻,完完全全地展露在她的视野里。阴郁沉冷,散发戾气。 “我不缺姐姐,沈明枝。” 一瓶酒喝完,洋酒总是后颈足的。 或许是酒意上头,搅得沈明枝头脑发昏,不太清醒了,顺着孟响的话,往下说,“也是,孟大少爷什么都不缺,好像就缺个女朋友。” “要不这样,”沈明枝醉脸坨红,笑得春风拂面般,兴高采烈地说,“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我给你介绍一个?” 热情得像是青楼揽客:“我身边女孩子可多了,文静柔弱的,乖巧灵动的,性感妩媚的……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她越说越离谱,双眼发出灼亮的光,只是身体东倒西歪的,说到后来,舌头都快绞在一处去了,吐字都不甚清晰。 孟响无奈,起身,跨过茶几,到她面前,缓缓俯下身。 沈明枝躺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年轻俊朗的脸,透着狂妄和不羁,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似在他清润的眼里看出一丝温柔。 像是幻觉。 一眨眼就会消失的幻觉。 “孟响,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沈明枝喃喃,“你总粘着你姐,该不会是喜欢你姐吧?不对,该不会,喜欢姐姐类型的吧?” 话音落下,沈明枝的眼前一黑。 一只手盖住她的眼。 耳边迎来一股热气,在酒吧暧昧热烈的氛围中,那股热气仿佛也有股撩拨意味,熨烫她耳廓,一呼一吸间,触感近乎诱惑的煽情。 只是孟响的嗓音,像是酒里的冰块,冰凉无温度,“沈明枝,你喝醉了。” 你喝醉了。 可我还清醒。 所以。 别惹火。 作者有话说: 孟响:想亲想承认 第4章 chapter4 ◎房费太贵了◎ 翌日,艳阳高照。 沈明枝醒来后,头疼欲裂。 她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四目望去,周围环境陌生,房间装修简约,只有一张床,一个电视,一个小沙发,很显然,她处在酒店。 回忆往前拉扯。 她记起来。 是孟响把她带到酒店的。 只是周围没有孟响留下的痕迹。当然,也不应该有孟响的痕迹。 手机就在枕边,沈明枝打开手机,找到孟响的微信。 两个小时前,孟响给她发了微信:我只给你开了一天的房,你要是十二点前醒不过来,房费自己出。 沈明枝低啧了声。 这一副抠抠搜搜的模样,哪儿学的? 再看一眼时间,十点多,离退房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沈明枝扔下手机,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才起来。 洗漱好离开酒店,她打车回家。肚子咕咕响起,她揉了揉肚子,想起自己上一顿正餐还是昨天中午吃的,昨天晚饭倒是海鲜盛宴,但她一口没吃就跑了出来,在酒吧喝了一瓶酒,但酒又没法填饱肚子。 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没吃饭了,沈明枝饿得要命,索性现在就点外卖,待会儿到家就能吃。 刚打开外卖软件,手机最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来自孟响:醒了没? 沈明枝神态自若地将信息划拉上去,当做没看到一般,接着点外卖。花了十几分钟,点好后,才退出外卖软件,打开微信。 沈明枝:嗯。 她这会儿又没有方才的冷淡,态度热络:昨晚谢谢你啦,下次请你吃饭。 孟响:你欠我两顿饭了。 沈明枝头靠窗,神色淡然: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孟响:和你是要计较一点的。 沈明枝:那你怎么不说让我把昨晚的房费转给你? 孟响:1034,转吧。 初夏的阳光已见雏形,透过车窗,有股灼热感,烧着她眼皮。 在此之前,沈明枝都提不起劲儿,回消息也慢吞吞的,仿佛手机对面和她聊天的人,是她众多的追求者之一,但追求者可不会这么斤斤计较。 至多,会在这个时候来一句——你再请我吃一顿饭不就行了么。 也只有孟响这么实诚。 不对,不是实诚,是抠门。 沈明枝嘲讽他:你姐挺大方的,怎么你这么抠门? 孟响:我要省钱,以后我姐结婚了我要给她一个大红包。 沈明枝:真受不了你这种姐控。 孟响没回话。 好在司机突然开口:“美女,到了。” “好,谢谢您了,师傅。” 沈明枝拿起自己的包,下车,往家的方向走。攥在手心里的手机又是一震,沈明枝摊开来看,依然是孟响的消息:你还在酒店吗? 沈明枝:这可不能在啊。 孟响:? 沈明枝:房费太贵了,我可不舍得。 孟响:……你住就行了,他们那边扣我的卡。 沈明枝挑唇一笑,故意逗他:扣你的卡又怎么样,我不照样还得给你转钱? 孟响:…… 沈明枝:你说是吧? 孟响:不用。 沈明枝:不用什么? 隔着屏幕,沈明枝都能想象到孟响此时的表情,无奈至极:不用你转钱。 沈明枝笑:放心吧,我回家了,给你省点儿钱。 这条消息发出去,沈明枝进电梯。 小区电梯的信号向来不好,沈明枝把手机塞进兜里,翻找着钥匙。钥匙还没找到,电梯就到了她住的这一层,她低着头出电梯,往家门走,离大门还有两米距离时,安静逼仄的长廊里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喂,沈明枝——” 沈明枝循声望去,正好撞入一道清润淡漠的眼里。 孟响身长腿长,松松垮垮地倚靠在墙边,见到她,也不过是歪过头瞥她,“你再不回来,外卖就冷了。” 他举手,和她示意自己指间拎着的外卖塑料袋。 沈明枝顿了顿,有些理不清现在的状况。 “你怎么会在这里?” “送钥匙。” “啊?” 孟响站直身子,另一只手高举至半空,指间扣着一串银灰色的钥匙串。 怪不得沈明枝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钥匙,感情在他手上,她接过来,边开门边问他,“我家钥匙怎么在你那儿?” “落我车上了,今天洗车的时候洗车师傅看到的。” 昨晚是孟响开车送她去酒店的,车钥匙可能就这样落在他车上了。 开门后,二人进屋。 沈明枝问他:“吃饭了没?” 孟响:“还没。” 沈明枝:“正好我叫得有点多,留下来一块儿吃吧。” 孟响答应了。 他后脚进屋,反手关上门。 换好鞋后,轻车熟路地去餐厅,把东西放在餐桌上。 一转身,就看到沈明枝拉拽着自己的衣服领口,凑到鼻尖嗅,自己嗅完还不够,还要凑到孟响的身边,袖子伸到他面前,“你闻闻,是不是一股味儿?” 孟响扬眸:“什么味儿?” 沈明枝:“酒味儿。” “……”孟响微哂,“你没在酒店洗澡?” “洗了,但我总觉得衣服上都有酒味,不行,你先吃吧,我再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说罢,沈明枝转身回房洗澡去了。 留孟响一个人在餐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还跑去洗澡。 孟响头渐往下低,嘴角掀起讽刺弧度。 她是真没把他当成年的异性啊。 是真把他当弟弟了。 - 沈明枝往常在家里穿得特随意,春夏秋冬,都是穿睡衣的。 她一个人住,怎么舒服怎么穿。往身上套睡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人,还是个男的,虽然是闺蜜的弟弟,虽然她和闺蜜孟宁亲密到不分你我,但是到底没法把她的弟弟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的。说到底,人孟响还是个发育健康的成年男子,她穿睡衣出去,多少有点儿不合适。 于是穿上的睡衣又脱下,她费劲吧啦地翻了件内衣出来套上,再套上棉质短袖和长裤,才出来吃饭。 原本以为在她洗澡的时候孟响在吃饭,结果出来一看,外卖盒里装着的东西都没动。 沈明枝:“你……怎么不先吃?” 孟响拿起筷子:“等人一起吃饭,是基本礼仪。” 沈明枝拿起皮筋,双手把头发抓成马尾,边绑头发边调侃他:“果然是孟家大少爷,礼仪规矩还挺多的。” 果不其然,他眉头皱起,“我不是大少爷。” 扎好头发,沈明枝拿起筷子,敷衍应和他:“是,你是小少爷。” 孟响懒得和她计较这个称呼。 吃完饭,他没久留。 在玄关处换鞋时,屋里传来声音,“孟响,你等等——” 接着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孟响眼里闪过一丝希冀,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喉咙眼里蹦出来。 然而事实并非他内心期盼一样。 沈明枝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塑料袋,是他刚才拎进屋的,外卖袋。她递给他,“出去的时候帮忙把外卖扔一下,谢了。” 他眼神一黯,不着痕迹地,下一秒,恢复如常般冷淡,接过外卖袋,“哦。” 沈明枝:“走吧。” 孟响:“嗯。” 换好鞋,孟响拎着外卖袋转身,另一只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未动。 背后望向他的目光,势必充满疑惑,因为她叫他的名字,疑问语气,“怎么了,门开不了吗?” “不是。” “那……” “你欠我两顿饭,”孟响放在门把的手松开,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公事公办的口吻和她商量,“这是一顿,还有一顿饭,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沈明枝微楞,唇畔溢出笑来,“这就是一顿了吗?” 孟响:“嗯。” 沈明枝:“这么好说话?” 孟响:“难道非得是法式大餐才能算一顿饭?” 沈明枝:“也不一定得法式大餐,我个人喜欢喝酒,下次有空带你喝酒怎么样?” 孟响想了想,摇头。 沈明枝:“不喜欢喝酒吗?” 孟响:“不是,万一你像昨天一样喝多了,还得我背你去酒店,很麻烦。” 沈明枝被他这话噎住。 “你也可以把我扔在酒吧。” “然后让别的男人背你去酒店吗?” “……” 时值正午,但玄关处的阳光最虚弱,孟响的脸浸在晦暗中,一双眼直勾勾地望过来,散漫慵懒,却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情愫,像是无奈,但更多的,竟然像是步入社会的成熟男性给予处于象牙塔的无知少女的忠告。 他说:“你觉得其他男人背你去酒店是给你开房,还是给你俩开房?” 分明她才是年龄大的那一个。 年龄带给她的是听到这种话依然能够保持冷静,或许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因为阅历,因为曾经历过多次这般暧昧的调侃问话。 是的。 这话暧昧。 除却暧昧,隐约还有丝正宫逼问的感觉。 其实孟响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一贯的冷淡,一贯的从容,面色镇定平静。如果,如果他的眼神能够再空洞一点儿就好。 人是善于伪装的动物,肢体和语言都是最好的武器,可是眼神不是。 眼神是最脆弱的器官,武装得再密不透风,都会因为一个眼神而分崩离析。 没有历经情。事的年轻男孩儿实在太容易被人看透了,透过那双眼睛,欲望和感情都写得一清二楚,抽丝剥茧般,由一双眼弥漫至半空,融入浮动的光尘中。 沈明枝抓住了一粒尘埃。 她倏地歪头,怡怡然地笑:“孟响,你去酒吧只是为了喝酒,但我不是,我啊——”话语一顿,她环在胸前的手松开,往后伸,随后,拉拽下紧绑的皮筋。 皮筋松开,海藻般的长发如瀑般散落,一同散落的,还有她坦诚的暧昧话语, “——兴致来了,也可以找个不错的男的玩个一夜情的。” 第5章 chapter5 ◎我是你爹◎ 送走孟响,沈明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双手伸进衣服下摆,往上,摸索到内衣扣,两手一松一紧,解开内衣,脱下来,随意扔在沙发上。 然后把自己也扔在沙发上,仰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脑海里,浮现刚才孟响甩门离去的画面,顶着张臭脸。 她嘴角无意识往上扬。 挺可爱的。 就是很可惜,是她好朋友的弟弟。 沈明枝谈过很多段恋爱,她谈恋爱的唯一原则是,绝对不会碰身边人的朋友。这个身边人,指的是关系要好的朋友,而不是点头之交。 而孟宁,是她最最最重要的朋友。 沈明枝能和父母一年不见,但和孟宁每个月至少见一次面。 说实话,孟响挺不赖的,毕竟是南大校草,长相身材家境等一系列的条件都不错。唯一的败笔,是,他是孟宁的弟弟。 沈明枝想的不是他俩谈恋爱,要怎么面对孟宁; 而是,万一她把孟响甩了,要怎么面对孟宁? 孟宁虽说是孟响的堂姐,但孟宁一直都是把孟响当亲弟弟看待的。 沈明枝可不想因为一个男人,而影响她俩之间的关系。 爱情很重要吗? 很重要。 但为了一个男人影响自己和交往多年的好友的关系,实在不值得。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两条腿的男人。 空阔客厅里,任何微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所以那道手机嗡嗡震动声也变得很响。 沈明枝拿过手机,瞄了眼。 是发小发来的消息:今晚喝酒吗,有男的。 又补充说明:长得贼拉帅。 看。 男人多的是。 她沈明枝真不缺男人。 “地址。” - 酒吧,光怪陆离的夜。 沈明枝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举杯喝酒。卡座里三五个男的,如好友所言,长得很帅,其中一个,在她坐下后,主动过来打招呼。 “怎么不去跳舞?” “不想跳。” “那我陪你喝酒?” 沈明枝举杯,和他递过来的酒杯碰了下。 男生之前做过自我介绍,但她没听清,自然也没记住他的名字,于是只用简单的“你”来称呼他,“你不觉得无聊吗?” “陪你喝酒吗,怎么会?”他应当是男女关系的老手了,漂亮话张口就来,“舞池里的女孩子哪有你漂亮?陪你喝酒,荣幸之至。” 也不知道拿这种话哄了多少个女孩儿。 没劲。 心里万分无趣,面上仍是挂着进退有度的笑,“我去上个厕所。” “好。” 沈明枝放下酒杯,起身往洗手间走。 洗手时,手机作响,有消息进来。 沈明枝不急于查收消息,先抽纸擦手,擦完手后,才拿出手机。 还是孟响的消息。 孟响:忘了问,陆宴迟是你男朋友吗? 沈明枝挑了挑眉,故意道:是呢。 孟响:他不是结婚了? 沈明枝:我俩偷情呢。 隔着屏幕,沈明枝都能感受到孟响的无言以对。 毕竟这条消息发出去,孟响再没回复。 收起手机,沈明枝一抬头,就看到了好友站在对面,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声不吭的,跟鬼似的,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不说话?” “你都有男朋友了还出来和野酒?”好友翻了个白眼。 沈明枝才更应该翻白眼:“你那只眼看出来我有男朋友了?” 好友指着她的手机:“聊天的时候,嘴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了,你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不都这样?” 沈明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吗?” “我还骗你不成?”好友道,“刚刚你坐在那儿,一脸生无可恋,写满了‘这个逼能不能闭嘴’、‘我好想走啊谁来救救我’;拿着手机聊天的时候,脸上写满了‘老娘好幸福’、‘这男人真得劲’。” “……”沈明枝撇嘴,“有那么夸张吗?” “真的有,说吧,什么男人?” “什么什么男人,就一弟弟,不是男朋友。” “弟弟啊……弟弟帅吗?” “帅啊。” “有钱吗?” “你看我缺钱吗?” “不缺,所以你俩在一起了吗?” “真就是弟弟。” “你看我信吗?” “……”沈明枝摊牌,“好吧,他应该是对我有想法,但是我俩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沈明枝反问她:“假设,我和你弟弟谈恋爱,你的心情会怎么样?” 好友瞪大眼:“我弟弟才十二岁,《未成年人保护法》了解一下。” 沈明枝眼皮一挑,只觉没法聊下去。 “嗷——”好友恍然大悟,“所以是你哪个朋友的弟弟看上你这位貌美如花的有钱姐姐了?” “……”沈明枝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设身处地:“如果那位朋友是你呢?” 洗手间四面八方投射着暗红色调的光,有种暧昧的诡谲。 远处舞池的音乐幽幽,给这场景更添几丝旖旎。 也因此,教对方遐想连篇:“好闺蜜变亲戚,多好。” 沈明枝提醒她:“谈恋爱不一定会结婚的,也有可能分手。” 好友:“你谈恋爱怎么老想着分手?” 沈明枝反问:“难道想着结婚吗?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谈恋爱就想着天长地久。拜托宝贝儿,你清醒一点儿好不好,别说我了,多的是那种奔着结婚谈恋爱,结果因为彩礼谈不拢就分手的爱情了。” 好友登时垂下头,一脸落寞,认栽道:“你说的没有错,万一你和我弟弟谈恋爱分手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俩。” 沈明枝拍拍她肩,宽慰道:“放心哈,你弟弟十二岁,手上还带着小天才电话手表,我对这种小屁孩不感兴趣。” “……” - 沈明枝和卡座上和她搭讪的男人互加了联系方式。 对方发来备注,她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隋禹。 散伙前,他问她:“要我送你回去吗?” 沈明枝回答:“不了,我叫的车要到了,而且你也喝了酒不是吗?” 隋禹眼角桃枝斜逸,笑得既轻浮又散漫:“送你回去又不碍事儿,叫个代驾就好。” 但就是说不准是送她回去,还是送他去她家。 羊入虎口。 沈明枝向来做的都是后者。 她不屑当羊。 “不用,我车已经到了。” 还是拒绝了。 好友和她一同上车,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并坐在后排,两边车窗降下来,任夜风吹拂脸颊,将脸上情绪吹得模糊迷离。 不知过了多久,沈明枝说:“我昨天回家了。” “哪个家?” 她迎着夜风,淡声道:“还能是哪个家?我小姨那儿。” 沉默一秒。 “然后呢?” “然后发现我妈也在,我大学毕业都三年了,她还是老样子,劝我找个正经工作每天。朝九晚五,或者去考编。” 沈明枝现如今的工作是全职作者,在老一辈的眼里,叫自由职业者。 自由自由,就是成天瘫在家里无所事事。 即便沈明枝赚再多钱,在她母亲的眼里,依然是个无业游民,毕竟人不能考虑眼前的利益,而要看长远的利益。这是她母亲的原话。 说到这里,沈明枝歪头,眼梢是弯着的,但眼里没有半分笑:“真有趣,当初离婚的时候他俩没一个要我,最后是我小姨养的我,养了十几年,突然又回来管我了。这叫什么?——母爱的觉醒?怎么还有个发酵期的?” 家事旁人难以置评,好友轻扯嘴角,过许久,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沈明枝:“还能怎么想?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只管生不管养,凭什么现在还要来管我?” 恰好网约车到小区门外。 沈明枝拎包下车,车门关上,她隔着降下的车窗和好友再见,“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我走啦。” “知道啦,你啰嗦死了。” “死不了,祸害遗千年。”她调侃自己。 - 又过了一个礼拜。 沈明枝去南大办事,路过工科楼时,她往附近的室外篮球场瞄了几眼。夏日正午,空气带着滚烫的热度,篮球场上空无一人。 沈明枝收回视线,进工科楼。 工科楼是学校去年新建的,冷气打得很足,室内外俨然两个世界。恰逢期中考试周,不只教室里人满为患,就连过道上都有好些学生在背书。 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永远有人深受考试周的煎熬。 沈明枝绕了个弯,连接教师办公室和学生教学区的是茶水区,她目不斜视。因此,也错过了坐在茶水区,被毕业论文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大四生,神游地喝着咖啡,神游地,看到了她。 待她走过后,杨帆想起什么,猛拍大腿。 赵起刚拿起咖啡,大腿猛地被人一锤,吃痛地手心一松,咖啡差点儿晃出来。 赵起压着火:“你他丫的什么毛病,你没有大腿吗要拍我的大腿?” 杨帆理直气壮:“拍我的,我会疼。” 赵起深吸一口气,撸袖子,一报还一报。 杨帆立马认怂,转移话题:“我刚看到一女的,特漂亮。” 赵起只想揍他,“关我屁事!” 杨帆:“好像是孟大校草的姐。” 赵起动作一顿,“孟大校草对她有意思的那个姐?” 杨帆纠正:“孟大校草可没承认自己对她有意思,是我们觉得他对她有意思。” 赵起哼哼笑,拿起手机,意味深长道:“想知道有没有意思?很简单,发条消息试探一下不就完事儿了吗?” 杨帆抓抓头发:“发什么?” 宿舍四人都是南城本地人,实习也在南城实习,每周末回学校见论文导师修改论文。赵起的消息发出去,等了没几分钟,就等到了孟响的回复。 【拉屎专业户】 赵起:孟大校草,我看到你姐了。 孟响:? 赵起:不是你亲姐。 赵起:篮球场那大美女。 杨帆:我作证,我也看到了,感觉比上次见面更漂亮了,嘿嘿嘿。 二人同时发了一个表情。 口水直流.jpg 孟响没作声了。 杨帆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不说话了?” 赵起是个明白人:“傻逼,他肯定去找那位姐聊天去了啊!多好的借口,多好的见面理由!” 杨帆点点头,继而反应过来,怒骂:“你才是傻逼,我是你爹!” 如赵起所说,孟响确实找沈明枝聊天了。 打开聊天框,他沉默半晌,而后打字:我好像在学校看到你了? 消息发出去之后,漫长的等待时间。 过了大约半小时,孟响才等到沈明枝的回复:你也在学校吗? 孟响:嗯,回来弄论文。 孟响:你怎么在我们学校? 沈明枝:我不是说了吗。 孟响:什么? 沈明枝:我和陆宴迟偷情呢。 孟响:有病。 难得看到他爆粗口,沈明枝笑出声来。 办公桌对面的陆宴迟,伸指敲桌子,提醒她:“小声一点,红豆还在睡觉。” 红豆,是指——办公室里躺在沙发椅上睡觉的,陆宴迟的老婆,岑岁,与此同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沈明枝大学时期的助理班主任。 缘分妙不可言。 不过这个事情还是他俩发了个领证的朋友圈之后,沈明枝才知道的。 沈明枝压低声音:“抱歉。” 陆宴迟视线专注盯着电脑屏幕,分明是研究婚礼现场的布置,但神情严肃认真的仿佛在做学术研究似的。 沈明枝低着头,接着和孟响聊天。 她眨了下眼:说脏话,没素质。 孟响:撒谎就很有素质? 沈明枝:我这个人素质向来很低。 孟响被她的直白弄得不知道要怎么回击了。 到头来还是沈明枝缓和这份尴尬:论文改好了吗? 孟响:刚改完,给导师发过去了。 沈明枝:那你现在是不是没事干? 孟响:没啊。 沈明枝:你还要忙什么? 孟响:忙正事。 沈明枝:什么正事? 孟响:和你聊天。 不知如何作答的,成了沈明枝。 作者有话说: 孟响:既然你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那我就不遮遮掩掩了。 - 第6章 chapter6 ◎鬼主意◎ 很难说清,沈明枝对孟响的态度。 她是想和他划清界限的,但又不太舍得和他失去联系,总觉得只是聊聊天而已,又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甚至于他们的聊天都很清白,没有任何暧昧语句。 但孟响这句话,像是一汪死水里掉进的一粒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人总喜欢给自己弄个底线,好像有人越过底线就跟触碰天规似的,会被自己判处死刑。 但底线这玩意儿好像又是因人而异的。 不是因为对方触碰,而放宽底线,而是因为自己内心松动,横亘二人之间的界线由明变暗,最后化成透明状的气泡,一戳即破。 收到孟响的这条消息,再到沈明枝回应,前后不过半分钟。 沈明枝问他:我的意思是,除了和我聊天以外,你还有什么事儿要忙吗? 孟响:没有,我向来一心一意。 一语双标。 一箭双雕。 沈明枝能够看到那条紧绷的界线渐渐松动。 那条线松松垮垮,反正存在着就好,只要不迈过去,就好。沈明枝是这么宽慰自己的。 于是她弯了弯唇,接着和他聊:好巧,我也是。 发出去后,安静两秒,她抛出橄榄枝:不过我现在想暂停一下聊天。 果不其然,孟响衔住橄榄枝,问她:你有事要忙? 沈明枝:嗯,天好热,想喝杯冰的。 沈明枝:作为南大的学生,有什么推荐的东西?最好就在工科楼附近,这么热的天,我可不想晒太阳。 她都已经说的这么明显,孟响要是接不住这话…… ……可以出局了。 幸好,孟响接住了这话茬:工科楼三楼有专门的雪冰店。 沈明枝装乖:谢了,待会儿就去。 孟响:我在那家店办了一张卡,卡里还有点钱。 沈明枝:? 她故作不解:来炫耀? 孟响:你什么时候过去吃?我来付钱。 之后,又欲盖弥彰地补充说明:反正我再过几天就毕业了,钱用不完也是白搭。 沈明枝哼笑,手指盖戳着屏幕。 对嘛。 这才上道。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陆宴迟的声音隔着电脑显示屏传来,阴恻恻的。 “你在电脑后面装了摄像头吗?”沈明枝问。 “还真被我猜中了。” 沈明枝收起手机,没继续这个话题。 她站起身,瞄了眼还在睡午觉的岑岁,又瞥向陆宴迟,居高临下的对视里,她怡怡然的姿态,笑得堪比远去的喧嚣春风:“七月的婚礼是吧,我会去的,你把具体事宜发到我手机上,我有事要忙,走了。” 陆宴迟:“忙什么事?” 沈明枝停在门边,转过身,眼睛弯成清亮的月牙,“你看不到吗,我身上散发着浓重的姐爱光环?” 陆宴迟不置可否。 - 雪冰店开在过道,虽说过道空间大,但为了不影响教学环境,占地面积很小。统共摆了六张桌子。恰逢考试周,六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清一色女孩子。 沈明枝运气好,刚过去,就有一桌女孩子走了。 和女孩子擦肩而过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纯棉短袖的的男人,准确地说,应该叫男生。他的长相过于清俊,皮肤白得近乎病态,阳光一照,近乎透明。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他停在沈明枝面前。 “这么快?”她问。 孟响:“我就在隔壁那栋楼。”他伸手往窗外指了指。 沈明枝信,又不相信,不管信不信又如何呢,反正他到的时间让她很开心。她讨厌等人,更讨厌等男人。 既然到了,二人就去吧台点东西。 雪冰店名副其实,只卖雪冰,并且只卖两种雪冰:红豆雪花冰和年糕雪花冰。毕竟是开在教学楼里的店,没有办法苛求太多。 沈明枝问他:“哪种比较好吃?” 孟响:“年糕的。” 她侧目,质疑:“年糕做成雪冰?” 孟响解释:“参考麻糍。” “好吧。”于是沈明枝点单,“我要一份红豆雪花冰。” 点完后,她对上孟响的视线,眨了眨眼:“你平常应该吃年糕比较多,偶尔也要尝试一下别的口味,对吧?” 孟响俯视着她,“我没吃过。” 沈明枝抿唇:“那你怎么知道年糕的好吃?” 孟响说:“室友说的。” 她撩了撩头发,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带女孩子过来吃,女孩子和你说的。” 孟响沉默几秒:“我姐也觉得年糕的好吃。” 沈明枝颇为遗憾:“你早说宁宁喜欢吃年糕的,我就点年糕的了。” 孟响说:“你可以再点一份,反正我卡里还有很多钱。” 沈明枝:“我一个人吃不完。” 孟响乜她一眼:“我不是人吗?” 沈明枝鼻息里溢出暧昧的笑:“你知道两个人同吃一样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孟响眼直勾勾盯着她,没吭声。 “意味着,”沈明枝故弄玄虚地拖长音调,“——容易幽门螺旋杆菌感染。” “……” 无比煞风景的话。 孟响没辙地笑了下,继而起身,去吧台又点了一份年糕雪冰,伸手拿过店主递过来的红豆雪冰,回到座位。他万分配合地说:“放心,我三月的时候做过体检,身体健康,不带任何病菌。” 沈明枝愣了几秒,反问:“你不怕我携带病菌啊?” 孟响:“你有吗?” 沈明枝:“没有。” 他说:“那不就得了。” 没过多久,另一份雪冰也上来了。 该说不说,虽然店面捡漏,还只卖两样东西,但是雪冰做的确实好吃,奶香味十足。料也多,不止是表面覆盖着小料,挖勺往里挖,雪冰里塞满了一兜的红豆、年糕。 吃东西的时候,沈明枝能感受到其他桌女孩子似有若无望过来的眼神。 她低下头,拿出手机。 然后孟响就看到了桌上自己的手机震动,有消息弹进来。 是沈明枝的消息:好多女孩子在看你呢。 孟响无波无澜:无聊。 沈明枝:你不抬头看看吗,坐你右手边的女孩子好漂亮。 孟响:…… 孟响:你好好吃东西吧。 消息发出去,孟响抬头,就看到坐他对面的沈明枝,蓦地起身,走到他右手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距离拉近,孟响感觉到喉咙也随之收紧,呼吸稍显干涩。 坐下后,沈明枝抬眸,一脸无辜:“怎么了?” 孟响欲言又止,半晌后,摇了摇头,说:“看到了。” 第7章 chapter7 ◎我有想到过你◎ 人和人交往,最关键的是对方能不能通过你的眼神,读懂你的别有用心。 沈明枝越发觉得和孟响聊天是件有意思的事了。 是的。 是聊天。 像是闲暇时无聊逗猫的那种聊天。 两碗雪冰吃得很快,没多久就吃完。 夏天是个充满活力的季节,看天上悬挂的烈阳便知,世间万物,野蛮生长。除了人类,人类在夏天只想懈怠,只想窝在空调房里吹冷气吃雪糕。 沈明枝靠在沙发上,长叹一声:“我的车在外面晒了快有两个小时,估计里面跟蒸笼似的。” 孟响有时候又很不解风情,给她提可行性建议:“你现在把空调开起来,待会儿过去应该没有那么热。” 沈明枝接下去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堵回嗓子眼里。 片刻沉默。 孟响一言不发,安静地凝视着她。 沈明枝发现后,不躲不闪,与他对视,顿感好笑:“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孟响摇了摇头:“没什么。” 顿了一秒,问她:“你和陆宴迟……” 还是纠结这个问题。 沈明枝坦诚:“他是我表哥。” 孟响的表情很平淡,没有得到真相的如释重负,也没有惊喜,古井无波的眼,眼帘一压一抬,“你找他办完事了吗?” “办完了。” “那你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他多加了一个词——真的。 沈明枝跟玩大找茬似的,抓住重点:“‘真的要走?’,那假的要走是什么意思?” 不同于她双眼狡黠,孟响的眼神非常清澈,好似不含任何私欲,清风霁月般开口:“要是不急着走,就晚点吧,这会儿太阳这么晒。” “我可以现在开空调,过会儿再下去。”她把他的话还给他。 “……” “但我现在确实懒得动,”恶作剧结束,沈明枝笑,“但我不知道在这儿干什么?你无聊的时候都会干些什么?” 孟响拧眉思索。 随即,沈明枝听到他问自己:“你现在很无聊吗?” 沈明枝耸了耸肩,“你不无聊吗?” 得到的是他否定答案:“不会。” 沈明枝歪头,不解。 孟响说:“有人陪着,为什么会觉得无聊?” 沈明枝说:“可是我们之间好像没有太多的话题。” 然后她便发现,孟响并没有看上去的沉默寡言——或许这只是成年人的保护色,倾诉欲因人而异——他比她想象中的会说话,“你和朋友在一起都聊什么,我应该也可以陪你聊。” 朋友。 他用的词很清澈,像他此刻琉璃般的双眼,也像他本人。 水至清则无鱼,太清澈的关系是无法进一步的。沈明枝很享受她和孟响之间的清澈关系。 思索片刻,她说:“聊最近买的包,聊共同好友的八卦,聊最近忙什么,待会儿要吃什么。” 孟响正襟危坐:“我们之间的共同好友,似乎只有我姐。” “那就聊聊孟宁吧。” 每个人对待事物的认知和看法都不一样,即便是共同好友孟宁——在他们彼此的眼里也是不一样的形象。 这个话题能聊很久。 从孟宁小时候——孟响了解的部分,再到孟宁成年后——沈明枝了解的部分。话题持续热烈,如窗外的阳光,从耀眼的灼热,随时间流逝,化为温柔的橙光,霞光四溢的天,缱绻得像是爱人痴缠的眸光。 看到窗外渐晚的天色,沈明枝诧异:“几点了?” 孟响:“快五点了。” 沈明枝:“……时间过得好快。” 孟响:“嗯。” 周围坐着的学生早已换了好几批,此刻也都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孟响也提议:“去食堂吃饭吗?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还挺不错的。” 沈明枝说:“我好像还欠你两顿饭。” 换来他低眸,冷淡又无奈的口吻:“请客的话,我不接受食堂的饭。” 听上去像是高高在上的话语,但他说出来,无法让人感到不适,好像请他吃饭,就是需要一种尤为正式的场合的。 沈明枝耸了耸肩:“我可没说请你吃食堂的饭,你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孟响:“因为你的可信度太低。” 她不解:“我做错什么是了吗,让你对我误会这么深?”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以至于去食堂的路上,沈明枝都在搜肠刮肚,心想自己到底哪儿对不起他了。蓦地,她想起那次,原本说要下周请他吃饭的,结果到了那天,她压根没记得这事儿。 成年人的社交里,下次请吃饭,是官方客套的话语。 没想到孟响当真了。 发现这一点后,沈明枝叫他的名字:“孟响,你那天是不是一直在等我给你发消息啊?” 孟响脚步未停,偏过头瞄她一眼,语气冷淡:“没有。” 沈明枝声调上扬:“是吗?” 孟响没吭声。 “你哪怕有一秒钟想到我,”沈明枝跨步走到他面前,倒退着走,双手别在身后,慢条斯理地说,“之后的一个礼拜,我天天约你吃饭。” 风好像静止了,远处的夕阳仍旧散发着余晖,浓稠诡谲的橙光扑在他的脸上。沈明枝看到他清澈的眼里,荡漾着的潋滟霞光。 最后,这场你来我往的较量中,沈明枝听到摇旗呐喊的欢呼声。 “有,”孟响直勾勾地盯着她,回答得更具体,“我有想到过你。” 作者有话说: 帮我的好朋友推一篇文! - 作者深海与月光,书名《刺猬也柔软》 文案: 偶然的机会借住他家,几次三番的心动,林溪的刺猬属性使得她本能的躲开,一次又一次。 醉酒后,心底打翻的醋坛模糊了意志,主动亲吻,青涩试探。 后来,她只记得爱情的味道是香槟加红酒。 在一起后,才知道……原来她睡觉不老实,会把他挤到床边,甚至说梦话叫他的名字。 原来休息日有好多事可以做,窝在他怀里把一部电影看上三遍,也不会觉得无聊。 原来,真的可以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第8章 chapter8 ◎好哄◎ 晚饭是在学校食堂吃的。 第五食堂有两层,二楼有个炒菜区,孟响请了沈明枝所有学生眼里,最昂贵的食堂菜,价值高达十八元的干锅牛蛙,以及十二元的干锅花菜。 大学毕业近三年,沈明枝都快忘了学校的低廉物价了。 孟响刷卡时,听到耳畔一句由衷感慨:“学校里的一切事物都超乎想象的便宜。” 孟响问她:“除了吃的,还有什么?” 沈明枝伸手指了指他,“大学生。” 哪怕是高校的大学生,毕业后干着光鲜体面的工作,领着价值不菲的工资,但在学校里,是最廉价的劳动力。 他扯了扯嘴角,表示赞同:“确实。” 吃完饭,二人又绕去食堂边上的操场散步,美其名曰饭后消食。 夜晚的操场比白天热闹多了,学生们夜跑健身,亦或是坐在草坪里闲聊聚会,还有看台上一对对的小情侣耳鬓厮磨地温存。 浓郁的青春洋溢气息。 跻身于此,沈明枝说:“我都有种梦回校园的感觉。” 孟响笑了一下。 沈明枝又自我否定,“但我读书的时候除了体测,就没来过操场。” 孟响问她:“没和室友来过吗?” 沈明枝:“我上大学的时候没住宿舍,申请的校外住宿。” 这倒是他不知道的。 不过他一直都不了解沈明枝。 - 这一天的结局,是孟响送沈明枝上车。 沈明枝坐上车,摇下车窗,“那我就走了?” 孟响站在车外,一高一低的差异,让他不得不敛眸看她,刘海妥帖下垂,模样温驯至极,叮嘱她:“路上小心。” “知道了,你也回去吧。” “嗯。”顿了顿,他补充,“到家给我发消息。” “还管挺多,”她笑盈盈,下一秒又答,“知道了。” 分开的时候,沈明枝透过后视镜,看到里面映着的青葱身影,夜色摇曳,他驻足原地,一动不动的姿态。像是块望妻石。 因为这个比喻,沈明枝不由自主,再次笑了。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今天笑得次数有点儿多,都快赶上过去一周笑得次数了。 到家后,她先洗了个澡,才给孟响发消息。 淡淡的两个字:到了。 对方几乎是秒回:好。 沈明枝瞄了眼手机,聊天框静止十余秒,刷新了一条消息。 孟响:你刚说好的请我吃饭,还算数吗? 沈明枝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当然算。 她说:一天一顿。 孟响:哪一顿? 她说:午餐,还是晚餐,都可以。 孟响:早餐。 沈明枝扶额:没有这个选项哎。 孟响:你不吃早餐的吗? 她道:我早上十点才起,你确定要吃十点半的早餐吗? 孟响身上是带了那么点儿老派作风的: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吃得好,一天的精神状态都会很好。 沈明枝惆怅:怪不得我一天都跟个神经病似的。 孟响:…… 孟响:别瞎说。 聊天的结尾,孟响善解人意道:一切都按你自己舒服的来吧,午餐还是晚餐,都可以。 沈明枝还挺吃软不吃硬的:不了哦,姐明儿个准备八点起,带你吃早餐。 孟响:没必要勉强。 沈明枝:这怎么是勉强? 沈明枝:我得刷新一下我的信用度,我可不想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骗子。 天知道沈明枝有多久没见过早上八点的阳光了。 她的作息和远在海外留学的朋友一样,夜里两三点睡,白天十点左右醒。为了八点起,她调了六个闹钟,闹钟吵得她太阳穴都突突地跳。 化妆时,她看到镜子里憔悴的面容,遮瑕跟不要钱似的往脸上糊。 “这年头,还是当骗子比较轻松。” 言而有信真的太累了。 沈明枝画了个当下最流行的白开水妆,妆容很淡,在男人眼里,跟素颜没两样。但哪有人素颜是没有一丁点儿毛孔的? 哄骗男人的小把戏罢了。 下楼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给孟响发消息:你醒了吗? 孟响:嗯。 沈明枝:我来你们学校了,大概十分钟。 孟响:好,路上慢点开。 他们约定在昨晚吃晚饭的食堂外见,隔着很远,沈明枝就看到了孟响。 大男生实在惹眼,比枝头的日光还要耀眼。 沈明枝在他面前站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吗?” 孟响:“几点?” 沈明枝:“三点多。”她掐指算,“前后加起来都没有五个小时。” 沈明枝才不要做自我感动的人,她说出来,就是要让对方知道她做出了多少的牺牲,以此心生愧疚,或是感动。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咬牙将苦水咽进肚子里的孩子,适合孤独终老。 话音落下,果不其然,沈明枝从孟响的脸上读出了一丝愧疚。 他喉咙干而紧,“我说过,一切都按照你舒服的来。” 大男生低眉敛目的模样实在太惹人心疼了,倒像是她的错一样,沈明枝觉得自己大概真是姐爱泛滥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来——伸手,放在他后脑勺,挠了挠他的头发,“我也想晚点醒的,可是脑子里满是和男大学生吃饭的事儿。你也知道,我身边都是半个身体踏入中年的油腻老爷们,一想到逃离他们和你吃饭,姐姐我开心得一宿没睡呢。” 她擅长用这种半真半假的话调节气氛。 孟响听出了她话语里的玩味,知道她这么说是在哄自己开心,可玩笑话落进他耳里,在他早起还不算清醒的脑海里转了几圈,被他不由自主地转换为了真心。 他忍不住的。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哄。 只要她对他笑一下,他便无条件投降。 更何况她说——“满脑子都是和他吃饭的事儿”、“开心得一宿没睡”。 原来不只是他一晚没睡好,她也是。 作者有话说: 试问谁不喜欢纯情男大学生呢 第9章 chapter9 ◎感情游戏◎ 连续一周,孟响和沈明枝吃饭。 除了第一天是早餐以外,其余都约的晚饭。 孟响虽说是大四学生,但已在外实习,沈明枝每次和他吃晚饭,都会历经晚高峰的拥堵。堵塞的车流非但没有将她的耐心耗尽,甚至她坐在车里等红绿灯时,还会哼着歌。 情况不大妙。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没有做出任何对应措施。 一周的承诺结束。 最后一顿晚餐吃完,不知何时,外面下起倾盆大雨。 夏天的雨来势汹汹,狂风肆虐,行道树被风吹的折弯了腰,地面上,塑料袋随风浮动,整个世界,像极了灾难片的画面。 原以为这场雨会很快就停,没想到等到他俩在商场逛了一个小时出来,雨势仍旧不见转小。 而商场里的广播突然播送通知,说地下车库紧急关闭。 周围一片抱怨声。 沈明枝和孟响面面相觑。 沈明枝沉默几秒,快速做出决定:“要不先去我家坐会儿?” 她家就在商场边上,过一条街便是了。 孟响:“好。” 外面雨水滂沱,沈明枝的车里常年备着一把伞,窄小的单人伞,要容纳两个人的话,那这两个人是无法逃脱亲密接触的。 身高差距,自然是孟响撑伞,他举着伞的手横亘在二人中间。沈明枝想要保持客套的疏离,拉开距离,半边身子便被雨水浸湿。 湿冷的风袭来,往外跨步时,孟响浑身一僵。 沈明枝的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而且用的是双手。 “雨太大了,你靠进来一点儿,别淋湿了。”她仰头瞥他一眼,安之若素的神情,叮嘱着他,行为举止,自然的不像话。 很难令人遐想连篇。 可孟响靠近她的半边身子是麻的。 好在冷风簌簌,按压住他体内加速沸腾的血液,身体的异样隐藏在夜色里,隐藏在雨幕的霓虹里,无人知晓。 - 到头来,沈明枝淋湿了。 孟响更严重,湿哒哒的衣服紧贴着皮肤。 当时在学校篮球场上沈明枝就注意到了,孟响只是瘦弱并非羸弱。衣角扯起,能够看到腹肌,春光乍泄的一半,而另一半,在今晚被沈明枝抓住。 夏日的短袖单薄,被水浸湿后紧贴皮肤,勾勒出他孔武有力的胸肌。 妈的。 她在心里爆了句脏话。 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好他妈的性感。 沈明枝虽说打小父母离异,但她父母秉持着“可以没有爱但必须要有钱”的理念,给她的零花钱从未少过。父母没一个人管她,到头来管她的还是小姨。沈明枝的行事作风,很大程度地受小姨的影响。小姨曾经告诉过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留在你身边一辈子,除了钱。所有能带给你快乐的东西都会离去,除了钱。 小姨是个非常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又对沈明枝极好。沈明枝考上大学的时候,她就给沈明枝买了一套房子。一百五十平的三室一厅,沈明枝还把其中一间卧室和客厅打通,显得客厅空间更大。 可孟响站在客厅,沈明枝突然觉得这地儿太小了。 小的她的眼除了往他身上瞟之外,无处可去。 她口干舌燥,清了清嗓,转移话题:“衣服都湿了,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孟响手抓了抓头发,动作间带了几分不羁:“我没有衣服换。” 沈明枝:“我给你拿一套衣服。” 孟响询问的眼神:“你的衣服?” 沈明枝笑了,“我的衣服你穿的上吗?” 说完,她转身,进入卧室。 等候中途,孟响脑海里思绪翻涌,像窗外的大雨,混乱无章。 没过多久,沈明枝出来,手里捧着家居服,递给他,“品牌方寄过来的男士睡衣,我刚看了下尺码,一八五的,你应该穿得上吧?” “哦,我一米八八。”孟响垂着的眼里,有温柔荡漾。 “……我没问你多高。” “抱歉,我以为你刚才的话,是在讽刺我没有一米八五。” 沈明枝冷哼:“男人果然是超过一米八,哪怕只剩一口气都能说出自己的身高呢。” 孟响轻描淡写:“就像女人哪怕剩一口气也要把自己和闺蜜的聊天记录删了再去死一个道理。” - 孟响去洗漱了。 沈明枝也一同洗漱。 只是一个在外面的洗手间,另一个在卧室里的洗手间。 沈明枝出来时,孟响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了。游戏声音很轻,走近了才听到。 “玩什么游戏?” “lol。”他回。 沈明枝眨了眨眼:“lol也有手游了吗?” 高中时期,她每周末都会和班上同学一块儿打游戏,后来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在大学里找到了更多的乐子,游戏渐渐也玩的少了。毕业后更甚,每日工作都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儿来,哪里还会惦记新出的游戏? 孟响打游戏并不专心,瞥了沈明枝一眼,回答:“去年就出了。” 沈明枝道:“这样。” 孟响说:“你手机刚刚一直在响,好像有人找你。” 闻言,沈明枝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倒也没有一直在响吧? 因为只有三条消息。 她打开,是三条语音。 来自同一个人,隋禹。 她原本想点语音转文字的,手一滑,直接按下播放键。该说不说,隋禹的声音很好听,醇厚的低音炮,带着浮荡不羁的笑,透过手机听筒传至耳边,低低沉沉的,分外勾人。 “在干嘛?” “明天出来玩儿吗?” “别不理人啊沈明枝。” 手机屏幕里,游戏小人还在挥动着手里的武器,但手机屏幕外,抓着屏幕的两只手已经停止动作。 孟响双唇紧绷,注意力全落在沈明枝身上。 沈明枝笑了。 她双手动飞快,在打字。 消息发出去,“咻——”的一声。 对面回消息,同样的一声“咻——”。 来来回回。 消息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孟响听到自己手机发出的声音——defeat。 输了。 游戏输了。 他是个loser。 他抬起头,并没有看向沈明枝坐着的那边,而是看向窗外。夜色深浓的天空,雨水将灯光打得支离破碎,也将他的心脏敲碎,分裂在地面,混杂着泥垢,坠入下水沟。 少年人朗润的脸,霎时染上一层阴冷,黯然失色。 “你男朋友吗?” 蓦地,房间里发出这么一句问话来。 沈明枝说:“不是。” 孟响:“暧昧对象?” 她终于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他身上,好笑地反问:“为什么会觉得是暧昧对象呢?” 孟响的眼紧抓着她:“那你和他聊这么开心?” 沈明枝:“我和你聊的也很开心,怎么,你也是我的暧昧对象吗?” “……” “……” 突如其来的沉默。 孟响的眼漆黑又明亮,死死地盯着沈明枝。 沈明枝一度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内勾外翘,薄薄的一层双眼皮,眼尾开成扇。分明是自带笑意的一双眼,但眼里总是透着凉薄,毫无情绪,像是一张透明的塑料纸。 此刻,却像是翻倒了的调色盘,诸多颜色叠加,复杂到难以言说。 时间流逝,像是过了漫长的几个小时,又像是短暂的十几秒钟。 沈明枝听到孟响清淡的一句反问:“难道不是吗?” 沈明枝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嘴角噙着的笑依然弧度优雅,“孟响,你知道吗,我以前也爱玩游戏,玩的就是你玩的这款,端游。后来我长大了,不玩这个游戏了,改玩别的游戏了。” “什么游戏?” 沈明枝撩了撩头发,笑得风情万种,“成年人当然玩感情游戏啦。” 作者有话说: 短篇,节奏会比较快。 第10章 chapter10 ◎这不是我祖宗吗◎ 那晚孟响冒雨离开,沈明枝并没有挽留。 她体贴地送了他一把伞,并且叮嘱他:“路上小心。” 并非沈明枝不想挽留孟响,但话已至此,他们已然无法在一个空间继续生存。 沈明枝最擅长不动声色,也擅长装聋作哑,她可以将自己和孟响的关系自圆其说,说自己对他亲近是因为他是孟宁的弟弟,爱屋及乌,所以她对他好。 可孟响沉不住气,将维系于表面的那层平和撕裂。 方才还充斥着声响的房间,陷入沉冷中。 沈明枝扼腕叹息。 也只是一声叹息,没有掺杂太多情绪。 之后的日子,她再没见过孟响。 两个人的生活本就不在一条线上,这座城市那么大,打个照面可是件难事。但孟响并非彻底消失在沈明枝的视线里,因为每次沈明枝发朋友圈动态,她总能从几十个点赞头像里,看到属于孟响的那个头像。 ——仿佛将那晚的事抛之脑后。 沈明枝基本每周发一次朋友圈,以此向全世界证明自己活着,并且活得不错。 只是最近更新的内容,有些捉摸不透。 偶尔是分享歌,偶尔是发自己吃了什么,偶尔发自己在哪儿逛街,大多数还是自拍照,穿着篮球服的照片,电梯里对镜自拍,吃饭时的照片…… 无一例外的,都会收获到孟响的点赞。 傍晚下班路上,孟响看到沈明枝分享的歌。 分明是热风喧嚣的夏夜,她偏偏在听——《春风吹》。 晚高峰车流拥堵,孟响堵在其中,走神地望向窗外,听着这首歌,听到某处时,散漫的心收回,视线落在显示屏滚动的字幕里。 “春风一吹想起谁 有所谓无所谓 只要不后悔 春风一吹忘了谁 我上一次流泪又几岁 你会退我想追 会不会对不对 也难怪我有点累” 孟响的喉结不由自主,上下滚动。 他复又点开沈明枝的朋友圈,这首分享,她是配了字的。 ——春天遇到的人,会在夏天重逢吗? 昏黄街巷旁,浮云黏稠拉丝,时间好似因此变得尤为缓慢,孟响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一脚油门猛地往下踩。 他不能自作多情地代入。 她春天遇到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准他都排不上号。 - 朋友圈更新内容一多,就显得是在刷存在感了。 这段时间,找沈明枝出来玩儿的人又多了起来。沈明枝和朋友圈里分享的动态一致,忙于工作,连做饭的时间都没有,天天吃外卖。更没时间出去玩儿了。 只是这波存在感到底还是刷到了她小姨那儿。 一个周末,沈明枝被手机铃声吵醒,她鼻音浓重,接起电话:“小姨。” “晚上过来吃饭。” “不要。”她下意识拒绝,“上次……” “就我和你姨夫,没别人。” 说起来倒是好笑,这里的“别人”指的是沈明枝的妈妈。 沈明枝答应了,电话挂断,钻回被子里继续闷头睡觉。醒来已是下午,她化了个淡妆,翻出衣柜里的小香风连衣裙。 没办法,长辈们都喜欢这种穿搭,看上去端庄又淑女。 沈明枝私底下穿衣风格百变,唯独不喜欢小香风的一切,但她有一个衣柜的miumiu衣服,以及一大堆小香风样式的衣服。 寄人篱下的人,最擅长演戏。 沈明枝恋爱的时候喜欢哄骗男人,这主要得益于多年在人前学会的装乖技巧。 驱车赶来周家,小姨坐在客厅沙发上,双耳挂着的红宝石耳坠格外惹眼。 沈明枝凑过去:“新买的?” 小姨:“你小姨夫送我的,好看吗?” 沈明枝琢磨了会儿,“不便宜吧?” 小姨用手比划了下,确实是个不菲的数字,她捂嘴笑,满脸荣光都透着幸福:“数字都是虚的,他有那份心就好了。” 沈明枝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姨夫呢?” “他去江家了,说是看到周杨了,过去看看他。” 小姨和小姨夫是二婚,小姨夫有个儿子,叫周杨,比沈明枝大两岁,是她中学时期的学长。重组家庭或多或少,家庭关系不和谐,周家也不例外。不过在小姨嫁进来之前,周家父子的关系就很僵了,周杨是圈内出了名的二世祖,浮荡不羁,生性散漫,尽干些长辈们不喜欢的事儿。 有的人叛逆期是一个青春。 周杨的叛逆期是一辈子。 沈明枝第一次和周杨见面,是在小姨和小姨夫的婚礼上,十七岁的少年,沐浴在阳光下,桃花眼弯起,泊着人间多情风流。沈明枝看的失了神,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妖孽。 周杨长得像书里,永不会老去的人。 即便现在二十六七了,看上去也像是二十左右的样子。 既然是妖孽,必然不是个善茬。成天干坏事儿,今儿个打架,明儿个翘课去网吧,后天又传来和情敌打架的事儿,气的他爸每天不是拿扫帚打他就是拿鸡毛掸子打他。 周杨一年到头,身上都有淤青,不是被他爸打的,就是和外面的人打架留下来的。 沈明枝寄居他家,一年到头,都得装作乖妹妹的形象,给这位继表哥买药水擦他的伤口。 其实周杨挺好相处的,哪怕继母带着自己姐姐的女儿嫁到周家,他都没有给过她们一个坏脸色。一个看上去像是和全世界对抗的人,对她们二人,没有任何敌意。 甚至每天上下学,都会和沈明枝一起。 周杨会一边抱怨沈明枝的书包这么沉,到底塞了多少本情书,又一边任劳任怨地帮她提;也会一边不耐烦地说奶茶到底有什么好喝的,但又会在隔了几个小时之后,装作漫不经意的样子扔给她她最喜欢的奶茶,说自己刚刚路过顺便买了。 十五岁时的沈明枝偶尔也会想,要是周杨真是她的哥哥就好了。 一个虽然经常打架,但是长得好帅,虽然成绩好烂,但是长得好帅,虽然招蜂引蝶,但还不是因为他长得好帅? 后来…… 是怎么闹掰的呢? 还能是怎么闹掰的?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走得那么近,年轻的少年少女,两相对望,眼神黏稠得能拉出丝来。有种不可名状的情愫在彼此身上暗涌。 如同一座火山,喷发前总会有些预兆,让人感应到。 小姨就是感应到的那一个。 她其实没太大的反应,一双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的眼望着沈明枝,她没有劝沈明枝和周杨保持距离,只是用很淡很淡的语气说:“枝枝,你知道我为什么千挑万选,最后选择了你小姨夫吗?因为他什么都听我的,这个家里,除了周杨的事儿我没法做主,其余什么都得听我的。” 沈明枝皱了皱眉,不解地凝视她。 “但是你觉得周杨像是会听女朋友话的人吗?”小姨笑着,“而且他像是一辈子都会听你话的人吗?” “……”沈明枝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快速翕动,她张嘴想否认,声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无助地震颤。 过了好久,她说:“我和周杨没有在谈恋爱。” 小姨:“嗯,我知道的,枝枝,你向来都很懂事。” 是的,沈明枝一直以来都很懂事。 所以不需要小姨再多说,她就自动自发地远离周杨。 周杨的生活里充斥着五光十色,少一个沈明枝,一开始,也有过不适应,也会给沈明枝发消息,问她怎么不出来玩,几次都等不到她的回复,周杨就忘了她了。 反观沈明枝自己呢? 她和周杨一样,生命里有太多鲜活的部分,汹涌向她袭来,让她压根没时间记得和他的缱绻对视。 无疾而终的感情,时隔多年,变得不足为据。 - 家里就她们两个人,小姨依然叫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小姨说这是道歉:“以后不会再自作主张让你妈妈过来了。” 沈明枝拿着筷子一粒粒地数着碗里的米饭,好似什么都不在意,“我没有怪你,毕竟她是你姐姐,她和你提出要求,你总不好拒绝的。” “我以为她是来关心你的。” “她确实是来关心我的。” 就是关心的方式很特殊,先是对她现今的生活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之后便以命令的口吻让她找份稳定的工作。 小姨叹气:“我真没想过她……” 沈明枝:“没事的,我都没放在心上。” 小姨:“嗯,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不要考虑其他人的想法,知道吗?” 沈明枝:“知道了。” 饭快吃完的时候,玄关处传来声响。 小姨惊喜地站起身,冲着沈明枝的身后,说道:“我说嘛,今儿个起床怎么右眼皮一直跳,枝枝回来吃饭,你也回来了。”然后,她叫着他的名字:“周杨。” 沈明枝眼睫轻颤,放下筷子,转过身,面色平静,莞尔一笑:“这么巧,你也回家啊。” 周杨很明显地怔住,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明枝,过许久,他才回过神般,一贯的浮浪语调:“哟,这不是我祖宗吗?” “……” 第11章 chapter11 ◎毕业快乐◎ 话音落下,后脑勺便是一阵钝痛。 周杨疼得龇牙咧嘴,“爸,咱家就我一个儿子,您下手能悠着点儿吗?” 周父瞪他一眼:“我迟早撕烂你的嘴。” 周杨没所谓地哼笑了声。 整间屋子最尴尬的当属沈明枝了,和周家没半分关系,凭空成了周杨的祖宗,虽然说过去交好的那些年周杨确实把她当祖宗供着,天热给她买冰棍,天凉追在她身后让她穿秋裤。沈明枝臭美的要命,大冬天也要光腿,周杨明明自己个儿大冬天也要穿破洞裤,却还是抓着沈明枝的后脖颈强制让她穿秋裤。 女孩子的腿不能冻,万一冻伤了以后老寒腿怎么办。 沈明枝就很无奈,“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要是以后老寒腿了你怎么办?” 周杨笑得满不在乎,浑话张嘴就来:“我和你能一样吗?老子有三条腿,冻坏一条还剩俩。” 这个时候沈明枝的眼珠子总会往那藏得贼严实的第三条腿那儿瞟,她哪儿会知羞啊,没皮没脸的程度跟周杨都有的一比,甚至还会把周杨电脑里隐藏的动**情片拷贝到自己的电脑上,说话也挺浑的:“万一被冻坏的是中间那条怎么办,多影响你泡妞啊!” 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来。 气的周杨把秋裤往她嘴里塞,哭笑不得:“你可真是我祖宗。” 后来他就真管她叫祖宗了。 关系疏远,都有好几年了,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沈明枝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周杨歪头朝她笑,仍旧是那幅混不吝的模样,月光皎洁落在他身上,后院的爬山虎青葱蓊郁,年年如一的茂盛,好像时间没有流逝,好像他们没有那几年的隔阂,好像他们永远都是十五六七的年纪。 可再也没有当时的无话不说了。 沈明枝和周杨都在后院,一个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摇,另一个半蹲在鱼池边逗鱼,时不时地歪头看她一眼,月色滴落在他眼里,映漾着璀璨辰光。 “最近在忙什么?” “工作呗,你呢?”沈明枝问他。 “我还能干什么?老样子。” “成天泡酒吧啊。” “嗯,我也没什么事儿可干,你知道的,我这人就不爱碰正经事儿,人一辈子怎么过不是过?大家都去当老师了,这世界上还有人去扫马路吗?”他歪理一套一套的,换作以往沈明枝指定得反驳几句,可她清楚,周杨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别听她母亲的话,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父母想要她过的生活。 再加上这些年的疏离,不是假的,他们没办法一朝之间回到最初了。 最初她也为他心动过。 那份少女心早就随云烟消散了。 沈明枝一前一后地晃着秋千,脚尖点地,“周杨,我问你个事儿。” 周杨拍了拍手,把手里的鱼饵都抖落进鱼池里,没转身,“什么事儿,你问。” 沈明枝:“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你不该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 周杨猛地转过身,一脸震惊:“你喜欢上了什么不该喜欢的人?那个人结婚了还是有女朋友?沈明枝我告儿你谈恋爱虽然可以没有道德心但是要有寡廉鲜耻的。” “……你是不是有病,”沈明枝服了他了,“他是单身。” “那为什么是,你不该喜欢的人?”那一瞬间,周杨的脑海里蹦出一个极不敢确信的念头来,他滚动的喉结停滞,呼吸也跟着停滞,就连心跳仿佛也跟着停了下来。 “因为,”她仰头,朗月般地笑,“突然有了道德感了。” 好闺蜜的弟弟。 道德感唰的一下涌上来了,比洪灾还夸张。 “我真的不想有道德感的,可是谁让他那么帅,看着我的眼神又那么纯。”沈明枝是真的控制住了,但是一想起孟响,心里那簇火苗烧的愈演愈烈,快要把她都给烧了似的,她莫名烦躁,“周杨,你和那种纯纯的小姑娘是怎么谈恋爱的?你真下得去手吗?” “……” 感情是和他无关,害得他压下去不知道多少年的火又燃起来,好在又压下去了。 “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对方没对象,又成年了,我怎么就下不去手了?” “渣男。”沈明枝评价。 “哦,谢谢夸奖。”周杨谦虚笑纳。 - 周杨拐着弯想问她喜欢上了谁。 沈明枝看似推心置腹地和他聊感情,实际上嘴巴捂得非常严实,关于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一声不吭。 但透露了几个细节。 年纪比她小,是弟弟。 和她沾亲带故的还有那么点儿关系。要不然她也不会有道德感。 周杨很想问她,那他呢?选择和他拉开距离的时候,她有过这样的纠结吗?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他很少见到她皱过眉头,他那时候总觉得她这张明媚多姿的脸,就应该永远放肆热烈的笑着,所以不管每次她提出再无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可她现在为了另一个男的皱眉了,眉头紧蹙,纠着张脸,满脸都写满了“进退两难”——想放弃,又不舍得。 或许这些年她都为男人皱眉过吧。 只是他没像今天一样亲眼见到过。 分开的时候,周杨扔下一句话:“没事儿干就到我那儿喝酒,少在这儿为了个男的伤春悲秋,不值当沈明枝。” 沈明枝都没看他一眼,跟以往一样不耐烦,沉沉地叹气,仿佛能叹出山河灰:“你不懂,周杨。” 直来直去的是喜欢。 犹豫不决的才是爱情。 沈明枝都觉得自己栽在孟响那毛头小子身上了。 可孟响跟闷木头似的,不管她朋友圈发什么,除了点赞就没了。沈明枝都怀疑孟响买了个点赞软件,别人一发朋友圈,那软件就开始运转,自动给那些朋友圈点赞。 沈明枝忍无可忍,在某个下午,又发了条朋友圈动态。 与此同时,她收到孟宁的消息。 孟宁发过来一张照片:“好帅啊。” 照片是合照,里面两个人,一个是孟宁的男朋友江泽洲,另一个是沈明枝最近咬牙切齿就连上厕所冲水的时候都会恨恨地念着名字的那个人,恨不得把他连人带命地都冲进下水管道里。 可一看到照片,沈明枝揪着的心春风化雨般消融了。 怎么就这么帅呢? 沈明枝也不是眼皮子里只有象牙塔的小姑娘,就连娱乐圈大红大紫的流量小生都吃过几次饭,她时常也会感叹到底是明星,和普通人着实是有壁的。可也只是感叹几句罢了,吃完饭后便再没有联系,也不会再想起。 但是孟响不一样。他帅的……怎么说呢,很真实。 像是学生时期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每逢课间就会有不少迷妹跑去他们班偷瞄他,少年眉目倦怠,可架不住处于正当好年纪的意气风发,随意投过来一个冷淡眼神都让人脸红心热。 沈明枝觉得自己可能是毕业太久留恋学生生涯了,可仔细一想,她读书时候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哪一个不比孟响优秀?模样长相,不说江泽洲、贺司珩之类的,就连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周杨都比孟响要好的,周杨的五官优越的像是造物主百年难得一遇的艺术品,论姿色,孟响真比不过周杨。即便身边这么多帅的,沈明枝也没对他们动心过。 喜欢周杨,还是很后来的事儿。 倒不是因为周杨多帅,太多的因素加一块儿了:周杨对沈明枝的有求必应,周杨对她的悉心照顾,甚至于——那阵沈明枝迷恋起了伪骨科文学,为兄妹爱情嗑生嗑死,最后磕到了自己和周杨身上。 以至于,沈明枝后来想,那应该不是喜欢,只是兴致所起的一部分。 手心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孟宁:一眨眼孟响都毕业了,在我眼里他还是小孩儿呢。 孟宁:结果没想到他都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沈明枝挑了挑眉:怎么,想他结婚了? 孟宁:我倒是想,可他连女朋友都不愿意谈一个。 沈明枝:我很好奇,他谈的女朋友你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孟宁:他女朋友为什么非要我喜欢,他自己喜欢不就行了吗?又不是给我谈恋爱的。 沈明枝:如果他找了个年纪很大的呢? 孟宁:好突然。 孟宁:总不能找了个七八十岁的吧? 孟宁:你是见到他女朋友了吗,所以现在在旁敲侧击我? 沈明枝笑得不行:没呢,最近小男生不都喜欢找个姐姐吗,我就突然这么想了。 孟宁:找姐姐可以啊,找个阿姨会不会有点儿…… 沈明枝:就你弟那挑剔劲儿,能找阿姨吗? 孟宁:也是。 和孟宁聊完,沈明枝退出聊天界面,思忖片刻,她点开孟响的头像,快速地打了四个字,发过去。 ——毕业快乐。 第12章 chapter12 ◎男高中生好帅啊◎ 孟响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在ktv里和室友唱歌。 宿舍四个人,有两个男的有女朋友,抱着女朋友在一边旁若无人嘴对嘴的喂西瓜吃,另一个历经毕业季和女朋友分手成为了孟响一样的孤家寡人杨帆拿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唱着歌—— “昨夜陪你醉伤到我心碎 你竟说我和你不配 完全忘记往日为何 能与我彻夜缠绵 和你吻吻吻吻吻 你吻得太逼真” 唱到这句时,你情我浓的小情侣们纷纷停下动作,投给杨帆一个同情的目光。他似乎感受到了大家的同情,但或许没有,只是正好感情到了,扔下话筒,一个一米八五一百八十五斤的壮汉,哭得跟小孩儿似的。 孟响就坐杨帆边上。 杨帆哭得时候扯着他袖子,娇滴滴的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我那么喜欢她啊,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大学容纳了五湖四海的学生,毕业季之所以称之为分手季,主要还是因为大家都要回到各自的家乡。 杨帆和他女朋友分手,是因为一个老家在南方,另一个在北方。 两个人又都是独生子女,家庭束缚着彼此,不得不分手。昨晚班里的散伙饭结束后,杨帆就和他女朋友出去,一晚没回来,八成是和他那女朋友在酒店过了一夜。不对,现在已经是前女友了。 杨帆拽着孟响开始回忆起过往恋爱的点点滴滴起来,孟响没什么情绪地听着,沈明枝发来的消息,正好在杨帆说“我还记得我俩在宿舍楼下亲嘴的时候,她整个人埋在我胸口,可爱的要命,软的要命,我心想着这么好的姑娘我指定得对她好一辈子……”这话。 手机一震。 孟响漫不经心地点开,撩吊着的眼皮,突然定住。 这么久没联系突然来个了“毕业快乐”是几个意思? 孟响没明白,把手机屏幕按灭,安静几秒,抓起杨帆的胳膊粗暴地往外扯,杨帆哭到一半又被人甩开,哭得更伤心了,撕心裂肺地指责孟响:“能不能对失恋的人态度好一点儿?孟大校草你也不爱我了是不是?” “滚。”孟响扔下这个字,起身离开包厢。 门合上,屋内的魑魅魍魉都消停了。 孟响走到消防通道处,整个人都浸在昏昧中,唯独手心里的一只手机亮着,照亮他的脸。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冷漠的眼里隐隐约约捕捉到一丝认栽意味。 葱白的指尖在屏幕上跳动,打出几个字来:谢谢。 冷冰冰的像是客套。 更像是懒得搭理。 但是懒得搭理干脆就不搭理不是吗?愿意回消息,这就说明了在意。 沈明枝得意地勾起嘴角,信口雌黄道:我那天看电影的时候好像看到你了,你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女朋友吗? 孟响:? 孟响:我哪来的女朋友? 孟响:哪天? 还好还好。 一口气回了三句话,是先澄清的,而不是问她哪天。 还能是哪天,十三月的星期八呗。 沈明枝:估计是我看错了,隔得有点儿远,我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那儿,好像和你穿了同款衣服,我太久没见你了,一时间以为那就是你。 孟响:哦。 这么冷淡啊。 沈明枝换个姿势躺着:忘了,过去好一阵了,今天和你姐聊天聊到你,突然想起来这事儿,不过你放心,我没和你姐说。 孟响:你俩聊天聊我干什么? 沈明枝:这不是你毕业吗,你姐开心呢。 孟响:我毕业有什么可开心的? 沈明枝: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可以结婚了,你姐开心的是这个。 孟响更无语:我毕业前就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沈明枝:大学生结婚,听着太恋爱脑了,不行的。 孟响:…… 和他聊天真的好难啊。 沈明枝无奈望天,叹了口气。 沈明枝最后发了一行字给他,终结对话:不过还是祝你毕业快乐。 - 那晚沈明枝微信状态更新了,照旧是一首歌——月球下的人。 状态栏里还有一行字:真好啊,你已经去过新的生活了,而我还困在这里。 孟响发现沈明枝听的歌都很小众,并且她偏好粤语歌,慢节奏的粤语歌,音乐潺潺,诉说衷肠。 他躺在宿舍的木板床上,男生宿舍不像女生宿舍,会装窗帘以防偷窥。皎洁月光如瀑般倾泻而下,滴落在他冷淡的眉眼间。 今晚宿舍聚餐他喝了不少酒,酒意上头,夜晚的感官在微醺的催化下被无限放大,以至于他听歌时,身上像是爬了一只猫,毛茸茸的,往他身上最敏感的部位钻。 “不应该记起何必偏偏记起 不拖不欠又凭什么好妒忌 当初你天地早已有别人打理 弄个小菜调味出喜与悲 只应该记起蒲公英总会飞 刚巧飞进仓促回忆的黑白美 独对今晚月半弯恰似是你的眉 任你的脸随月黑高飞 事过境迁一样美” …… …… 妈的沈明枝。 孟响在心里爆了句粗话,他就没见过有哪个女的跟她似的,明明拒绝了他,却还时不时地撩拨他一下。 安静许久,孟响把手机熄屏,扔进枕头底下垫着,埋头睡觉。 没理她。 之后的沈明枝,没再更新朋友圈,但她的存在感比发朋友圈的时候还过分,每天都会更新微信状态。孟响对此嗤之以鼻,但更嗤之以鼻的是自己每天早中晚都会点开她的头像看她微信状态的行径。 ——天好热啊,出门喝奶茶结果发现买一送一,我当然一个人喝两杯啦。 哦,是单身。 ——今天的夕阳好美啊,好像吃雪冰,里面有年糕的那种! 你就差点名道姓了你知道吗沈明枝! ——小区里的篮球场挤满了年轻小伙,我要控制住。 呵。 ——控制不太住了,过去瞅了眼,好帅。 呵呵。 ——男高中生好帅啊。 呵呵呵。 诸如此类的无聊话语,孟响的评价始终如一,冷笑三连。 直到七月的一天,沈明枝更新微信状态,孟响懒洋洋地瞥过一眼,都退出了,猛地又点回来,视线牢牢地锁住那八个字,目光如炬,窗外灼热天光都不及他眼底燃烧的火光猛烈。 那八个字是, 结婚怎么这么麻烦。 作者有话说: 孟响:你要跟谁结婚!!!我的刀呢!!!! 沈明枝:不知道的你要去陆宴迟的婚礼上抢亲,也不知道抢陆宴迟还是抢岑岁,总觉得像是要抢陆宴迟。 第13章 chapter13 ◎就当我求你◎ 陆宴迟的婚礼挑在最热的七月。 好在他挑的地儿是知名的避暑胜地,从南城开过去三个多小时的车程,途径层峦群山,蓝天如水洗过般澄澈,白云一簇簇如棉花糖般压低枝头,婚礼现场就定在避暑山庄。 婚礼小众,只请了亲近家属和朋友,两边亲友加起来都没到一百号人。露天婚礼,白天还有游园会,年长的都组团去屋里打牌打麻将,很有眼力见的给他们这些年轻人腾出空间。 沈明枝其实懒得动,大夏天的,虽然外面温度不到三十度,但她昨晚没睡好,今儿个还一大早起来化妆,整个人折腾的累了。 但没办法,谁让她是伴娘呢? 岑岁的亲友不多,游园会里大部分还是陆宴迟的朋友,沈明枝在人群中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逡巡,那个名字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的时候,耳边冷不防响起一道声音。 “祖宗,今儿个穿得这么漂亮啊?” 沈明枝收回视线,懒洋洋地和周杨打招呼:“我哪天穿的不漂亮?” 周杨也笑了,漂亮话张口就来:“今天最漂亮,穿这么长的裙子,搞得我都以为今儿个是你结婚呢。” “算了吧,陆宴迟这种衣冠禽兽,也就只有岑岁这么好脾气的人能够忍受了。” “这话说的,我看陆宴迟挺好的,人长得多帅啊。” “是帅,但是太老了。” “……”周杨笑得更放肆了,他还从没听到有人用“老”这个字眼形容陆宴迟,“他就比你大几岁啊,怎么就老了?” “我现在不喜欢年纪比我大的,”沈明枝惆怅叹气,“就喜欢年纪比我小的,怎么办,我觉得我也像个禽兽了?” 四周像是被甜蜜浸泡的糖果罐子,婚礼游园会,气球,鲜花,彩带……一切细节无一不描绘着这场婚礼的浓情蜜意。可周杨此刻的心底是酸涩的,喉咙里像是含了一剂苦药,没法往下咽,也没法吐出来。 他向来寻欢作乐,鲜少有这般吃味的时刻。 却也只能咬紧牙根把所有的难过往肚子里咽,表面仍旧揣着浮荡不羁的笑,玩世不恭的声调完美的挑不出刺儿来,“上次那个——不该喜欢的,男的?” 沈明枝直白的让他心慌:“对啊。” 这种心慌源自于,周杨终于意识到,沈明枝彻彻底底地把他放下了,过去几年,沈明枝连他发的“新年快乐”这种消息都没有回一次。 现在却推心置腹的和他聊起了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 周杨笑意牵强:“就这么喜欢啊?” 沈明枝转过头来,明澈双眼里映漾着春风过境的温柔笑意,“也没有很喜欢吧,就是……好像泡不到他,浑身上下不对劲儿。” “你就是闲的。”他评价。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这阵子我工作忙的昏天暗地,一闲下来还是会想到他,”沈明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周杨说这些话,或许是真的心无芥蒂了,真的放下了,这种放下和她本人无关,主要原因还是孟响。孟响真的有一种魔力,能够轻而易举就让人为他死心塌地。换作其他男人,沈明枝真做不到这样,她以前谈恋爱真没什么道德感,心猿意马,偶尔冷一下偶尔热一下,像是夏日的萤火,看得到却捉不着,男人总是吃这一套的。沈明枝想,大概是遭报应了,孟响就是她过不去的那道坎,她深深叹了口气,半调侃半认真地说,“我就连拉屎的时候都会想到他。” 周杨一脸恶臭,“你能别这么恶心吗?” 顿了顿,又忍不住,“你拉屎的时候想他干什么?” 沈明枝微微一笑:“我想喂他吃屎。” “……” “……” 哪有男的像他这么难泡的啊?她随便拒绝几句,他就退到千里之外了?要不是因为他是孟宁的弟弟,沈明枝知道他这些年一直都没谈过恋爱,自己大概还是他的初恋……沈明枝真以为他在养鱼。 但要不是养鱼,孟响到底又在干什么? 孟响还能干什么? 那次被拒绝之后,少年郎的自尊心严重受挫,他又记起印象里,沈明枝和自己姐姐孟宁聊起前任时,咬牙切齿地笃定说:“我最烦那种分手之后死皮赖脸纠缠的男人了,好聚好散不行吗?一而再再而三找上门来,他不烦我还嫌烦。本来还有几分好感的,被他这么一缠,好感顿时变厌烦了。” 孟响害怕自己也成为被沈明枝厌恶的那一个。 可是他是真的坐不太住了,沈明枝不会真要结婚了吧?也没听他姐提到过啊? 心烦意乱一下午,情绪酝酿,直到夜晚发酵,空气都像是带了压迫感,压着孟响喘不过气来了。他坐在沙发上,狠狠地抓了下头发,然后,抓起手机,给沈明枝发消息。 收到孟响消息时,沈明枝眼前突然一暗,有个人过来,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你今天很漂亮。” 她定睛一看,笑着:“你今天也很帅,隋禹。” 她没看错,白天在人群里看到的模糊身影,是隋禹。隋禹和周杨一样,圈内闻名的浪荡子,但隋禹的五官长得更蛊惑人心,这可能源自于他那双桃花眼,直勾勾看人时,仿佛给人种桃花蛊,蛊毒无法破解,人们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隋禹笑得漫不在意,“你真的很难约哎沈明枝。” 这段时间不管隋禹怎么约沈明枝,她都不出来,隋禹是真没见过比她好难约的女人。 “这阵子太忙,今儿个来参加婚礼都是挤出来的,我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飞江城。”沈明枝还挺真诚的,掏出手机给他看,“你看,我机票都在这儿,真不是骗你的。” 隋禹瞄了一眼,其实没看清,但也知道她没必要骗自己,“我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沈明枝:“这样吧,大概九月我就没什么事儿了,到时候约你出来喝酒,怎么样?” “去哪儿喝?‘越色’如何?” “不去。” 越色是整个南城最好的酒吧,实行会员制,一般人进不去。 而越色的老板,他们都认识——周杨。隋禹和周杨不知道厮混多少年了,旁人或许以为周杨开酒吧是为了纵情声色一辈子,唯独隋禹是知情人。有的东西,周杨守口如瓶,就连贺司珩、江泽洲一流都没透露过一字。只是那晚酒吧开业,他喝的酩酊大醉,隋禹以为他是开心的,在边上嘲笑他:“开个酒吧而已,至于这么开心吗?” 前来庆祝的好友们都已离开,昏昧包厢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周杨坐在液晶显示屏的正对面,影影绰绰的光投射在他妖孽般的脸上,姹紫嫣红,最终只剩一片漆黑。 “隋禹,你说我这样真的值得吗?” 隋禹头一次,从周杨的脸上读出了一个词——黯然神伤。 年轻男子丧失平日的纨绔与意气风发,颓靡的像是被全世界抛弃般,醉脸坨红,但那双眼还是清醒的,眷眷诉说着自己的期盼与失落,“她喜欢喝酒,喜欢玩儿,我就开一家酒吧,今晚来的人里,有那么多她的朋友,可她却没来……隋禹,你说我这样真的值得吗?” 散尽千金,只为了博她一眼。 旁人眼里的玩物丧志,不过是为了讨她一分欢心。 可到头来,换来的是她的不屑一顾。 即便现在,沈明枝依然拒绝。 隋禹装作不晓得她和周杨的关系,好奇道:“那可是南城最好的酒吧,你这么喜欢喝酒,怎么不去?” 沈明枝一点儿都不忸怩,“喜欢喝酒是因为无聊,其实我不太喜欢酒吧,那里面的人好像都是为了一夜情去的,虽然我确实也在那里找到过男朋友,但是真的很没劲。喝酒认识的人,都是走肾不走心的。” “就是去喝个酒,都不行吗?” “喝酒可以啊,但不去越色。” “为什么?” 然后隋禹就发现,沈明枝真的很有意思,怪不得让周杨这般留恋。 沈明枝说:“越色是我一亲戚开的,万一被他知道,按照他的德性,肯定会给我免单,可我又不是贪那点儿小便宜的人。而且万一我在那里泡男人,或者说遇到他在那里把妹,彼此见到都会很尴尬的。” 她的有意思之处在于,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说这些话时,面色坦荡清白,不会让人产生半分暧昧遐想。 不过也是,成年人的对话,何必躲躲藏藏呢。都是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越掩饰,反倒适得其反。 隋禹开玩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那儿遇到他,然后你俩看对眼?” 当即得到否定回答:“哥们儿,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他是亲戚,我俩要是看对眼,那可不是在法律的边缘试探,那就是罔顾法律的存在了。” 隋禹笑得乐不可支。 “你和周杨是哪门子亲戚啊?”他是憋不住事儿的人,还是问了出来,“你姓沈,他姓周,你是他妈妈那边的亲戚?不对啊,我记得周杨妈妈姓杨啊。” “我是他后妈的亲戚。”沈明枝说。 “后妈的亲戚,哪儿还算得上是亲戚哦。” “是的,在我眼里,周杨就是我亲哥。”与话音一同落下的,是沈明枝手机的消息声,她漫不经意地打开手机,神情淡然,轻飘飘的语调说,“隋禹,我以前见过你的,周杨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送了他一个充气娃娃。” “……” 妈的。 怪不得有那么多的耐心和他聊天了,感情早就认出来了。 隋禹越发觉得有意思了,手里拿着只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嘴角衔着意味深长的笑,“你知道我和周杨的关系,刚还装不知道,故意框我来的是吧?” “不是,我就是觉得太无聊了,好不容易逮到个好玩的,不能错过不是吗?” “……感情我就是你无聊时的消遣。” “那不是,消遣在这儿呢。”沈明枝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双眼亮得慑人,“消遣正主来了,您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先退下吧。” 手机摇晃了一秒,隋禹并未看清屏幕内容,只知道,是个聊天界面。 他眉梢轻挑:“男朋友?” 沈明枝叹了口气:“不是呢,是我在道德边缘试探的人。” 隋禹乐不可支,她要么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要么在道德边缘疯狂试探,真挺有意思的。走之前,他扔下一句话,“也算是朋友了,以后要真无聊,可以找我陪你喝酒。” “不要,看到你就想起周杨,烦得很。”她果断拒绝。 送走隋禹,沈明枝悠哉悠哉地和孟响聊天。 看看,鱼饵一点点喂过去,迟早都是要喂到嘴边的嘛。 这不就来了吗? 孟响:你结婚了? 沈明枝:是的呢,快来祝我洞房快乐。 玩笑似的一句话发出去,下一秒,屏幕上方持续响起“对方正在输入中…”字眼,沈明枝托腮欣赏半晌,也没见他发出一句话过来。然而,取代文字的,是他的语音电话。 沈明枝没犹豫,掐断。 孟响又打了一个。 沈明枝继续掐断。 孟响再打。 沈明枝再掐。 沈明枝:洞房夜呢,干什么?别打扰我好不好? 孟响的咬牙切齿都能从屏幕那端穿过来了:沈明枝,你快接我电话。 沈明枝:我凭什么接你电话?我俩什么关系,晚上十一点半你给我打电话? 那段沉默了。 过了许久,久到沈明枝都快失去耐心的时候,孟响突然发来一句话:你别这样好不好?当我求你,接我电话。 低声下气,毫无尊严可言。 沈明枝眉间一凛,心柔软的无以复加。 第14章 chapter14 ◎我的愿望是◎ 电话接通,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滋滋电流声蔓延沉默,与远处清冽山风相互交映。 “不说话就挂了。”沈明枝先开口,慢悠悠的腔调。 “你不是要洞房花烛吗,怎么还接我的电话?”要比气死人的功力,孟响还真不差。 “刺激呗,”沈明枝见招拆招,“一边做。爱一边和人打电话,多刺激啊。” 孟响滞了几秒,再开口,语气平淡至极,“你非要说这些话惹我生气吗?” 沈明枝的笑几乎是从鼻息里挤出来的,“这些话有什么好惹你生气的?”顿了顿,她自觉自己太粗俗,道歉,“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保守,是姐姐的错,和未成年聊天,我应该先喝一瓶漂白剂的。” 孟响:“我二十二了,成年了。” 沈明枝随即改口:“没谈过恋爱的小弟弟,抱歉。” 孟响气的没再说话。 沈明枝倒是心情很好,还哼起了歌来。 她不是学音乐的,但是唱歌很好听,她偏爱粤语歌,粤语也很纯正,大概是源自于她父亲是那边人。 粤语歌好像总比国语歌多了几丝勾人意味,加上她柔软的腔调,经过夜风发酵,更令人沉醉。 “你怎么会陪着我 被你跑车再挟持我 心跳逐秒逐秒掠过 竟想到最初 …… …… 游遍了天下前路的风景 盖着了烟霞 蒙蔽的双眼 未明白拈上你是何代价 彼此亦另有他” 曲调戛然而止。 沈明枝仿佛换了个人,方才还潺潺诉说爱意的嗓音,这会儿像是曲中人,分手后都已有新欢,再重遇故人,依然对彼此留有恋眷,却还是硬逼着自己狠心的决绝,“孟响,你想不想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滋味?” 孟响的喉结滚动了下,“沈明枝,你是什么意思?” 沈明枝笑了。 然后,电话结束。 她还能有什么意思呢?当初那条模糊的界线,早就被她的欲望吞噬。她前所未有的这么喜欢过一个男人,或许严格意义而言,他是男生。二十二岁,正当好的年纪,未来才在他的面前展开呢。 沈明枝是漂亮,身上也有不少的优点,这年头姐弟恋横行,沈明枝不觉得自己配不上孟响。 可他是好友的弟弟。 就这一点,沈明枝就退缩了。 有的东西就是这样,越退缩,越抵触,越反抗,内心的欲望就会越来越强烈,就会越来越想与自己抗衡。 本来也没有很喜欢他的。 可是他与自己唯一的择偶准则不一样,他被一句轻描淡写的拒绝之后风轻云淡地从自己身边抽离开来,那幅高冷自爱的劲儿——靠,沈明枝更喜欢了。 更想要得到他了。 女人的征服欲倒也是来得莫名其妙的。 她慢悠悠地往屋里走,边走,边将方才没唱完的歌继续哼唱。 “难道我别无异心完全没好感 都可以跟你散心装作假天真 当我伴侣为我等我便会憎 憎多心的我太懂累人” 是真的累。 挂断电话后的孟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是没谈过恋爱没有错,但他是成年人了,知道沈明枝那句话代表了什么,又意味了什么。换做任何一个人,孟响都会接过那句话,进行表白,乘胜追击,但是沈明枝……他实在搞不清她的想法。 搞不清她,到底是无聊的玩他,还是真心对他。 她身边有太多花团锦簇了,他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棵树。 - 之后的日子,谁都没联系谁。 孟响停止了他的点赞行为,因为沈明枝那天之后,彻底消失在孟响的朋友圈里。起先孟响以为自己被沈明枝屏蔽了,结果某次用孟宁的微信看沈明枝的朋友圈,一个月内,没有任何动态。 她消失的彻底。 孟响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孟宁:“姐,你平时周末都和姐夫待在家里吗,也不和朋友出去玩的?” 孟宁一脸坦然:“有男朋友了谁还在乎女朋友?” 孟响简直了:“我没想到你这么重色轻友。” 孟宁歪头,“我说的是沈明枝。” 她无奈叹气:“她最近好像找了个男大学生,成天往滨大跑,装作大学生的样子陪他上课吃饭逛街,甚至还陪他去网吧打游戏……你也知道的,她对她的男朋友向来都很好。” “……”孟响的脸色霎时沉下来,“男朋友?” “对啊,”孟宁正和江泽洲聊天,没注意到孟响的情绪变化,自顾自地说,“等到她分手了,我俩就会经常见面了。” 孟响眼神很冷,极平静的语气:“那她明天能分手吗?” 听到这话,孟宁撂下手机,抿了抿唇,下一秒,忍不住道:“你怎么就这么见不得枝枝好呢?还有,她比你大,你要叫她姐姐!不要总是叫她沈明枝。” 孟响语气深沉的可怕:“我可没把她当姐姐,从来都没有。” 孟宁即便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弟弟正在和她发脾气。她收起手机,一脸正色,“孟响。” “我就你一个姐,”他虽是少年长相,但嗓音却是清磁低透的,又添了几分阴鸷,更显森冷,“她沈明枝在我眼里,从来都不是姐姐。” 沈明枝就是沈明枝。 不是姐姐。 姐弟恋第一次不欢而散。 孟宁是知道他和沈明枝两个人相互不待见的,但是真的没想到会不待见到这种程度,晚上和沈明枝聊天时,忍不住提起这事儿。 语音那头,沈明枝先是滞了几秒,而后无语澄清:“都说了不是男朋友,就是邻居弟弟,新生开学什么都不懂,我小姨让我带着他熟悉熟悉学校,你别瞎说。” “熟悉网吧也是熟悉学校的一部分吗?” “人一网瘾少年,行李搬进宿舍,还没收拾,第一句话就是,‘美女姐姐,能带我去看看网吧吗?’你也知道的,我拒绝不了嘴甜的男孩子。” “哎,”孟宁叹气,“孟响要是嘴甜一点儿,你是不是也会对他好一点儿?” 沈明枝低垂的眼皮,陡然掀起。 如果他嘴甜一点,恐怕沈明枝也真的会把他当弟弟吧。 可他一点儿都不乖,一点儿都不甜,浑身上下,满是锋芒。沈明枝爱惨了刀口舔血的快感,爱惨了,执着于得不到的事物。 尤其是这种天之骄子,她是真的很想拉下他,一同沉沦。 思及此,沈明枝问孟宁:“万一孟响嘴甜的,我拒绝不了,然后一不小心把持不住,把你弟弟给泡了怎么办?” 孟宁很认真:“你说的是哪个pao?把他当男朋友的那种泡,还是拿他当炮友的炮啊?” 沈明枝登时笑得乐不可支,“宁宝,宁宝,宁宝,你怎么这么有意思?” 孟宁被她的称呼弄得无言至极:“我就是好奇啊,如果当炮友,那真的……毕竟是我弟弟,枝枝,我会很难过的。” 沈明枝反问:“好闺蜜变弟妹就不会难过了啊?” 孟宁:“亲上加亲,不挺好的吗?” 沈明枝嘴角的笑意更放肆。 - 孟响比沈明枝想象中的,还能忍。 沈明枝也比孟响想象中的,还心狠。 谁都没联系谁。 沈明枝的朋友圈开始更新了,她的生活丰富多彩,五光十色,朋友不断。说不上是心狠,只是在她的生活里,爱情占据的部分极少,她有太多别的事要做了。总是为爱烦恼,可不是个好习惯。 人活这么大,又不是靠爱,靠的是钱。 沈明枝一工作,可以关在家里三个月不出门。工作结束的那天,是凌晨三点多,她一转身,就看到了落地窗外,漆黑夜幕下,簌簌落雪。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沈明枝望着雪景发了许久的呆,然后打开手机微信,更新状态:听说初雪许愿,愿望会成真。 状态更新过不到十分钟,就有朋友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出来喝一杯,庆祝初雪。 没用的仪式感。沈明枝嘴上是这么说的,身体倒是很诚实,火速收拾好自己,拿起车钥匙,出门找朋友喝酒吃火锅。 火锅雾气袅袅,朋友问她:“有个男的问我你的微信,就他,怎么说?” 沈明枝连男人的照片都没看一眼,就拒绝了:“不要。” 朋友震惊到不行:“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对男人不感兴趣了吗,要出家了吗?” 将近两年没谈恋爱的沈明枝,这说出去,谁敢信啊? 沈明枝自己也不相信,刚开始不谈是因为觉得谈恋爱是真麻烦,所以不谈,后来……后来遇到孟响了,那臭弟弟,真是难钓啊。 “对男人感兴趣的,你放心,只要我不绝经,我的生活和身体里,必须要有男人。” 朋友翻了个白眼:“请文明用餐,拒绝黄赌毒。” 后来火锅店里又乌泱泱地来了一大帮人,有几个人和她们认识,于是一大帮子人开了个包厢围在一起吃火锅。 有个人恰好是孟响认识的,发了条朋友圈,孟响无意间点进去,想缩小时,指尖动作停下,改为双指按压,放大。 那张侧脸虽然被烟雾笼罩显得模糊,但孟响绝不会认错。 是沈明枝。 她身边坐了个男人,她没有看镜头,是因为,她偏过头对那个男人笑。 孟响盯着那张照片许久,许久。 或许真是命中注定,他嫌少失眠,也鲜少会点开这种聚会大图,偶尔这么一次,撞了个满怀,就看到了沈明枝。 这么久没见,她依然过得风生水起。好像他在不在她的生命里,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好像那句疑似表白的话,就是随口一说,就是……逗着他玩的。 孟响后悔了。 后悔,为什么在她逗自己玩的时候,他不上钩。 他不应该那么较真的,沈明枝想玩他,他……陪她玩……不行吗? - 火锅结束,外面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的光。 初雪依然未停,扑簌簌落下,沈明枝谢绝了刚坐她边上的男生送她回家的好心,那个男的也是朋友说对她感兴趣想加她微信的男的,到头来,连微信都没加上。 喝了点儿酒,沈明枝没开车。她打车回家,倦意和酒意上头,脑袋昏沉沉的。 出电梯时,低头拿家钥匙,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了浸在长廊里,被昏蒙灯光拉长的身影,被她踩在了脚底。 她抬头,还没看清人脸,就看到他向自己走过来。 离得近了,沈明枝才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孟——” 话刚开口,就被堵回嗓子眼里。孟响手放在她腰间,一用力,把她整个人都压在墙上,他睨着眼,眼里有着少年的锋芒,也有着被酒气熏染的欲望。但他的语气很冷静,像是剥离世间万物般,“沈明枝,别和他们玩了。” 沈明枝莫名:“什么?” 孟响哑着嗓子,喉结滚了滚,将后半句话吐露出来:“你来玩我吧,随便怎么玩,都行。” 沈明枝一愣,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孟响:“你……” 蓦地,孟响侧过头,舌尖舔着她的耳垂,滚烫呼吸吻着她的耳廓,耳朵仿佛和心脏是连在一起的,要不然,沈明枝的心也不会有这般的滚烫灼热。 “沈明枝,我喝了点儿酒,现在想亲你,可以吗?”几乎是渴求的口吻,可他早已从她的耳朵,移到她唇边,呼吸灼烧着她的唇角,要吻不吻的动作,沈明枝挨不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搂住他的脖子,接吻前,她说。 “没喝酒,也能亲的,毕竟我是你的,孟响。” ——听说初雪许愿的话,愿望都会成真。 我的愿望是,拥有你。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咱们下一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