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学完医就回我消息》来自www.aqtxt.net 你说你学完医就回我消息 作者：元一乙 文案： 冉星喜欢隔壁医学院学长的事在亲朋好友之间不算秘密。 小帅哥撩拨大帅哥。 冉星送的花，冉星唱的歌。 学长约的饭，学长送的礼。 所有人以为最后结局会是皆大欢喜、happy end. 可在冉星鼓起勇气约学长毕业旅行，学长却摇头拒绝：“抱歉，等我学完医，再回你消息。” —— 几日后，答完辩拿到证的某学长：“嗯？微信怎么被拉黑了？” 他那么一大个小可爱学弟呢！ —— 本文：开篇既重逢。 1v1，sc。 谢绝考据党。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视角：冉星 互动：邱遂辰 其它：《我和我那学医老公的爱恨日常》 一句话简介：劝人学医，_______。 立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1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冉星前两天在自家高三学生的作文提升课上要求学生举例“久别重逢”能怎么描写，答案五花八门，学生们抖着腹中墨水，以开火车形式，一人一句，洋洋洒洒。 那天的火车尾停在课代表一句耳熟能详的“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上。 冉星莫名把这句话在脑子印了两天。 而后。 窗外那颗玉兰树枝头开满玉兰花的三月春里，冉星在办公室与邱遂辰来了个再遇见。 作为高三班主任，那天冉星对班级成绩后五名学生逐一开的小型家长会。 为避免尴尬及确保学生自尊与隐私，五名学生与家长分时段开小会。 冉星花了一下午时间，卡在下班点，第五位家长姗姗来迟。 办公室只剩冉星在做教案，门外响起三下短促的敲门声，来访者声音清润：“打扰了，冉老师在吗？” 冉星闻言，从满堆的教学笔记中抬起头。 初春的太阳早下班，朝北的年段办公室坐落在走廊最角落。 光线照不到的办公区，虚掩的大门被外头的人徐徐推开。 门外春日寒意带着邱遂辰一起袭来。 冉星庆幸室内开着白炽灯，不至于让他看不清外头一大一小的模样。 这最后一组家长终于到了。 冉星从座位上站起来。 邱遂辰与跟在身侧的男学生一前一后走进来。 两位许久未见的“老同学”目光在空中相触。 向来镇定的冉星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 太阳下山后带走了地平线上最后一丝温度。 冷意阵阵。 邱遂辰穿了件白色高领毛衣配黑色风衣，眉眼冷峻，卸去一身学生气，多了层成熟稳重。 冉星目光落在邱遂辰高/挺鼻梁之上。 他们有六年多未见。 从前冉星就读不懂邱遂辰脸上的表情态度。 今日亦然。 邱遂辰清冷的目光像在看陌生人：“我是邱奕宇的哥哥，不知今天老师找我们来学校是什么事？” 身边穿着冬季校服的邱奕宇走上前，学习虽不算多好，但态度比前四位问题学生好上百倍：“冉老师，这是我哥，我爸妈不在国内，我只能找他来。” 冉星让自己情绪尽量平稳，目光落回桌上的教案，缓声开口：“是这样，今天叫家长来是为了孩子偏科的事情。” 邱遂辰低垂着眉眼，抿唇，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比他矮个头的、六年三月零六天没见面的小学弟。 *** 直至目送两人离开办公室，冉星才重重呼出口气。 心跳加速，又如释重负。 抽了张纸巾擦掉掌心里的汗，冉星重回座位上。 不到半小时的家长会谈，冉星全程不敢把目光移到邱遂辰脸上，深怕看到更加冰冷无味的目光。 他们装成了不认识的陌生人。 保温杯里还有几口温水，冉星拧开瓶盖，一饮而尽。 夕阳西下，夜幕来袭。 万万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和老同学相见。 冉星将瓶盖拧回原位，盯着桌面某处发愣。 办公室仅开了两盏白炽灯，室内光线氤氲。 冉星用指腹摩挲着杯壁，半垂着眼。 怎么说呢，他们，也算不上是同学。 不同专业。 邱遂辰与他，顶多就是读书时隔壁医学院那个又高又帅他舔着脸追三年的、暗恋对象。 楼下校园小路上的灯光先后亮了起来。 一盏盏照亮前路。 车停在校门外头，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 邱遂辰让抱着一堆学习资料的邱奕宇先回车里。 他放慢脚步，掏出手机，给并不怎么联系的苏英里拨了通电话。 短暂的嘟嘟声后，电话接通，那头的人欣喜若狂：“辰哥？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邱遂辰抬头，望向身后的教学楼，他废话不多，开门见山：“知道冉星在哪里吗？” 苏英里啊了一声，出口语气听不出半丝撒谎成分，“哥你还在找他啊？他出国后和我们都没联系了啊，”顿了顿，苏英里扬高语气，抱怨道：“也真是，上学的时候把我们当好哥们，转头走得那么干脆，太没良心了。” 车门锁忘了开。 邱遂辰视线远眺，看到邱奕宇傻楞在车门前，冉星专门为邱奕宇准备的学习材料被搁在车顶上。 邱奕宇给邱遂辰比了个开门的动作。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絮絮叨叨的抱怨，邱遂辰只在所有抱怨声末，不轻不缓地嗯了一声，准备结束通话。 苏英里明显不是很想马上结束通话，他抓着机会问：“辰哥，咱们两家联姻的事……” 邱遂辰冷下语气，打断：“再说。”挂掉电话，走到车前，把书从车顶抱下来，塞还回去：“书拿好。” 邱奕宇双手抱紧学习材料。 兄弟俩不住一块。 邱奕宇未成年，和父母住邱家老宅，邱遂辰房子在医院附近，上下班便利。 要先把未成年送回家。 邱奕宇低头翻习题本，邱遂辰开车，抽空问邱奕宇：“你班主任教什么的？” 邱奕宇：“语文。” 邱遂辰看眼书页上贴的便签和红笔批注，评价：“很细心。” 邱奕宇合上书，笑说：“骂起人来超凶。” “不乖才会被骂。” “……” 邱遂辰：“教你们多久了？” 不乖的邱奕宇闷沉沉：“高一就开始教了。” “看着挺年轻。” “你别以貌取人，”邱奕宇嘴上说人凶，行动上可护着呢，“冉老师一毕业就在学校教书了，教学经验丰富。” 邱遂辰眉头忽皱，绕了一圈，算是问到重点：“一毕业就在这里教书？” 被套话的高中生浑然不知，亲哥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对啊，他很厉害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邱遂辰声音淡淡地，“这样啊。” *** 接到苏英里电话时，冉星刚到家。 苏英里的声音亲切又欢快：“星星，在干嘛呀？” 仅30平的复式小公寓被冉星布置得温馨整洁，冉星换了鞋，手机贴耳边：“刚到家。” 苏英里：“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了，”冉星打开冰箱，看了眼里头的食材，“今晚自己下厨。” 苏英里的声音带着可惜：“好吧。” 冉星提议：“要不来我这儿吃？” 苏英里摇头拒绝，“那多麻烦你，改天再约啦。” 冉星让苏英里报了几道菜名，说等下次苏英里来，提前准备菜肴招待。 两人是大学舍友，自家里出事后，从前一起的朋友基本散光，唯独苏英里还和冉星保持着联系。 工作后身边的朋友也不多，冉星性格静，苏英里算是他小世界里唯一的好朋友。 两人唠嗑几句后才结束通话。 小小的房间里骤然安静。 冉星去把音响打开，选了几首轻音乐循环播放。 没急着做饭，躺在沙发上放空。 半晌，冉星打开微信，调出后台黑名单。 邱遂辰那顶着布偶猫头像的微信号还躺在黑名单列表里头。 后来几天，日子平静的过，冉星想的邱遂辰会再找到学校来的事没发生。 冉星以为就这么过了，一场萍水相逢。 实际是邱遂辰还没空反杀过来“讨债”。 邱遂辰开完家长会后，隔天回单位值了个24小时班。 一起值班的还有邱遂辰带的规培生和研究生。 一a大医学院研二的酷盖妹子，一c市人民医院刚下临床工作的高冷男规培生。 再加上沉默寡言的邱遂辰。 三人组一晚说话不超十句。 晚饭是邱遂辰叫的烤鱼，定的份量大了，邱遂辰让酷盖妹子去叫值班护士一起来吃。 酷盖妹子姓冷名玲玲，不慌不忙接走老师吩咐的任务，手里敲打平板的动作没停。 邱遂辰不是八卦的人，奈何冷玲玲给出的屏幕过大，不难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邱遂辰目不转睛，瞧着冷玲玲顶着张酷炫拽的表情，给只露手没露脸的吃播博主发弹幕： 【宝宝的手怎么了？】 【受伤了吗？】 【伤口尽量不要碰水哦。】 邱遂辰喉结上下滚了圈，开口：“这个博主叫什么？” 在另一台电脑前敲病历的男规培生侧目，冷玲玲把最后一条编辑好的弹幕发送，抬起头，看向老师，张了张嘴：“啊？” 邱遂辰视线落在直播页面上。 冷玲玲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惊讶和不解：“哦哦哦，老师要看吗？” 邱遂辰：“菜不错。” 冷玲玲立马：“我推您。” 男规培生伸了伸脖子，也要去看小师妹的屏幕。 小师妹：“你也要？” 规培师兄摇头：“你看我像有时间自己做饭的样子？” 小师妹不师兄，用手机把博主账号推给邱遂辰。 邱遂辰手机震了两下，但没急着打开。 烤鱼被装在铝纸盘里，隔火加热。 香味四溢。 直等冷玲玲起身去外头喊值班护士来吃烤鱼，邱遂辰才寻了个角度，背对男规培生，点开消息。 冷玲玲推送了一条连接。 超星直播app，美食主播“一颗小星星”。 头像是只可爱的布偶猫。 观看视频需要下载app注册账户，邱遂辰没急着弄，退出手机，扭头，冷玲玲离开时没把屏幕关掉。 蓝牙耳机被冷玲玲戴着走了。 无声的视频上，一双熟悉的手熟练在食材上穿梭。 那双手，邱遂辰记得。 冉星的手细嫩白皙，右手虎口有一小片不规则的暗红色胎记。 邱遂辰闭上眼，回忆起不久前，教师办公室里，那只带胎记的手拿着一叠考试卷，食指上缠了张防水创口贴。 和此刻视频里的右手特征百分百吻合。 邱遂辰睁开眼，视线越过前方继续认真敲打病历的男学生，落在窗台上。 住院部五号楼楼下花圃里种着玉兰和梅花。 神经内科病房在四楼，窗户半开着，仅需抬头，便能透过窗玻璃，看到窗外的春景。 玉兰花与梅花交错丛生。 第2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六年前冉家那边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冉星是同性恋的事曝光后，亲爹与后妈硬是把冉星送进戒同所。 好在外祖母家疼爱小外孙，冉星在戒同所待不过两日便被外祖母家匆匆接走。 与冉家断绝关系后的第二年，国家通过了同性可婚提案。 冉星在a市安稳过了几年，以为自己就此平淡过完一生。 哪想天意弄人。 邱遂辰的出现，是一颗丢往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圈圈涟漪。 春日的深夜，冉星梦里又出现了邱遂辰。 那是他们二十出头的年纪，青春校园生活的背景，邱遂辰刚下实训课，身披白大褂，手揣教科书，大步流星地从实训楼出来，走路带风，吹起膝边白大褂衣角。 冉星在实训楼外守株待兔，见着了人，远远朝着邱遂辰招手：“邱学长！学长！一起吃午饭吗？” 声音大到引来周遭路人围观。 邱遂辰身边的同学啊哟声此起彼伏，各个都是冉星追人之路上的助攻，一人一手推着邱遂辰后背，恨不得直接把邱遂辰打包送给冉星。 邱遂辰就这样被半推半就到冉星跟前。 他比冉星高了个头，垂眸，含笑对冉星说了句什么。 冉星笑盈盈扬起脑袋，望着邱遂辰一张一合的嘴型，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冉星听不见邱遂辰的声音。 用力要去听，画面颤抖，变得模模糊糊，最后，冉星被尖锐的手机系统铃声吵醒。 是场梦。 半遮窗帘的室外，天气灰蒙蒙。 伸手去把闹人的铃声按掉，冉星有点赌气，双腿把被子蹬开，赖了两分钟，打工人才幽幽起床。 今天有满满的七节课和晚自习，早七晚十的日子在等冉星去体验。 *** 邱遂辰忍到下班到家才悄摸摸地下载直播软件，鞋都来不及换，靠在玄关柜门上，注册账户，搜索“一颗小星星”博主，进主页，查看相关信息。 账号是六年前建的。 找到想要看到的答案了。 邱遂辰按灭手机，仰起沉甸甸的脑袋，后脑勺贴墙，天花板白得晃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瞬间的无力，他发现了冉星这六年藏着的秘密。 邱遂辰无奈又气愤，忍不住叹气：“骗子。” 小骗子。 什么出国，什么等他一起毕业旅行。 根本、就，一直都在a市啊。 新一天的太阳高高挂。 风和日丽。 浑然不知马甲掉光的冉星正在给自家高三学生们发体检单。 冉老师戴着小蜜蜂，一项项分析高考体检注意事项，偶尔和学生们插科打诨。 是一堂轻松的小班会。 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老师，我可以换组吗？” “不行，”冉星把最后一位同学的体检单发完，驳回第一排女同学的提问：“和谁一组是按照学号排序定的。” 短发女同学举手：“那王雪怕抽血需要我陪伴怎么办？” 同桌王雪拍了短发女同学后背，哭笑不得，和冉星解释：“老师，别听她瞎说。” 都是自己一手从高一带上来的学生，班级四十八位同学的性格冉星摸透透：“老师替你照顾王雪。” 王雪嘟囔：“我真不怕。” 短发女同学嬉皮笑脸：“谢谢老师呀。” “老师，那天一定要到学校集合再去医院吗？”中排有男同学举手：“我家就在医院附近，可以自己过去吗？” 冉星严肃强调纪律：“服从安排，统一行动。” 另一位同学：“老师，那天要穿校服吗？” 冉星：“要。” 还有关注课程的：“我们体检回来还要晚自习吗？” “语文课是不用，”冉星看过课表安排，“其他科要看其他老师的安排咯。” 台下的同学们：“喴。” 冉星嘴角勾着浅浅的微笑。 小班会进行得顺利又愉快。 小班会后接的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柳思云拿着教学三角尺早早在教室后排等待，冉星再次强调体检注意事项后，才把教室让给柳思云。 柳思云朝冉星无奈笑了笑，声音很轻：“班主任不轻松啊。” 冉星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 这是冉星正式工作的第四年，也是冉星当班主任的第三年。 “单打独斗”了三年。 从锋芒毕露到市侩圆滑。 出社会摸爬滚打久了，冉星早忘记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是什么样。 *** 高考前体检是必备环节。 前几年与学校体检合作的中医院今年为迎检复评，没法接团体体检工作。 合作医院临时改成a市人民医院，老牌子三甲大医院，体检部在旧楼，空间不算大，需要学生分组排队有序进场体检。 冉星与柳思云负责高三三班的体检工作，冉星带男生这队，柳思云带女生那队。 体检这天是同往日一样的正常星期五，天朗气清，春风拂面。 人民医院承担了a市十几所高校体检工作，医院专门为高考生设立体检绿色通道。 学校租的大巴车将学生安全送到目的地，三班排在二班右侧。 女士优先原则，冉星带着自家男孩子们排在女队之后，一步一移，跟随大部队往体检中心走。 班里多多少少有些话痨子，阳光开朗大男孩，邱奕宇就是其中之一，冉星整队时，邱奕宇就趁机凑冉星身边，嬉皮笑脸：“我哥今天也在体检部帮忙。” 冉星让歪队形的邱奕宇站回队伍里，掩下眼底刹那间地怔楞，平静着，半笑道：“那你也得遵守班级纪律，排队体检。” 男孩子心思都写在脸上，就是单纯提一嘴亲哥的工作，邱奕宇解释：“老师，我没想插队。” 冉星：“你站好。” 邱奕宇哦了声，乖乖站回队里，几秒后，转头又和后排的男同学说起悄悄话，男生话题转得快，殊不知自己一句话搅乱了冉星的心情。 班主任手头文件夹里都有备用体检单，冉星拿着文件夹，慢下步伐，思绪忍不住飘往别处。 他和邱遂辰太多年没联系。 从无话不谈，到如今，他居然不知道对方毕业后在什么医院、什么科室。 甚至他们的见面，都需要通过偶遇来完成。 体检部的环境带着浓厚的历史感，地砖都是八九十年代的碎花款。 室内光线不太亮。 轮到冉星这队进体检中心时，像有某种感应在指引，冉星一回身，就与里头身披白大褂的邱医生来了个四目相对。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两人视线仅两秒交汇。 邱遂辰身边立着台智能体重机，手里拿着笔和白板纸。 冉星先收回目光，举起右手，板起班主任标配的严肃表情，让十几个男同学依次靠右站，根据墙上贴的要求，同学们脱鞋，依次上称，测量身高体重。 高三的学生听得懂安排，看得明规矩，不争不吵，乖乖按要求来做事，测量完数据，将手里体检单交予医生录数据、签名。 三班男同学们井然有序，第一项完紧跟着往里头第二项排队。 冉星就站在原地，等着十几位男同学完成首项体检。 电子体重秤是欧姆龙牌，人站上去后自动识别身高体重，数据记录简单又轻松，有脑子都能做。 这工作对邱遂辰一高材生来说简直是炮弹打蚊子，大材小用。 但邱医生心情不错，没觉得有哪里不妥。 写写数字签签名字，再走几个神，默数旁边的人偷看了他多少眼。 然后抓住空隙，趁其不备，逮住冉星的小动作。 两人视线再次相撞。 被抓包的冉星：“……”扭开头。 邱奕宇排在队伍最后，测好身高体重，看着数据，笑得嘴都要歪到枕后。 亲哥捏着蓝黑笔，录好数字签好名字，邱奕宇嘿嘿笑：“喝牛奶还是有用的。” 邱遂辰没反驳：“长高一厘米。” 拿回体检单，冉星让邱奕宇去排下一队，自己跟着也要走，先断联的是他，心虚着呢，不知道要怎么和邱遂辰单独相处，刻意保持起距离。 邱遂辰却不想放过他，开口叫了声：“冉星。” 声音清润，字正腔圆。 熟悉的呼唤，让冉星不得不止步。 冉星回头，白净的脸上呈满疑惑，两排纤长卷翘的黑睫毛上下扑动，眨眨眼，沉着音量：“怎么？” 邱遂辰轻启唇，说话声音不大。 冉星听得清。 在人多拥挤的体检中心里，邱遂辰主动做出六年后故人重逢地邀请：“下次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 高考体检项目每年都是固定那几项。 从最基础的身高体重，到视觉、听力、嗅觉，再到口腔、抽血化验等，再是男女外生/殖系统检查。 最后是私/密项目，仅学生进屋，关门检查，老师被挡在了检查室外头。 冉星从邱遂辰那离开后心情就没平稳过，被挡在门外，冉星毫不犹豫，扭头跑回最初的起点。 他想回头，给邱遂辰一个肯定答复。 急步走带起的风里有微润的湿意。 可当冉星小跑回原处，体重计旁边的工作人员换成了一位年轻女医生。 冉星左顾右盼，确定真没看到邱遂辰，才上前咨询：“你好，打扰了，想问下，刚才坐在这里的男医生去哪里了？” 冷玲玲闻声抬头，入眼的是位穿白色套头毛衣的漂亮男生，高高瘦瘦，一双桃花眼里带着疑惑。 快速将来人打量一圈，视线最后锁定在男生胸前的工作牌上，哦，是今天负责体检的学校老师。 冷玲玲正色：“你是说邱医生吗？” 冉星点头。 “他回病房了，”她问：“是有什么问题吗？”冷玲玲一分钟内把坏事想尽，是邱老师不靠谱完成不来这么简单的工作任务哪个环节出错了吗？ 冉星抿了下唇：“没事。” 没事啊，冷玲玲表情好像很失望，没再接话。 后面其他班体检的同学排了上来，冉星不好耽误进度，退到一边。 选了个不挡道的地方，原地立几秒，非常认真地，仔细思考。 最后，冉星打开微信，把邱遂辰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明明被高三忙碌课程压得喘不过气的冉老师，毫不犹豫地往空了六年的对话框里输入一串早就该说的话：“最近都有空的，可以一起吃饭。” 第3章 氯雷他定 单方面将人拉黑后再添加回来，系统是不需要经过对方的同意。 先删除的这一方“霸道又无”。 “霸道无”的冉老师从答应赴约后就夜不能寐。 邱遂辰约的是海滨路一家海鲜餐店。 临海的五星级餐馆，邱遂辰早到半小时，微信上给冉星报了包厢号。 冉星打的出租车绕了点路，到店后，服务员领冉星上路。 包厢在顶楼。 从电梯出来要穿过一条空中廊道，廊道四周被玻璃围护着。 左边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右边装饰栏上架着两台在运转的泡泡机，机子吹出五颜六色的泡泡。 傍晚十分，落日西下。 透明泡泡被阳光染上七彩光芒，飘飘忽忽飞上天。 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冉星。” 冉星闻声望去，一身常服的邱遂辰站在半开门的包厢门口，出来接冉星。 邱遂辰招手：“这儿。” 冉星谢过身边服务员的带领，剩下的路他自己走，三两步来到邱遂辰面前，开口就是不好意思：“抱歉，久等了。” 两人今天不约而同穿了同色系风衣，初春的天气还夹着冷意。 “是我来得早。”邱遂辰将人带进包厢。 包厢空间很大，两面落地窗临海。 短短几分钟，太阳已经等不及落下海平面。 波澜翻滚的蓝色海面上残留着些许落日余晖。 餐桌正中的玻璃花瓶里插了几朵粉色芍药，芍药花瓣是全开状态，朵朵仙艳。 两人面对面落座。 桌上有准备好的菜单。 邱遂辰记得冉星喜欢吃海鲜，特地挑的这家店，点菜时尽量往冉星的口味上靠。 冉星把菜单翻了两页，他不挑，在邱遂辰刚点的食材外又加了两样小菜。 下单后，邱遂辰先开话题：“现在还和其他人联系吗？” 冉星给的答案模棱两可：“我朋友不多。” 邱遂辰嗯了声，这个话题没继续。 窗外的海浪翻滚，隐约能听到几阵浪涛声。 菜肴陆续上桌。 邱遂辰的工作似乎很忙，光上菜的短暂功夫，就接了两个科室电话。 邱遂辰接电话的动作没有背着冉星，只是压低了些嗓音。 冉星边不着痕迹地将手边的一盘虾往邱遂辰那推，边观察讲电话的邱遂辰。 认知里的邱遂辰一直是位得体有风度的男人，举手投足带着绅士感。 单接电话这个动作都能做得优雅从容。 邱遂辰在对电话那头的同事交代白天一些医嘱的注意事项，半垂着眼眸，余光瞥见一盘白灼虾“长脚”似地、以缓慢速度往他这边移动。 冉星等他接完电话才好意思动筷。 邱遂辰把手机静了音，戴起一次性手套，给“莫名其妙”跑到他跟前的一盘虾剥壳。 冉星眼珠儿顺着邱遂辰的动作转，指骨分明的双手漂亮又养眼。 等邱遂辰把白花花的一盘虾肉重新推回到冉星跟前。 冉星放下筷子，张了张嘴：“我……” 邱遂辰抬了下眼皮：“食指的伤好了？” 冉星下意识低头看右手。 手上除了胎记，没有多余的标记。 邱遂辰说的是上次家长会时的那道小伤疤，冉星一笑：“早好了。” 邱遂辰就又去动另一盘：“螃蟹一起剥了？” 冉星吞下拒绝的话，接住邱遂辰的照顾：“谢谢。” 好吧好吧，认了，谁能拒绝年少就喜欢的暗恋对象给自己剥虾拆蟹呢。 *** 但饭后冉星谢绝了暗恋对象送自己回家的好意。 邱遂辰都把车开出来了，是辆黑色奥迪，稳稳停在冉星跟前。 冉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人站在地铁口边，拒绝摇下车窗叫他上车的邱遂辰：“我地铁直达，省钱。” 邱遂辰：“不差这点油钱。” “让你绕路多麻烦。” “你知道我住哪？”就绕路了，邱遂辰语气上带了点气笑，“万一顺路呢？” 冉星表情微动，视线落在空荡的副驾驶上。 他是很心动，能多几分钟和邱遂辰相处。 “抱歉，”智上冉星还是拒绝了邱遂辰，双腿向后退，压下了所有的可能，“我自己走就行了，你快回去吧，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 拒绝的话落。 气氛安静了几秒。 车里没开灯。 路过的车辆灯光打过来，忽明忽灭。 冉星看到邱遂辰的表情陷进黑暗里，连声音都模糊开了。 邱遂辰回应的声音很轻：“到家报个平安。” 冉星干巴巴地：“好。” 冉星没骗人，酒店到小区确实有直达的地铁。 只是耗时久了点。 等冉星走出地铁站，夜色比一个小时前更浓了。 春夜寒凉，冷风扑面，冉星把领子拉高，挡住要灌进脖子里的风。 街上行人不多，周边店铺早早打烊。 冉星没急着回家，熟练绕到小区东门的大药房。 家里的过敏药吃完了，他需要重新买一盒。 谢绝坐邱遂辰的车已经让冉星肉痛，可身上逐渐多起的红疹压住了这份可惜感。 他和邱遂辰相识三年，关系由远至近，从前一起吃饭，邱遂辰总给冉星剥虾，甚至做得更多，酱料都亲手给冉星沾好，冉星只需张嘴就能吃到一份美味的鲜嫩虾肉。 但现在冉星对虾过敏了。 六年的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 过敏常有，冉星久病成医，不是大事，死不了人，买点抗过敏药一切都能好。 冉星推开玻璃门，店里没客人。 收银台前有个低头翻抽屉的工作人员，冉星上前，说道：“你好，要一盒氯雷他定。” 忙碌的工作人员闻声，停下手里的活。 抬头，工作人员露出了脸。 冉星表情一顿，表情复杂。 嗯，这收银员，怎么长了张一小时前刚和他道别的男人的熟悉帅气脸庞。 邱遂辰把抽屉塞回去，站起身，皱起眉：“海鲜过敏？” 冉星：“你怎么在这？” 眼神相互凝视。 “虾过敏。” “我的店。” “……” “……” 冉星抿唇，不说话了。 邱遂辰从收银台后绕出来，靠近冉星，“住这个小区？” 冉星指了下身后，“住后面二单元，”又缓下语气：“我之前都没在店里遇到你。” “店我表姐在管。”一句话，解释了为什么店存在多年而两人从未见面的原因。 冉星眸光闪了闪：“这样啊。” 邱遂辰言归正传：“哪里不舒服？” 冉星慢吞吞地在邱遂辰注视下，把藏在风衣里的双手拿出来。 红彤彤、散满疹子和抓痕的手背。 邱遂辰沉下嗓音：“翻面。” 冉星乖乖照做。 双手翻个面。 掌心还好，没疹子，但能看得出皮温明显比正常皮肤高。 邱遂辰忍着想上手触碰的动作，继续：“还有呢？” 冉星：“……” 用布满红疹的手去扯衣领子，稍扬起下巴，在暗恋对象面前露出白脖子。 脖子上的疹子是坐地铁时冒出来的。 “除了起疹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邱遂辰深吸了口气，让他不要去碰脖子上的红疹，“喉咙会不会痒？” 冉星垂下手，如实回答：“喉咙不痒。” 邱遂辰便转身去药柜里拿了几样药和两包棉签出来。 邱医生给冉患者严格下医嘱：“一天吃一颗，”先交代抗过敏药，“连吃三天，疹子消了没大碍就不用再吃。”接着是一瓶炉甘石和一支红色壳包装的药膏，“手不要去挠，痒就涂这两个，大面积的用这瓶，其他地方用这支，”末了强调注意事项：“口服药吃了会嗜睡，药膏里含激素，症状好了就停药。” 邱遂辰的语调不快，一字一顿，将细节娓娓道来。 买过这么多次过敏药，冉星还是第一次听详细医嘱，“好，这些我知道的，”他想让气氛活跃点，“我常吃。” 邱遂辰冷不伶仃：“过敏后海鲜也常吃？” 冉星讪笑：“应酬嘛。” 邱遂辰没吭声，拿了个大塑料袋将东西装好。 冉星接过来：“一共多少？” “不用。” 一盒氯雷他定就要三十多，冉星拿手机要扫支/付/码：“怎么好意思。” 邱遂辰手掌覆盖在收/款/码上，打断冉星的动作，“虾是我剥的。”罪在他。 “下次我请你吃饭，”冉星也不是拧巴的人，大大方方收下来，顺势约起下一次见面：“吃别的，不吃海鲜。” 邱遂辰唇角才向上翘了翘，露出一抹浅笑：“可以。” 搁在收款码旁边的招财猫摆件悠悠晃着猫爪子。 冉星看到收银台边的花瓶里插了几朵芍药。 除了粉色，还有白色。 邱遂辰注意到他的目光：“喜欢？” 冉星：“好看。” 邱遂辰：“你不能碰。” 冉星刚想伸手呢：“啊？” “手过敏了，”邱遂辰睨了眼冉星那双红爪子，“最好不要碰易过敏的东西。” 冉星手指微曲，目光闪动，听话，不去碰：“好。” *** 日子一天天过。 “下次请客”的邀约在过后半个月里冉星并没能兑现。 过敏来得快去得也快，高三课业紧张，冉星身体好后便开始了一小段的忙碌时光。 邱遂辰也在忙，除了值班外就是到处开会，还要抽空带教学生、文献导读。 一晃春末。 一场雨后，气温回升。 办公室窗外的玉兰半数尽落。 今天是周末。 难得闲下来，邱遂辰保存好补充完整的病历，低头点开手机里的直播软件。 他是把这软件功能摸索透了，错过直播时间，还能看回放。 邱遂辰利用空闲时间在补“一颗小星星”这几年的所有视频内容。 偶尔对方更新直播，邱遂辰也会第一时间打卡。 昨天是周六，冉星播了半小时“咸蛋黄鲜肉小馄饨”的制作教程。 邱遂辰昨晚就看了开头几分钟，后背学生的论文问题打断。 现在戴上蓝牙耳机，邱遂辰从历史观看记录点的位置继续往下追。 冉星拍摄的角度基本固定，视频里只会出现料台和冉星身前范围，过敏好后又变回白净的双手捣腾着桌上食材。 背景是单旋律的轻音乐。 昨天看得粗略，今天仔细再看，邱遂辰发现冉星背后的琉台上摆了几朵深水培养的芍药。 芍药花瓣是刚开不久的状态，有粉有白，重重花瓣贴合在一起。 邱遂辰暂停播放，只觉心口被饱胀的酸涩感填满。 暂停的屏幕里，冉星穿了件蓝衬衫，身后芍药朵朵盛开。 芍药花身形如杯盏。 邱遂辰想起买花时花卉店里挂着对芍药的宣传牌语：“芍药是春天里的最后一盏美酒。” 他们买下了这重逢伊始的美酒。 一碰就醉。 第4章 诺氟沙星 清明节学校放假三天。 邱遂辰也没遇上值班，难得的小长假，本想用上次的借口约冉星吃顿饭，但邱奕宇这小屁孩非要赖他这儿过假期。 高三学生来蹭住，行李箱里一半是教科书和练习册，邱遂辰搭手接过来时差点没推动，气笑地把行李丢还给邱奕宇，冷笑：“就不信你这三天都在复习。” 还没正式进入夏天，早间空气清凉，邱奕宇穿着薄校服外套，吭哧吭哧把行李箱推客房里去，再回他哥的话：“冉老师说了，认真完成假期作业，就能得到神秘礼物奖励。” 邱遂辰拿了新的四件套出来，让邱奕宇自己铺，闻言眉峰一挑：“还有神秘礼物啊。” 邱奕宇把床单抖开，可自豪：“我们冉老师超好的。” 邱奕宇在最近一次的模拟考中语文成绩进步不少，除了上次多加的课外辅导，冉星又单独给偏科的学生定制学习方案。 邱奕宇撅着屁股在那套被套，套好这角翘那角，小屁孩手忙脚乱。 邱遂辰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门口，没打算上前帮忙，思绪往其他地方偏：“你老师那么多时间啊？下班不回家陪孩子？” 邱奕宇把头和棉胎一起伸进被子里，声音闷闷地：“冉老师还没结婚呢。” 邱遂辰没接话。 “也没对象，”小屁孩浑然不知又被亲哥套了话，边干活还边八卦：“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吃饭都不和其他老师走一块儿。” 邱遂辰笑了下：“你还关注这些？” “当然，冉老师是所有老师中最好看的，我们都很喜欢他，”邱小朋友终于把不听话的被子套好，从床上坐起来，带着无奈的语气：“不过就是有点凶。” 邱遂辰冷不伶仃：“你考年级第一他肯定不凶你。” 邱奕宇从床上下来，摆摆手，挥掉老哥“望弟成龙”的想法：“那还是对我凶点吧。” 邱遂辰弹了下他脑门：“出息。” 三天假期是被邱奕宇的到来打碎了。 不过真要约冉星的话，冉星也没办法答应。 冉星的三天假计划满满，第一天赶飞机回外婆家，清明节当天进山给母亲扫墓，第三天回a市，收拾行李、备课，第四天准时到学校上班打卡。 清明节当天冉星的朋友圈动态发了张白玫瑰照片，定位是h市的沧远墓地。 邱遂辰是半夜才刷到冉星的动态，彼时卧室里只亮着阅读灯，光线昏黄，邱遂辰打开地图搜索沧远墓地的位置。 几年前冉家内部大换血，次子夺权，私生子风波，一桩桩无疑不是a市热点、头条新闻。 邱遂辰打听过冉星的情况，得到的消息永远只有那么轻飘飘几句：“他出国了。”“他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你别找了，人家根本不想和咱们再有联系。”“人家小少爷指不定在国外哪个温柔乡快活呢。” 这样的话听多了，渐渐地，邱遂辰也接受了冉星撩完就跑，没心没肺彻底离开他的事实。 他按着原定计划继续往前走，离开a市，去往更远的城市，上更好的医学院校，本硕博连读，日子斗转星移，生活轨迹自此分道扬镳。 如非再遇见。 邱遂辰直起身，挡住阅读灯。 面上神情隐进黑暗里，看不真切。 在他所知道的信息里，冉星没有h市的亲戚。 指腹停在地图显示出来的位置上，放大又缩小，最后演变成一声短促的苦笑。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冉星。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 节假日后第一天的班总是最难上，邱遂辰一上午除了查房就是在不断收治新入院患者，病历是一个字没敲，光开医嘱的速度都比不上新病人入院速度。 好不容易得空到休息室打瓶温开水，就看到一和他关系不错的护士在涂护手霜。 邱遂辰对护肤品的牌子了解不多，进屋只闻着护手霜味道不错，他上前问了句：“什么牌子的？” “欧舒丹的，”女护士抬眼看了下邱遂辰，“马鞭草味，”晃了晃手上刚涂的部位，给邱遂辰展示：“还不错，不油腻，一推就开了。” 说着要给邱遂辰挤一点试用，邱遂辰淡笑着拒绝，谢过她的好意。 等女护士离开后，邱遂辰拿手机，当场网购了几支同款护手霜。 快递发货后三天才能收到，邱遂辰准备下次和冉星吃饭时把东西送出去。 邱遂辰的母亲尤女士也是人民教师，老师的手常年吃粉笔灰，尤女士一年四季离不开护手霜的保护，举一反三，邱遂辰想，冉星肯定也需要护手霜。 他是做好万全准备，只等冉星的一场邀约。 奈何“郎有情妾无意”。 冉星这会儿没找着时间约暗恋对象吃饭，倒是有精力和苏英里在外头闲逛。 准确的说是苏英里邀的约。 冉星朋友不多，苏英里的饭局冉星没拒绝。 约的是周五晚上，地址是苏英里选的，市中心大商城里的一家网红印度菜。 排队等餐的人还挺多，他们到时稍等了会儿才有空座位。 店口外贴着各种印式风格的海报。 店内光线昏暗，客满为患，两人跟在店员身后，七拐八绕，才找到空出来的角落桌位。 上一桌的人刚离场，桌面才清完，冉星坐下后手肘擦过桌沿，还能感觉到水渍留下的湿意。 苏英里在冉星对面落座，他今天是来打卡的，一坐下就拿手机对着桌上的火红鲜花拍了几张图，嘴里念叨：“这个光不错，打在花上，好有氛围感。” 冉星抽了张纸，不动声色蹭掉手肘上的痕迹，半笑着应声道：“是不错。” 冉星好歹有点艺术细胞，这家店除开人多拥挤的槽点外，室内装修氛围感拿捏得当。 能成为一家不错的网红店，多多少少有些优点。 老板将光线调至昏黄状态，室内空间忽明忽暗，每张桌子中间都摆着一束红玫瑰，桌椅采用的是棕木色，墙上挂着抽象油画，有的墙面上贴着彩色墙砖做点缀。 四周的顾客三个里至少有两个在拿手机自拍、拍照，网红店常规打卡画面。 冉星将四周打量了个遍。 苏英里拍完玫瑰，才招呼冉星点餐。 点餐二/维/码在桌角，冉星拿手机扫开。 印度菜他还是第一次吃，点开页面后上下滑动，看了一圈，最后把决定权交给苏英里。 苏英里对印度菜也是一知半解，随手点了几样店内人气招牌菜，苏英里对菜色的要求只需要好看、能拍出片就行，好不好吃无所谓。 冉星就不太一样，他的味蕾对食物的要求还是挺高的。 所以等点的菜陆续上来时，冉星眉头就开始小幅度皱起来，看着面前咖喱、蒜蓉、芝士、土豆混合在一起的食物。 苏英里对着食物开始凹造型，冉星不是很能解。 苏英里边拍边找话题聊：“我过段时间有场话剧在咱们这儿话剧院演出，到时候一定要来捧场啊。” 冉星笑笑：“肯定的。” 苏英里嗯了声，低头捣鼓手机，似乎是在把刚才拍好的照片分享手机另一端的其他朋友。 冉星没话说，动勺子，尝试面前这些看着不算很美好的食物。 除开上学时的那几年时光，他们的共同话题并不多，苏英里把原图一箩筐发给助修图后，放下手机，动起餐叉，语气像不经意似地问：“你前几天回h市了？” 冉星小抿着嘴，把其实味道也不算很美好的食物咽下去，点头：“嗯。” 苏英里：“外婆身体还好吗？” 提到亲人，冉星眼里染上不少笑意：“还能下地种菜呢，”说到这儿，冉星顺嘴提一句：“我带了一些外婆种的地瓜回来，白心的红心的都有，你要不要？等下绕我那儿去，给你……” 苏英里想也不想地回绝：“不用。” 话被打断，冉星顿了下。 苏英里轻咳一声，反应过来自己语气过于僵硬，连忙改口，换话题：“就是我最近在排练话剧嘛……” 冉星望着苏英里，表情一瞬不瞬。 苏英里声音越来越低：“就是，地瓜吃多了发胖，而且……还会一直放屁。” 餐厅里人多，嘈杂声此起彼伏。 冉星耳朵灵，还是在这吵闹的环境里听清苏英里后半段话，“这样啊，”他眨了眨眼，“你们当演员的确实身材管控严格，”客气话还是要说的：“下次有不产气不发胖的我再带给你。” “不用老想着我，”苏英里讪笑，“咱俩偶尔出来吃吃饭，聊聊天就很好了。” 冉星：“嗯。”他其实想说也没老想着你。 服务员又上了盘烤鸡和印度飞饼，两人吃的都不多，一顿饭后，苏英里接了通助的电话，脸色沉了几分。 从商城出来，苏英里对冉星说：“抱歉啊，本来想送你回去的。” “没事，”冉星也没指望这位日万机的朋友抽空送他，他指了地铁口方向：“就几站地铁。” “那到家和我说一声。” 冉星比了个ok手势。 等苏英里的保姆车来了，冉星看着苏英里上车后，才在路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手捂着隐隐犯痛的胃，猫腰钻进出租车。 冉星肠胃敏感，那半碗不到的咖喱饭就要把他折腾疯。 强撑着回到家，药箱翻个底朝天，屋漏偏逢连夜雨，胃药被他在上回单位组织的酒局后吃光了。 点开外卖网上购药。 好样，超过外卖配送时间，跑腿费要多加二十块。 冉星上了趟厕所，照照镜子，脸色比回来时还差。 自己身体自己知道，没药半夜更难受，看眼墙上时钟，不到凌晨十二点，冉星决定自己下楼。 楼下药店二十四小时营业。 等电梯时冉星捂好口罩，盖低鸭舌帽，心里默念总不会遇见邱遂辰吧。 你看之前六年都没遇上过半次。 晚风比冉星回来时更凉。 冉星加快脚步，边祈祷边推开药店的玻璃门。 玻璃门上的感应器机械地播报着“欢迎光临”。 店里没有其他顾客。 冉星做贼似地往收银台那看。 啧。 事实证明，不想要它发生的事情它总能如你所愿的发生。 还是遇见了。 邱遂辰放下刷手机的动作，手机页面还停在苏英里几分钟前发的朋友圈上。 苏英里的朋友圈精致得像经过百道加工程序一样，定位是a市，文案是“和许久未见的好朋友碰个面”，九宫格图片里六张自拍照、三张食物照。 菜色被美颜过，但浓浓的绿色酱汁和蒜蓉咖喱味似能穿透屏幕，让人没办法对食物做出美好评价。 邱遂辰愣是从六张大头贴自拍的旮旯角落里找到不慎入境的对桌“好朋友”的半张模糊手影。 模糊到已经过了几层皮的程度。 但邱遂辰就是一眼认出，那是冉星的手。 鬼使神差，邱遂辰想赌一把。 会不会在这儿逮到一位身体不适来求药的小学弟呢。 小学弟停在大门口，想着是现在溜走还是装不认识。 邱遂辰先开了口：“这次是哪里不舒服？” 好吧，捂这么严实居然一眼就被认出来啊。 冉星清了清嗓子，拖着虚弱的步伐往前走，手还搭在胃的位子上，“一盒诺氟沙星，”隔着口罩发音都弱了不少，“还有蒙脱石散，”想了想，补充道：“补液盐也来几包吧。” 邱遂辰皮笑肉不笑：“懂得挺多。” 冉星有气无力嘿了声：“就差考证了。” 邱遂辰不答话，沉着脸给冉星找药，而后，依旧没收冉星的钱，甚至还把店关了，要送冉星回家。 冉星还没付款呢就被推出店门，垂眼看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牌子：“不用你送我啦，你关店这样不太好吧？” 邱遂辰把卷帘门哗啦一下拽下来，锁好，回头瞥了冉星一眼，“又不差这点钱。” 冉星：“……”哦。有钱任性啊。 肠胃绞痛是间歇性的。 冉星在下一轮绞痛过后，被邱遂辰搀扶回了家。 冉星哭着也不会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与暗恋对象近距离接触是在这么狼狈的场景下。 夜黑风高。 两人都披着薄外套，冉星痛得直不起腰，邱遂辰有力的大手一只支在冉星腋下，一只搭在冉星后腰上。 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姿态。 但疼痛给冉星带来的体验感不是很好。 邱遂辰在冉星第三次拒绝上医院后，按着冉星报的家门地址，七拐八绕，把冉星安全送进家门。 这间公寓不大，五十多平，是冉星工作后外婆送的开工礼物。 只是下楼买个药，冉星出门前没关点灯。 暖灯将内屋烘托得暖洋洋。 屋子面子不大，邱遂辰一下就把房间打量个透。 小小的房子被冉星布置得温馨整洁。 “不许乱看其他东西，”冉星让邱遂辰自己从鞋柜里找拖鞋，然后指着客厅沙发：“你只能坐在那里。” 邱遂辰换了拖鞋，虚扶着脚步还踉跄的冉星到沙发上，反问他：“家里藏金子了？” 冉星整个人跌进柔软沙发，找了舒服的姿势窝起来，身体是动都不想动了，嘴皮子还是可以动两下：“金价最近跌了。” 邱遂辰轻笑了声，问冉星温开水在哪里。 冉星：“厨房，”停顿几秒，补充：“用那个白色印猫咪的杯子给我装水。” 邱遂辰嗯了声，提着药袋子进厨房给冉患者备药。 厨房在小岛台后头，与客厅有个拐角的视野差。 邱遂辰走进空间不大的厨房里。 只一眼，邱遂辰就认出这是冉星拍摄美食直播的固定地点。 琉璃台上的芍药已经不见了。 现在占领花瓶的是一束橙红色的多头玫瑰。 第5章 护手霜 邱遂辰对花了解不多，但这束橙色芭比较为常见，花苞多又密，小巧可爱，全部绽放时生机勃勃，充满活力，与花主人学生时期的开朗性格相近。 花色与厨房暖色装修相呼应。 邱遂辰在花束前沉默了几秒，脑海里在不断搜索从前的记忆。 邱遂辰不知道这些年冉星经历了什么，把一个好好的人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客客气气。 总归不是什么美好经历。 按照冉星的要求，邱遂辰找到白色印猫咪图案的马克杯，从保温壶里倒了温开水出来，泡了药，掰了颗粒，送到冉星面前。 冉星又去趟洗手间，脸色不算太好，苍白无力。 在邱遂辰的帮助下吃完药，冉星不好意思耽搁邱遂辰的时间，他让邱遂辰回去：“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邱遂辰看了眼时间，再看还窝在沙发上的人，道：“你去床上躺着。” 冉星：“那你早点回去。” 邱遂辰：“你先去床上。” 冉星哦了声，小幅度挪动身体。 小公寓设计的是简单的一室一厅，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室一厅。 单身汉独居，卧室在装修时冉星没安门，仅用一镂空的装饰墙面做隔断，靠阳台的是卧室，近厨房的是客厅。 装饰墙上挂满了小饰品，多是各地风景明信片和毛绒小玩具。 邱遂辰没跟人进卧室，只站在隔断墙前，透过装饰品，看冉星缓步进屋，拖鞋，把身体摔进毛绒绒的被子里。 卧室里没开灯。 邱遂辰去把客厅的大灯关了，仅留了几盏壁灯。 *** 冉星是被渴醒的。 迷迷糊糊不知道怎么趴着就睡着，醒来也迷迷糊糊，睡眼惺忪，没穿拖鞋就往客厅走，一边奇怪客厅的灯怎么没关，一边想着水壶里还有没有温开水。 然后瞌睡虫就被躺在沙发上小歇的邱遂辰的身影吓跑。 冉星下意识轻呼。 思绪回笼。 怔楞在原地，冉星脑子里把睡前所有的故事全想起来了。 邱遂辰睡眠浅，在冉星啪嗒着小碎步下床时就醒了，徐徐睁开眼，黑眸凝至冉星身上。 四目相对。 客厅仅留了两盏壁灯，窗帘半拉着，昏弱的光线一半落在冉星睡得七拐八翘的头发上，一半散进邱遂辰深不见底的眸色里。 两人都把呼吸放慢了下来。 空气中的味道都变成了暖色调。 屋里暖和，邱遂辰脱了外套，白色的套头卫衣搭宽松运动裤，歪着身子半倒在不大的沙发里，抬着下巴看冉星时，冉星喉结上下滚了一圈，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没走啊？” 邱遂辰坐直起身，把压皱的衣角往下拉了些，反问冉星：“饿了吗？” 冉星感受了下胃部情况：“有点儿。” 邱遂辰离开沙发，站起来：“想吃什么？” 冉星看墙上凌晨四点的时钟，思维短路：“这个点没有外卖。” 邱遂辰打断：“都这样了还舍不得外卖？” 冉星：“……” 邱遂辰给意见：“喝粥？” 冉星弱弱地：“你煮吗？” 邱遂辰把问题抛回去：“你自己来煮？” 冉星猛摇头。 邱遂辰去把大灯开了，光线明亮起来，冉星那白脚丫亮得反光，邱遂辰指挥：“去把鞋穿上。” 冉星听话得很，折返回屋里，穿好拖鞋，再出来拿杯子装水。 邱遂辰在厨房里捣腾，冉星问他喝不喝水。 邱遂辰不渴，把柜子翻了一遍，很遗憾的语气：“你的粮仓里只剩这袋东西。” 冉星喝两口水润喉，凑到邱遂辰身侧，看了眼被拿到台面上的一袋红底包装的面线糊。 这东西是班里生物老师年假去南方旅游买回来的手伴礼，冉星吃不惯，这小东西别看分量少，吃是吃不完的，它神奇的会“繁殖”。 但换句话说，面线糊清淡软糯，适合肠胃脆弱的冉患者。 冉星把厨柜里空了的米袋收起来，打开冰箱，“好像还有蛋，”他在面线糊的基础上加了点小要求：“得打个蛋花。” “可以。”邱遂辰把冰箱里的蛋拿出来，起锅煮面。 冉星出去把中岛台上的东西收拾了下，摆好两副筷子，在自己常坐的位子对面也摆了张椅子。 他是想和邱遂辰共进“夜宵”。 可惜邱遂辰最后盛上来的只有一碗带蛋花的面线糊。 面线糊刚出锅，飘着热乎乎的白烟。 冉星伸头往厨房里看，煮面的锅已经泡进了水槽，冉星啊了声：“你不吃吗？” 邱遂辰把面推到冉星跟前：“我等等回去吃香喝辣。” “你在医院都这态度对待患者啊，”冉星现在听不得好吃的食物，“他们不投诉你。” 邱遂辰皮笑肉不笑：“你要投诉我？” 冉星用勺子搅面，散热，干笑：“哪敢。” 邱遂辰叮嘱：“很烫，不要急着吃，对胃不好。” 冉星：“好。” 邱遂辰去把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穿上，冉星吹着碗里的热气，用勺子小尝了一口味道，余光看邱遂辰的动作，放下勺子，冉星：“你要走了？” 客厅的窗帘刚才被冉星拉开了，外头天还是黑的。 不到凌晨五点的时段。 邱遂辰点头，“我白天有个线上会议。”主要是给几个研究生讲课。 冉星想了下，放下勺子，“屋里金子没有，”边说边走到厨房门后，从地上拿起比较小的一袋子：“不过有一些地瓜，我外婆种的，很甜，你拿点回去煮。” 邱遂辰把外套拉链拉好，走到冉星跟前，接过袋子，还挺沉，邱遂辰：“你该不会是想用这袋地瓜抵欠我的那顿饭？” 冉星被逗笑：“学长，我像那种人吗？” 睡过一觉后的冉星气色好了不少，笑起来漂亮的桃花眼变月牙弯弯，声音干净清透，尾音不自觉的上扬。 邱遂辰神色微动，弯起嘴角，略向前倾身，低低一笑：“再叫一声。” 冉星：“嗯？” 邱遂辰不语，直勾勾看着冉星。 半秒后冉星反应过来，试着、小声：“学长？” 语调轻如羽毛，划过邱遂辰的心湖。 邱遂辰向后退开半步，手里拎着一袋地瓜，似漫不经心地语气：“有多久没听过你这样叫我了。” 冉星目光闪了闪：“学长师出高门，我没叫，肯定还有很多学弟学妹叫你啊。” 邱遂辰被这话堵了下。 那倒是。 但就是没有一个叫得这么娇。 话题没再继续，邱遂辰去玄关换鞋，回头交代冉星：“药记得吃。”冉星想要送他，被挡下来：“走了，不用送。” 冉星摸了摸鼻梁，乖乖看着邱遂辰提着地瓜离开的背影。 *** 其实对于上次的“欠一顿饭”，冉星还有些犹豫，不知道邱遂辰是开玩笑的还是开玩笑的。 但既然这顿饭局再被提及，身体好了后，冉星鼓足勇气，私信邱遂辰：“学长，这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邱遂辰刚好拿手机，秒回消息：“有空。” 聊天框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几秒后，冉星看到对面又发来一段：“什么时候，吃什么？” 他俩生活里都是计划性明确的人，当场敲定时间：“周六晚上八点，吃西餐？” 对方：“肠胃好了？” 冉星敲屏幕的手停了下，从表情库里找出“小黄豆皱眉”表情：“还好吧。” 邱医生：“吃中餐吧。” 肠胃炎刚治愈没两天的冉患者：“ok.” 最后选的是一家中规中矩的家常菜，地点在邱遂辰上班的医院附近。 a市人民医院历史悠久，地处市中心，周边老城区多，选中的这家家常菜也开了近三十年历史。 餐馆门面不大，邱遂辰常来吃，轻车熟路，冉星跟着邱遂辰走。 他们来得早，还没到饭点，店里位置多，两人选了靠角落的座位。 落座后邱遂辰就把提了一路的护手霜套盒递给冉星。 冉星在扫码点餐，被推到眼下的精美礼盒吸引住。 邱遂辰正儿八经地道：“容易过敏的皮肤最好多护保养。” 冉星拖长音调，啊了一声，抬眼看面前的男人。 今天周六，两人都不需要值班。 邱遂辰搭了套休闲运动服，剪过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不少，半垂着眼，目光在护手霜礼盒上。 冉星没伸手接。 邱遂辰抬下巴：“送你。” 冉星放下扫码点餐的手机，表情略警惕：“为什么送我？” 邱遂辰张开就来：“地瓜，回礼。” 冉星思路转了两下，才伸手去接礼盒，盒子不重，掂了两下便放旁边空位上，冉星比较感兴趣的是：“好吃吗？” 问的是地瓜，邱遂辰：“不错，很甜。” “全吃完了？” “嗯。” “会一直放屁吗？”冉星询问专业医学人士。 邱遂辰脸上缓缓露出个问号。 冉星补充：“我没多吃，所以不清楚。” 邱遂辰：“……” 冉星一脸好学生求知欲。 邱遂辰叹了口气，满足学生的好奇心：“地瓜是产气食物，一天进食过量确实会产气，但适量的话只要人的肠胃健康，一般是不会一直……嗯。”委婉消音。 “这样啊。”冉星懂了，问题不在地瓜上，在苏英里的肠胃上。 邱遂辰拿手机：“点菜吧，他家卤肉盖饭不错。” 冉星刚才进过点餐页面，对其中一道菜挺感兴趣：“他们家的海蛎煲紫菜好吃吗？” 邱遂辰想了想，刚要评价，身后窜出个熟悉的问候声：“是邱老师吗？” 第6章 相亲 点餐的动作再次被打断。 冉星跟着邱遂辰往声源处望，只见一位已经开始穿短袖的男生在朝他们打招呼。 来者是邱遂辰带的男规培生，名曰纪风华，纯纯东北大个头。 邱遂辰放下手机，给了纪风华一毫无温度的眼神。 纪风华先嗨了声，自圆其说：“哦哦真是邱老师啊，邱老师打扰了，邱老师再见。”然后饭也不吃了，拔腿就跑。 冉星刚想打招呼，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冉星：“这？” 邱遂辰继续点餐：“别他，我一学生。” 冉星碰了碰身侧的护手霜礼盒：“他不会到处说吧？” “到处说什么？” 冉星被问住。 邱遂辰表情纯粹。 冉星嘴角轻轻一撇。 好呗，能说什么，不就是一学生撞见俩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起吃顿饭嘛。 邱遂辰不逗冉星乐了，缓声解释：“他性子闷，不是乱说话的人。” 冉星半信半疑。 “这家菜味道不错，”邱遂辰进入吃饭状态，“你说的那个紫菜煲味道还可以，想吃就点。” 冉星：“好。” 中餐烟火味浓，热乎滚烫，餐馆气氛暖洋洋。 而另一边，被老师评价为“不乱说话”的小纪同学离开餐馆，另选旁边一家牛肉面馆，边点餐边拍一拍冷师妹的微信头像，炸她一句：“你绝对想不到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大瓜。” 冷玲玲在宿舍泡面配文献，脾气很暴躁：“有屁快放。” 纪风华：“邱老师的瓜。” 冷玲玲、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师兄！饿饿！饭饭！” 纪风华，坐地起价：“补我三天的病历。” 冷玲玲：“……你踏马。” *** 这顿饭冉星吃撑了，菜色味道好吃到卷舌头，结账时冉星找老板要了餐馆名片，准备下次点外卖回去吃。 邱遂辰要开车送冉星回家，这回冉星没拒绝。 第一次坐邱遂辰的车，还是上次那辆黑色奥迪。 车内清洁干净，有股淡淡的不知名香气。 两人话不多，邱遂辰安全把人送到小区楼下，冉星礼貌性咨询：“学长，上楼喝杯水？” 邱遂辰摇下车窗，人没下车，拒绝了冉星的邀请：“还有点事，下次吧。” 冉星回以：“好的，下次再约。” 客套话说到位了，今天的约饭也就结束了。 冉星回家洗了个澡，时间还早，冉星摆烂了一阵，窝在床上打了把游戏。 但晚上的睡眠质量有点不太好。 海蛎和生蚝都算牡蛎科，滋阴补血。 一整个后半夜，冉星做这许多稀奇古怪和邱遂辰有关的梦。 梦里自己和邱遂辰喘得厉害。 次日醒来，冉星顶着张燥红的脸，懊恼地起床洗床单。 为洗去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冉星一口气做了两套卷子，准备好两篇范文，再备了一堂文言文课程。 一个周末就这样乱七八糟地过去了。 距高考还有两月不到的时间，高三语文组安排了一周两次的模拟测试。 周一一早语文课，冉星就把第一场模拟测试安排起来。 突击考试，发试卷时学生们统一嗷嚎上几声。 冉星板正着张脸，坐在讲台上监考。 讲台下是一群埋头奋笔疾书的高三学子。 班里一片安静，仅有唰唰的写字声，偶尔卷子翻页的唦唦声。 还没正式入夏，气候清爽。 半开的窗外，新冒出枝芽的树叶偶尔随风飘动。 静谧的周一大早，冉星恍惚间，走了会儿神。 冉星想起大学那会儿的事。 邱遂辰他们临床医学的课程比其他专业都要紧凑。 偶尔冉星没有专业课，就会假扮邱遂辰的同班同学去蹭人家医学院的专业课。 邱遂辰性子安静，冉星活泼闹腾，跟在邱遂辰身边叽叽喳喳，缠人得很，专业课也是冉星没皮没脸求着邱遂辰带他，他才有机会进教室蹭课。 那天也是这样舒服的早晨，冉星跟邱遂辰听内科讲课。 奈何隔行如隔山，冉星看不懂黑板上教授写的什么肾上腺皮质功能、糖皮质激素功能，听得迷迷糊糊，搞不明白。 不懂就算了。 安安静静看邱遂辰上课就行。 邱遂辰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学霸人物，课堂上从不开小差，讲台上老师讲什么，邱遂辰就在笔记上写什么。 冉星单手支着脑袋，安静欣赏邱遂辰奋笔疾书的勤奋模样。 窗外是满树叶随风飘动的飒飒声。 一切美好到像浩瀚天际边上的月，梦幻得过分。 冉星心里一直住着个叫邱遂辰的白月光。 即便后来出事，冉星也不舍得把邱遂辰从心上摘掉。 这么偏执的暗恋程度只有冉星外婆知道。 外婆知道他心里有个忘不掉的神秘男人。 可随着年纪和时间的增长，外婆更偏现实主义，同性可婚后冉星没逃过外婆给他安排的“相亲”决定。 工作这几年偶尔相过几次，但除了吃顿饭就没有了后续。 年少时的邱遂辰太过惊艳，以至于后来冉星看谁都少了那么点意思。 现实主义的外婆给的念是：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开始。 比如相亲就是一段新故事的开始。 冉星对外婆是尊敬的，每次外婆给的相亲任务冉星都没拒绝。 他会乖乖赴约，但赴约后的结果，那就不一定乖了。 这次的相亲对象外婆只给了个碰面地址，美名其曰：“拆盲盒，留惊喜。” 冉星得到消息后还笑外婆：‘’时尚啊，知道我们年轻人喜欢刺激的小花样。” 外婆：“是怕你见了照片，瞧了模样，连出来和对方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外婆对冉星的评价时髦又现实：十级颜控者，冉星本星。 颜控本人在忙碌的工作中抽了个下午没课不用留校的时间赴了这趟相亲。 外婆定的是家富有情调的下午茶咖啡厅。 冉星到后和服务员报了预定的位置，服务员核对信息时直接把冉星觉得有点羞耻的内容念出来：“您是陆老太太说的下午会来相亲的冉先生吗？” 冉星：“……” 捂脸。 服务员得不到回应，尽职尽责，原话又问了一遍。 冉星闷闷地点头，声音小到不行：“……嗯，是。” 服务员：“好的，这边请，老太太给您预定的位置在这儿。” 冉星：“……” 他是听出来了，这间咖啡厅八/九不离十是外婆投/股的地盘。 服务员把冉星带到了幽静的小角落。 桌子被布置过，摆了一束红玫瑰。 相亲对象还没到。 冉星深吸口气，算了，只希望不要在这么尴尬的场面下遇到什么认识的人。 面前的红玫瑰亮得刺眼。 *** 纪风华平时其实不那么八卦的。 但这次的八卦对象是他家那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邱老师。 纪风华耐不住了。 也就是这样普普通通下夜班的日子，像往常一样普普通通的到宿舍楼下的咖啡厅喝喝咖啡、拿平板装逼看看学习材料，就让他撞见了上回与邱老师“为一盒礼物在餐馆纠缠不清”的男性朋友。 纪风华记性好，尤其老师的这位男性朋友长得好，红唇白齿，眉清目秀，桃花眼滴溜儿水灵灵地迷人呢。 和他们邱老师简直是男才男貌，天造地设。 这会儿，乍一听对方是来相亲的，纪风华坐不住，不淡定，前线人员立马汇报消息，顺带要点儿利息，微信一句话就过去：“老师，我觉得今天上午说的一晚上看完文献第二天导读的事情可以商量一下。” 邱遂辰的消息回得挺快：“讨价还价？” 纪风华感觉自己能横着走了：“我这儿有个交易想和老师做。” 时间一晃半小时过去。 在冉星不准备继续等待相亲对象的时候，门外匆匆进来一男子，男子健步如飞，目标明确，直往冉星这桌走过来。 脚步最后停在冉星面前。 冉星唰地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目瞪口呆：“学长？” 今天百分之九十不可能会出现在这儿的邱遂辰因急步走还带喘了几口气，站在原地沉着张脸平复气息，前额碎发乱了好几根。 冉星第一次在邱遂辰身上看到“狼狈”两个字，有被惊到，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是学长吗？” 邱遂辰薄唇抿成线：“你看是不是。” 冉星卡带。 邱遂辰调匀呼吸，低眉，瞥眼桌上刺目的红玫瑰。 冉星大脑硬件烧翻了。 ……啊。 是他想的那样吗？ 外婆这次，这么给力的吗？ 是在相亲市场冲会员了吗？ 盲盒整这么贵的款？ 那那那？ 如果是学长，迟到半小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光站着不是事，咖啡厅里本就安静，冉星让邱遂辰坐下，极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压低嗓音问对坐的人：“学长喜欢男生？” 才平复好心情的邱遂辰又给气笑。 红玫瑰横在两人之间。 邱遂辰看着冉星，小学弟脸蛋红扑扑，像被红玫瑰渡染了色。 “只是想确认一下，”冉星只觉脸有点烫，稳着语调让情绪保持镇定：“我外婆年纪大了，”冉星指指脑袋的位置，“有时候稀里糊涂，就怕介绍人和你说我是女的。” 邱遂辰扯了下嘴角，有些话要先解释清楚：“冉星，其实。” 冉星歪头：“什么？” 邱遂辰坐正：“我……” 身侧突然地，又蹦出个男人来。 陌生男人目标明确，略过邱遂辰，直往冉星跟前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冉星被吓了一跳。 “你好你好，你是冉星吧？”陌生男人朝冉星频频点头，就差鞠躬问好：“我叫宋书远，我奶奶经常找你外婆庄园买水果，”男人口齿伶俐，长句话说得不带喘气：“她们说你也快三十岁了还单身，介绍咱们俩认识认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叫宋书远的男人开口就是一顿输出。 冉星刚接通的脑袋又烧了几条，很快听明白，缓缓站起身，粉嫩嫩的红脸蛋唰地变苍白。 他他他他、认错相亲对象了！ 冉星张了张嘴，把眼里大大的疑惑转向邱遂辰。 宋书远这才注意到对坐男人的存在，表情一窒，疑声：“你是？” 邱遂辰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路人甲。” 路人甲同志视线越过宋书远，对冉星蹦出两字：“走了。” 冉星急忙：“学长。” 路人甲学长：“有事电话上说。” 冉星闭上嘴，眼儿巴巴的。 刚加入的宋书远分不清状况，“你们认识啊？” 冉星压下嘴角，没回话。 邱遂辰走远几米，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刚才的位置。 红玫瑰愈发刺眼。 冉星比那相亲男矮了几公分，半垂着脑袋，耸拉着肩膀。 他没追上来，像被邱遂辰丢弃的可怜孩子。 相亲男背对着邱遂辰，不知在对冉星说什么，手舞足蹈，背影看着很激动。 和冉星情绪不高的样子形成了对比。 邱遂辰眸色沉沉，没再犹豫，折返回去，粗声粗气：“你家煤气关了吗？” 自我介绍被打断的宋书远：“啊？” 冉星僵着的脸还没调整好表情，邱遂辰杀回来的话让他哽了两秒，旋即，冉星坚定地点头：“没有。” 邱遂辰：“那还在这里干嘛？” 宋书远：“……” 冉星拔腿跑到邱遂辰身边，才清清嗓子，开口，和真正的相亲对象说了第一句话：“这位……嗯，”冉星甚至连对方的自我介绍都没认真听，“这位大哥，你刚才有点冒犯我了，我还没满三十岁，现在正是能挑的年纪，”说着，冉星拿起手机，亮出时间，“你迟到了半个多小时，”点点自己的下巴位子，让对方注意下脸上没刮干净的胡须，“还有点不修边幅，”最后下结论：“抱歉哈，你有点长在我雷点上了。” 宋书远：“……” 邱遂辰飞快低下头，掩住眼底幽幽溢出的笑意。 *** 四月天的傍晚，夜幕比春天来得晚。 走出咖啡厅，太阳刚落山，空气里还残留一丝温热。 邱遂辰的车停在对面楼盘的临时停车点，冉星跟着邱遂辰走，有点好奇：“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刚给纪风华放水少看一篇文献的邱遂辰：“路过，买咖啡。” 冉星信了：“哦。”看邱遂辰空荡荡的手，又问：“没买咖啡？” 邱遂辰瞎说：“那家不好喝。” 冉星点头：“是，我外婆投资的店基本不太行。” 邱遂辰：“……”还是可以改口的，“装修不错。” 冉星笑了两声。 邱遂辰在地下车库找到车，冉星上副驾。 车内光线昏暗，冉星低头找了半天才插/上安全带。 卡扣咔哒上锁。 冉星问往哪走，邱遂辰没急着发动车，他转头：“我有没有什么长在你雷点上的地方？” 没想邱遂辰记着他刚才的胡说八道，微挑眉，蹭车的冉星嘴很甜：“学长整个人都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邱遂辰懒洋洋：“这样啊。” 又问：“我是不是把你相亲搞砸了？” 冉星摊手：“反正我本来也不是很想来相亲。” “是家里人催吗？” “老人家嘛，多多少少是有点着急，”冉星晚上还要和外婆道歉今天的事情呢，“她怕以后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邱遂辰：“那。” 冉星侧目：“嗯？” 附近有车进来，近光灯从邱遂辰的车前晃过。 昏暗的车厢内短暂有了光源。 邱遂辰借着光亮，寻到冉星漂亮的桃花眼。 两人对上视线，邱遂辰嘴角弧度加深，慢条斯道：“要不要和我相亲？” 第7章 花 直到车停在花鸟市场停车场，冉星才从邱遂辰那句相亲的话中回过神。 这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像沙漠里口渴的人突然被丢进大水缸？还是像困得要死的人被扛上席梦思大床？ 不，这些形容都太庸俗了。 冉星心脏在疯狂跳跃。 此时此刻，他一直想要拥有的那片星海，在主动向他靠近。 冉星想要尖叫跳跃，或者欢呼雀跃。 但冉星保持住冷静，不能让邱遂辰觉得自己毛毛躁躁。 邱遂辰把车停好，征求意见：“我可以和你一起逛吗？” 冉星声音有些抖，下意识：“为什么不可以？” 邱遂辰形容出这一路冉星紧绷着的表情模样，猜测：“我以为我刚才的话吓到你了。” 冉星摇头，“学长，”他只是被惊喜到，“我没那么不惊吓。” 邱遂辰语气变得小心翼翼：“那、是接受我刚才的提议吗？” “嘘。”冉星竖起食指，挡住邱遂辰后面的话。 邱遂辰鼻音发声：“嗯？” “学长，给我点儿思考时间。”冉星声音温和轻柔。 邱遂辰瞧冉星那小巧精致的脸蛋，皮肤又白又薄，在邱遂辰的注视下，白皙慢慢变粉、粉嫩加深，最后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冉星自己把自己说冒烟了。 尤其邱遂辰的回应：“那我等你。” 让气氛变得更加旖旎。 西郊区这边的花鸟市场占地面积不算太大，里里外外花不到半小时就能逛完。 春夏之交的季节，百花齐放，家家户户门前篮兜里都塞满了鲜花，品种多样。 邱遂辰不买花，跟着冉星从这家逛到另一家，冉星在这些百花中未对某枝情有独钟。 冉星没看到喜欢的。 咖啡厅的红玫瑰过于明艳招摇。 冉星更喜欢的是芍药的翩若仙仙，古典含蓄。 但现在不是芍药的季节，偶有一两家卖的铁蛋质感不是很好。 逛了一圈，冉星放弃买花，只买一株圆头圆脑的嘉文丸子。 付钱后冉星把多肉递给邱遂辰。 邱遂辰受宠若惊：“送我的？” 冉星对着植物比划了个圈：“这个养得好的话会开出一整环的小花。” 听着怪有趣，邱遂辰接过来，打量着肉球外圈的软刺，：“为什么送我？” 冉星让声音尽量平静：“因为我想和你相亲呀。” 前一秒还矜持说要思考时间，后一秒就说想相亲。 邱遂辰掂掂掌心里多肉的重量，要问清楚：“是开了小花才能相亲吗？” 冉星顶着热乎乎的脸蛋：“没开花也可以。” 邱遂辰笑了笑，声音像水里冒出来被戳破的泡泡，在冉星心湖上噗通噗通响，连声音也在荡涟漪：“好啊。” 冉星耿直脖颈：“嗯。” *** 邱遂辰捧着多肉，转身进了家花卉店，买了能装下一小颗多肉的陶瓷盆，把多肉成功移植进新盆里后，邱遂辰又买了一束多头玫瑰送给冉星，两人才结束这段花鸟市场之旅。 冉星抱着爱丽丝泡泡回家，翘起的嘴角就没压下来过。 厨房里上次的那束橙色芭比已经过了花期，花瓣奄奄的。 冉星将它们收拾起来，给新来家里的爱丽丝泡泡醒花、修枝、插瓶。 这是邱遂辰第一次送冉星的花，冉星宝贝得和金疙瘩似的，连剪枝叶都不舍得太用力。 爱丽丝泡泡在家里漂亮了好几天。 周五跟完晚自习后，冉星迎来了近期最闲的一个周末。 周六上午接到外婆的电话来念叨上回相亲的事，搪塞过去后，下午冉星就没有其他事，索性去超市买食材，他有段时间没上超星直播，这会儿有空，录点素材发动态。 今天要做的是紫菜煲海蛎。 第一次做，开录前冉星搜索了些教程视频，先把步骤学好，才敢在粉丝观众面前表演。 邱遂辰的周末不比冉星轻松，年轻医生总在为学术贡献私人时间，周六线上参加教授新课题讲座，周日阅读最新疾病文献指南。 休息时间以眼睛疲惫程度来决定。 邱遂辰周六一个白天都在和新课题奋斗，半夜三更才停下来，放慢学习的脚步，拿手机看了会儿未读新消息。 信息栏里躺着一条“一颗小星星”六小时前上线的提示消息。 邱遂辰摘掉防蓝光眼镜，揉揉酸涩的眉心，躺进沙发里，轻车熟路点开超星直播软件。 “一颗小星星”已经一星期多没发新作品了。 邱遂辰挺好奇今天冉星准备了什么美食。 错过了直播时间，邱遂辰看的是回放。 熟悉的视频框里呈现出那片熟悉的厨房陈设。 视频里的冉星穿了件白色短袖，短袖胸前布料上印着一只可爱的卡通恐龙。 步入夏天，室内基本是可以穿短袖的温度。 邱遂辰视线稍偏，看到冉星身后的琉璃台上，爱丽丝泡泡被打得整齐漂亮，橙粉相间。 一颗小星星在这条直播链接文案上直白的打出【挺喜欢吃这道菜，第一次做，不合的地方大家评论区指导。】 屏幕里的男人在台面上挥动坚实的手臂，动作有条不紊，先洗净了紫菜，再清洗海蛎壳。 邱遂辰是看出来了，冉星真对这道菜感兴趣。 但是这家伙知不知道，年轻气盛的单身男青年，多吃这些会有什么影响？ 邱遂辰思想泛开，低笑声在空荡的房间回荡。 很突然的，在这漆黑的寂静深夜，他想和冉星聊聊天。 微信聊天框里记录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内容。 从相亲事件后两人断断续续有在联系，频率不高，早安和晚安占据大半。 邱遂辰在输入法上敲敲打打，发送一句：“花枯萎了吗？” 半夜十一点半，冉星都把手机充上电准备睡觉，被邱遂辰发来的消息打断。 床头阅读灯亮着光，冉星翻身下床，拔掉充电线，拿着手机跑进厨房，开起氛围灯，对着开得圆圆润润的爱丽丝泡泡们一通连拍，选上几张角度不错的，连发给邱遂辰，并注：“还活着。” 那头窗口显示“正在输入”状态，几秒后，对方：“好看。” 冉星坐到中岛台前的高脚椅上，手肘靠上桌面，厨房灯没关，光照散到客厅里。 冉星脸上的喜悦被照得亮堂堂，他把刚才的几张照片重新点开，仔细观赏，愈发觉得自己技术高超，拍得好看。 两人的话题没结束，邱遂辰问了冉星周末安排。 冉星没有什么安排。 邱遂辰想到一个问题：“需要和你身边的朋友说我们的事情吗？” 冉星找了个尴尬模样的小黄豆表情发送，说：“我朋友不多。” 邱遂辰发了个ok的手势：“我不介意我们的关系被你的朋友们知道。” 冉星起身去把厨房灯关了，顺着卧室那盏微弱的阅读灯方向走，重新躺回床上，冉星问：“我们什么关系呢？” 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邱遂辰关掉电脑，来到露台上，仰头望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漆黑夜幕。 想象不出来冉星现在是什么表情，是严肃呢，还是在开玩笑。 邱遂辰试探地：“暧昧关系？” 等半天只等到这个回复的冉星：“……这。” 邱遂辰补充：“相亲后在进一步接触的关系？” 冉星在床上打了个滚，把床被卷成块，压在脚下：“我们没相亲。” “也是，”邱遂辰退出聊天界面，在工作群聊里找出下周的排班表，研究一番，心里有了个底，才敢做出邀请：“那我可以以相亲的名义，约你吃晚饭吗？” 冉星抖了一下，没拿稳手机，手机脱落，掉下来，砸到冉星左边脸。 冉星哎呦一声坐起来，捂着脸缓半天，垂下脑袋，手机屏幕还亮着，里头邱遂辰那串话不是幻觉。 这。 来真的啊。 *** 当然是来真的。 邱遂辰才不是玩弄感情的人。 但从那晚后隔了四天，两人都没敲定“相亲地点”要约在哪里。 今天外头下着小雨。 空气闷潮，一上午邱遂辰带着学生忙着查房、收病人，好不容易喘会儿气，纪风华和冷玲玲就开始东翻西找，还带着其他组的同学一起找医生办公室的空调遥控器。 这天气忙起来，热得眼镜能起一层雾。 找翻天也没找到遥控器，隔壁组的学生擦掉眼镜上的雾气，去外头找护士问遥控器。 冷玲玲回到座位，拿起刚查房时主任提出的几个问题要请教邱遂辰，一转身看到他们向来不苟言笑的邱老师翘起唇角在玩手机。 冷玲玲哇塞了声，靠近邱遂辰，难得话多：“老师，我发现你最近上班经常摸手机。” 冷玲玲声音不大，只有纪风华转视线看过来，一起好奇起来。 “观察得很仔细，”邱遂辰把冉星发来的兔子卖萌表情包加入收藏，放下手机，回复冷玲玲：“如果你早上给二十三床查体的时候也这么仔细就好了。” 冷玲玲：“……”很生硬的扯开话题，“老师，你桌上的多肉好好看。” 纪风华嗤笑：“你是没什么硬夸啊。” 明明就一颗普普通通的连花都没开的丑多肉。 冷玲玲瞪了纪师兄一眼。 桌上的小肉球被夸，邱遂辰接话：“是很好看。” 这颗是他前两天路过花鸟市场买的，个头比家里冉星送的那颗矮，样式也没冉星送的那颗好看。 但店家说这颗肉球夏天能开出小黄花，邱遂辰脑海里冒出冉星说的那句“可以开一环的小花”，等反应过来，邱遂辰已经付款买了这颗小肉球。 想着缘由，邱遂辰嘴角和眼角又向上翘了些弧度。 冷玲玲：“……” 纪风华安静了几秒，他好像t到了什么点，先前通风报信后他默默离开咖啡馆，没敢蹲邱老师私事的后续，他相信他们英俊的邱老师能稳住局面。 如此看来，好事将近。 这传情的多肉都送上了。 纪风华觉得自己牛逼坏了。 冷玲玲隔空对突然傻笑的师兄对口型：“你没事吧？” 纪风华卖关子：“你不懂的。” 今天的工作不多，邱遂辰和冉星的“相亲”约在了今天晚上。 冉星下午没课，晚自习年段安排了英语听力和英语小测。 布置好语文作业，冉星就在坐等下班。 墙上时针分针一圈圈转，滴答滴答。 冉星已经在想等会见面要说什么话。 可惜临到下班，冉星被邱遂辰放了鸽子。 邱遂辰的消息简洁明了：“抱歉，刚收了个绿色通道上来的脑出血患者，我要加班。” 消息提示音响起时冉星还以为邱遂辰提前到学校来接人。 拿起来看后才知道是提前来道歉。 坐冉星前面的三班吴老师拎包起身，和冉星说：“我绕去主任办公室一趟，先走了。” 冉星嗯哈了声和人道别，视线幽幽地又回到消息上。 邱遂辰还附了张工位的照片过来。 照片是随手拍的。 冉星点开。 邱遂辰工位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照片只拍到一半的电子医嘱，隐去眉头的患者信息。 工位没什么装饰品，就一台式电脑，一叠用过的a4纸，还有显示屏下方一颗丑丑的多肉。 丑丑的多肉冉星见过，就在邱遂辰买回它的那一天，邱遂辰特地拍过特写照让冉星瞧。 冉星已经笑过邱遂辰被商家坑了冤种行为。 言归正传，冉星回复邱遂辰：“嗯，没事，你先忙。” 那头：“好。” 然后就真去忙了，聊天截止。 冉星不着急下班了，慢悠悠把桌上的东西干净，倒掉脚边的垃圾。 他脑海里是有闪过要不要上人家单位去等人下班的想法。 想法只冒出来一秒就被冉星自我否定掉。 这又不是在当年的学校。 他们不再是读书时无拘无束的大学生。 人家单位还有其他同事在。 冉星没有从前那股勇气去凑人家工作上的热闹，与其去冒险给邱遂辰添堵，还不如想想晚上吃点什么，是牛肉面还是云吞面。 办公室里没晚自习坐班任务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办公室，有的老师已经把靠边的电灯关了。 室内一片光一片暗。 冉星拿好包，也跟着离开办公室。 今天准备走南门出去，坐18路公交车，到公园南路下车，去那边的牛肉面店吃碗面再回家。 一切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邱遂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铃声叮叮当当。 冉星接听起来，那头邱遂辰的声音低沉好听：“你下班了？” 冉星走得慢，还没到校门口，拿着手机，目光远眺，远远看着刚过站的18路公交车，他道：“刚下班。” 邱遂辰：“我们医院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烤肉店。” 冉星停下脚步，他能听到邱遂辰电话背景里有护士站呼叫铃的声音。 “我大概一小时后能下班，”邱遂辰估算了时间，语气里带着点儿小心翼翼，深怕冉星拒绝：“你要不要过来，等我下班，我们一起过去吃？” 第8章 第一次 市人民医院距冉星学校有段距离。 冉星倒了两趟车才到达目的地。 一下车，雾蒙蒙的天空断断续续飘下雨丝。 冉星没带伞，加快步伐，根据邱遂辰给的地址，找到住院部五号楼。 楼层有医护专梯，邱遂辰在消息里的意思是让冉星到后联系他，他让同学下楼接。 冉星知道他们在忙，没好意思多麻烦，左右不过几分钟的路，冉星跟着一群病人和家属挤进普通电梯，摇摇晃晃上到四楼神经内科病区。 病区比门诊安静。 冉星戴好口罩，询问推治疗车路过的护士：“你好，请问医生办公室在哪里？” 被问的护士停下脚步:“你找哪个医生？” 冉星：“邱医生。” 护士指了个方向，“里头第二间。” 冉星顺着方向看去：“好的，谢谢。” 办公区域门前走廊没几个人，冉星数到第二间，办公室门大敞着。 正是交班时段，动作快的已经洗手换衣服下了班，动作慢卡点收病人的还在加班。 三间连着的办公室走了一大半人。 冉星还没进屋，工位距门最近的邱遂辰突然抬起头。 两人视线意外在空中交汇。 触不及防。 两人愣住，旋即，无声朝对方一笑，都戴着口罩，只露出弯弯的眼角。 还在等下楼接人的纪风华也注意到门外动静，挤在邱老师工位的身体移动，唰地一下跑回角落去。 纪风华知趣，给俩暧昧期的青年点儿小空间。 邱遂辰把写一半的病历保存下来，起身走向冉星。 冉星还笑着张脸，注意力放了几分在邱遂辰那身半旧不新的白大褂上。 白大褂衣角有几条被蓝黑笔涂鸦的痕迹。 穿白大褂的邱遂辰冉星从前没少见。 医学院有规定，上临床系实训课必须穿白大褂才能进教室。 实训楼距冉星的教学楼近，每次邱遂辰有实训课，冉星翘课都要去人家楼下蹲点、接邱遂辰下课。 黏人得很，逃课行为没少挨邱遂辰的骂。 时过境迁。 昔日少年与眼前男子轮廓重合，好像什么也没变，还在原来基础上多了些截然不同的气质。 岁月将邱遂辰磨炼得更加沉稳，眉宇间早卸了年少时的青涩。 邱遂辰高大的身影挡在冉星跟前，不让屋子里其他人看热闹，他问：“怎么自己上来了？” 冉星隐在口罩下的表情控制不住微笑，道：“给你惊喜。” 邱遂辰很配合：“惊喜到了。” 冉星乌黑的眼睛亮晶晶。 邱遂辰将人领到隔壁休息室，搬了把椅子给冉星坐，“喝水吗？” 冉星摇头：“不喝。” 邱遂辰还是去接了杯水放桌上，“你等我一会，”印着医院logo的纸杯放到冉星手边，桌上还有其他东西，有用塑料袋随意兜着的水果，也有一些横七竖八摆着的袋装饮料，邱遂辰让冉星不要客气： “无聊了吃水果，喝饮料。” 冉星觉得他的语气像在哄小孩，摘掉口罩，歪头，嘴角翘起来：“我懂，你放心去忙。” 冉星头发长了不少，最近太忙没去剪，偏脑袋时顶上几根不乖的发丝跟着一摇一晃。 邱遂辰压下想摸摸冉星乖乖脑袋的动作。 要早下班就要赶紧工作。 邱遂辰不想让冉星等太久，回办公室后加快工作收尾速度。 窗外夜色渐浓。 冉星坐在休息室的灯光下，没去动桌上的东西，只喝了两口邱遂辰倒的温开水，然后开始发呆。 这六年来冉星都不敢想，自己还有机会等邱遂辰下班。 中途有夜班护士进来拿东西，看到休息室里的陌生面孔，护士诶了声，询问这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年轻人：“你是？” 在无聊数地砖的冉星抬起头，回道：“我是邱医生的朋友。” “哦哦哦，”那护士把保温杯里的水装满，指指桌上的东西：“有水果，可以吃。” 冉星客客气气：“好的，谢谢。” 半个多小时后，邱遂辰换掉白大褂，拎着杯奶茶过来接冉星。 冉星把一次性杯子里剩下的水倒进水槽，纸杯丢掉。 邱遂辰把奶茶递给冉星，“刚护士说我朋友在这里等太久，”他解释奶茶的由来：“要我记得用奶茶安慰下这位愿意等我下班的朋友。” 奶茶是冉星平时常喝的那家，冉星没客气，小声说了谢谢，把奶茶杯从袋子里拿出来，看清杯身上的标签：“三分糖，你的呢？” 两手空空的邱遂辰：“只有一杯。” 冉星便把奶茶装回袋子里，打算着：“等下我给你买一杯。” 邱遂辰要拒绝，冉星打断：“我也要安慰下这位加班的朋友。” 话术学以致用，邱遂辰眸光闪动，拒绝的话吞回肚子里去：“走吧。” 他伸手去拿冉星的背包。 冉星今晚没有作业要批改，包不沉，想自己拿回来，被邱遂辰挡了动作，“你提奶茶。” 冉星就改手去扯挎包上的拉链：“邱医生，包要拉好，不然东西会掉出来。” 邱遂辰配合，换了个姿势背包，调整音调：“这样背正确吗？冉老师？” 冉老师小声叫邱遂辰别学他说话，提着奶茶往外走，又被邱遂辰叫住：“冉老师，电梯在右边。” 走左边的冉老师：“……” 哦。 *** 外头小雨停了，地上还留着湿漉漉的痕迹。 烤肉店距医院也就两公里左右，邱遂辰怕等会还下雨，索性开车过去。 下班时间点，一路停停堵堵，邱遂辰碰上了三个连续的红路灯。 两人有时间，都不急，车载音响里放着舒缓轻音乐。 挡风玻璃四周还挂着些没干的小水珠。 邱遂辰在第三个红灯前停下来，转头问冉星：“刚才下雨，怎么过来的？” 冉星手里捧着奶茶，没拆开喝：“坐公交车。” 邱遂辰：“有驾照？” 冉星掂量用词：“有四分之一。” 邱遂辰顿了下，“科目一啊。” “太忙了，”冉星摸摸鼻梁，“科目二还没练。” 前方红灯变绿，邱遂辰收回注意力，跟着导航往前开，对于驾照的事他只道：“放假有空多去练，你脑子聪明，很快就能学会。” 冉星不太认为邱遂辰这是在夸他的意思，讪讪地：“好。”心里补充：再说吧。 邱遂辰余光瞥向那晃悠悠的奶茶杯：“奶茶不喝？” 冉星唔了声：“下车再说。” 车是邱遂辰的，冉星没有在别人车上吃东西的习惯，弄脏了不好说。 邱遂辰像猜到冉星在想什么，眼神沉了几分，没再说话。 烧烤店隔壁就有家奶茶店，冉星顺手点了一杯奶茶给邱遂辰。 烤肉店生意红火，老板说只剩下门口的一小桌，小桌空间拥挤。 两人没多大讲究，有位就坐。 老板娘给搬了板凳过来，邱遂辰和冉星并肩坐一排。 位置确实小，点餐的时候两人胳膊肘碰来碰去地打架，奶茶杯都要挨着放一块。 冉星在菜单的嫩牛肉片上打钩，对邱遂辰说：“等下我胳膊肘给你手臂撞淤青了。” 邱遂辰作势往旁边侧开身，开玩笑：“那我等下这个姿势吃。” 冉星看那别扭的坐姿：“学长最好能坚持这个姿势不动摇。” 邱学长在菜单上又勾了两样菜，服务员来收菜单时，冉星小声提醒邱遂辰赶紧坐好，服务员瞧着，笑说：“两位觉得挤的话，一位可以坐对面。” 说罢服务员要帮他们把座椅移出来腾空位。 冉星和邱遂辰异口同声地拒绝：“不用，没事，不会挤。” 服务员停下动作，看两人的眼神都带了古怪的味道。 冉星和邱遂辰：“……” 菜品陆续上齐。 烤肉店有帮烤服务，刚经历社死的两人拒绝此项服务。 最后就是邱遂辰负责烤，冉星负责吃。 这家店的酱汁和肉质得到冉星一口又一口的好评，心情跟着好上几个档次，一开心就把话说开：“这还是我第一次相亲吃烤肉。”平时外婆安排的相亲，要么在高档西餐厅，要么在逼格高的茶馆或咖啡厅。 一切以优雅为主。 好不好吃另说。 邱遂辰又给冉星夹了几块烤得外焦里嫩的牛肉片，语气像不经意似地：“经常相亲？” 邱遂辰表情淡淡，冉星反问回去：“你没有？” “没有，”邱遂辰掀了下眼皮，“没时间。” 这话，冉星想起某件事，故意问：“你读完医了？” “学无止境，”邱遂辰拿起片紫苏叶，把沾好酱料的肉包进叶子里，“没有读完这一说。” 冉星压了压嘴角：“哦。”那以前还用这话搪塞我。 后面的这句冉星把它和肉一块咽回肚里去，牵扯太多过往的事，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讨论这件事。 邱遂辰把卷好的肉一口吃掉。 话题聊到学习，冉星就谈起了邱奕宇的成绩。 冉星把邱奕宇近况总结了一下，邱遂辰边听边点头：“当班主任不轻松。” 冉星咬着奶茶吸管，谈起工作，那得有说不完的故事：“我同事前两天还和我吐槽有一年，她约会时接到医院急诊的电话，医院那头说她班上的学生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去酒吧喝酒，醉在酒吧让人打电话叫了120送急诊去，医院和酒吧联系不上父母，最后让我同事去医院接人。” 邱遂辰用公勺把烤架板边缘凹槽里的蒸蛋糕铲下来，大半舀到冉星的碗里，侧耳倾听冉星说的内容，“这事还挺常见，”邱遂辰提了自己的经历，“我刚工作那年在急诊科轮转，也遇到过类似的。” 冉星竖起耳朵。 邱遂辰让冉星趁热吃蒸蛋，补充刚才的话：“不过情节比你说的这个严重得多。” 冉星眨眨眼：“然后？” 邱遂辰笑：“不能说。”这是患者的隐私，邱遂辰点到为止。 冉星哦了声，他明白，没多问，趁热把蒸蛋糕吃了，竖起大拇指：“连蒸蛋都好吃啊，这家店确实不错。”味道百分百合冉星的口味。 邱遂辰：“这家老店铺。” 冉星又包了块肉吃，放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邱遂辰目光悄无声息地往手机屏幕上移。 冉星抽纸巾擦干净手，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本市的座机号。 冉星朝邱遂辰比了个暂停手势：“你等等，我接个电话。”也没避开邱遂辰，直接就接起来听，说话声音轻缓：“喂，你好。” 电话那头，陌生的声音，说着陌生又有点耳熟的话：“打扰了，这是a市人民医院急诊科，请问您是王雪的班主任吗？” 冉星：“……” *** 冉星从没想过“一语成谶”这形容词有一天会用在他身上。 前几分钟还在说别人的案例，下一秒就让冉星给摊上。 班里叫王雪的女同学因为复习压力大，翘了晚自习，骑自行车出校门遛弯放松，结果不遵守交通规则，和一辆小轿车相撞，从自行车上滚下来，伤得不轻，被120送到抢救室。 烤盘上的烤肉滋滋冒油，热气腾腾。 冉星食欲瞬间被抽干。 通话内容让邱遂辰在旁边听了几句，大概猜出事情经过，他叫来服务员，结了这桌的饭钱，再把冉星拉起来：“你先给你们年段主任打电话，有学生家长的联系方式吗？” 冉星一个头两个大，跟着站起来，背包又让邱遂辰拿走，冉星没挣，走出餐馆，找了个安静角落，先给主任打电话，报备事情经过，而后再找出班级家长微信群，点开群成员，看到了备注为王雪舅舅的头像。 冉星才反应过来。 邱遂辰跟出来，看冉星脸色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冉星一脸纠结，把手机内容亮给邱遂辰看：“她父母离异，现在跟舅舅一家住。” 寄人篱下的孩子啊。 邱遂辰皱起眉头。 临时遇到这种事不是谁愿意的，冉星要去接挎在邱遂辰肩上的包：“你回去吧，我先去趟医院看看……” 邱遂辰打断：“一起。” 冉星以为听错了：“什么？” 邱遂辰让冉星跟他上车，“医院我比你熟。” 黑色奥迪停在店门前的停车位，邱遂辰开车门，是不容冉星拒绝的架势。 城市中心一盏接一盏的路灯明晃刺眼。 邱遂辰先打开的是副驾的车门，弯腰把背包放进副驾。 冉星故意慢了邱遂辰半步。 街道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邱遂辰回头叫冉星上车。 街上的灯影落下来，圈出一小片光。 冉星鼻尖一酸。 他好想不顾一切形象的长叹出声。 初夏的晚风热乎乎。 是有多久了，不管是母亲在世时，还是被赶出冉家后，但凡遇到点儿事情，从来只有冉星之然一身走在最前线。 晦暗不明的日子里，没有人会和他说：一起。 一起面对问题，一起解决问题。 邱遂辰给出的短短两个字。 是冉星遇到的第一次。 第9章 咱们 车子又开回了医院，下车前邱遂辰找了新口罩出来，让冉星戴好。 冉星对路不熟，跟着邱遂辰在地下车库七拐八绕，坐着员工电梯上到一楼，出电梯就是急诊大楼。 急诊不比病房，还没靠近就能听到喧嚣嘈杂声，此起彼伏，来往的人行色匆匆。 压抑气氛迎面扑来。 冉星眉头紧蹙。 这是他很不喜欢的场面。 冉星慢下步伐。 邱遂辰察觉冉星的不自在，提议：“还是我替你进去？” 抢救室的感应门就在眼前不到五米远。 冉星说不用：“你不认识我的学生。” 邱遂辰想得当然：“里头一问谁骑车被撞让120拉过来的不就知道了。” 冉星：“……”说是这么说，但，“学长，有时候觉得你真是科生。” 科生邱学长拦住冉星，他听懂了：“你嫌我话不漂亮。” 冉星扯了个笑，话术确实说得比邱遂辰好听：“走吧学长，这儿是你的地盘，我等下肯定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邱遂辰拧不过冉星。 抢救室里刚好有人推车出来，感应门徐徐打开，邱遂辰让冉星跟上，两人侧身从门边进去。 屋里头的情况比外头还乱。 此起彼伏的仪器报警声夹杂着不同病人的呻吟和哭泣声。 医务人员疾步带风，没有人脸上挂有笑容，空气里的味道都变得浑浊沉重。 压抑的气息让冉星下意识往邱遂辰身边靠。 小动作邱遂辰注意到，他便走到冉星前头，去护士站问出车祸被送进来的小姑娘在哪床。 在护士站开医嘱的值班医生抬起头，邱遂辰的声音好辨别，值班医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师弟？” 是熟人。 邱遂辰挑眉，“周师兄。” 周长白指了个方向：“在急十床，你朋友？” 邱遂辰含糊：“认识。” 冉星小步往前移动，看清这位略秃顶的周师兄。 “这姑娘想要自由要过头了啊，”周长白竖起大拇指，“自行车蹬得比摩托车还快，小车司机行车记录仪上那叫个精彩。” 冉星小声：“那么厉害？” 周长白见从邱遂辰身后冒出来的小年轻，“送来时浑身都是血，拍了片，右小腿骨折。” 冉星抿唇。 “是高考生吧？现在情绪有点不太稳，”专业的话周长白对邱遂辰说：“血糖也高，一型糖尿病史，说是吃了烧烤喝几瓶饮料，没打胰岛素，血糖测不出来，尿和血酮体阳性，考虑酮酸。” buff加成，邱遂辰脸上没什么表情：“现在怎么处？” 周长白先转头问旁边的护士：“小雅，急十床那个内分泌科怎么回？” 护士把刚抽回来的血放标本盒里，忙得都没空看周长白一眼：“有床，家属来了就可以转上去。” 周长白把话转述过来：“骨折手术要等血糖控制下来，专科的事还是专科解决，等下还有一些转科须知要家属过来签字，你是她班主任吧？”周长白猜出冉星的身份，“病人家属联系不上，现在就一女同学在陪床。” 话说再多都没什么用，邱遂辰直接带冉星找到急十床。 抢救室不大，每个小床都用床帘隔开个小空间。 王雪是住校生，出事后来陪的是她的短发女同桌。 短发女生见冉星掀开帘子，连忙从板凳上站起来，不敢去看冉星，怯生生叫了声：“老师。” 冉星立马班主任灵魂上身，仰起头板起脸，眼神凶狠狠。 邱遂辰让短发女生过来，把空间留给老师训学生。 王雪身上的血迹没清洗，只简单换了件干净的患服。 空气酸涩难闻，冉星即便戴着口罩都能闻到一股烂苹果味。 王雪苍白着张脸，看冉星一步步靠近。 冉星忍着火气，对这位准高考生是很‘服气’，气都给气笑：“能耐。” 王雪身上绑着心电监护，右手在输液，骨折的腿被简单固定支起来，挂彩的嘴巴又痛又苦，在这么嘈杂的陌生环境里，见到可靠的大人了，王雪眼泪唰啦一下啪啪掉：“冉老师……” 冉星冷脸，不为女生的眼泪所动容：“我叫你舅舅过来。” 王雪偏头把眼泪擦到枕头上，声音沙哑，“老师，”全身都在痛，说话都不敢太用力，冉星弯腰，听王雪含糊不清的声音：“不能、不要让我舅舅知道，他会打死我的。” 冉星骤然直起身。 王雪伸手要去抓冉星，速度太快，差点扯掉手里的输液器。 冉星按住王雪肩膀，呵责：“别动。” 王雪揪住冉星，眼泪又成串地落，声音哑得比指甲划过黑板还难听：“……老师，你也不要管我了，就这样让我死了吧。” 小小年纪张口闭口就是‘死’，人生进度条才过多少呢就要‘死’。 冉星身边没有纸巾，徒手上去给王雪擦眼泪，动作不算温柔，给人脸上摩出一片红痕。 短发女生赶紧从兜里掏纸巾递过来，冉星擦好手，又扯了一张给王雪擦脸。 王雪情绪激动，红眼红脖子，弓着腰咳嗽了好一阵，鼻涕眼泪又一大把，冉星看得都嫌弃。 小纸巾不够用，邱遂辰出去找周长白拿了大包的，跟冉星站一块，一张一张抽给王雪用。 王雪哭哭啼啼，心电监护上的心率直接转窦速，邱遂辰啧了一声，“再哭人更难受。” 王雪擤了个鼻涕，苦巴巴：“冉老师，不要叫我舅舅。” 冉星点点王雪额头：“你舅不来你怎么手术？腿不想要了啊？” *** 王雪舅舅家住郊区，赶到医院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候后的事。 高高壮壮的中年男子，一来先和冉星他们道谢，再配合医务人员将王雪转到内分泌科住院、骨科随诊，等血糖控制平稳再转骨科手术。 全程下来就没多给王雪一眼神。 冉星品出其中味道，这也是个不关心外甥女的亲戚。 邱遂辰在骨科和内分泌科各刷了脸，让两边病房的医生护士多照顾点。 从医院出来，邱遂辰先把短发女生送回家，再带冉星到附近的夜宵店喝了碗热咸粥。 这么来回折腾，一恍就过了零点。 天空黑沉沉。 路上没几个行人。 冉星不是很有胃口，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碗里的粥，他感慨：“平时连打针都害怕的小女生啊，”想到刚才过床时床单上那摊干掉成黑的血迹，就直摇头，“闯红灯，飙车，这么有勇气。” 邱遂辰反对冉星的评价：“这不叫勇气。” 冉星重新定义这个词：“有勇气让自己这么叛逆这么疯。” 哪个正常高三生会舍得用宝贵的复习时间干这种事。 粥店里人不多，老板坐在收银台后刷抖音。 嘻嘻哈哈的短视频背景声刺耳难听。 两人坐在靠门的圆桌边，说话声压低了好几分。 冉星表情清清淡淡，还有点神游。 邱遂辰第一次看到冉星呈现这样的状态。 以前邱遂辰身边的兄弟朋友总用那么几个词形容冉星：“小少爷”、“撒娇鬼”、“粘人精”、“邱遂辰你家闹腾的小尾巴”、“你家叽叽喳喳的小太阳”、“那位话痨小朋友”。 冉星身上似乎有用不完的发光能量。 而如今和他面对面，喝着一碗十五块咸粥的冉星，卸去青涩和炙热，披上了一身灰扑扑的社会枷锁。 被枷锁捆着，电量不足。 吃完粥，邱遂辰把车开过来，要送冉星回去。 冉星没开副驾的门，表情犹犹豫豫：“我……” “别说想自己走走的话，”邱遂辰直接动手把冉星塞进车里，他是一眼看出冉星的小打算，“我现在让你一个人走，明天我就得从你的相亲名单移回黑名单里去。” 很严谨用了“移回”两字。 有前科的冉星：“……” 邱遂辰没开过这边的路，往导航里输入小区地址，跟着机械的导航声音来走。 车载音响没开，上车后两人好半天不吭声。 邱遂辰认真开车，最后还是冉星憋不住，“学长，你知道吗。”他转头看了邱遂辰一眼，“我很讨厌急诊科。” 邱遂辰扬了个音调：“我也不喜欢。”谁会喜欢急诊哦。 冉星算了下时间：“应该是我高三那年吧。” 邱遂辰：“九年前。” 冉星短促笑了声：“算这么快。” 邱遂辰嗯哼一声。 三更半夜的马路空空荡荡，前方道路被两排路灯包围，成了橙色小路。 “九年前我妈得了抑/郁症，割/腕/自/杀，”如果没有邱遂辰开车送他，冉星此刻应该是靠双腿走在前方空荡的街道上，边走边回忆那些带着鲜红血色的往事，“在她最需要冉通财的时候，所有人都联系不上冉通财，他啊，在情人床上厮/混呢。” 邱遂辰放慢车速，侧目，看到冉星垂着脑袋。 车内昏暗，窗外斑驳的光影在冉星身上一片又一片地飞跃过去。 冉星的声音很低：“她最后死了，她很聪明，一刀就割到动脉，失血过多，外公和外婆把她抬到抢救室的时候，医生说没救了，那血流得整个单架都染了色。” 所以冉星不喜欢抢救室的气氛，鼻音重了些：“我最看不起用自/杀来解决问题的人。” 从戒同所出来后的那段日子，生活再苦，冉星都没想过要自/杀。 他很清楚，死了就真全没了。他必须留着这条命。 人只有活着，才有重新翻盘的机会。 好在他平安活下来了，活到又能坐在邱遂辰身边。 邱遂辰沉默了一阵，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背上突出的几根青筋暴露了他压抑的情绪。 清明节那条h市墓地定位动态的背后故事，邱遂辰现在知道了。 邱遂辰说：“有点想喝酒。” 声音不大，冉星没听清：“什么？” 邱遂辰：“酒。” 冉星皱眉：“不能酒驾。” 邱遂辰扯扯嘴角：“下次请我喝。” 冉星唔了声，“等你不开车的下一次。” “好。” *** 伤筋动骨一百天，王雪请了长假，高考前能不能回来还是未知数。 王雪舅舅提了两箱大红包装的礼品到学校，硬要塞给冉星，算是对冉星帮忙照顾外甥女的感谢。 冉星哪能收礼，和王雪舅舅在办公室你推我赶了半天，王雪舅舅最后不讲，把礼盒丢走廊人就跑了。 是硬要冉星收下。 冉星一个头两个大，回头就被刚好来办公室的几位学生看到。 冉星第一时间没想起要拦住那几个学生，等反应过来，王雪骑车被撞耽误高考的事就被传开了。 冉星气得午饭都没吃，还被主任叫到办公室谈了半天话，做了半天思想教育，王雪舅舅硬塞的礼品交给工会处。 等冉星垂头丧气回到工位上，柳思云和三班英语老师文琪琪提了奶茶和小蛋糕过来安慰冉星。 柳思云：“就该把那几个皮猴子绑起来打一顿。” 文琪琪：“我晚上多给他们布置点儿英语小测卷。” 冉星喝了口奶茶，吃了块奶油夹草莓仁的小蛋糕，鼓起腮帮子，否掉两人的馊主意：“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作业布置多了殃及无辜。” 柳思云气笑：“你还考虑周全啊。” 文琪琪问起主任讲了什么，冉星摊手，“被罚肯定逃不掉，还得开个班会，把老大给我的思想教育传下去。” 其实这个班会在高考百日倒计时那天冉星早就想开了。 他知道学生压力大，如果没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和氛围，可能马上又会有下一个出事的“王雪”。 为班会这事，冉星做了几版计划，还准备去买礼物给孩子们点儿鼓励。 三班有四十八位学生，那就得买四十八份礼物。 周六当天，邱遂辰来约冉星，下馆子吃完饭后邱遂辰就被冉星扣下来。 冉星要蹭邱遂辰的车，把买好的四大袋礼物运回学校。 周六的校园除了住校没回家的高三学生和值班的工作人员，清清静静。 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清爽的。 气温已经有盛夏的味道了，工人用水管在给绿化带浇水，空气中滋滋冒着水蒸气。 邱遂辰帮冉星把礼物提到办公室。 四袋礼物堆进冉星桌子下的空位，把袋子罗列摆整齐，邱遂辰起身时看到桌上有颗小多肉。 还是开了两朵小黄花的多肉。 邱遂辰看得眼热：“你怎么养得比我好？” 冉星从公用小冰箱里拿了瓶冰汽水出来，递给邱遂辰，瞥眼那小花，笑：“天赋吧。” 汽水冰冰凉凉，邱遂辰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冉星盯着人家仰头喝水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偷看。 邱遂辰的电话响了，把汽水放一边，拿手机，是亲弟的电话消息。 冉星礼貌性往旁边退两步，让邱遂辰接电话。 邱遂辰没让冉星走太远，电话一通，邱奕宇的嗓门比喇叭还大：“哥，你来学校了？” 邱遂辰、冉星：“……” 几分钟前，邱奕宇刚下宿舍楼，准备去操场跑两圈锻炼身体，就给他撞见亲哥和亲班主任来学校的画面。 这不，连忙跑回宿舍拿电话手表给亲哥打电话，求证来了。 邱遂辰捂住手机听筒，小声问冉星：“你们周末学生还住校？” 冉星凑上去，声音更小声：“住得远的学生周末不太爱回家，来回路程耽误复习时间，我们学校图书馆周末也开放。” 邱遂辰：“这样。” 他俩刚才大概率是被邱奕宇在某个角落看到了。 电话那头亲弟还在嗷嚎，吵着要见面，邱遂辰索性先把电话挂了，认真询问冉星的意见：“你介意我身边的人知道咱们的关系吗？” 冉星指着电话：“你是说邱奕宇吗？” 邱遂辰点头。 冉星思考了一分钟，“其他人是可以，不过，”才刚经历过王雪的事情，冉星心有余悸，“奕宇在高三重要阶段，我想……”话说一半。 “嗯，我明白。”邱遂辰也考虑到这方便，“在他面前我们偷偷来。” 冉星：“……”不是，怎么听着怪怪的？ 邱遂辰思绪一转：“周末学校食堂开吗？” “一楼的有开，”冉星以为邱遂辰想吃食堂，“不过周末的菜色不太行。” “那把邱奕宇叫上，”邱遂辰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晚上咱们外面吃，给他加餐。” 这就咱们上了。 第10章 小尾巴 冉星有一堆去年的卷子在大扫除的时候被搬到公共柜子的最上层，后来一忙就忘了拿下来处，今天刚好邱遂辰在，冉星没客气，要邱遂辰搭把手，帮他一起把东西扛到外头垃圾桶掉。 连着那台电脑下弯弯绕绕的一堆数据线，邱遂辰顺手给好了，还给冉星擦了一遍桌子。 冉星怪不好意思。 邱遂辰看向他，神泽绵长：“不要不好意思，我这是在追你。” 冉星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滚圆：“追？” 这是什么冉星不敢想的好事？ 邱遂辰说得有：“咱们相亲过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亲过了，”冉星说到这个就心有余悸：“学长，那天的‘相亲’是我这么多次里最惊心动魄的一次了。”还续餐吃了顿教导主任的思想教育。 没想冉星会把两人的相亲和以前作对比，邱遂辰表情苦起来：“那天的饭不好吃吗？” “好吃，”冉星不可否认，“沾肉的那个干碟是秘制配方吧？”他后来回家调试过几次，都没那个味道。 “应该是，”邱遂辰对花不了解对吃的也一知半解，但他知道有不知道的就要问：“粥好喝吗？” “不错。” “后来我们又吃了几顿饭。” “是呀。” 邱遂辰得出结论：“我在追你。” 概念转换太快了，冉星：“……啊。” 邱遂辰想了想，反应过来：“抱歉，或许是我追人的技术不行。” 是挺不行的呢。冉星都没感受出来，他嘟囔：“我还送过你花呢。” 好在邱遂辰手机又响了，打断这个僵硬的话题。 还是邱奕宇打来的，一开口就是“别忘了带我一起玩”。 “走吧，”邱遂辰挂了电话，把冉星办公椅移回原位，“去接孩子。” 这话又说得。 冉星跟着邱遂辰往外走，他唤：“学长。” 邱学长顺手把大灯关了，“嗯？” 冉星：“我发现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话变多了。” “嗯，”刚开门时钥匙放邱遂辰口袋，他让冉星退边，关门落锁，“每天和上级、同事、病人、家属打交道，”钥匙规规矩矩递还给冉星，眉峰微挑，“话就多了。” 邱遂辰也就趁着身边没科里的人才敢这么说。 要让冷玲玲他们听到，得给笑死掉。 神内冷漠三人组组长好意思说“话多”。 冉星是真信，把钥匙收好，带邱遂辰去学生宿舍楼接人。 往宿舍楼的路要经过篮球场，有几个留校的住宿生在打篮球，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间隙，篮球与地面碰击发出哒哒声。 冉星目不斜视，目的地明确，去男生宿舍接邱奕宇。 邱遂辰跟在冉星身侧，日光打下来，地上两人的黑影子步伐一致。 邱遂辰找话聊：“我发现你和以前也不太一样。” 冉星硬邦邦地小声问：“哪里不一样？” “话变少了。” “嗯，”冉星脚步不停，目视前方，“被学生的成绩气的。” 前方五米开外，穿着校服的邱奕宇疯狂朝他们这儿挥手：“老师！哥！我在这儿。” 邱遂辰：“……” *** 太阳都没下山，这么早吃什么晚饭。 邱遂辰把车绕到花鸟市场，下去买了一束百合。 方才冉星那声嘀咕被邱遂辰记心里去了。 周末花鸟市场的停车位不够，冉星跟邱奕宇没下车，在车里等着邱遂辰抱着束粉白相间的重瓣百合回来。 冉星坐副驾，扭头让邱奕宇把后排车门打开。 邱遂辰奖花塞进后排座，清雅的百合花香瞬间填满车厢。 邱奕宇不明白：“买花干嘛？” 路边是临时停车点，邱遂辰没好停太久，放好花后把车开走，边想着要去哪里吃饭，边回答邱奕宇：“你老师家里缺这束花。” 冉星转头看了邱遂辰一眼，又飞快地挪开。 邱奕宇不懂：“你们很熟啊？” “优秀的人都喜欢交优秀的朋友，”邱遂辰一句话夸了两个人，“你好好学习，以后朋友也都和冉老师一样优秀。” 邱奕宇摇头晃脑：“冉老师是很优秀。”后半句话给亲哥留面子，没犟。 “优秀这一说法也分场合，”冉星接了邱奕宇的话，“不同人在不同环境、不同时段，甚至周边对比的人不同，优秀的评判方式也不同。” 邱遂辰把车载广播声调小。 “就比如你现在是高三的学生，”冉星举例子，“评判你优不优秀的指标，是你的高考成绩。” 邱奕宇，扣着手指头：“……哦。” 吃饭地选在市中心的商城，车停负二楼。 美食城在五楼，等电梯中途，邱遂辰问想吃什么，冉星和邱遂辰中午才吃过日料，也不是很饿，冉星随意，邱奕宇有很多提议，小孩子嘴馋，想吃烤鱼、烧烤、火锅。 全被邱遂辰否决。 高三学生的饮食备受重视，邱遂辰最后找了家正儿八经的中餐店，点的是规规矩矩的清淡易消化食材。 邱奕宇鼓着腮帮子嚼鸡肉块。 冉星盛了碗花胶猪肚汤给邱奕宇，问他：“比食堂好吃吧？” 邱奕宇谢过老师递来的汤碗，眼珠儿转了圈，吞下鸡肉才说话：“比食堂好吃的，”小孩子反应快，朝旁边的亲哥说：“谢谢哥带我改善伙食。” 邱遂辰只笑不语。 冉星今天吃了邱遂辰两顿饭还蹭了车和劳动力，心里难免过意不去，给邱奕宇盛完汤，又舀了一碗给邱遂辰。 邱遂辰连忙接过来，碗面小，两人的手难免触碰到。 冉星快速收回手。 邱遂辰半阖下眼，只看到那块暗红色胎记飞速略过的残影。 “不需要这样，”邱遂辰把汤碗搁桌上，指尖似还残留相碰时的触感，他不想冉星这么小心翼翼：“我们家不需要这么客气的餐桌礼数。” 邱奕宇点头：“我们家很自由的，想吃什么自己拿。” 冉星把手缩回来，看看邱遂辰又看看邱奕宇，此刻才发现兄弟俩模样生得五六分像。 连说起家里事时脸上露出的幸福感都是一样的。 冉星晃了下神。 邱遂辰做出邀请：“下次有空来家里吃饭。” 邱奕宇附和：“我妈做的红烧猪蹄特好吃。” 邱遂辰也给冉星盛了碗，冉星嘴角一翘：“谢谢。” 邱家兄弟俩把冉星盛的汤喝得干干净净。 邱奕宇很黏冉老师，吃饭堵不住他的嘴：“老师，第三套卷子的作文立意是不是‘水满则溢’啊？” 冉星：“不透题。” “可是如果写偏了不就白写了吗？” “高考我给你考？” 邱奕宇嘻嘻一笑：“那哪能呢。” 饭后把高三学生送回学校后才有点属于两大人的私人时间。 邱遂辰问冉星下一步往哪走，冉星把安全带系好，闻着一车的百合香，“回家备课。” 邱遂辰想到白天搬的那四袋礼物，知道高三班主任辛苦，又有点儿可惜：“我们好像每次约的都是一起吃饭。” 冉星想想也是，“那下次，做什么？ 去掉医学高材生光环，邱遂辰充其量也就是个宅男：“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冉星强调：“我是高三学生的班主任。” 邱遂辰笑：“等你毕业。” 冉星瞟了他一眼，从前的事没翻篇，这还敢再来说一遍。 科生邱遂辰神经大条，并没觉得哪句话不对劲，把冉星安全送到小区楼下，车就不进去了，他要下车拿花。 被冉星拒绝。 “学长，不是我不想收，”冉星先一步下车，把车门关好，外头的空气都比车里好，“这花味道太浓，它吧，虽然没毒，但香味里有类似兴奋/剂的元素，”被嫌弃的百合花躺在车后排，冉星比划自己房子的大小，“我那房子你也看到了，太小，放里头不通风，味道闻多了我睡不着。” 冉星的声音混在夜风里。 邱遂辰表情僵了几秒又恍然惊醒，同手同脚地姿势下车，他想解释，“卖花的阿姨说百合花寓意好，我、我就……”给邱遂辰一下急结巴了，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慌慌张张地道歉：“抱歉，我不太懂花。” 邱遂辰从小表达能力就不行，尤女士没少形容邱遂辰是长着张嘴不会用的哑巴。 这花送得乌龙，邱遂辰情绪掉了几个点，焉头耸脑。 冉星一时也尴尬，并不是要责怪邱遂辰的意思，他提议：“要不把它们放你药店？” 小区那家药店是邱遂辰表姐在打，邱遂辰不知道表姐喜不喜欢百合花，刚犯了一次错，不敢再犯第二次：“我带回去吧。” 冉星嗯了声，没争：“那你记得别放卧室。” 邱遂辰：“我放阳台。” 冉星：“好。” *** 冉星的班会定在周一晚上开。 王雪事件情节严重，冉星和女生宿舍舍管被记过一次，冉星直接被取消今年评优评先资格，班级也受了影响，不得参加先进班级评选。 这个班会是不得不开。 四袋礼物冉星叫几个班委一起搬到教室，关起门来训孩子。 礼物是学习三件套，人手一套，王雪还没回学校，她那份冉星暂做保管。 发完礼物再教育。 冉星敲黑板，问学生：“知道为什么要开班会吗？” 黑板上大刺刺写着班会俩大字。 最后一排的男同学消息灵通：“校长说周五有交警叔叔来开安全讲座。” 冉星：“还有呢？” “我们高三了，学习是重点，”第一排的女同学补充：“不能贪玩。” 更有大胆子的直言不讳：“王雪住院了，老师们肯定会给我们做思想教育。” 冉星把话题接起来：“王雪是贪玩吗？” 本还跃跃欲试要发言的学生们瞬间沉默，教室鸦雀无声。 这才是今天班会的主题。 冉星直起腰板，自问自答，“可以说是贪玩吧，也可以不是。” 因为觉得复习压力太大，所以三更半夜骑自行车出去溜达，然后被车撞骨折住院，现在压力更大了。 一条恶性循环。 “高三的压力很大，”冉星敞开天窗说亮话，“老师也是高三过来的，只要是高三的学生，都会经历这一段时间的煎熬，除非你是学霸。” “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带电子产品进校，但老师知道很多同学都会偷偷带，”冉星说这话时，特地往邱奕宇那看了一眼。 邱奕宇低着头，没敢对视。 冉星：“宣泄的途径有很多，只要不影响学习，不对人生安全造成伤害，说白点，我们老师也不能二十四小时监督你们，实在管不了的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不代表是我们对你们的放纵。” 冉星声音不大，教室空间也就这么小，他就站在讲台上，一字一顿，把话说进学生们的耳朵里，至于听没听就去，冉星不得而知。 学生们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耸拉下肩膀，统一垂头丧气的表情。 冉星开这个班会的目的也不是真要教训人，说了一通大道，最后要给出解决方案。 冉星计划给班级买几颗绿植，就搁窗台上，配两个浇水壶，哪个学生觉得课业繁重喘不过气，就站起来，去给植物浇浇水，换换心情。 压力过大时，首要的就是把过多的情绪转移出去。 这个道是邱遂辰从前教冉星的。 医学生压力大，邱遂辰说过：“压力可以转化为动力，也可以转换为重力。” 冉星不太懂，邱遂辰：“压力性肥胖。” 冉星连夜去菜市场买了一袋含羞草种子送给邱遂辰，慌张得很：“胖的话就不好看了，学长，每当你觉得读书压力大的时候，就种一颗含羞草吧，转移注意力。” 冉星还清楚记得当时邱遂辰接过种子时的无语表情，还要询问一句：“为什么是含羞草？” 冉星，嘿嘿笑：“好养活啊，搞难的养不就又增加新压力嘛。” 邱遂辰收下种子。 可惜没等含羞草长大，冉星就跑了。 日子走得飞快，现在冉星都能把从前的招数用在学生身上了。 冉星在这头给四十八位学生做思想教育，那头，邱遂辰在被十五位师兄师姐围着打趣。 赵博手下有个嫡系师门群，加上邱遂辰和十五位师兄师姐，群人数十七个。 周长白嘴没个门把手，小师弟的终身大事一直是群首要待办项目，有了八卦，不得第一时间分享出来：“我值班那天小师弟带了个男生来急诊。” 短短一句话把群炸开锅。 “哟。” “呦。” “呦。” 一排下来呦了十六次。 嗯，赵博也出来凑热闹。 邱遂辰：“……”没冒泡，假装不知道。 和邱遂辰在a大医学院待过的陆师兄也在群里。 陆俊群里起哄完，转私聊邱遂辰：“你家小尾巴回国了？” 群消息可以当没看到，但师兄的私信邱遂辰不得不回复。 沉默半晌，邱遂辰决定暂时不告诉别人真相：“嗯，回来了。” 第11章 猫咪 冉星最近下班都比较晚，王雪的事上班有时会控制不住走神，又受了处分，心情不是很美好。 小区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建了个流浪猫救助站，设立在小区后门，冉星今天下班到后门水果店买水果才发现的。 楼下流浪猫多，小区里经常有好心人士在绿化带角落摆猫粮，但这天气逐渐炎热，食物放久了容易坏，几家爱猫人士与物业协商，凑了些钱，建了救助站。 以前和邱遂辰去书店买书的时候路上遇到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布偶猫，冉星住校不能养，就让邱遂辰带回去。 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冉星提着水果回家，戳戳邱遂辰的猫咪微信头像，问：“学长，那只叫十月的猫咪还在你家吗？” 他们是在十一国庆假期捡到的猫咪，十月便成了猫咪的名字。 邱遂辰顶着十月照片的微信头像，他回复冉星说：“在我妈那。” 冉星挺感慨：“阿姨在养呀。” 邱遂辰：“下次带你去看。” 这话冉星没明确接。 邱家俩兄弟一个以红烧猪蹄为由，一个以猫咪为由邀请过他。 是以班主任的身份上门还是以其他什么身份呢，邱遂辰没说清，冉星也含糊不清：“再说吧。” 邱遂辰随手找了几张猫咪前阵子的照片分享给冉星。 冉星点开看，猫咪是熟悉的猫咪，但体型，又点不太熟悉：“这么胖？” 邱遂辰难得哽咽：“……嗯。” 尤女士退休后专心在家带猫养花种菜，花和菜没种多好，只有养猫技术好拿得出手。 漂亮猫咪硬是让尤女士养成了胖大煤气罐。 邱遂辰工作忙，之前是有想过接十月过来养，但也就止步于想一想。 哪个好人家的猫忍受得了自家铲屎官三天两天值班不在家。 邱遂辰说：“下次你来带它减减肥。” 冉星干笑两声。 话题终止后，邱遂辰习惯性把冉星回复可爱表情收起来，就是还没习惯聊天时运用起来。 他今天回家得早，有时间给阳台的花花草草浇水施肥。 阳台上除了生命力旺盛的那几朵百合花，还有几盆月季和含羞草。 月季养得稀稀拉拉，含羞草倒长得好。 邱遂辰揉了一把含羞草，整颗含羞草哗啦啦自闭合上叶子，躲起来。 一碰就“害羞”，性子像冉星。 明明大张旗鼓追着他跑，他一做出回应，小学弟就羞燥得退缩回去，不经撩。 *** 自上次送百合失败事件后第十天，邱遂辰自学“进修”完《鲜花物语》书籍后，直接到花鸟市场买了绝对不会踩雷的富贵竹，既能家养，寓意又好。 冉星正带着高三冲刺复习，这富贵竹，节节高升的美好象征物，嗯，邱遂辰觉得好。 一买买一大把，家里放一些，一些留给下次见面给冉星，一些提回父母家。 邱遂辰父母住a市北面的豪宅区，一栋四层楼高的独立大别墅。 邱遂辰家境不错，投了个好胎。 邱家发家早，那个年代比旁人先下/海，钢材煤矿都沾一些，改/革/开放后，直接上了时代顺风车。 到邱遂辰这一代，基本算富甲一方，各圈谈及邱家，都得佩服一番。 邱遂辰回家前给尤女士通过电话，要尤女士炖红烧猪蹄。 邱遂辰提着富贵竹到家后，尤女士上前就问猪蹄现在吃还是等会儿吃。 邱遂辰哭笑不得：“妈，现在才几点。” 尤女士把富贵竹交给小吴阿姨打，像所有关心孩子的普通父母一样，拉着邱遂辰坐下来，摸摸孩子手背，高兴又叹气：“这不是，多久没回来了。” 邱遂辰工作忙，别墅区距医院开车来回得快两小时，基本一个月回一次，偶尔两三个月才会回来看父母。 邱遂辰听罢笑了两声，找起话题来：“邱奕宇说你最近在学画画。” 尤女士丢开邱遂辰的手，说到水墨画就心堵：“明明我毛笔字写得不错，怎么就画不了画呢？” 邱遂辰顺着尤女士指的方向看去，客厅拐角的墙上新挂了幅裱好的山水画。 画的是青山和绿树。 邱遂辰个科生，能动什么是意境吗，张口就来：“这不挺好看。” 尤女士啧声，“你爸也这样说。” 邱遂辰：“我爸挂上去的？” 尤女士学他们父子的话：“这不挺好看。” 邱遂辰又笑了两声，起身去找猫咪。 胖十月在二楼玻璃房晒太阳，邱遂辰拿了猫条逗它，顺便拍了一堆胖猫照片，越拍越不得劲。 果然胖了难上镜。 尤女士端了水果上楼来，把圆桌上的东西移一边，她开始套话：“你那天说你朋友喜欢吃红烧猪蹄，早上我和小吴阿姨炖了一锅，阿姨还做米血灌大肠，等等要不要一起都带点回去？” 邱遂辰把猫从身上抱下来，拍掉衣服上沾的毛：“我朋友怕血。” 尤女士挑眉：“谈对象了？” 猫咪蹭着邱遂辰的小腿，邱遂辰让猫自己一边去玩，对尤女士的话，邱遂辰走到椅子边坐下，直视尤女士好奇的表情，实话实说：“还没追到。” 那就是有影的事啊，尤女士来了兴趣：“哪里人？做什么的？” 邱遂辰没想隐瞒：“二中的老师。”没说是邱奕宇的班主任。 老师啊，尤女士反应挺快：“是以前你经常提的那个？” 冉星黏邱遂辰的那几年，家里人多多少少知道些：“小朋友回国啦？这次可要带回来让我们见一见啊，以前都没机会。” 邱遂辰就奇怪了：“你怎么知道他出国的事情？” 这破烂消息到底是谁在传。 尤女士记不太清，对儿子身边的朋友来来回回也就认识那么几个，尤女士念花名单呢：“陆俊？林南？赵松封？苏英里？” 邱遂辰哪里知道是谁乱传的。 提到某个名字，尤女士岔开话题：“你堂哥和苏家那边的婚事啊。” 猫咪跳到阳台藤椅上，胖嘟嘟的身子压得椅子左右摇晃。 尤女士对这事挺无奈的：“你二叔说，这事不能一拖再拖，今年上半年必须给出个答复。” 胖猫伸爪子在抠藤椅上的细麻绳。 邱遂辰大半注意力被猫勾走，对这话题本来就不感兴趣，只出善意的提醒：“我的意见是让二叔多查查苏家的底细。” “你堂哥现在的自身条件，”不好听的话尤女士就不说了，她以为邱遂辰的意思是让家里再挑一挑，“你二叔二婶的意思是，对方差不多就行。” 猫咪蜷在椅子里不动了。 邱遂辰叫：“妈。” 尤女士：“嗯？”以为大儿子要给意见了。 好大儿子却是要批评：“尤老师，你这些年书都教哪里去了啊。” 思想是越活越回去。 “小富哥虽然，”脑子有问题这几个字邱遂辰开不了口，摊手：“算了，妈，以后少和那些拎不清事情轻重的亲戚来往。” 堂哥邱双富六年前被家里人强行送进戒同所，折磨不到半月，因性子烈，受不起没尊严的生活，一头撞墙上，力道不够，没死透。 但现在和死没多大差别。 撞坏脑子，抢救回来，傻了。 邱遂辰二叔家就这么个儿子，转眼到了谈论传宗接代的年纪。 苏家有个聋哑的女儿，是苏英里亲妹，两家因公司项目有过往来，互相了解到彼此家庭情况，也为了一块地皮的合作项目，两家从去年就开始考虑联姻问题。 如今邱家当家掌事是邱遂辰的父亲邱进军。 掌权人没点头，谁也动不得拿痴傻儿子去做生意交易的勾当。 邱进军是反对弟弟一家的龌龊计划。 只为繁衍，畜生行为。 尤女士何尝不明白丈夫和儿子的意思，她叹气：“妈懂。” 邱遂辰去把躺得好好的猫咪抱起来，和尤女士开玩笑：“太闲的话给你报个兴趣班吧，带小胖猫一起去上课。” 胖猫窝在邱遂辰胳膊里，抬头喵叫一声。 尤女士哎呦声，让邱遂辰别折腾。 不太快乐的话题才得以消停。 午饭桌上的重点是红烧猪蹄和米血肠，晚饭吃海鲜宴。 晚饭邱进军也在，尤女士白天就把邱遂辰那句“查查苏家”的话转述给邱进军，邱进军直接问：“你有什么发现？” 邱遂辰摇头：“只是猜测。” 知子莫若父，邱进军推了下鼻梁上的金框眼镜，两张模样七八分像的表情面对面，邱进军直接：“要借我的手帮什么忙？” 邱遂辰短促地笑了声，是瞒不过：“苏家应该有一条和冉家有关的信息链，我想要这条。” 邱进军没吭声，审视邱遂辰。 尤女士指节叩叩桌面：“饭桌不许谈公事。” 父子俩话题才暂停。 邱遂辰离开时兜走两大盒美食和一些小甜品。 尤女士知道这些要往谁家送，又装了些海鲜要邱遂辰带回去。 冉星上回过敏的事让邱遂辰心有余悸，谢绝海鲜，又多要了几块绿豆糕。 然后一路开车到冉星学校，等冉星下晚自习。 学校从高二就有晚自习。 高二走读生多，邱遂辰人和车混在校门口接送孩子的父母堆里。 a市市民热情开朗，邱遂辰起先是下车在等，马路边堆着一群家长，站得近的偶尔凑过来扯家长里短。 有位下车抽烟的男人问邱遂辰：“你家的几年级？” 邱遂辰站到风上口，没让烟味往身上沾，他面不改色：“高三。” “高三还走读啊？”还有骑电动车的停靠在马路牙子边，凑上话来。 “嗯，”邱遂辰目光远眺，“舍不得他住学校。” 校园里仅有高二高三那栋楼亮着光。 骑车的家长：“惯着吧。” 邱遂辰笑而不语，又站了会儿，几个家长话题多，说完这个说那个，说着说着都掏出烟来吸。 邱遂辰怕烟味染到身上呛着冉星，最后决定回车里等。 *** 晚自习是九点半结束。 夜半时分，月明星稀。 冉星得等教室都空了，查过没有安全隐患后才能下班。 他几点踏出校门邱遂辰就等到几点。 月光细细碎碎地洒向大地。 校门外接到孩子们的家长逐渐散去。 邱遂辰那辆黑色的车身在夜里露出全貌，下晚班还有人接的待遇冉星今晚终于有机会享受到。 夏日暮色带着闷热黏糊糊的奇妙味道。 冉星小跑上车。 车里开了冷气，冉星顿感舒坦。 邱遂辰把准备好的饮料拿出来，他记得冉星上次想喝的口味：“三分糖。” 冉星正好讲课讲得口干舌燥：“谢谢学长。” 邱遂辰：“晚饭吃了？” “没吃得饿晕在讲台上，”这段时间相处次数多了，冉星也变得爱说笑，像是回到了从前，他笑嘻嘻：“明天的头条新闻。” 邱遂辰接话：“那报纸我得买一份收藏。” 冉星乐了。 知道近期是高考关键时段，邱遂辰没说再去其他地方走走的话，开车把冉星送到家楼下。 没急着放冉星走，邱遂辰把车熄火，问道：“明天还这么晚下班吗？”他记得最近冉星老加班。 冉星是真渴，三两口把饮料解决掉，饮料包装没乱丢，提在手里，回答道：“这样的状态基本要持续到高考结束。” 邱遂辰默算了一下，还有一个月。 冉星指指楼上，礼貌问一声：“学长，要不要上楼坐坐？” 邱遂辰这次没拒绝，解了车锁，下车把放后排的一堆东西拿出来，冉星跟着下车，丢掉饮料壳后走到邱遂辰身边，目光被一袋又一袋的东西吸引住，尤其还有用塑料袋装着的富贵竹。 “富贵竹你拿回家养，”邱遂辰介绍手里的几样东西：“我妈和家里阿姨做的一些吃的，带给你尝尝鲜。” 冉星刚上车那会儿就隐约闻到食物的香味，还以为是他幻嗅，学长整洁的车厢里怎么会有人间烟火味。 冉星要上前搭把手，邱遂辰只让冉星帮他锁好车，其余的邱遂辰提就好。 别看食盒少，分量足得很。 一袋袋沉甸甸，富贵竹的叶子从塑料袋里探出来，摇摇晃晃。 一路提进冉星家。 冉星先把富贵竹插花瓶里，再把餐桌上的东西一边，拿了几个空盘子出来。 邱遂辰把盒子里的食物一一倒出来，分盘装好，没让冉星动手。 冉星只能乖站在旁边，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瞧着这些食物分量。 除了上次说过的很好吃的红烧猪蹄，还有一些模样千奇百怪的小糕点。 冉星倒吸口气：“阿姨太客气了吧，这么多，吃不完啊。” “吃不完放冰箱，”邱遂辰看过了，冉星厨房里设备一应俱全：“要吃再拿出来加个热。” 冉星鼻子嗅了嗅：“好香。” 邱遂辰用筷子动了下其中一块肉：“先吃一块？” 冉星说不：“现在吃那么油晚上睡不好。” 邱遂辰记得冉星肠胃不好，放下筷子，把东西盖上盖，一一塞冰箱里存好。 又问冉星要了家里的网络密码，连上后邱遂辰把手机里几十张胖猫照片分享给冉星看。 冉星手机提示音噔噔响，收获一堆猫咪各种姿势的“私房照”。 冉星给邱遂辰倒了杯温开水，点开猫片，看上头都要溢出屏幕的胖猫猫，轻呼一声：“真的太胖了啊！” 邱遂辰一直都在念叨十月胖得没边：“我妈喂的。” “该减肥了，太胖对身体也不好。”冉星连看了好几张，手都痒了：“这么肥的肉应该很好摸。” “是，”这点邱遂辰不可否认：“等你休息带你去摸。” 冉星把照片存到手机上，笑意盎然：“学长，你真的。” 邱学长眼尾弯弯：“嗯？” 冉星看向邱遂辰，视线撞进一片温柔缱绻的目光里。 邱遂辰在等冉星说下一句。 冉星低下语气，喃喃细语：“是真心在追我吧？” 邱遂辰眼里含笑，他承认：“是。” 他的真心堪比黄金。 冉星举手：“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邱遂辰带着好奇往下听。 冉星眉梢上挑，嘴角轻轻一撇，要来秋后算账：“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旅行邀约？” 旖旎气氛，就此暂停。 邱遂辰懵住，很不肯定：“我、拒绝过？” 冉星手上有证据：“你等等。” 然后跑进卧室，翻箱倒柜，找到一张塑封过的照片。 冉星特地把当年两人聊天内容的截图洗了出来。 那句刺眼的：等我学完医就回你消息，明晃晃印在上头。 从前是留着个念想，现在这张念想成了“呈堂供证”。 冉星气鼓鼓地把照片丢给邱遂辰：“还说没有。” 邱遂辰眼睁睁看冉星这番奇幻操作，傻眼了都，赶紧把内容看一遍，回忆起来，又觉得不对：“哪里有拒绝？” 明明是很正常的陈述，学完大四，顺利毕业就答应小学弟的毕业旅行之约。 邱遂辰傻掉的表情不像是在演。 “邱遂辰。”冉星皱起眉头，想到一种可能，连学长都不叫了。 邱学长表情都有点苦，苦巴巴的苦。 冉星：“你高考语文多少分啊？表达能力这么差？” 邱遂辰：“……”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看看这浪费的岁月时光。 第12章 向日葵 冉星不淡定了，他把高脚椅搬到邱遂辰身边，让两人挨近点，话才能听明白点。 小学弟有点破防：“学长，我也是会网上冲浪的。” 什么学完医就回消息，不就相当于是他经常拿来拒绝相亲对象的那句“等我教完书就答应你相亲”同个拒绝人的意思吗！ 邱遂辰捏着照片。 这么一张轻飘飘的相册纸，邱遂辰却觉掌心千斤重。 一张六年前的聊天截图。 整个图片泛着陈旧的光。 相纸边缘有被反复摩挲后掉色的痕迹。 没过塑封前，照片主人曾多少次拿着这张纸，反复观摩，抚摸。 邱遂辰不敢去想冉星当时摩挲相纸时的复杂心情。 心口堵得慌，邱遂辰张了张嘴，声音染上苦涩，是从心底生升的无助感，他道：“我后来一直在找你。” 这句话显得苍白无力。 冉星表情空了好几秒，伸手去把照片要回来，轻声说：“我那时候去了其他地方。” 照片被抽走，邱遂辰掌心一空。 冉星把照片反扣到桌面上，看着这一桌的食物，转开话题：“上次你说要喝酒。” 邱遂辰拢了拢手掌：“有这事？” 冉星帮他回忆：“从医院回来那晚上的事。” 邱遂辰便想起来那晚车上的气氛。 冉星要起身去柜子里翻酒，被邱遂辰拦下来：“我开车来的。” 可是今天的气氛好得可以小酌，还有一桌现成的下酒菜。 冉星斟酌：“晚点给你叫代驾？” 邱遂辰看出冉星是真想喝，但他还是拒绝，这六年多来这么大的乌龙，邱遂辰要思考明白，不要今晚一头醉醺醺。 “沙发可以摊开，” 冉星指着身后的沙发，办法都给想出来了：“要不要将就睡一晚？” 邱遂辰往那小沙发上看了眼，问：“有其他朋友来过过夜？” “没有，”冉星很诚实：“你是第一个。” 这是很大的诱惑。 邱遂辰笑而不应，只说甜品趁新鲜，先吃两块晚上也不会发胖，再把明天自己的工作情况说明白：“我八点上班，你这儿离医院远，明天还有个会要参加，我手上没有干净换洗衣物。”也不能带着一身酒气。 冉星嘴快：“穿我的。” 邱遂辰将冉星的小身板打量过一圈，“太小了。” 冉星，低头，闷闷地：“……哪小。” 邱遂辰笑了，声音低哑，带着点儿缠绵，他倾身，靠向冉星：“就这么想让我留下来？” 两人本就靠得近。 邱遂辰这个动作一下来，冉星甚至觉得邱遂辰身上的气息都要渡给他了。 邱遂辰嘴角弯弯。 头顶照明灯亮晃晃，照得邱遂辰眼底波光粼粼。 这么些年，两人性子像做了个乾坤大挪移地对换。 从前的闷葫芦邱遂辰现在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冉星脸颊红红，光说一两句话就觉得浑身羞燥，还没喝酒就微醺上了，冉星回应：“想的。” 声音清脆，又带着点儿甜味。 回应得那么干脆。 邱遂辰一时顿住，很快又嗤笑着弯下腰，他想伸手去摸冉星乖乖的脑袋，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掌心覆在冉星头顶上，满手感受着细软发丝的温柔触觉，邱遂辰喟叹：“乖，我回去。” 冉星被摸懵了。 邱遂辰没待太久，离开时还帮冉星拿了袋垃圾下楼丢。 这片小区半旧不新，邱遂辰丢完垃圾，沿着小路走了一段。 夏天的夜晚，这会儿还能热热闹闹。 小区楼下停着许多带孩子散步的父母，小孩们在四处奔跑打闹。 偶尔有一两只流浪猫从这片绿化跳到另一片绿化带。 邱遂辰缓下步伐，低头看到一只三花猫在草丛里蹦跳。 抬头便是万家灯火。 小区门口有一趟直达人民医院的公交车。 冉星说他在这个小区住了五年。 他们分别六年。 明明其实，相隔不远。 邱遂辰敛下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开车又折返回父母家。 尤女士敷过面膜早早睡起美容觉，小吴阿姨也下班了。 大厅空荡荡，新进家的富贵竹直挺挺立在电视背景墙旁，邱进军还在书房加班。 邱遂辰敲门进书房。 父子之间没有多少客套流程，邱遂辰直话直说：“爸，晚上说的那个交易，做不做？” 邱进军合上文件夹，摘了老花镜。 邱遂辰坐到另一把椅子上。 父子俩相视一笑。 邱进军猜到了大概：“看上冉家哪个孩子？” 邱遂辰点头，又摇头：“他现在不是冉家人。” “冉家涉及的圈子和咱们家没交集，”邱进军敲了敲桌上那份还没看完的土地收购初拟策划书，“隔行如隔山，他和咱们家，隔得得有十万八千里。” 冉家涉猎的是娱乐板块，名下几下娱乐集团都是当今市面上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邱进军的意思是忙很难帮得上。 但毕竟是儿子的终生大事，邱进军还是要想办法：“再说吧。” 没有拒绝就是有希望，邱遂辰：“谢谢爸。” *** 邱遂辰在这头和老头谢来谢去，冉星在那头抱着手机在捣鼓照片。 桌上小巧的甜品冉星一口能吃两个，没一会儿就全吃完了，顺带还刷了个牙。 刚在邱遂辰面前那是矜持的作态。 邱遂辰发来那么多猫咪图里，还混了一张猫咪小时候蹲在邱遂辰卫衣帽子里的照片。 小猫巴掌大，歪着猫脑袋缩在帽子里，眼睛又大又圆，隔着照片仿佛能听到猫咪的喵叫小奶音。 这张图除了拍猫，还拍到了邱遂辰半边侧脸。 猫咪半大点，邱遂辰那时也还年轻，眉眼间透着冉星从前熟悉的青春气息。 冉星把这张图单独保存下来，存为私密照片。 隔天下班后冉星特地挤了点时间，登入一颗小星星账号，直播如何卤猪脚。 昨晚的红烧猪蹄冉星打包带学校配午饭吃，米粒裹满香浓酱汁，好吃到冉星配了一大碗白米饭，意犹未尽。 吃完了又不好让学长再找家里要，冉星索性自己跟着味道复刻一份。 这个直播自然被邱遂辰刷到了，再加上冉星许久没更新的朋友圈也放了两张图，一张自己做的红烧猪蹄，一张尤女士的。 配文就俩字：可以配两大碗米饭的好吃。 邱遂辰寻着冉星的口味就来私聊：“好吃我下次再带。” 冉星可没有朋友圈放线钓鱼的用意，但看到邱遂辰的意思，冉星怎么会拒绝美食的来临呢，他回了个小白兔点头谢谢的表情包。 邱遂辰最近也学会用表情包了，冉星发什么系列的动物邱遂辰就回复同样的：“小白兔ok.jpg.” 两人又聊了几句，邱遂辰掐着时间点，在冉星说要去备课前，邱遂辰冒出一句：“再过大概五分钟。” 冉星：“什么？” “会有外卖员按门铃，”邱遂辰看快递员的路线动态，给冉星报时间：“给你寄了点东西。” 刚跌进沙发准备放松窝会儿的冉星唰地站起来，他想不应该吧：“猪蹄？” 邱遂辰那头突然没掉消息，门口门铃就响了。 冉星抱着好奇心去开门。 屋里开着空调，冰冰凉凉，门一开外头热气扑面而来，跟着扑来的还有一大束鲜花。 同城快递员举高鲜花，带着点口音的语气念着定单上的信息：“请问是冉先生吗？” 冉星被面前的一大束向日葵晃了眼。 等把定单签收完，冉星左手抱花右手拿手机后脚跟关门，敲敲打打给邱遂辰发消息：“你怎么这样。” 消失的邱遂辰回到屏幕前：“收到了？” 冉星把花放到明亮的灯光下，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邱遂辰。 邱遂辰收下照片，还提醒：“里面应该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 冉星掰开叠一块的花瓣，在缝隙里找到了夹着的鹅黄色卡片。 把卡片拿出来，翻到正面。 纸上印着邱遂辰龙凤凤舞的字迹：“好好学习，天天开心。” 冉星：“……” 哭笑不得，他给邱遂辰发了段语音，尾音带笑：“学长，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高考语文成绩。” 冉星私下生活偏清新小文艺，一般来说，他如果要送这么一大束漂亮花朵，贺卡绝对不会配这么僵硬没氛围的文字。 写不出诗句的话，至少也要是一句优美有意境的语句。 直男邱遂辰怎么会懂，他现在懂的只有表情包的各种用法：“猫咪微笑.jpg.” 冉星：“猫咪呲牙笑.jpg.” 冉星也是口嫌手直，嘴上嫌弃学长语文不好使，行动上，冉星今天发的第二条朋友圈文案就采用了邱遂辰这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开心。” 配图：一大束明媚的向日葵。 朋友圈里多是同事和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家委会学生家长，还有外公和外婆。 外公不上网，外婆不一样，十成十的网瘾老太太，冉星的两条朋友圈外婆都是第一个点赞加评论： “第二张比第一张看着好吃。” “谁家有眼光的男孩子送我外孙这么俗气的花啊？” 夸了又好像没夸。 沉寂大半年的朋友圈今天突然频繁活动，两条消息一出，评论数和点赞数一波接一波。 冉星刷了几遍，直到看到邱遂辰点赞了，才满意的退出朋友圈。 退出来没一会儿就收到苏英里的消息，苏英里开口就问冉星：“最近在干什么呀？” 冉星准备去把向日葵插进花瓶里，随便乱回：“上高三。” 苏英里：“没和朋友出去玩吗？” 冉星：“学生的学习重要。” 苏英里发了个委屈的表情来：“那明天的话剧是不是没办法来了？” 冉星拆花束包装的动作一顿，拿起手机认真看内容。 苏英里的消息就躺在对话框里。 冉星先往上翻了聊天记录，才发现他和苏英里已经一个月多没联系，最近的一次消息还是上回折腾他闹肚子的印度菜事件。 冉星发问：“明天吗？”这么突然啊。 苏英里的回应很短：“是啊。”还甩了条他们剧组的宣传链接过来，标题显著：【造梦工作室近日将于a市文化中心剧院出演……】 后面的字因排版原因被系统隐藏起来。 冉星没点开看。 冉星甚至没收到一张苏英里寄给他的门票。 苏英里这么突然冒出来。 没头没尾的。 冉星不是傻子，他觉得这事有点别扭，别扭得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冉星拒绝掉了苏英里的邀约：“抱歉哈，可能没办法去，我明天晚上带晚自习。” 第13章 愿君莫离 小贵当苏英里的助也有三四年了，对苏英里身边的朋友多少认识一些。 自家艺人什么德行小贵心知肚明，那些所谓朋友基本不务正业、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 唯有一位长得白白净净的男生小贵影响深刻，听说还是人民教师，谈吐间文化气息扑面而来，和苏英里根本不在一层面。 小贵把明晚会来看演出的人员名单出来，数了数一共来了多少人。 名单上没有那位老师，小贵疑声：“哥，还有朋友要来吗？”按说这位朋友在a市，不应该没邀请吧。 苏英里先是问：“还漏了谁？” 小贵：“您那位老师朋友。” 苏英里刚被冉星搪塞完呢，气没出发，小贵一句话把火药桶点燃：“来什么来！都别来了他妈的又没求着让他来！” 小贵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大半步，预判的动作躲过苏英里砸过来的水杯。 杯子里还有一半没喝完的温开水，撒了一地。 小贵垂下头，没敢吱声。 苏英里怒红了眼，深吸好大几口气，胸膛此起彼伏，他咬牙切齿地朝小贵伸手，要名单。 这次回a市演出的机会是苏英里找主席和经软磨硬泡，才得到的机会。他三个多月前就陆续给a市的老朋友们发过请帖，希望老朋友们能从百忙中抽空赴约他的舞台剧。 他想以最完美的姿态回归。 单子上登记的名字寥寥无几，苏英里以为看错了，反复再看几遍，不止没有邱遂辰的名字，连大学时医学院那边的几个朋友都没来。 苏英里摔掉名单：“所有名字都在这里了吗？” 小贵点头，声音不敢提太高：“是的。” 苏英里碎了一句，让小贵滚滚滚。 小贵大气不敢喘，快速捡起地上的单子，低头弯腰离开了苏英里的休息室。 关门声都小心谨慎。 摔掉的水杯还躺在地上，苏英里裤管溅了小片湿润。 助被他赶走，残局没人收拾。 苏英里胸口又堵上一股气。 名单像讽刺他的道具。 不甘心啊。 他拿起手机，找到邱遂辰的联系方式，编辑消息：“辰哥，明晚我演出，你有空要来看吗？” 发送成功后，等了几分钟。 邱遂辰没有回消息。 消息石沉大海。 苏英里退出聊天界面，又刷了一遍朋友圈。 冉星的两条动态下，邱遂辰的点赞还挂在那。 苏英里鼻子眼睛一酸，眼泪说掉就掉。 苏英里又委屈又想不通，明明他那么努力把自己变得更好。 为什么邱遂辰，不能多看他一眼。 那怕就一眼。 朋友圈动态再刷新。 苏英里看到邱遂辰除了点赞，还有两条一分钟前的评论留言。 “你煮得也不错。” “向日葵很好看。” 短短两句没有什么营养的话，有时间评论别人的消息，没时间回复苏英里的问题。 苏英里眼红心酸。 六年了啊，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凭什么过了这么久，邱遂辰还惦记着那个没娘教养的疯子。 苏英里丢掉手机，双手掩面，狠狠擦掉不争气的泪水。 *** 苏英里的演出自然是冉星没去的。 晚自习后邱遂辰照样开车到学校接冉星。 和昨天晚上一样，邱遂辰给冉星准备了三分糖的饮料，还有一束茉莉花。 茉莉花气味清新淡雅。 冉星接了饮料又接花，邱遂辰的一脸表情好像在求夸。 冉星抱着茉莉花，嗅了嗅清香味，小表情很丰富：“不知道学长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 邱遂辰让冉星把安全带系好，天黑的大晚上，学校周边的人还不少，邱遂辰应声：“你说。” 冉星把花抱好，表情笑嘻嘻：“粪便稀释一万倍，就是茉莉花的香味。” 还以为是什么感人的话，邱遂辰：“……”是在期待什么哦。 冉星说完也觉得这话没品味，自己捂住嘴巴，表情很无辜：“抱歉，破坏气氛了。” “有时候我也想问，”邱遂辰边说，没忍住边笑，他笑得不夸张，低沉地声音带了点困惑：“学弟高考语文考几分？” 车后有超车的灯光闪过，光照明了几分。 冉星非常僵硬地转开话题：“学长，最近不忙吗？” 学长开车从城东往城西来接冉老师下晚自习呢：“忙。” 才被接送两次，冉星就有点不好意思：“忙的话可以不用来接我的。” 这话邱遂辰没应，他只问：“平时都是怎么回去的？” “打车、公交，或者，”车子走的是单行道，冉星指着前方一处常打卡的停车点，说：“骑共享单车。” 邱遂辰估算了下从这儿到冉星小区的距离：“体力不错啊。” 这么能蹬。 冉星知道这句不是夸人的话，他手舞足蹈，要表演前方路况：“都是下坡，好骑。” 邱遂辰笑。 冉星、放下手中的一切：“……你就笑吧。” 邱遂辰听话收起了笑容。 冉星不说话了，邱遂辰就顶着不笑的表情把车开到冉星小区。 小区楼下热热闹闹，今天还有滑板活动，孩子家长凑成一圈在那看滑板表演。 冉星很干脆的要下车。 邱遂辰，连忙：“不请我上去坐坐？” “房子小，”冉星学邱遂辰这一路的表情，直接拒绝：“就不了。” 昨天“衣服小”的事冉星还记在小本本上呢。 回旋刀这么快扎回来，邱遂辰投降，他狡辩道：“其实我们身高差不多，衣服尺码不会偏差到哪里去。” 亡羊补牢的辩词。 冉星哼哼两声，差个头的距离还说差不多。 冉星背起包下车，还在邱遂辰眼前掂了两下沉重的包，解释说：“带了一堆卷子回来，晚上有得忙。”这还是让几位成绩好的同学帮忙批改过后剩下的工作量。 是真没办法陪邱遂辰。 邱遂辰明白，他正色道：“不要太劳累。” 冉星耸肩，笑应声：“可能会很劳累。” 都不再是懵懂的青春少年，许多事都要以现实为出发点。 成年人的世界有成年人的无奈。 “我明天值班，后天下午有普通门诊，”邱遂辰报备起后几天的行程安排，“接下来碰到的是周末休息。” 冉星记下来，并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我也差不多，我是这周日休息。” 最后他们约在了周日再见。 冉星抱着茉莉花推开家门。 昨天的向日葵还在客厅里摆着，明媚耀眼。 隔断墙装饰架上多了张昨天跟这向日葵一起送来的鹅黄色卡纸。 冉星觉得茉莉花束里也会有惊喜，伸手一摸，还真摸到一张淡蓝色的同系列卡纸。 上头依旧是邱遂辰龙飞凤舞的字迹。 今天的语言明显比昨天有进步，不过看着像照抄了百度： “送君茉莉，愿君莫离。” 冉星看着看着，眼睛就热了起来。 真是煽情气氛。 他们经历过六年的分离。 只有他们自己能明白，分离的滋味是什么。 冉星从前在想，未来一定要和邱遂辰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现在来到了“未来”。 冉星否定掉从前的想法。 冉星喜欢现在和邱遂辰这样的相处模式。 不需要生离死别的轰轰烈烈，只要两人时常可以见面，说说话，聊聊天，吃吃饭送送礼物，冉星心满意足。 *** 后来几天，邱遂辰和冉星真就忙得见不上一次面。 仅用微信聊得热火朝天。 邱遂辰还私藏着许多十月的胖照片和短视频，一天给冉星发一条，勾得冉星想立马丢掉班级去邱遂辰家吸猫。 邱遂辰是人凭猫贵。 猫咪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冉星对邱遂辰的态度更自然了，想什么说什么：“我希望每天都能看到猫猫。” 邱遂辰看看剩余不多的猫片：“我这儿许愿池呢？” 冉星问许愿池：“学长周日有安排吗？” 邱遂辰有些打算：“可能要回家一趟。” 他昨天收到邱进军回复的消息：苏家和冉家确实有来往，但都是些六年前的事。 邱进军说不知道邱遂辰要的是什么。 邱遂辰决定面谈。 冉星不知道邱遂辰背后做的这些事，掰手指算一算，两人四天没见面了。 仗着短信对面的人看不到，冉星哼哼着撇撇嘴，表情不甘：“那好吧。” 邱遂辰起先没品出冉星这番话里的意思。 直到周日回父母家，尤女士追着他问：“好不容易休息怎么往家里跑？人追到了没？” 从前十天半月不回家，这会儿谈朋友关键期还积极回家。 蹲在地上抓猫要猫咪配合拍照的邱遂辰被这么一问，醍醐灌顶。 胖十月两只前爪顶在邱遂辰膝盖上，用力推着邱遂辰，要邱遂辰走开，一猫脸嫌弃表情，猫咪不想拍丑照。 邱遂辰幡然醒悟了，丢掉猫，叫尤女士不用煮他的饭，他有事要先走。 尤女士诶了声：“不等你爸回来啦？” 邱遂辰：“不等。” 尤女士乐，指了指书房：“你爸说你要的文件在桌上，自己拿。” 邱遂辰换鞋的动作停住，幽幽抬头。 尤女士笑他：“拿了快走，追心上人去吧，臭小子。” 邱遂辰：“……” 合着父母是没指望他今天留家是吧。 *** 周日没安排，冉星一觉睡到自然醒。 夏天天气又热又燥。 冉星洗了衣服又晒被子。 向日葵和茉莉花已经到了枯萎阶段，茉莉花的味道不再清甜。 冉星把它们打包收拾掉，又给房间做了个大扫除。 到药箱的时候，冉星发现上次少的几样常备药依旧是缺少，今天没事，索性下楼去药店买齐备用药。 楼下药店平时是位女店员在管，冉星记得邱遂辰提过，那是他的某个远房表姐。 是谁不重要，邱遂辰的亲人冉星也就认识邱奕宇，。 冉星药店里买了几样平时需要的药品，付了钱，打算回家继续窝着。 哪想离开药店走不了几米，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冉星。” 冉星停步，熟悉的声音让他猛回头。 真是、邱遂辰。 今天穿了一身黑衣服的邱遂辰把车停在路边，人走下来，叫住冉星。 两人都没想到会在路边相遇。 冉星双眼唰地晶亮，声音都恢复了元气：“你怎么来了？”提着一手的药，三两步来到车前。 邱遂辰唇角泛着笑意，他扬起下班，问：“喝酒吗？” 冉星，停顿，“嗯？” 邱遂辰眼尾都翘了起来：“酒。” 冉星双眼圆滚滚，抬手指天指地：“青天白日。” 邱遂辰耸耸肩：“没有规定酒不能白天喝吧？” 冉星被他带偏：“也是。” “我那几支富贵竹好像出了点问题，”邱遂辰做出邀请，“能请你到我家看看吗？” 冉星歪脑袋。 邱遂辰：“顺便喝酒。” 第14章 酒 邱遂辰有时候觉得冉星很好骗，一两句拙劣的说辞就能把冉星骗到手。 冉星上车了还提醒邱遂辰系好安全带，被卖了估计会帮着一起数钱。 邱遂辰想着想着都要给想笑出声，某个瞬间回头看冉星，冉星乖得没边，小鹿儿模样的星星眼，赤诚的表情，邱遂辰立马否定掉刚才那些不好的想法。 正因为是他邱遂辰说的话，冉星才心甘情愿掉入这个陷阱。 把全身心交给了信任的人。 邱遂辰心软成一滩水，怎么抚也抚不平。 这是冉星第一次去邱遂辰家，没带什么上门的见面礼，手里只有刚买不到半小时的一袋药丸子。 星期日是个好天气。 盛夏的天空总是湛蓝的，白云镶嵌在天边。 两人都穿了白t恤，车内温度适宜，混着淡淡的檀香。 冉星余光里满是邱遂辰露在衣服外的麦色臂膀。 邱遂辰开车又稳又认真。 窗外风景以匀称速度在向后退。 邱遂辰走的这条路冉星从不太熟，他好奇地问：“学长家远吗？” 邱遂辰回了一眼，想到先前的某件事，没忍住笑了声：“很顺路。” 冉星啊了一声。 邱遂辰：“上次没骗你。” 冉星反应过来，偏开头，眼里笑盈盈，嘴上不搭。 确实是顺路。 一条直线下来，就是距离有点远。 房子是邱遂辰入职后买的。 邱遂辰喜静，特地选了顶楼边套，还带一露天阳台。 读书的时候冉星就知道邱遂辰不差钱，当亲眼看到这份富贵，曾经也是富家小少爷的冉星都要唏嘘两声。 市中心一套三百多平还带大露台的房子啊。 邱遂辰说是他全款买的。 冉星进门前都带了些犹豫。 邱遂辰都走进屋了回头才发现冉星落了一大截，他问，“你是要站门口喝酒吗？” 冉星才不要。 换鞋进，第一眼就先看到和他家同款的富贵竹。 身杆挺拔，叶子绿油油，凑近看些，唯一的缺点就是高颈花瓶里的水干了。 冉星知道自己上当，他叫了声：“邱遂辰。” 邱遂辰把空调打开，慢悠悠走到冉星身边。 冉星指着花瓶，一脸无语：“它们是植物，要喝水的。” 花瓶是邱遂辰楼下超市淘的普通白玻璃款，一眼就看到瓶底没了液体，邱遂辰漫不经心地：“哦，没水了啊。” 好了邱遂辰肯定是故意的，冉星回身绕开邱遂辰，左右看起这套大房子的布局。 房子装修精致，不是刻板印象里单身有钱人喜欢装的黑白灰风。 邱遂辰语文表达能力不行，在生活上却小有情调。 装修是宜居的暖色调，两大面落地窗增加了采光。 今天暖洋洋的天气印在窗面上。 通往阳台的隔断门玻璃上还贴着过年时喜庆的“福”字。 除了厨房和卫生间，房间共有四间，都关着门，冉星没有窥探人隐私的习惯，只感叹：“你这儿好大。” 他那小公寓和这儿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邱遂辰看惯了，没觉得什么，“还好吧。” 其他房间看不了，冉星对顶楼的大露台更感兴趣，他瞧着露台方向问：“我可以去外头看看吗？” 邱遂辰当然没意见。 这套屋子有三个小阳台一个大露台，南北通透，小阳台上没怎么布置，要么用来晒衣服要么空着吸灰尘，先前养在阳台的花后来也都搬到露台上了。 顶楼露台视野好，空间又大。 冉星走到露台上，被外头的热气和阳光恍了眼。 冉星用手挡住眼前的阳光。 太阳当空。 热气腾腾。 邱遂辰单手顶住玻璃门，跟在冉星后面：“热就进来。” 露台角落邱遂辰搭了个遮阳棚，棚内棚外稀稀拉拉摆着几盆植物。 冉星看见了百合和月季，他快步走到遮阳棚下，看着旁边的盆栽百合和月季，花开得倒不少。 邱遂辰跟着走出来，解释说：“随便养的。” 这几盆原先搁在客厅那块的阳台上，但开花速度慢。 学完《鲜花物语》后邱遂辰又看了《花卉种植百科》，了解植物喜阳爱好了，索性把它们都搬到大露台来，生活环境开阔舒服，花骨朵蹭蹭冒出来。 上回花店老板说“百年好合”的百合花寓意让邱遂辰耿耿于怀。 百合花没送出去，但他可以养在家里。 后面这番话邱遂辰没对冉星说。 冉星看看百合又看看月季，有趣得很。 之前他也有想养一堆盆栽花的打算，他想让整个阳台生机勃勃，奈何家里太小，阳台还封了铁栏，试着养盆果汁阳台都养不活，养花之梦夭折。 冉星内心嗷嚎，看得眼热，恨不得马上拥有一套大房子。 内心戏丰富，表面却镇定自若，冉星说：“猫咪会对百合过敏，如果你以后要接十月来住，尽量不要让它摸百合花。” 邱遂辰说行。 冉星绕着露台走一圈，后知后觉才发现铁架上并排放的几盆含羞草。 冉星停住脚步，放下挡阳光的手。 整个人跟过了电一样，麻住。 含羞草们被摆在最高位，装的盆是露台上所有花卉里最漂亮的陶瓷盆，盆身印着五颜六色的彩绘图。 在被精心照顾的。 冉星口中发涩：“学长。” 邱遂辰的脚步不紧不慢，跟着冉星走，跟着冉星停，他应声：“嗯。” 冉星抬头侧目，能看到邱遂辰清晰又锋利的下颌线。 邱遂辰眉峰下，漆黑的眼珠像一泓深潭，看不出情绪波澜。 一切不需多说，一切都在沉默中，无需言表。 冉星呼出口气：“真养大了啊。”从不一定能发芽的种子，变成了这么多含羞草。 邱遂辰当着冉星的面揉了一把开得茂盛的含羞草，所有叶子瞬间紧急闭合上，耸拉下枝干。 缩了起来。 冉星看傻眼，邱遂辰揉完这盆去揉另一盆，全都“蹂/躏”一遍，回头朝冉星笑笑，回答了个穿越时空的问题：“是很解压。” 冉星扯了下嘴角，好气又好笑：“你可别摸完它们又摸你脑袋。” 就怕有烦恼拿含羞草解压的人还去抠脑袋。 邱遂辰没明白。 “它们叶子上含有酸性成分，会刺激头皮，导致脱发，”冉星懂的比邱遂辰多，“我不想你像你周师兄……”委婉点点脑袋瓜，还顺便扯出无辜被攻击地中海头的周医生。 一时想不起之前有没有解压完没洗手就摸脑袋的行为的邱遂辰：“……” *** 邱遂辰家里有一大墙酒柜，洋的白的啤的，琳琅满目。 说要喝酒，那就真要喝。 酒柜前的玻璃门上印出冉星和邱遂辰的倒影。 邱遂辰从一堆酒里拿了瓶青梅酒出来，让冉星跟他到中岛台。 两人靠坐在高脚椅上。 邱遂辰摆出精巧的小酒杯。 冉星指向方才他站的位置，那个位置正前方的柜格里有一瓶不知什么年代的葡萄酒：“不喝那个吗？” 邱遂辰说下次，打开青梅酒，往冉星手边的小酒杯里倒了些，“这个能消除疲劳。” 冉星好笑：“用含酒精的东西说这功效，不太让人信服。”嘴上这么说，还是拿起酒杯抿一口。 酸酸涩涩又清凉的味道滑入口。 冉星嗯嗯地点头：“味道挺正。” 邱遂辰便又从冰箱里拿了几颗橙子，冉星坐在位上没动，看邱遂辰现场榨出两杯橙汁，然后，把青梅酒和果汁融一起。 再拿个比小酒杯还大一点的杯子，青梅橙子酒倒出来，邱遂辰：“尝尝。” 冉星捧起杯子，橙子的鲜香混着酒香，尝上小口，冉星双眼泛光：“这个更好喝。”酸酸甜甜，很夏天。 邱遂辰也给自己倒了杯来尝。 邱遂辰家的中岛台和高脚椅都比冉星家的高出一截。 冉星整个人坐上去，双脚腾空离地。 边喝边晃腿，眼珠儿像黑葡萄，亮晶晶，水汪汪：“其实白天喝酒也不错。” “是因为酒好喝，”邱遂辰低头，用手机点餐，两人总不能中午就喝酒不吃饭，问冉星：“还是因为和我一起喝酒好喝？” 冉星笑起来，两眼弯弯成月亮：“你的酒好喝。” 邱遂辰把手机递给冉星，让冉星加菜。 冉星喝着酒，提着：“如果再配上烧烤，那估计更好。” 邱遂辰：“点。” 冉星是真点，点完看邱遂辰下单，还故意囔句：“你家这么干净，吃烧烤感觉掉档次。” 邱遂辰把手机放一边，抬起头，很干脆：“那弄脏了你记得收拾。” 冉星诶了声，他是胆儿大回来了：“学长怎么舍得我亲自收拾呢。” 两人目光相碰，几秒后，都笑了出声。 温暖气氛攀升。 邱遂辰目光一瞬不瞬放在冉星身上。 冉星喜欢加了果汁的青梅酒，说两句话笑两声就拿起酒杯喝两口，那手掌玉白，骨节分明，杯里加了点提味的冰块，杯身冰凉，冉星举着酒杯，虎口的胎记和五指指腹一样嫩红。 邱遂辰眸色渐深。 冉星的皮肤很白，白得像渡着瓷白的釉，明晃晃。他今天穿的是宽领的白短袖，举起胳膊喝酒时，领口微微向侧边滑。 邱遂辰的视线垂落，从肩膀滑到锁骨。 冉星这会儿是真高兴，腾空的双脚摇得起劲。 邱遂辰问：“心情好点了？” 冉星笑嘻嘻，没遮掩：“被你看出来啦。” “嗯，”邱遂辰也不是傻子，这几天冉星忽高忽低的情绪他不是没感受到，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询问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低声问：“愿意说说吗？” 冉星挠了挠鼻子，收起嘻哈表情：“我怕是我想太多。” “想太多就说出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邱遂辰对事的观点都差不多：觉得身体承受的东西太多，那就排出来。 外头的阳光明晃晃。 热浪照进客厅。 邱遂辰把空调降低了几度。 冉星指腹摸着杯身上的水蒸气，道：“你上次问我，我身边有多少朋友。” 邱遂辰记得：“嗯。” 冉星摊手：“其实我离开冉家后，只剩下一个朋友。” 邱遂辰眼神沉静，安静聆听。 “但是最近我发现，”冉星说出自己的猜想：“这个朋友好像没把我当朋友。” 苏英里几天前的演出冉星没去，但也算是在苏英里朋友圈里看了演出全过程。 十几分钟一条演出动态。 苏英里喜欢发朋友圈，营销得还挺不错。 冉星：“这个朋友你应该也认识，叫苏英里，他和我是大学舍友，以前我们宿舍和你们宿舍一起吃过饭。” 冉星第一次主动提及以前的事。 邱遂辰很短促地嗯了一声，反问：“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问题难住冉星。 冉星思考，又不知道要思考什么，只会摇头：“我不知道。” 从前大家因为他是冉家人对他好，后来他离开冉家，这些所谓的朋友也跟着离开了他。 邱遂辰饮了口酒，唇齿间泛着青梅的酸和涩，他知道当冉星明白所有真相后会为苏英里的欺骗而难受，这是无可避免的结果。 邱遂辰能做的，是一步步让冉星从思想上意识到苏英里并非真朋友。 减少冉星某天突然知道真相后的难过。 邱遂辰问冉星：“还记得我上次说的急诊遇到的事情？” 王雪的事才过去没多久，冉星自然记得，很轻地嗯了一声。 这件事邱遂辰没和任何人提过，但他觉得今天可以和冉星说：“患者是位刚毕业的应届生，在他所谓的好朋友的饭局上，被好朋友和外人合伙灌了十几瓶酒。” 冉星听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酒杯子。 “不省人事，”被灌猛酒怎么可能会没事，邱遂辰回忆那天单架扛人进来时的画面，“是饭店老板好心叫了120送到我们急诊洗胃抢救。” 冉星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来。 故事还没完。 邱遂辰把冉星的小动作收入眼，“隔了不到一个月，是以同样的方式进抢救室，”邱遂辰手比三的数字：“一共来了三次。” 冉星眨眨眼：“啊？” “我当时刚毕业，看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孑然一身，住院了也没家人朋友来照顾，”邱遂辰说着，喉结滚动，声音低了不少，“我和他聊天，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自己。” 冉星嘴唇抿成一条线。 邱遂辰：“他说他找不到工作，但他的好朋友和他保证，只要多陪酒多请客，那些大老板就会在他面试时多给些分，给他工作的机会。” “我说他，这样的朋友算朋友吗？” 冉星眸光微微一颤，他把双手放到腿上，指尖抠着裤子上的布料。 或许苏英里没对冉星做过这么过分的事。 但苏英里对冉星是不是真的好，邱遂辰想冉星心里比谁都清楚。 只是从前的朋友太少，冉星舍得不放弃这“唯一的朋友”。 邱遂辰的声音让冉星觉得震耳欲聋：“真正对你好的人，怎么舍得你伤心难过？” 不论亲人、朋友，还是恋人。 第15章 长大 邱遂辰连着说了那么多，冉星表情愣愣的，搞得邱遂辰都有点不确定：“听进去了？” 冉星把两杯酒都喝完了，还又加了一大杯，很乖地应声：“听进去了。” “复述一遍我听听？” “……” 冉星尬笑，“老师还查作业啊？” 邱遂辰就知道冉星走神了。 好在门铃响得及时，邱遂辰起身要去拿餐，冉星跑得比他快，从椅上滑下来，迈着小步伐去开门。 邱遂辰好整以暇，看着冉星蹦蹦跳跳的背影。 买这套房子的时候邱遂辰都不敢想，竟然还有机会带冉星进家门。 他对装修这块不了解，也没什么大想法。 设计师问他偏爱什么风格，他一时回答不上来。 设计师换了个问法：“那您未来伴侣,想要什么风格呢？” 冉星的模样就在那一刻在脑海里浮现，邱遂辰说出感受：“温暖，阳光，开朗的。” 后来就有了这套房子的装修。 定的餐比较多，邱遂辰紧跟着起身，一起把几袋食物提进来。 冉星帮着打下手，把食物摆放好，把好吃的推到邱遂辰跟前，是怕邱遂辰再问他：“学长，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他给邱遂辰摆碗筷，被邱遂辰按住手腕，两人对视，冉星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算很好看的笑容：“但我需要点儿时间消化我和那位朋友之间的事。” 邱遂辰不强求冉星能马上懂，他让冉星回座位坐好，他把剩下的餐具摆好。 刚被冉星特地摆邱遂辰跟前的菜又被邱遂辰移到正中间，酒杯的酒再加满。 邱遂辰点的是几样适合夏天吃的清淡口味家常菜，冉星看纸袋上的店名logo就知道是家高档酒店的外卖。 邱遂辰问：“葡萄酒，开吗？” 冉星客气地摇头，点点手边的酒杯子：“不用啦，有这个就行。” 邱遂辰嗯了声，转身从酒柜里把冉星看上的那瓶拿出来。 冉星哎了声，让他别开，话音还没落呢，邱遂辰就用开瓶器把酒打开了。 瓶塞与瓶身发出“啵”的一声。 冉星哭笑不得：“你真是。” 邱遂辰找了俩高脚杯出来，“喜欢就喝。” 冉星这会儿真不好意思了，青天白日就他俩人，他把声音放轻，语气里带着几分尴尬：“只是觉得有点浪费。” 邱遂辰把盛上暗红色液体的高脚杯递给冉星，他叫：“冉星。” 冉星：“嗯？” 邱遂辰正色：“和你一起喝酒，不能算浪费。” 冉星晃动手里的高脚杯，液体轻盈地在杯子里打转，冉星一时没了声音。 邱遂辰不是会拿着一个话题纠结半天的人，倒好酒，他把点的几串烧烤推冉星跟前。 冉星抿了口葡萄酒。 葡萄酒味香浓，口感比青梅还干涩，吞下去后给喉咙带来一阵灼热感。 冉星的整个胸口热乎乎的。 被酒和邱遂辰的一句话填满。 后半段用餐时间，冉星边看邱遂辰，脑子里边在感慨，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和风度吗？ 真是要命。 比以前还更喜欢了怎么办。 *** 时已傍晚。 夏热未消。 冉星坐在柔软宽松的沙发上。 沙发旁边是一扇落地窗，像外眺望，a市兰溪江河盘旋在脚下。 冉星懒洋洋地在发着呆。 他一整天都耗在了邱遂辰家 邱遂辰兑了杯蜂蜜水过来，青梅酒和葡萄酒冉星没少喝，喝完了还不上脸。 邱遂辰怕冉星明早头疼，用蜂蜜水来挽救，晚上再准备点醒酒汤和暖胃食物。 冉星抱着杯子喝了几口蜂蜜水，身体往旁边移，空位子让邱遂辰坐下来：“你平时休息都在做什么呢？” 邱遂辰顺势坐到冉星身边，两人肩并肩。 邱遂辰平时的生活就那几样，乏味可陈：“看书，写文章。” 冉星眨眨眼：“学无止境。” 邱遂辰:“你呢？” 冉星：“看书，做课件。” 邱遂辰笑了声：“学无止境。” 冉星说完自己也笑了。 邱遂辰指着右边的窗玻璃说：“这边能看落日。” 冉星一听立马就站起来了，邱遂辰让他把蜂蜜水先喝完，冉星就站在窗玻璃前，边喝水边望外头。 他们所在的楼层高，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尽收眼底。 天边的太阳要降不降，天空是蓝和橙黄的混搭色板。 落日还早。 冉星把喝完水的杯子放到洗漱池，然后看中了摆在吧台上的一袋咖啡豆。 主要是因为袋子漂亮，银色里带了点紫，让冉星多看了两眼。 邱遂辰注意到冉星的视线，走过去把一袋咖啡拎到冉星跟前。 隔着袋子就能闻到香味。 邱遂辰把包装打开，冉星以为他要泡，赶紧阻止：“别，再喝得心悸死。” 邱遂辰笑，这点他懂，就是想：“家里有咖啡机吗？” 冉星说有，家里有台前几年春节单位聚餐抽到的咖啡机，搁在柜子里积灰尘。 邱遂辰把一整袋递过来：“拿回去泡。” 冉星连忙拒绝，“不要太多，”那包装上一堆洋文，一看就是贵东西，“就送一点吧。” 冉星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邱遂辰顺他的意，拿了个密封袋来，倒了一些咖啡豆出来。 冉星怕邱遂辰手抖倒太多，一个劲儿说：“一点点就好，一点点，好啦好啦就这样。” 然后也就倒了一小把。 冉星小心翼翼地把密封袋封好，邱遂辰哭笑不得。 后来两人一起看了场日落。 像舍利子的圆太阳落下山头，天空从暗红开始像漆黑转变。 冉星有点不舍，但还是到了分别时刻：“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邱遂辰想让冉星留下来：“客房空着。” 今天两人的互动范围也就是客厅阳台和厨房，冉星看看那几扇关着门的房间，诱惑力很大。 他还是摇头，“我明天早上还有早自习，”两人靠得近，冉星说话声音又低又软：“我还没备课呢。” 冉星聚会后邱遂辰便拿手机叫代驾，“没备课就敢出来和我玩一天？” “这不是，”冉星学白天邱遂辰的说话方式：“因为是跟你嘛。” 邱遂辰点了下冉星额头，冉星往后撤开半步，哎呀了一声：“不想上学。” 还咯咯笑，性子是比几个月前开朗了。 邱遂辰直言：“那就请假。” 冉星这会儿酒精上脑，还真思考：“老师可以请假吗？” “不可以。” “……那还是要上学。” 代驾师傅在楼下等，邱遂辰带冉星下楼，把钥匙交给师傅，跟冉星上车，一路安全把人送到家。 冉星到家后洗了个澡，全身肌肉和脑细胞放松下来，才想起个事：买的那袋药落邱遂辰家了。 他给邱遂辰发消息。 刚到家不久的邱遂辰在客厅转了一圈，才发现被遗忘在角落的一袋药，邱遂辰回复：“下次你再来拿。” 冉星：“小兔子点头.jpg.” 下次的约就这样续上了。 冉星花了两个多小时把明天要讲的内容过一遍，收拾书本后发现时间还挺早，没到睡觉时间。 冉星闲不住，开始捣鼓带回来的咖啡豆。 冉星把咖啡机找出来，还是崭新的。 再把咖啡豆拿过来研究，他对咖啡也不是很了解，充其量就觉得邱遂辰买的豆子更圆，香味更浓。 洗机子，磨咖啡，过滤……跟着教程做好后，倒出咖啡。 嗯……卖相丑丑的，但味道香香的。 冉星给邱遂辰拍了张照：“咖啡。” 明天周一，邱遂辰也有明天给新入科学生导读的内容要做，冉星的照片发来时邱遂辰在用电脑，点开照片，看看时间，回复：“这么晚喝咖啡睡得着？” “应该吧。”冉星也心虚。 所以只敢喝一两口。 然后半夜真就失眠了。 房间关了灯，月光从窗外倾泻下来。 窗门紧闭。 中央空调间断发出嗡嗡响声。 冉星把空调被卷一块抱在怀里，脑子很清醒，睡不着，辗转反侧，把床单都转皱了才坐起来。 打开小夜灯，从床头柜低下翻出一半大不小的铁盒。 盒子不重，打开后是一堆旧东西。 除了那天给邱遂辰看的截图照片，还有一些以前去医学院听课时收割的邱遂辰的草稿纸，里头最新的是一张过期的机票。 机票目的地是首都机场，日期是五年前。 五年前冉星从苏英里那得知，邱遂辰考上了帝都医科大的研究生。 当天冉星就买了机票想冲过去找人。 可苏英里又把打听到的消息和冉星说：“他是一个人去的，还说要专心读书，让我们不要再去打扰他，哎，他们那圈的富贵少爷都这样，注定是要往高处爬的，不咱们这些小户人家的朋友也是情之中，咱们拿不出手啊。” 才刚进二中教书、小门小户家的冉星，默默收回机票，也收住想去找人的心。 时过境迁。 屋里光线不大，照得机票陈旧不堪。 冉星吸了吸鼻子，让委屈的眼泪不要掉下来。 他很清楚一个道，如果一个人真的很喜欢你，那你是走也走不掉的。 冉星不是没有心，邱遂辰这段时间对他的种种付出，冉星感受得到那份心，只是不知这份心意是单纯的学长学弟情，还是其他。 冉星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 他把机票收回铁盒，重新把盒子藏起来，躺回床上时，冉星决心要让自己鼓起重新追求邱遂辰的勇气。 *** 王雪血糖控制下来后，周一安排了骨科手术。 过程顺利。 周二下午冉星没课，和主任报备请了个假，带着班级同学和其他科任老师的关心去医院看王雪，再顺便去等邱遂辰下班。 王雪的手术能排在第一台大主任主刀，主要还是邱遂辰刷脸起的效果。 于情于冉星也要去感谢邱遂辰。 不过这次是临时上单位找人，没通知邱遂辰。 冉星到医生办公室时邱遂辰不在里头。 冉星和上次一样站在门口，傻愣愣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是冷玲玲观察门口的人好几眼，发问道：“你好，找哪个医生？” 办公室里人还挺多，几个刚入科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学生齐刷刷往门口看。 “不好意思，”冉星顶着这么多人的注目礼，硬着头皮问：“请问邱医生在吗？” 冉星过来时摘了口罩，白皙漂亮的脸蛋让在场的人一步开眼。 今天为了方便提东西来看王雪，冉星穿的是件简单不过甚至胸前还印了只卡通人物的短袖上衣，怎么看怎么学生气。 纪风华下午教学部有操作考，不在办公室，冷玲玲站起来，拿出做师姐的样子：“你是今天入科的学生吗？” 冉星讪笑，刚想说是邱医生的朋友，冷玲玲就往他身后喊人：“邱老师。” 冉星回头。 刚去病房看病人的邱遂辰回来了，垂眸看了冉星一眼。 冉星出现在这里邱遂辰不是很意外，隔着口罩让冉星先进屋，不挡门口。 冉星乖乖照做。 邱遂辰去洗了个手，才回身把冉星叫到身边，就问冉星：“今晚我们组聚餐，要一起吗？” 冉星：“啊？” 邱遂辰给冉星指了圈全堆在他办公位上的新同学：“我新入科的学生，还有两个要出科的学生，晚上准备请他们吃个饭。” 冉星往邱遂辰指的拿圈看去。 所有学生都把注意力放冉星身上。 冉星：“……” 有位带黑框眼镜的男生举手，替大家问：“老师，这位是您？” 邱遂辰不答，看向冉星。 冉星朝那群孩子礼貌微笑，回道：“我和你们老师是朋友。” 学生们此起彼伏：“哦哦哦。” 冷学姐在那打量邱老师的这位漂亮朋友，越来越觉得哪个地方亲切：“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 戴眼镜的学弟嗤笑：“学姐看到好看的弟弟都这个搭讪方式吗？” 昨天一入科也被冷玲玲夸好看眼熟的学弟插话：“学姐昨天才说我眼熟。” 其他人都笑了。 冉星跟着也笑了下。 邱遂辰让冉星找位置坐，等他们下班。 冉星看邱遂辰又要出去的样子，“学长，你要去哪里？” 邱遂辰：“还有个病人没处好，我过去一趟，”说完招手点了几个学生：“顾乔和方清韵跟我一起去查房。” 被叫顾乔的戴黑眼镜男生应了邱遂辰的话，路过冉星时好奇问：“你也是学医的？” 冉星摇头，“不是。” “那你叫我老师学长。” 冉星睨了邱遂辰一眼。 邱遂辰就把顾乔拎走了。 查房花的时间长。 等邱遂辰再回到办公室，冉星已经和年轻人融成一片。 邱遂辰立在门口，看着冉星和一群朝气蓬勃又有点小胡闹的学生站在一起，明明个头没多高，一身带卡通画的打扮，气势看着就比那几个小屁孩沉稳。 举手投足皆带着做老师的气场。 这一刻邱遂辰对冉星真的长大有了具象化。 冉星再不是那颗春日里冒出的嫩笋尖。 他长大了，长成了一株能独立面对风雨的挺拔青竹。 第16章 胎记 邱遂辰请客的地方在医院附近的饭馆。 预定的是间大包厢。 他们这群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十几个。 包厢里有两个大圆桌，邱遂辰让冉星跟冷玲玲他们坐里桌，他去找工作人员再加点菜。 这批学生性子活泼，话都挺敢说。 冉星和这群学生相处得挺融洽，学生们知道他是高中班主任后，好奇的眼神又多了几分。 顾乔是刚研一的新生，也是这批学生里最调皮的学生，别人不好问的他都要说：“冉老师，你知道我们学医的最讨厌病人是什么职业吗？” 冉星不知道。 旁边的冷玲玲嗯哼了声，要顾乔闭嘴。 顾乔皮厚，不怕冷玲玲，左顾右盼，趁着邱遂辰去和服务员确定菜单的空隙，朝冉星挤眉弄眼：“我们临床上最讨厌的就是当老师的病人来住院。” 冷玲玲啧了声。 冉星好奇：“为什么？”这个说法他以前没听过。 顾乔：“事儿精，明明懂得不多又要装自己很懂，不配合治疗还意见一堆哎呀……”话还没说完就被冷玲玲拍了下脑袋瓜，顾乔回头，可怜巴巴：“师姐打我干嘛？” 冷玲玲：“话多了啊。” 冉星听得正起劲呢，被打断，视线平移到这位看起来酷酷的女生身上。 冷玲玲朝冉星道：“抱歉，他嘴欠，你别往心里去。” 冉星笑笑，他没反驳顾乔的话，还觉得一下打开了新视角：“同学，你没说我平时还真没注意到，也确实，有时候我们这行说教人惯了，仗着自己懂点皮毛，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还要给点意见，是被工作潜移默化影响到言行举止。” 顾乔捂着脑袋，听冉星温温和和的说话声，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说你不好哈，就是……” 所有学生都停下嬉闹。 冉星：“明白的，还好听你说了，下次我也要注意自己下意识的一些反应。” 顾乔和冷玲玲不说话了，抬高视线，看冉星身后。 冉星才感觉背后站了个人。 邱遂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安静地立在原地，把他们间的对话听完。 冉星叫了声：“学长。”他准备站起来，被邱遂辰按住肩膀。 邱遂辰没让冉星动，自己顺势坐到冉星身边的空位上。 学生们都绷紧情绪看邱遂辰。 邱遂辰给个轻松的微笑表情，总结刚才大家说的话题：“临床上确实会遇到一些恰巧工作是教师、且比较无取闹的病人，”邱遂辰让大家都找位置坐下，坐下了才好继续听他说话，“我们这行每天都能见到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多少会遇到那么几个难缠的患者，但这些都是他们的个人行为，并不代表他所从事的行业，看人看事不能一杆子评判。” 大家齐齐点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要干临床，只要接触人，那就会遇到奇葩病人。 冉星听了半耳，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 邱遂辰那只从他肩上滑落的大手并未离开他的身体。 邱遂辰掌心像发烫的炙热铁石，从冉星单薄的肩膀，一路滑到冉星的手掌。 热乎乎的大手牵住了冉星略带冰凉的小手。 很舒服，很奇妙的肌/肤/相贴。 明明是炙热的触感，但感受起来，却像清晨山谷里带点儿雾气的风，抚在身上，令人心旷神怡。 他们以前关系最好的时候都没牵过手。 冉星没挣开。 没挣扎，邱遂辰就默认冉星同意了牵手。 他把两人交握的手藏到桌底下，还用指尖去刮冉星的掌心肉。 手上有多荒唐，面上就有多正经。 “说这些也不是要批评大家，”邱遂辰给在坐同学上思想工作，“我要说的是，当我们在临床上遇到刁钻病人的时候，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冉星本来想回刮邱遂辰掌心的动作停住。 邱遂辰放开冉星的手。 冉星的掌心一空，侧目，邱遂辰摆正姿态。 作为师者，他在给自己这群初入职场的学生传授经验：“病人人格缺失是我们控制不了的因素，改变不了他们，那就先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了自己，再去解决问题，不过切记，”话顿了几秒，邱遂辰的语气低平下来，“当今社会现状对我们医疗、不止是我们，还有像他们这些教育行业，”邱遂辰点了冉星，又点了开始送菜进来的工作人员，“亦或者服务行业，都不是很友好，在没有明确文件/出台来保护我们利益的时候，我们不要和病人起冲突。” 现实生活就是这么残酷。 在场的学生纷纷点头。 邱遂辰：“遇到棘手的事第一时间找带教老师。” 学生们：“好的，老师。” 冉星默言，将邱遂辰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邱遂辰今天穿的是件纯白的衬衫，领子上开了三颗纽扣，露出麦色肌肤，整个人靠坐在椅子上，呈着慵懒又随性的状态。他说话的速度不快，字正腔圆，有条不紊，唇角挂着不轻不重的笑。 这样的邱遂辰冉星第一次见。 *** 等菜全上齐了大伙才动筷。 两桌都是学生，现在还多了个冉星，邱遂辰刚出去加菜时让工作人员把他们包厢的酒换成饮料。 学生们上道，以饮料代酒，敬邱遂辰。 冉星混在学生里也敬了邱遂辰一杯，被邱遂辰逮住。 在学生们埋头吃饭的时候，邱遂辰靠近冉星，挨一块儿小声说话：“敬我什么？” 冉星刚喝完一杯饮料：“敬您年龄比我大。” 还用上“您”了。 邱遂辰气结。 冉星有个疑问：“你怎么对我出现在医院一点都不惊讶？” 邱遂辰掌握一手消息：“今天是王雪术后第二天，我猜你八/九不离十会来。” 冉星哦了声，笑盈盈，明白了邱遂辰又在王雪手术背后走了点儿人情，“那恭喜你，猜对了。” 邱遂辰跟冉星碰了个杯。 坐冉星另一手边的冷玲玲有点心不在焉。 身边这位漂亮男生冷玲玲是越看越觉得熟悉。 一开始真就想不起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面。 带着这个疑惑冷玲玲边吃边思考，才断断续续想起几个月前高考体检那会儿，有个带队的男老师来找邱老师，估摸着那男老师就是冉星。 冷玲玲在头脑风暴。 直到敬酒的时候，冷玲玲看到冉星捏酒杯的右手虎口上的那块胎记。 一切才都想通了。 世界上不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胎记。 冷玲玲的世界被按下静音键。 次元壁的破裂声震耳欲聋。 冷玲玲浑身血液都暂停了循环，某个意识给她的冲击力大于核/导/弹的冲击波。 漂亮男生和一颗小星星画上等号。 猝不及防，和喜欢的主播单方面面基了。 冷玲玲以前也追过星，最疯狂的时候是大学那阵，追逐喜欢的乐队的live house、喜欢的明星的演唱会，一个不落。 现在学了医，时间不够充裕，闲暇下偶尔刷刷短视频，网上看看喜欢的up主。 会追“一颗小星星”起因比较特殊，那得是从冷玲玲备考研时无意间刷到的视频开始说起。 喜欢一个人、一件事，肯定有它们存在的独特魅力。 考研之路漫漫，冷玲玲时常饥肠辘辘地在图书馆啃复习卷，中途休息玩手机，一颗小星星的视频撞进她的屏幕里。 美食画风柔软又温馨，暖了冷玲玲一颗冰冷的考研心。 直播视频一追就是两三年。 从app下的留言到网站贴吧，冷玲玲也和其他粉丝一样幻想过一颗心星星三次元会是什么模样。 今日一见。 冷玲玲释然。 和她想象中的一样。 漂亮、温柔、暖洋洋。 包厢里热闹非凡。 邱遂辰又去摸冉星的手。 冉星怕被学生看到，挣了两下，没挣开，还被握得更紧了。 冉星庆幸最近都有在好好用护手霜，手掌不粗糙。 邱遂辰抓的还是冉星的右手，大拇指时不时摩挲虎口处那块红色胎记。 邱遂辰很喜欢那块胎记。 右手被握着，冉星没办法拿筷子，眼前有一道他喜欢的菜，他挨近邱遂辰，小声：“学长，我想吃东西。” 邱遂辰歪头，冉星眼巴巴盯着面前的一碗肉，邱遂辰翘了下唇角，放开冉星的手，故意地：“还打算喂你吃呢。” 冉星鼓着大眼睛，给邱遂辰一气呼呼的眼神。 冷玲玲夹肉的动作一抖，美味沾满酱汁的肉片掉进碗里。 她挺直腰板，脑袋不敢乱转，深怕一不小心再看到其他不该看的画面。 冷玲玲她啊，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可以啊邱老师。 *** 纪风华的考试从下午持续到傍晚，匆匆忙忙赶过来聚餐，一开包厢门，正巧和要出去上卫生间的冉星对上面。 两人面面相觑。 冉星快速在记忆里搜索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学的名字，想要礼貌打招呼。 纪风华先回神，“抱歉，走错包厢了。” 后退，关门。 三秒后，包厢门再次被打开。 纪风华拔高嗓音：“师娘您也来啦！” 冉星：“……” 其他人：“……” 冉星吓了一跳。 平时在科室沉默寡言的纪师兄这一嗓子，非常完美的戳破邱遂辰和冉星在学生们面前装纯情的关系。 吼得包厢瞬间鸦雀无声。 邱遂辰眉头皱起来。 冷玲玲反应最快，揉了张面巾纸团丢纪风华身上：“男女性别分不清啊你。” ……冉星想夺门逃跑。 被纪风华拦住，“抱歉抱歉！刚嘴快，不应该这样叫您！”纪风华这慢半拍的频道没跟上大部队，道歉完了还要扭头追问邱遂辰：“老师，要怎么称呼这位小先生？” 邱遂辰起身过来。 冉星小身板挡在邱遂辰和纪风华之间，尴尬到想抠脚趾，硬着头皮说：“叫我冉星就行。” 纪风华呆呆地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邱遂辰叫纪风华让开，小力推了推冉星后背，让冉星往前走：“洗手间，走吧，一起去。” 冉星被那声“师娘”叫红了耳，垂眸，轻唔了一声。 被邱遂辰护着走出包厢，尴尬场面才算结束。 等脸上的燥热消退后再回包厢。 后面的气氛倒也融洽，都是成年人，有的话题点到为止。 冉星好说话，没架子，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 相处不过半日，冉星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喜爱，反正比冷冰冰架子大的邱老师受欢迎。 好多学生排队加上了冉星的微信。 饭局结束后，冉星收获一堆新好友申请。 邱遂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反对大家的动作，也就嘴上和冉星说：“都是群皮猴子，后续有要麻烦你的地方，你随便应付就好。” 彼时两人漫步在马路小道上。 夜晚的灯光照得路面亮堂堂。 医院有给研究生分配宿舍，散会后学生们组队回宿舍楼。 这条路最后只剩冉星和邱遂辰在走。 冉星反对邱遂辰的这种想法：“大家那么热情，我怎么好意思随便应付。” 邱遂辰马上改口：“他们如果太闹，跟我说。” 冉星笑了：“好，我会告状的。” 两人顺着马路走了一小段，遇到了分叉路口。 邱遂辰住的小区不太远，他提议：“你上次落我那的药，要不要去拿？” 他的车停在医院车库里，冉星如果要跟着走，就要一起上坡走医院东门这条大路。 冉星看看时间，尚早，来回一趟不会花多少功夫，私心里冉星还不想那么早分开，他提起上回的事：“咖啡豆被我折腾光了。” 邱遂辰很乐意地：“我磨一杯给你喝。” 就这样，冉星又进了邱遂辰家门。 这次邱遂辰拿了双新拖鞋给冉星，好巧不巧，拖鞋上印的卡通人物和冉星今晚衣服上的图片一样。 冉星换好鞋，指指身上的图案给邱遂辰看，又举着刚吃饭后没好好清洗的双手说：“我一手油。” 邱遂辰指了个方向。 冉星记得洗手间的位置，轻车熟路去卫生间洗手，还挤了些上回来用过的清香味洗手液，把油腻的手爪搓干净。 冰凉的流动水冲在手背上，右手虎口处的暗红胎记色泽愈发明显。 冉星等整双手染上香味才舍得走出洗手间。 客厅外头有人在和邱遂辰对话，声音不大。 冉星停下脚步。 第17章 等我教完书 邱遂辰这套房子设计巧妙，洗手间与客厅之间砌了块薄墙，对洗手间的这面墙上挂着两副水墨画，画风抽象，框架很新，像最近才装上去的。 冉星洗手的功夫，有人来邱遂辰家拜访，客厅的对话声逐渐变大。 留心听，这和邱遂辰讨价还价的声音，冉星熟。 是本该在学校上晚自习的邱奕宇。 弟弟在求哥哥收留一晚。 冉星蹑手蹑脚退回洗手间，关上门，落锁，拿手机查消息，猜想是不是学校那边出了事。 晚上和邱遂辰待一块，手机静了音。 私信、工作群消息99+，看都看不过来。 学校下了通知，因宿舍楼有人违规使用大功率电器，加上天气热，每个房间都开空调，电线短路，整栋宿舍楼停电。 距高考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学校发生这种事，家委群和教师工作群炸开锅，闹哄哄。 王雪出车祸不能参加高考这事性质严重，是块烫手山芋，主任在几次大会上多次强调要冉星做好善后，冉星今日因探病请假，主任没反对，还把三班晚自习的任务交给柳思云。 停电事发突然，柳思云代冉星收好住宿同学请假名单。 冉星找到柳思云的微信，给她回了声谢谢。 外头的邱奕宇还在撒娇求收留。 冉星站后门一动不动，回完消息收起手机，躲起来的人没敢开灯。 屋里黑漆漆。 空气中还残留着洗手液的清香味。 外头的声音由闹变静。 邱遂辰没让冉星等太久，赶邱奕宇去客房，后脚快步来把冉星接出来。 两人谁都不敢出大声，身体碰在一起，邱遂辰护着冉星，跌跌撞撞走到大门口。 冉星快速换好鞋，起身动作过猛，脑门撞到挨他边上的邱遂辰，邱遂辰伸手捞住冉星。 一阵兵荒马乱，冉星捂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咕噜咕噜转，两人相望，没忍住，皆轻笑出声。 冉星用气音：“他呢？” 邱遂辰指了下关着门的客房，学冉星的语气小小声：“铺床单去了。” 说好的对高三学生瞒着关系那就要瞒到底，冉星不多停留，咖啡下次喝，邱遂辰开门，两人走到门外走廊。 两梯三户，走廊宽敞明亮。 冉星去按电梯。 邱遂辰就突然倾身靠过来，把冉星挤到电梯口。 邱遂辰伸手，冉星缩着胳膊和手，心猿意马，结结巴巴：“干干干干、干嘛？”身子却没有躲。 邱遂辰指腹挑开冉星额前碎发，检查一下：“有撞坏吗？” 问的是刚冉星起身“铁头功”直冲冲撞邱遂辰腰上的伤。 又不是撞墙上，当然没什么大事，冉星歪脑袋瓜，开玩笑：“知识差点掉出来。” 邱遂辰揉揉冉星脑袋瓜，封住差点要掉出来的宝贵知识，还问话：“高考什么时候啊。” 上了班又聚餐，冉星觉得头发油腻，不让邱遂辰再碰，拉下邱遂辰造次的手，说他：“你又不是没考过。” 邱遂辰反扣住冉星的手，不用低头看，轻车熟路摸上冉星那块胎记，目光在走廊明晃晃的灯光下还亮得灼人，他有个记了很久的事情：“想和你出去玩。” 就他们两个人。 冉星喉结滚动，嗓音干涩地：“等我教完书，就回你消息。” 电梯上来了，“叮”地一声响，混在邱遂辰的回应里：“行，等你。” *** 夏天有空调被，这回不用邱奕宇自己套被子，把床单铺好了邱奕宇就冲出房间，刚好看到邱遂辰从外头进来。 邱奕宇好奇：“你出去干啥？” 邱遂辰没应，瞥他一眼。 邱奕宇脑瓜子灵，眼睛比扫雷器还精准，跑玄关处确认一眼，哎呦声，百分百肯定：“哥，你屋里刚藏人了。” 邱遂辰又瞥了他一眼。 “门口十分钟前有双运动鞋，现在是拖鞋，”小伙子化身福尔摩斯，句句分析在，“不是你的尺码，也不是你的风格。” 邱遂辰微抬下颌：“观察这么仔细？” 邱奕宇开始讨要封口费：“哥，明早送我去学校呗，我不想早起坐公交车，你送我我不会告诉老妈你藏男人在家里。” 奈何算盘打了空，邱遂辰坦白：“你老妈比你早知道。” 邱奕宇啊了声：“邱遂辰你不厚道。” 不厚道的邱遂辰赶人去学习。 高三学生爱八卦不爱学习：“谈恋爱了也不和我说。” “和你说你能干嘛？”再纠缠下去邱遂辰真要生气了，他板起脸：“觉得我不厚道现在就回宿舍。” 兄弟俩差了近十岁，兄长严肃起来小弟还是怕的。 邱奕宇躲回房，关门前小声又和严肃的哥哥说：“我可以给你当恋爱军师啊。” 大哥气笑，“明天七点出门。” 邱遂辰八点要交班，学校七点半早读，送完学生再上班，还挺顺利。 八字还没一撇呢，邱遂辰已经打算到以后，以后也这样送冉星。 邱奕宇就当邱遂辰默认他作为军师的角色，嘿嘿笑：“好嘞，邱将军。” *** 神经内科医生办和往常一样热闹。 昨天饭局上顾乔废话最多，今天就得到邱老师最多的“关照”，多拉心电图，给新病人查体，采集病史。 同样被多加照顾的还有纪风华师兄，一天开医嘱的条数顶他平时三天的量。 冷玲玲在一旁：“啧啧啧。” 纪风华刮了她一眼。 顾乔学乖了：“学姐。” “以后眼睛放亮点，多干活少说话，”冷学姐诶了声，提醒顾学弟几句，“学姐后天出科，以后罩不到你。” “好吧。”顾学弟耸拉下肩膀。 学生都在干活，邱遂辰也没闲着，今天他管床的病人出得多，入得也多，学生问完病情开完医嘱，他还要在后头复核一遍。 这么一通忙下来，刚到下班点，邱遂辰让学生们先走，他要去把15床肌张力和神志瞳孔再复查一遍。 15床是前天邱遂辰收的脑出血患者，血块不大，来的时候有轻微失语，这两天用了药，恢复得不错。 就是老人家年纪大，基础病多，中午护士还汇报说发生了低血糖，邱遂辰要再去看两眼才放心下班。 拖个十分钟下班，到二中也不晚。 邱遂辰是这么打算的。 但玄学这点，凡是就不能把事情计划得太好。 邱遂辰才走到15床门口，就碰到了意外。 15床的管床护士还没下班，看到邱遂辰如同看到了救星：“邱医生。” 跟在护士身后出来的还有一脸愤怒的15床家属：“诶医生，我正要去找你呢！” 邱遂辰看了护士一眼，护士朝他摊手，欲言又止。 邱遂辰便问家属：“怎么了阿婆？” “医生你来评评啊，”阿婆手舞足蹈，指着屋里病床上的病人，又凶狠狠对护士指指点点：“我就让这小姑娘先给我家老头点糖果，这小丫头怎么说？她说你们没有糖果啊，要我这个老太婆自己下去买，邱医生你说说，病人血糖都那么低了，你们就没一口吃的先给我们用吗？” 护士没阿婆的话，给邱遂辰汇报：“病人血糖2.4，我让他吃点东西，阿婆说没吃的，要我们给。” 邱遂辰皱起眉头：“休息室还有吃的吗？” “翻过了，没有，”护士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就看到餐桌上有两盒没拆的泡芙和巧克力，不知道是谁点的外卖。” 平时大家忙的时候外卖小哥都会把外卖统一搁在休息室的大桌上。 邱遂辰顿了下，道：“是我的。” 那家糕点店是冷玲玲今早推给邱遂辰的，冷玲玲说昨天饭局上看冉星多吃了些小蛋糕，猜想冉星对糕点感兴趣，怂恿邱遂辰定一些晚上带给冉老师吃。 邱遂辰表情清冷。 护士闭上嘴。 阿婆又哀嚎了两句。 邱遂辰才道，“阿婆，这样，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但是等下你要叫你儿子女儿给你们备点吃的过来。” 阿婆嗤声：“叫他们？他们忙啊，哪里有时间过来。” 邱遂辰敛下表情，偏开视线，叫：“小玉，你跟我去拿。” 叫小玉的护士哦了声，跟在邱遂辰身边走。 阿婆没跟上来，小玉才气呼呼地一顿输出：“15床一家子都不好惹，老太婆是什么师范学校的老教授，老爷子退休前是某高校老师，儿子女儿也都是当老师的，一家子讲究着呢，听说和什么院领导认识，护长还让我们对他们客气点。” 邱遂辰听着，啧了声：“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他进休息室，拆了一盒巧克力，拿出两颗让小玉给那阿婆，其他的也全递给小玉，要小玉分着给其他护士姐妹吃。 小玉认得巧克力包装上的logo，有点不敢收：“很贵啊。” 邱遂辰：“你上回推的护手霜不错，下次还有其他款也推我。” 小玉嗐了声，点头，“好吧，谢啦，巧克力。” 邱遂辰等小玉离开后才把剩下的食物提到更衣室，再出去给15床查完体，做好记录，洗手换衣服下班。 高考最后一周冲刺关键期，冉星这一周都没空赴邱遂辰的约。 邱遂辰能解，只到校门口等冉星，冉星从食堂打包好晚饭，绕到校门口和邱遂辰碰面。 邱遂辰把泡芙和巧克力送到冉星手上，看冉星手里简单的盒饭：“就吃这样？” 冉星打开袋子看邱遂辰送来满满一袋的点心，两眼泛光：“还有这些呢。” 邱遂辰没把另一盒巧克力的故事告诉冉星，只笑说：“回去分同事吃，好吃下次再给你们带。” 冉星不客气，“学长，谢谢你。” 邱遂辰瞧冉星笑盈盈、一点礼物就满足的表情，心都软了，他道：“回去吧。” 冉星：“你也赶紧回去吃饭。” “好。” *** 晚自习冉星又给学生们讲了些范文和写作文技巧，后又在办公室给学生们文言文重点复习精华。 凌晨才到家，收拾洗漱就快一点了。 巧克力他藏了两颗回来，摆在床头柜上，不舍得出，只给低电量的手机续上电。 屋里空调开得低。 冉星裹着被子靠在床头摸了会手机。 刚冉星洗澡的时候邱遂辰发来句没头没尾的话：“我没有讨厌教师这行，但偶尔，遇到奇葩的老师我也会生气。” 冉星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邱遂辰在回应那天饭桌上学生们讨论的问题。 凌晨一点十分。 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冉星不知道对方这会儿睡了没，试探性发个表情包过去。 对方秒回：“还没睡？” 冉星拿着充电中的手机，充电线束缚了冉星的活动范围，他只能侧着身，打字回复：“刚忙完。” 那头也还没睡的邱遂辰：“你一个人带几个班？” “我是班主任，只需要带三个班，”冉星老师回答：“其他副科老师带得比较多，五六个班，对了，他们今天说泡芙和巧克力很好吃，谢谢你呀。” 邱遂辰：“小白兔摸摸头.jpg.” 冉星：“不过好歹现在教研员不搞高三教研会，也算轻松了点。” 邱遂辰：“你呢，会讨厌医护这行吗？” 这个问题冉星的想法和邱遂辰一样：“讨厌一个人是讨厌那个人，而不是他们所在的行业。” 城市另一头，邱遂辰还在电脑前，他把文献页面缩小，只看冉星发来的这番话。 心尖像被一片羽毛划过，痒、麻。 “而且，学长，”冉星的话还在继续：“我上次看到一个关于医生和老师的话题。” 邱遂辰捏了捏眉心，“什么？” 最近都没时间写论文的冉老师：“医生和老师啊，可以互相带对方发sci呀。” 邱医生，笑：“学科不同，不通用。” 冉老师：“邱医生是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哦。” 邱遂辰暂停聊天。 冉星把充一半的手机拔下来，翻了个身，找到舒适位置躺好，看到邱遂辰发了张多肉图片过来。 上回冉星送的嘉文丸子在邱遂辰卧室养着，已经冒出两朵小黄花了。 冉星点开照片，轻哇了声。 多肉摆在台式电脑桌前，小花开得精致。 邱遂辰：“开花了。” *** 高考的沉重步伐逐近。 尤女士最近在照顾邱奕宇的饮食，考前最后三天冲刺，尤女士让小吴阿姨家里煮好饭菜，司机每天晚上来回两个多小时，载尤女士去给邱奕宇送餐。 邱遂辰回家抱猫时尤女士都没空搭他。 胖十月窝在邱遂辰怀里，这几天也安静得很。 邱遂辰摸着猫肚子，莫名感慨，家里这会儿才真的有了点“高三家庭”的紧张感觉。 今天尤女士送餐的计划不落，邱遂辰想帮忙送尤女士都不肯，美名其曰是：“得在关键时刻让儿子感受到母爱。” 邱遂辰：“……” 等尤女士出门，邱遂辰进厨房问小吴阿姨还有没有多煮的补汤。 小吴阿姨炖了一锅，掀开锅盖：“有的有的，来一碗？” 尤女士娘家是南方人，小吴阿姨也是南方人，炖的一手好汤。 汤的鲜味在开盖后涌出来，飘香四溢。 邱遂辰便沾了邱奕宇的光，喝了碗汤。 锅里还剩很多。 学生考前紧张焦虑，高三老师也会。 邱遂辰想到那天冉星提的盒饭，他问小吴阿姨：“可以给我装点带回去吗？” 小吴阿姨以为邱遂辰要带回去自己喝：“可以啊，明天我炖土鸡汤，小辰明天还回来吃吗？” 邱遂辰摇头，暂时不需要明天再回来。 他不知道冉星喝不喝得惯这种煲汤。 并且他也不知道冉星今晚有没有空喝这碗汤。 按平时，邱遂辰是直接就打包送冉星家去，没让冉星客气说不用的机会。 平时霸道就算了，这关键时候，邱遂辰不敢造次，先在微信里问冉星晚点有没有时间，送汤给他。 冉星这会儿还真没时间。 这是冉星第一次带高三，说不紧张是假的。 连带着外公外婆也替他紧张。 他给邱遂辰拍了饭桌前的照片：“我外婆给我送吃的。” 三菜一汤，外婆给冉星带的餐食不比邱遂辰这边差。 照片背景是学校办公座位，邱遂辰记得座位上那盆多肉，他叹气，说：“劳逸结合。” 冉星：“小猫咪比ok.jpg.” 窗外夜色正浓。 晚风吹着树叶阵阵响。 月亮静悄悄地从云层里探出头来。 高考三天，燥热的天难得降下气温。 二中算a市师资力量和教学硬件顶尖的一所重点高校。 作为考场，二中的空调足足为每位高考生开了三天。 直到考完最后一场，解/放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这天恰巧邱遂辰在值班。 冷玲玲和纪风华出科后，邱遂辰一下少了两个得力帮手，值班还一口气收三个绿色通道上来溶栓的抢救患者，病房重病人多，根本没办法找同事替班让他去学校接邱奕宇和冉星。 邱奕宇那家伙有尤女士他们接，邱遂辰不用操心，他心心念念的是冉星。 值班抽空给冉星发了消息，问冉星考得如何。 冉星刚给班里学生开完最后一场班会，看到邱遂辰的消息，哭笑不得：“又不是我考试。” 邱遂辰是忙昏头了，改口：“晚上什么安排？” 冉星唔了声，先问：“你今天值班吗？” 邱遂辰说是。 冉星：“那我晚上回我外婆那。” 邱遂辰说好。 冉星外婆住在郊外别墅区。 冉星也是长大后才了解清楚外婆这边的家族产业。 外婆和外公在那个年代算大家族间的强强联姻，两家都是早年最先下/海的那波人，敢做事的人赚钱多，一路发展至今，虽不能说富甲一方，但也在上层圈里占有一席之地。 冉星的母亲嫁给冉通财，是下嫁了。 冉星和外婆说要回去，家里便派了司机到学校来接冉星。 一路直达郊区大别墅。 别墅装修风格中西结合，院前是小桥流水的中式装扮，冉星进院子就看池子里几条胖锦鲤游得欢快。 假山流淌下的水声清冽。 冉星踩着石板路往里走，还没到大门口，就听外婆的呼唤：“我的乖孙啊，回来啦。” 先闻声后见人，八十多岁的外婆步伐矫健，冉星快步迎上去，甜甜地喊：“外婆。” 外婆抓住冉星的手，要冉星转个圈给她看，心疼地感叹：“瘦了，瘦了。” 冉星笑哈哈：“哪里哦，天天吃外婆送的饭菜，都胖了。” 外婆拍拍冉星手背，笑得合不融嘴，看到外孙回来，她是真高兴，都等不及进屋，拉着冉星说悄悄话：“等下带你认识认识新朋友。” 冉星立马抽回手，往后退半步，警惕起来，嗷嚎：“不是相亲吧？” “不是啊，”外婆摆手，“人家比你小七八岁，喜欢女孩子呢，”亲外婆是直说嫌弃冉星年纪大，“你想吃嫩草都没机会。” 冉星，瘪嘴：“……”好呗。 别墅有四大层，屋里已经来了客人。 外婆拉着冉星进屋，边走边给冉星介绍：“他是你外公表姐的儿子的儿子，按辈分啊，你和他应该是……” 这两天虽然降了温，外头还是热，进屋后冉星还没好好感受冷气，屋里就有阵清脆的年轻声音喊他：“冉老师？” 冉星抬头，望过去。 大厅真皮沙发上做了一排大人和小孩。 地板澄亮泛光。 屋内冷气足得较人舒坦。 就是，一群客人里混着个认识的人，让冉星哽咽住。 外婆最先反应过来，哎呀一声：“认识啊。” 跟大人来走亲戚的装得老神在在的顾乔：“……” 觉得这辈分是什么，现在好像不重要了的冉星：“……” 十几分钟后。 顾乔借口上厕所的功夫，摸手机给冷玲玲发消息：“师姐救我！” 下个科室轮到抢救室的冷玲玲在宿舍加班紧急看科室相关知识，拨给顾小师弟的时间不多：“说。” 刚开饭就被安排坐在冉星旁边、被大人逼着叫冉星表哥的顾乔：“你说让邱老师知道我和冉老师见家长了，邱老师会不会让我做一百份病案分析？” 明明都是中文，组合起来冷玲玲读不懂：“什么鬼？” *** 冉星今晚歇在了外婆家。 冉星的母亲兰欣是外婆最小的女儿。 外婆育有两男两女，兰欣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奈何跌落在失败的婚姻感情上。 冉星二十一岁被接回兰家，外公外婆将母亲生前住的房间改造一番给冉星住。 a市很多，外公外婆让冉星不至于没有一个家。 毕业工作后冉星也时不时抽空回来住一两天。 房间里常备冉星的衣服和洗漱用具。 刚结束完高考，虽然很累，但冉星的心情和所有考生一样高涨，睡不着。 工作群里许多老师在约放假吃饭的事。 家委群里学生家长们刷着感谢老师三年栽培的祝福语。 冉星把消息回完。 值班偷偷摸鱼的邱遂辰也来了消息：“高考结束后高三老师有提前放假的福利吗？” 这个类似的问题几分钟前冉星才在工作群看到，他把领导回复的话重复给邱遂辰听：“每个城市规定不一样，我们这儿是提前放假，但必须是毕业典礼后，把手头上所有工作做完才能放假。” 邱遂辰：“我六月中旬要去趟c市，一周的时间，给医高专的学生上实训课。” 冉星发了个ok的手势，他知道全国医学院放假都晚，有的专业临近期末还会有实训课，连上一周后直接考核实训操作。 他以为邱遂辰只是在单纯报备行程。 但看着好像不是，邱遂辰今天很忙，得空的时间不多，有什么话就直说直问：“c市有座清鼓山，很适合户外爬山，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冉星，怔楞。 把文字读了三遍，确认自己没看错。 外婆家这栋别墅建的年代早，冉星这间没有中央空调，装的是普通上墙的国产空调。 空调叶片冉星调成了上下扫风模式。 屋里隔音效果好。 冉星没动作的时候，一切都很安静。 只有空调叶片机械地运作声。 冉星胸口那颗心脏又在扑通扑通狂跳。 a市又不是没有山可以爬，a市可以爬的山比c市多得多。 这么明晃晃就是想约人一起出门的话。 傻子、傻子才…… “要，一起去。”冉星就是同意了。 发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冉星手指都在颤抖。 那头邱遂辰没想冉星答应得那么爽快，跟着也愣了，而后，想到一个问题：“医院给定的酒店是大床房。” 我们自己住其他酒店要不要。 后面这句问话邱遂辰还没发出去，外头夜班护士在喊他：“重症5床的阿姨把胃管咳出来了，要重插吗还是观察一阵再说？” 邱遂辰把手机收回口袋，起身跟着夜班护士进重症室，“我去看看。” 今天的班注定不太平。 神经内科有三个病区，一区二区和重病室。 邱遂辰看完脱管的重5床，一区那又有个头痛的在叫，看完一区又去二区看血压高的。 一趟忙下来，再回到休息室，再拿起手机，都快忘了刚才他话说到哪里，就看到微信里躺着冉星的一句话：“嗯，我都可以。” 邱遂辰思绪缓了几秒，往上翻聊天记录，一通顺着读下来，才反应过来，冉星答应了什么重量级的事情。 邱遂辰用力揉了把疲惫不堪的脸，仰起头，长嘘一口气。 那股酸胀感又一次填满胸膛。 冉星不委屈，他都替冉星委屈。 都可以什么啊。 这家伙。 第18章 是个好人 冉星失眠了。 明明家里的被子有晒过后的蓬松暖和, 家政阿姨连他床上的抱枕玩偶都清洗过，一床淡淡的阳光味。 却还是睡不着。 邱遂辰隔好久才回复的消息严重影响到冉星睡觉心情。 消息长这样：“那家学校我去过几次，附近酒店环境都还好, 我们可以自己重新定大套点的房间。” 还怕冉星介意似的, 又加一句：“你房间的费用我报销。” “你房间”仨字刺了冉星的眼。 冉星那本来就红彤彤的脸瞬间更红了：被气冒烟了！ 明明都鼓起勇气说可以睡一张床。 反过来却被拒绝。 果然睡前不能玩手机。 冉星气呼呼, 丢掉手机, 决定明天一天不邱遂辰。 一宿没合眼, 天花板的花纹都给数清有几条。 太阳跃出地平线的瞬间, 冉星翻身起床, 上天台看日出去。 夏天日出早，整栋别墅格外安静, 大伙都还没起来。 冉星爬到楼顶天台, 靠着栏杆远眺风景。 兰家这栋中西结合的别墅设计富有诗意又大气, 在周围成片欧式宫廷风建筑里别致又突出。 别墅群背靠青山，远离城市喧嚣。 山间腾起的晨雾和橙红的太阳混在一起。 冉星支着脑袋，一个人看了场山间日出。 这么美好的风景, 最后还是没忍住，冉星把拍的日出照条一张漂亮的发给邱遂辰, 没等回复，关掉手机, 下楼回房。 顾乔和几位远道而来的远房亲戚昨晚都睡在别墅，冉星看完日出后补了小会儿的回笼觉，等再醒来，下楼，大家都起来了，餐厅里陆陆续续有人在用早饭。 冉星一一和长辈打招呼，再去餐厅吃顿传统的中式早餐。 话痨子顾乔也在, 两人不尴不尬点了个头算打过招呼。 昨晚冉星从长辈们的聊天中多少了解到，顾乔他们那边的亲戚几十年前移居海外，这次是族里有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同时过世，海外这支亲戚派了代表回来送行，而后被冉星外公外婆邀到家里小歇。 又赶巧顾乔在a市实习，没回国的顾乔父母嘱咐顾乔跟族里的长辈一道行动。 所以最后才有顾乔和冉星“认亲”这一出。 长辈们是下午的飞机回程，时间尚早，一大早客厅乌压压的一堆亲戚在喝茶聊天。 冉星对母亲娘家这边的亲戚本就了解不多，何况还是远房亲戚。 未免尴尬，吃完早餐冉星绕后院林子里去散步、爬山。 家政阿姨在冉星出门前和他说，她们在厨房准备糯米饭和小蛋糕，冉星打算吃完午饭打包点带回去吃。 后山是公共场所，政府开发还算完善，入口有条通往山林的窄路，两边绿树环绕。 白晃晃的阳光洒在土地上。 冉星走石子路，早起爬山的人不少，没走几步冉星身边就路过了一些人，带着一片谈笑声，地上光斑耀眼。 冉星没走太远，比他晚吃完早餐的顾乔也跑后山来。 年轻人行动矫健，几步路凑到冉星身边，礼礼貌貌地打招呼：“哥，一起走啊。” 两人辈分昨晚让外婆随便分出来了：甭管隔几代，是兄弟就对了。 冉星比顾乔大，顾乔连夜改口，从冉老师升级为有血缘关系的大哥。 兄弟俩沿着小路又走了一段，后面是上山的大坡，冉星停下来，不打算再爬。 郊区空气新鲜，随便找个地儿呼吸几口就行。 顾乔看冉星不走，他也跟着停步，心里想着事：“哥，你和邱老师说咱们的事情了吗？” 冉星侧目，顾乔五官生得端正，能和冉星相媲美的大眼睛滚圆滚圆。 冉星低笑了声，什么叫“咱们的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事呢。 压住想知道顾乔读书时的语文水平，冉星改问这位非常远房的小表弟：“我为什么要和他报备？” 顾乔哑然，“啊，你们不是……” 顾乔对对手指。 冉星挑眉。 顾乔连忙放下双手，冒犯了：“哦哦哦我闭嘴。” 冉星没接这茬，转了个方向下山。 顾乔跟冉星身后，那嘴巴是闲不住，这个话题不说，那就边走边问另一个：“哥，姥姥说你还在相亲啊？” 冉星抿嘴，没回头：“没有啊。” “你别骗我，我都听到了，”顾乔昨天比冉星早到这儿，长辈们那些有的没的话题都听进耳，一开始不知道姥姥口中的乖孙是冉星，知道了，八卦的话题立体起来：“姥姥说她以前厂里的技术师傅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孙子，也是高三老师，姥姥要趁你放假的时候给你俩做媒呢。” 冉星停步，顾乔差点没刹住车撞上去，以为冉星生气不走了，慌慌张张地和冉星保证：“不过哥你放心，你是我亲哥，我不会告诉邱老师的。” 冉星回头，“不要。” 顾乔诧异：“什么？” 身边又有结伴上山的一些人路过，盛夏的蝉鸣声一浪接一浪。 冉星和顾乔对望，嘴唇抿成一线，字斟句酌：“请你，一定要让你邱老师知道。” 顾乔：“啊……” *** 外婆家的午饭开得早，一家子围着大桌吃了顿热热闹闹的饭菜。 散桌后，家政阿姨打包了冉星念着想吃的糯米饭和小蛋糕。 冉星在和司机联系车，准备回市区。 外婆没去午休，靠在楼梯边同冉星招手，要冉星上楼。 冉星知道外婆要和他说悄悄话，他让司机等一会，转身跟外婆上楼进书房。 二楼书房摆的都是外公和两位舅舅的工作材料，外婆让冉星跟她到会议桌那坐一坐。 冉星这趟回来，家里外人多，又碰上白事，要处的事多，外婆都没时间好好和冉星聊聊天。 这日子一晃又过半年。 外婆先问冉星的休息日：“高三带结束了，你什么时候放假？” 冉星回忆了下领导在群里的通知内容：“过几天，孩子们毕业典礼后就放假。” “第一次从高一带到高三，感触很多吧。”外婆笑问道。 会议桌就在大窗旁边。 正午的烈阳穿过窗玻璃，外婆满头银发泛着光。 冉星眸光轻颤，很用力地点头，表情真挚：“嗯，收获很多，谢谢外婆。” 他一个本科生能进市重点高校，沾的都是外婆的光。 那年冉星求职，外婆走了点人情，让上头的人给冉星面试开了些路。 冉星能有现在这份工作，说来说去，还是冉星有点后台再有点小运气。 他入职后第一年只是高一的语文老师，后一年刚开学时，恰逢新高一有一班级的班主任小产休假，冉星占了这个便宜，上头的人还记着外婆那份人情，冉星就顺成章被安排成了新高一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一路从高一跟到高三。 从锋芒到内敛，遇到的人，碰到的事，将冉星磨褪了一层皮。 这是一段难得的又无法替代的人生体验。 外婆感叹：“你这性子，我知道，有点脾气但又能忍，外婆不能护你一辈子，你能自己总结经验，会自己面对困难，是好事。”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外婆说，是冉星自己争气，这世上虽然有很多不公平的事，但还有很多事情，是付出总会有回报的。 又聊了几句工作的话，外婆哎了声，想到另一个事：“小苏前不久不是回来演出吗？他最近怎么样？” 冉星笑盈盈的表情一顿，旋即，干巴巴地：“还好吧。” 外婆眼尖，抓住冉星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她问：“吵架了？” 冉星牵强地扯个了笑，糊弄过去：“我们年轻人的事，您不用操心。” “不操心就不操心，”外婆对苏英里这人的印象一直都不算太好，话题转开：“那我操心操心你的终身大事？” 说这话题冉星可就要走了，他站起来，让外婆不要再瞎折腾，说句心里话：“外婆，我最近有在接触的人。” 外婆跟着起身，听此话，张口就来：“你那白月光？” 冉星眼神躲闪，嗯嗯哈哈。 外婆笑起来：“你啊你，就栽一个坑里啊。” 冉星唔了声。 是的啊，从头到尾就想蹲在那个叫邱遂辰的坑里。 也不知道邱遂辰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提着蛋糕和米糕回到自己的小窝，冉星先去把床头柜上摆的两颗巧克力吃掉，再收拾了下房间，看看群里布置的后续工作任务。 明天要回学校材料。 冉星昨晚没睡好，洗了个澡准备睡午觉，睡前特地看看手机，翻翻和邱遂辰的聊天记录。 那张日出图邱遂辰的评论言简意赅：“好看，不错，早上好。” “大床房事件”冉星还记本本上呢，早上都懒得回消息。 好好睡一午觉，再醒来时，外头夕阳西下。 屋里被照得金灿灿。 冉星爬起床走到阳台。 他这套房子虽没邱遂辰的房子大，但好歹也坐北朝南，狭窄的小阳台伸出脖子就能看夕阳。 黄昏时刻总是让人感到寂寞。 白天还在一群人的大房子里过，转眼午休一醒来，小房间里只有冉星一个人。 静得让人难受。 尝过欢乐，冉星觉得自己突然忍不了失落。 看夕阳的兴致消散，回床上躺着，冉星捞手机，往安静一天聊天窗里投入消息：“滴滴。” 彼时邱遂辰刚好翻身从床上坐起身，拿手机看时间，冉星的窗口小气泡就冒出来，他睡眼惺忪，眯着眼回消息：“嗯？” 早上才说不人的冉学弟，主动：“学长晚上好呀。”附带个啤酒碰杯的表情包。 邱遂辰白天下班后回来倒头就睡，睡了一整天，“滴滴师傅今天头痛，”睡醒还觉得疲惫，误解碰杯表情包的意思：“没办法喝酒。” 冉星那边静了几秒，随后一通电话打过来。 邱遂辰靠在床头，接起通话。 冉星呐呐道：“怎么了？” 邱遂辰闭了闭眼，嗓音暗哑：“刚睡醒。” 昨晚凌晨三点15床那老爷子再次突发失语，左侧肌力直线下降，邱遂辰和二线主任赶紧给老爷子安排急诊拍片、抽血化验，折腾半天最后神外会诊示转科手术。 这些医疗操作忙就不说，那老太婆才是最让邱遂辰头痛的。 老爷子进手术室开脑袋，老太婆接受不了，愤愤不平地说要投诉他们医术不精、服务态度不行，洋洋洒洒怼了邱遂辰和二线医生大半天。 夜班护士也没逃过挨骂。 他们仨值班人员面面相觑，最后选择沉默不语。 闹吧，就闹吧，邱遂辰倒要看她能闹出什么水花。 回忆起这些就闹心。 邱遂辰捏了捏眉心。 冉星温温柔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关心：“吃晚饭了吗？” 睡一天没怎么开口说话，邱遂辰清了下嗓音，让说话声清明些：“等会吃。” 冉星沉声道：“学长，你等等哈。” 然后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邱遂辰举着手机，听到系统嘟嘟的声音，没明白等等是什么意思。 给喜欢的人送自己做的晚餐，这活动怎么听怎么浪漫。 冉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急急忙忙开始倒腾厨房。 外婆那带的米糕和小蛋糕早被冉星消灭光，冉星重新煮了锅软糯的咸粥。 白粥里加上海蛎干、瑶柱、瘦肉、面疙瘩小团块，小火慢炖，青菜最后切碎下锅。 然后提着装满粥的保温盒打了车，一路畅通无阻到邱遂辰小区楼下。 开始想的是直接冲到邱遂辰家门口，却没想楼下安保系统那么严格。 无奈只能再次，拨通邱遂辰电话：“滴滴滴。” “嗯？”邱遂辰又躺回床上，嗓音比刚才还浑浊。 冉星铺垫：“现在呢，吃晚饭了吗？” 邱遂辰是真睡懵了：“……可能吃了吧。” 冉星：“不许撒谎哦，吃了什么？我要检查。” 邱遂辰翻身起来，这次真起来了，坐在床边，耳畔听到冉星说话时身后有车声和风声。 一个猜想涌出来，邱遂辰站起来：“你在楼下？” 冉星：“嗯哼。” 这下换邱遂辰着急了：“你等等。” 冉星就靠在保安亭边上等：“不急，你慢慢来。” 邱遂辰哪能不急，套了件衣服匆匆下楼，就差飞奔起来。 刚走出单元楼，远远就看到大门外站着的那抹身影。 冉星手里提着保温盒，因为不能进小区，老实站在保安亭边上。 保安亭里的光给得吝啬，只能照到冉星身上一小块布料。 他的人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黑暗里。 就这样乖乖站在原地。 夏天的闷热堵住邱遂辰的嘴，邱遂辰一时也失了语，快步走出去接人，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轻声地：“冉星。” 呼唤声划破黑夜里的晦暗。 冉星闻声抬头，见着邱遂辰，立马提前精神，仰着脑袋打招呼：“学长，晚上好呀。” 邱遂辰就这样，看着冉星欢欢喜喜地走向他，那本隐在黑暗的里另一半身体也走进了光里。 冉星跟着邱遂辰回家，一路冉星都在偷看邱遂辰下巴上长出的青胡渣。 “喜欢”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同样是不着边幅，几个月前咖啡店里那位不刮胡子的相亲对象让冉星反胃。 而现在不刮胡子的邱遂辰，冉星只想把脸蹭上去，感受下胡渣摩挲过脸颊，会是什么样的黏糊感。 邱遂辰提走冉星手里的保温盒，逮住冉星偷瞄的视线：“这么看我干嘛？”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邱遂辰反手关上门。 冉星自来熟了，自己从鞋柜里找到上次那双拖鞋，回应：“你没刮胡子。” 邱遂辰垂眼：“急着下楼接你。” “刚起来？” “赖了会床。” “学长，”冉星换好鞋，上上下下打量邱遂辰：“你和以前真的好不一样。” “我以前也在宿舍赖床，”邱遂辰笑了声，“你没看到。” 说到这事冉星就耿耿于怀起来：“还不是你们医学院宿舍里难进，和你家小区一个样。” 医学院不仅抓上课考勤严格，对学生回宿舍不许外宿过夜的要求也严格，更变态的是医学院还有晚自习，那晚自习可不像高中，是真的实打实在晚上上课学习。 这哪儿是大学生活啊。 搞得冉星都不能晚上约邱遂辰出门压马路。 邱遂辰把保温盒搁桌上，说：“等会儿带你下去录个出入信息。” 这话冉星没好接，嘴巴朝保温盒的方向努了努，“粥，要趁热吃。” 邱遂辰说好，进屋洗漱，换身衣服出来。 冉星用了个大碗把保温盒里的粥倒出来，邱遂辰去拿筷子，冉星回头，注意到他刮了胡子，平时那光亮的下巴露了出来。 邱遂辰看那满满当当的一大碗粥，哭笑不得，要分一半给冉星，冉星肚子里还有没消化完的糯米饭和蛋糕，他拒绝：“你吃就好。” 距离上一顿进餐时间是早上交完班那会，邱遂辰是真饿，冉星不吃，他直接就着大碗吃。 咸粥又烫又软又糯，各种食料混一块，香味勾得人想咽口水。 邱遂辰吃了几口，被满满的配料吓到，掀起眼帘，缓声问道：“你放了多少料？” 冉星想了想，比了个数，嘿嘿笑：“好不好吃呀。” 当然是很好吃了，邱遂辰说：“我妈以前也煮过这样的粥。” “我小时候也吃过，”这不是巧了，冉星乐呵呵地，“也是我妈妈煮的。” 邱遂辰眼神微动，直勾勾看着冉星，确定没从冉星表情里看到悲伤，才问他：“你呢，晚饭吃了吗？” 冉星回：“夜宵还没吃。” 邱遂辰把手机解锁，直接递给冉星：“吃什么，自己点。” “不了不了，”昨晚加今天吃进一堆补品的冉星直摇头，真心在拒绝，“会胖死的。” 深怕邱遂辰会硬要他吃的样子，冉星离开餐桌，指指露台：“你好好吃，我去看花。” 邱遂辰嗯声，收回手机：“灯在出门右手边墙上。” 冉星拔腿就跑。 夜幕下的露台和白天又不太一样。 冉星按邱遂辰说的把灯光打开，墙上的按钮是总开关，一按外头接的所有灯都亮起来。 有大灯，也有缠在栏杆上星星点点的小灯泡，连地板夹层里都按了条地灯。 全亮了，照得露台明晃晃。 冉星啧啧感叹，有钱人家的钞能力。 露台上的花花草草和上次见到的没两样，冉星找到那几盆含羞草，学邱遂辰上次的动作，撸了一/把，过瘾了，回身才发现旁边多了架秋千椅。 椅杆上缠着串花，五颜六色，形态各异，冉星走近看才看清是假花。 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 晚上的温度也没郊区凉快。 冉星坐在秋千上荡了几下就不玩了，天气闷呼呼，没有风，还是躲空调房里舒坦。 进屋后把露台灯关掉，再去客厅找邱遂辰。 饿一天饥肠辘辘的邱医生几口干完大碗粥，意犹未尽，嘴巴还残留着甜咸味。 把碗筷和保温盒放进洗碗机，邱遂辰开始煮咖啡。 冉星过来时，已经闻到咖啡的香浓味。 他来到中岛台上看邱遂辰摆弄咖啡机。 邱遂辰问冉星要不要加糖，冉星点头，比了个二：“两块，谢谢。” 邱遂辰说好，马上给冉星做出杯加两块糖的咖啡来。 是用白色马克杯装的咖啡，冉星凑近闻，咖香袅袅，轻啜一口，带了点甜但以苦为主的液体/滑/入/口/腔，冉星眯了下眼，吞下几口，香醇的咖啡味在唇齿间久久停留。 冉星眼睛亮晶晶：“好喝，比我自己折腾的好喝百倍。” 邱遂辰笑了笑。 冉星见他眼底的浅青，软下音：“当医生很辛苦吧。” 邱遂辰：“每一行都很辛苦。” 才刚从高考紧张气氛中拖出来的冉星，点头，同意：“也是啊。” 喝完咖啡，得知冉星明天还要上班，邱遂辰开车送冉星回家，顺路到楼下门卫那给冉星做了信息登记。 冉星抱着怀里的咖啡豆，提着洗干净的保温盒，拒绝不掉的话，就乖乖地全听邱遂辰安排。 *** 高考后续工作持续了一周。 直到毕业典礼后，拍毕业照那天才算真正的解放。 高三学生们卸下精神压力，各个笑颜常开，拍完集体合照，学生们又拉着科任老师拍合照。 冉星是这批高三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被一堆学生围着要单独合照，冉星耐心，没拒绝任何学生的要求，就是手指比耶的动作有点抽筋。 邱奕宇对冉星的喜爱程度可以说胜过班级所有人。 这小子脑子精，耐心等所有人拍完，才拉着冉星拍照，还能唠嗑两句：“老师，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冉星比耶的动作一僵，耿着脖子，心跳加快了一两拍，以为那天他没藏好被小屁孩看到了什么。 冉星张张嘴，发出声：“什么？” 邱奕宇看向冉星比耶的右手，他是真好奇了三年：“你手上的胎记，是爱心形的吗？” 冉星：“……”高估了。 摊开手背，让邱奕宇自己看。 邱奕宇哇塞了声，“还真是啊。” 冉星收回手，邱奕宇话还没说完，“老师我悄悄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能和我哥说。” 冉星抬了下眼神：“什么秘密？” 这个年纪的男生，对崇拜的人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尤其自家班主任和臭老哥还认识，那男孩子要和老师说的话更是讲不完。 “我哥读研不在家的那会，”邱奕宇娓娓道来，“我翻过他的书，发现他书本里夹了一封情书。” 冉星刚平复下的心跳又给加起来了，敢情后续在这儿等他？情书该不会是他当年送的其中一封吧？ 邱奕宇哼哼两声。 冉星故作镇定：“是嘛，你哥很受欢迎啊。” 邱奕宇把话解释清楚：“不不，那是一封我哥写的、没寄出去的情书。” 冉星微愕，站直起来。 他们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站立着。 远处还有一群在阳光下奔跑，拿相机拍照的学生，空气中涌动着毕业的快乐。 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邱奕宇大有一副要把他哥老底都卖掉的意思：“他老能扯了，情书上说什么，一个人身上带着爱心形胎记的话，说明这个人很善良，有爱心，是个好人。” 那么早就被发好人牌的冉星，表情和情绪都复杂起来：“……你知道你哥高考语文多少分吗？” “不知道，”邱遂辰高考时邱奕宇还是个小屁孩，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我知道他以前写作文老被我妈骂，我妈说猪写的都比他的作文好看。” “……”骂得好。 邱奕宇：“不能和我哥说。” 冉星：“好。” 邱奕宇：“老师，你真是个大好人。” 冉星，扯嘴：“谢谢你啊。” 学校广播开始清操场和教学楼后，学生基本就放学了。 高三的一切画上了圆满句号。 冉星把工位上的东西打包好，准备找几个关系好的老师锁一柜子，等下学期开学看分配到哪间办公室再搬出来。 柳思云动作比较快，抢了个大柜子，一边叫冉星把东西塞过来，一边问冉星假期有什么安排。 冉星东西不多，一两趟就把东西塞好，他只带走陪了他几个月的多肉，听柳思云的问题，冉星静了几秒，看看周围，其他人都在忙，他小声问柳思云：“你说，要和以前暗恋然后现在挺暧昧的相亲对象出去玩，要注意什么？” 柳思云啊了声，表情呆住。 她就问一个娱乐问题，怎么回过来的是情感问题。 冉星，戳戳柳思云肩膀：“嗯？” 柳思云嗯了半天，眨眨眼，“……要注意做好安全措施？” 冉星：“……” 柳思云凑近：“哎，脸红了。” 冉星扭开被一句话惹得红云飞布的脸蛋。 柳思云还想看，冉星推开她：“走开啊你。” 柳思云哎呦呦地，笑不停。 *** 冉星休假后没几天，去c市的安排就被提上了日程。 邱遂辰是个做事严谨、考虑周全的人，冉星基本没操心行程问题，票和酒店都是邱遂辰定的，课余时间安排的游玩项目也是邱遂辰在计划。 冉星唯一操心的就是收拾行李的事，不知道要不要多待几套换洗衣服。 他很久没出远门了。 当年那间戒同所在h市，他被外婆接出来，回来后就再没离开过a市。 事情过去那么久，冉星内心还是后怕的。 但冉星知道，未来日子还那么长，不可能一辈子缩在安全区里当缩头乌龟。 冉星需要捡起重新面对这个世界的能力。 同邱遂辰去c市，是冉星鼓起勇气向他想要的生活靠近的第一步。 给学生上课是从周一开始，邱遂辰的安排是周日先过去，收拾完行李空余时间还可以逛夜市。 冉星没任何意见。 出发当日是个好天气。 邱遂辰叫了辆车，绕去接冉星，再去机场。 a市到c市飞行约三小时。 飞机起飞时，冉星脑子里只剩下快乐，毕竟烦恼是赶不上起飞的速度。 他们的票是头等舱。 起飞后没多久，邱遂辰看冉星戴上蓝牙耳机，他抓了下冉星的手，让冉星先听他说：“听说你又在相亲。” 不是疑问句。 冉星把耳机先放回槽里，挠了挠鼻尖，眼珠儿转了圈，“嗯哈。” 很好，新弟弟传达消息的能力不错，五星好评。 邱遂辰皱起眉：“是很急着结婚吗？” 这问题冉星打过草稿了：“我外婆比较急。”背着外婆出来玩，有锅还给外婆背。 空姐从他们身边经过，邱遂辰和冉星稍暂停话题。 停顿下来后，冉星的心虚感才迟迟到来。 消息是他故意放出去的，但真让对方收到了，冉星就有点懵了。 下一步，要怎么做来着？ 冉星绞尽脑汁，想要回忆先前背诵好的说辞。 邱遂辰先冉星一步，搅乱冉星打好的草稿。 “我以为，我们俩一直都在相亲状态，”邱遂辰边说边垂下头，靠近冉星，“也是，我是快三十的老男人，”老男人蓬/勃的热气笼上来，冉星缩了缩脖子，邱遂辰：“冉老师想货比三家。” 说得冉星像渣男。 冉星把双桃花眼瞪得滚圆。 飞机上是公开场合，两人音调都压得极低。 冉星瞬间委屈，不是邱遂辰说的那样，但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一个劲摇头，还要伸手把越靠越近的邱遂辰推开。 染上雾气的桃花眼勾得邱遂辰心痒痒，又怕真把人吓着，邱遂辰只能收着力，撤回身，坐好来，叹口气：“我妈也在催我。” 冉星眨眨眼，被邱奕宇影响了，听到这话脑子里第一反应居然是一只猪在写作文。 冉星忍住不让自己笑。 邱遂辰不给冉星多反应的机会，单刀直入：“我们，找个时间领证吧。” 冉星把脑子里写作文的猪踢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 万米高空上，一切都违背了重力原则，高速前行。 第19章 因为是你 冉星座位靠窗, 飞机声轰隆隆，思绪乱哄哄，他非常不确定地, “你是在, ”手指在空中画了几个不规则的圈, “开玩笑吗？” 邱遂辰眼皮一掀, 反问回去：“你和别人的相亲这事呢, 是开玩笑吗？” 冉星张嘴, 舌头差点打结：“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和其他人相亲。” 邱遂辰咯咯磨牙：“故意叫顾乔让我知道？” 冉星心虚感莫名攀升, 嘀嘀咕咕：“还不是因为你说不和我睡一张床。” 邱遂辰：“嗯？” 冉星表情无辜。 邱遂辰深吸口气，音调高了几分：“冉老师。”他字斟句酌回复的那些话, 是不同意睡一张床的意思吗？都给气笑了：“你不能仗着自己语文好, 就这样乱做阅读解。”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冉星让邱遂辰不要笑：“那你刚还说要和我领证。” “冉星同学。”邱遂辰叫他。 冉同学：“嗯？” 邱遂辰让冉星看周围的环境，重重吐了口气：“求婚能这么草率？” 他们还在前往c市的飞机上。 三个多小时的时程，为坐飞机舒坦, 两人穿的是最普通的短袖配布裤。 谁也不是隆重装扮。 冉星把邱遂辰这句话藏心里细细琢磨，嘴上很平静的回应：“哦, 好吧。”扭头看窗外被抹平的云层，思绪跟着云在飘, 所以说，未来会有求婚环节啊。 两人最后到底睡不睡一张床？ 当然是没有啦。 重新定的酒店距医学院远了半段的路程，但环境和服务更上一层楼。 下飞机后酒店有专车接送。 拿到房卡时冉星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两人的行李箱都是邱遂辰在推，工作人员将他们引到电梯口就离开了，冉星转着手里的房卡，细声细语：“学长，其实你不用那么破费的。” 邱遂辰哪听不出冉星话里的意思, 小孩外向，一心想贴近，要把胸膛里那颗赤诚的心全部献给邱遂辰。 这种时候最需要邱遂辰保持冷静。 感情可以沉迷，但不能两个都急哄哄的往里沦陷。 一时的欢愉不是他们要的，他们是奔着一段永恒关系在相处。 邱遂辰神色坦荡：“我怕我睡相不好影响你。” 冉星下意识：“你哪有睡相不好。” “你就知道了？” “……” 冉星收起房卡，一双乌亮的眼睛眨了眨，“我可以监督你睡觉。” 邱遂辰给了冉星一眼神。 冉星：“……” 两个房间门对门。 邱遂辰抽走冉星的房卡帮他开门，冉星帮忙拖着行李箱进屋。 是间精装房。 屋里空间宽敞，邱遂辰帮冉星放好行李离开后，冉星没急着整，他要先找顾乔聊一聊。 到酒店也才不过中午，邱遂辰叫的午餐服务会直接送到房间来。 冉星估算着顾乔还没下班，没打电话，就发短信，噼里啪啦一阵问：“我问你，你是怎么和你老师说咱们的事？”不对，这个不是重点，他俩能有啥事。 冉星自己语言系统也有烧坏的时候，他改掉句子，换成这样问：“你是怎么和邱老师说我要相亲的事？” 彼时顾乔还在办公室，背着其他认真上班的同学看手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你和他去c市啦？” 冉星：“这不是重点。” “这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顾乔嗐了声，知道是藏不过，“就是啊，我和邱老师说，我发现你过几天要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老师相亲，”顾乔用朴实的语言描述起那天的场面，“我让邱老师去截胡，我说邱老师啊你必须抓住每个能和冉老师在一起的机会，不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深吸气，“就这么没有任何铺垫，你直接冲上去开口就来？” 顾乔，天真的表情：“嗯哈。” 冉星，裂开的表情：“行。”吧。 新弟弟一点也不好用，丢了吧。 冉星这会儿才明白过来，难怪邱遂辰在飞机上意味深长地劝他：“和顾乔玩可以，但智商不要跟顾乔走。” 怕顾某把傻气渡给冉某呢。 顾乔守着聊天窗口半天，确定冉星真不继续聊了，才放开手机。 坐顾乔对面的方清韵问：“你脸怎么这么红？” 被急红脸的顾乔：“刚被主任提问了。” 早上也刚被主任提问的方清韵点头，她能解：“难怪。” 邱遂辰出差这几天，手下几位学生暂时分配给其他老师带教。 方清韵想着自家老师的好，虽然平时是块不说话的冰山，“你说，邱老师出差这些天，冉老师有没有跟着去啊？” 他们有吃过一顿饭的交情，方清韵的八卦不想停。 顾乔啧了声：“你自己去问。” 方清韵比顾乔有脑子：“你当我傻。” 没脑子的顾乔不人了。 *** c市的气温要比a市低，连蝉鸣声都小了不少。 收拾完行李，休息一阵，便要按计划里的行程去吃晚饭逛夜市。 但到约定时间，从房间出来碰面后，邱遂辰表情有点为难：“本来想今晚去对面大厦吃晚餐。” 两人下到一楼，透过酒店大厅的落地窗，能看到对面一座300多米高的大厦。 大厦顶楼有家云上西餐厅，傍晚坐在餐厅看日落，夜晚还有浪漫烛光晚餐。 冉星听邱遂辰和他商量着：“我师兄，去年上的医学院书记，他这几天刚好在c市，说要请咱们吃个饭，我没马上给回复，来问问你的想法。” 赵博手下的学生都争气，其中有位大邱遂辰十几届的师兄去年聘了c市医学院书/记，师兄在群里看邱遂辰说要来学校上实训课的消息，作为东道主，说什么都要请邱遂辰吃顿饭，还能见见学弟未来对象。 冉星明白这其中的人情往来，他小声问：“我去的话，不会打扰到你们的学术交流？” 邱遂辰笑说：“我和他有什么学术交流？” 涉及领域不同了。 冉星缓了下，点头说：“那走吧。” 邱遂辰没急着走。 冉星的表情和平常一样，没有为这突然改变的行程吵闹。 其实邱遂辰更希望冉星能对他耍点小脾气。 但他乖得不行。 邱遂辰心口繤紧，刚才的话也都还只是在商量：“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周，要不我还是推掉……” “学长的师兄是大人物，”冉星仰起头，声音里满含笑意，打断邱遂辰的神神叨叨：“请客的地方肯定非同寻常。” 邱遂辰垂着视线。 冉星眉眼舒展，甚至还带了些许期待：“我还没和那么大的领导吃过饭。” 邱遂辰被逗笑，抛开顾虑，去牵冉星的手，点头：“嗯，让师兄请最贵的。” 冉星弯曲食指，在邱遂辰掌心里挠了挠。 c市靠山，吃食和沿海城市大有不同，这里以野味、野菜和当地粗粮食物为主。 饭局定在一家私人饭馆里。 邱遂辰的这位师兄姓王名航，从/政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他们在一间私/密性强的包厢碰面。 一进包厢冉星就看到里头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朝他俩打招呼，说话声中气十足。 要不是时刻记着人家的身份，冉星都想马上和邱遂辰说悄悄话：为什么总是会有人大夏天穿西装打领带啊不热吗？ 当然，这些话只敢在心里蛐蛐。 冉星在外人面前保持体态，端正大方，不给邱遂辰丢脸。 师兄弟俩打完招呼，邱遂辰主动介绍：“这位是冉星。” 王航也是十七人群里的一员，群待办任务还挂手机上呢，王航看冉星，越看越满意，师弟这单脱得质量高。 冉星朝王航点头：“您好。” 王航赶紧招呼：“来，坐，都坐下来，今晚好好吃一顿。” 邱遂辰才拉着冉星落座。 菜是先点好的，这边人到齐，厨房那边就陆续把菜端上来。 王航师兄性子随和，和冉星对领导的刻板印象差距挺大。 服务员上好了菜，王航介绍这些当地有名的菜色，并叫他们动筷吃，尤其对拿下师弟的冉星更关心：“我们这儿的野山药炖鸡很不错，小冉，多吃点。” 冉星瞅那山药块一眼，斟酌着要不要伸筷子，邱遂辰就替他挡下来：“他山药过敏。” “过敏啊？”王航啊了声，“那盘转我这儿来，你俩都别碰。” 冉星不敢动。 邱遂辰和王航没客气，真把那盘菜转给他。 王航看这一桌的菜，又问冉星：“还有什么忌口的吗？” 冉星张了张嘴，还没说，邱遂辰：“他虾过敏。”说完直接把那盘河虾也转给王航。 王航开玩笑道：“我今天是得多吃。” 邱遂辰：“你工作压力大，是要多吃。” 冉星目光在邱遂辰和王航之间打转，进包厢时绷着的情绪舒缓开。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俩师兄弟感情好。 不是冉星猜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 主要是王航和邱遂辰话多。 两人不在一城市，能见面坐下来好好聊天的机会不多，不知不觉就聊久了些。 冉星吃饱后放下碗筷，邱遂辰边和王航谈工作，边回头柔声问冉星：“喝不喝饮料？” 山城食物重口，冉星是有点渴，但又不好说来瓶三块钱一听的冰可乐，他摇摇头，想着晚点结束后到酒店附近超市买。 邱遂辰看冉星吃辣红的唇角，转头让服务员上瓶牛奶，给想当忍者神龟的冉星解辣。 冉星睨了邱遂辰一眼。 王航目睹全过程，哈哈一声笑，师兄性子爽朗，招手又让服务员再上几瓶饮料，全给冉星喝。 冉星更不好意思了，连连和王航说谢谢。 等牛奶和饮料都上了后，王航又问邱遂辰上回在群里打听兰夏州师范的事。 冉星在旁边咬吸管大口喝牛奶，邱遂辰把冰可乐放旁边，回复道：“他们学院有个退休老教授，连写五六封信到市长热线投诉我。” 冉星放开牛奶，表情诧异，这事他没听邱遂辰提过。 王航抬下巴：“说说。” 邱遂辰就把15床那事简单描述了一遍。 这班啊，上得，有时候挺无奈的，无奈到什么程度，邱遂辰玩笑说：“我也只能尽力把病人的费用控制在drg范围内。” 冉星睁着大圆眼，听得都想冲去揍老太婆。 王航知道这事无奈，但实话实说：“她闹不大，”又问：“查她单位做什么？” 冉星插了句：“你也要写投诉信吗？”那绝对不能让邱遂辰自己写，就他那写作水平。 邱遂辰被冉星逗笑：“她胡闹我还要跟着她胡闹啊？” 冉星，抿嘴，“哦。” 邱遂辰回王航：“就知道下，心里有个底。” 王航点头，没再多问。 结束饭局后，王航要派车送他们回酒店，被邱遂辰拒绝，他指了下冉星，说：“我们附近散散步。” 冉星朝王航：“谢谢您的晚餐。” 王航也就没再耽误两人的相处时间。 *** 从饭馆到酒店有段距离。 两人都不急，手牵手漫步在陌生的城市里。 邱遂辰又在摩挲冉星虎口的胎记，找话题：“以前和你们领导参加过应酬吗？” 冉星回忆了下：“没带高三前经常有。” 邱遂辰嗯了声，看向前方的路。 夜晚的道路带着片宁静。 邱遂辰的声音和这段路一样安静：“很难受吧，那时候。” 冉星也看向前方：“嗯。” 那时候的饭局形式和今晚类似，私人饭馆，领导们西装革履，戴着严实的假笑面具，觥筹交错，香烟缭绕。 冉星人微言轻，没有一次是没被灌醉的。 后来带了高三，才稍微从那些七七八八的聚会里解脱。 现在想起来，感觉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 邱遂辰何尝不是从那种阶段爬上来的，但大家鉴于邱遂辰背后的邱家，对他不敢太造次。 邱遂辰握紧冉的手，停下步伐，他说：“再遇到那些事，你不要怕。” 冉星昂头。 邱遂辰眼眸里掺着一抹亮闪的星辰：“以后我给你撑腰。” 冉星眼前染上一层雾。 行道树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洒在两人肩头上。 牵着手又走了大段路，终于走到酒店附近的大学路。 大学村路边有卖小吃和卖花的小摊贩，排排成堆。 他们刚吃饱，对小吃没兴趣。 邱遂辰放开牵着的手，去买了支红玫瑰，送给冉星。 冉星借着路灯打量花，花瓣明显不新鲜，一朵还卖五块钱，冉星啧声：“那些商贩就爱骗你们这些有钱人。” 邱遂辰纠正：“是浪漫的有钱人。” 冉星说不过他，趁着红玫瑰还在花期，给它拍了张照，随手往朋友圈里发。 外婆抢评论区沙发：这朵花和上次的向日葵都是你家白月光送的吧。 冉星暂时没空猜对事情真相的外婆。 他拿着花，跟邱遂辰走剩下的一段路。 酒店就在不远处。 邱遂辰侧目，看冉星在转手里的花，“花枝上有刺，你小心点，别扎到。” 冉星不是三岁小孩，懂得回避花刺，他抬起手，让邱遂辰看他没被伤到皮肤，这么近的距离，冉星突然感慨起来，“其实我没想过还会和你再有接触。” 他们分别六年，相逢在今年初春。 再遇见的回忆里带着冰冷刺骨。 冉星想起那一天，在没有夕照的冰冷房间，邱遂辰作为学生家长，一脸漠然。 明明窗外是片绚丽的春天，冉星却悲痛地认为他们不会再有下次相见的那天。 邱遂辰再次停下脚步。 周围有飞驰过的电动车。 邱遂辰拉了下冉星，让冉星站里侧。 冉星还在说：“更没想过，你会说我们去领证这种话。” 邱遂辰把冉星手里带刺的红玫瑰拿走，免得伤到冉星的手。 红玫瑰回到邱遂辰手里，他沉着音，早上在飞机上说领证的话并非是玩笑：“后来这些年，我除了学业和科研，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冉星用指腹去点红花瓣。 邱遂辰叫他：“冉星。” 冉星亲昵：“嗯？” 邱遂辰的话语坚定：“因为对象是你，我才有了要谈恋爱的想法。” 第20章 领证 他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回酒店。 收尽街头的寂静与热闹。 路过超市, 冉星买了瓶三块钱的冰可乐，菜品咸，口还渴。 邱遂辰手里拿着花, 看冉星一口喝掉半瓶饮料, 他奇怪：“刚才那些怎么不拿走？” 离席时桌上几瓶后来加上的饮料冉星都没碰, 只喝光了邱遂辰给他叫的牛奶。 提这事冉星又怪不好意思起来, 他说：“本来是想拿的, ”现在没外人在, 冉星把心底话说出来, “但怕给你丢脸。” “不会丢脸，”邱遂辰明白冉星的意思, 笑了笑, 说得挺自豪, “有得他们羡慕。” 邱遂辰不用看手机都能知道王航在群里怎么谈今晚的事。 就上回周师兄光见冉星一面，关子就在群里卖了十几天，这会儿换王航请一顿饭, 王师兄不得吹上天。 师弟的终身大事是群待办也是群八卦，师弟英俊潇洒、家世显赫, 一心扑在学术与教研上，拒绝过的追求者三辆卡车都装不下, 这次栽情网里，所有人都好奇，师弟和未来对象的故事给群里一众大佬们枯燥的学术生活带来点儿不一样的快乐。 冉星半信半疑，喝光可乐，让邱遂辰把玫瑰花插瓶子里。 邱遂辰照做。 这样冉星就得到了可乐瓶配玫瑰花。 邱遂辰刷卡按楼层，冉星揣着瓶子上电梯。 晚上酒店电梯的使用率低，周围没旁人, 冉星瞧电梯四周光洁的墙面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一高个和一小个，小个手里还有更小的玫瑰花。 冉星回忆席上他们的对话，15床患者投诉的事情冉星挺在意，他问邱遂辰：“那个病人家属真的只是投诉你？没做其他事吧？比如不讲道动手打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工作上遇到这种奇葩人物冉星不是没经历过，刚带高一那年，有学生家长嫌他刚毕业没经验，孩子语文成绩下滑都是语文老师的错，家长不讲，动手就摔冉星办公桌上的东西示威。 后来冉星就不喜欢在工位上摆多余的装饰品。 直到邱遂辰和多肉霸道闯进他的世界里。 邱遂辰说没有，老太婆好歹也是文化人，打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没做，就是：“抢了我两颗巧克力。” 冉星：“什么？” 邱遂辰一句话概括全部，表情还委屈上：“老爷子低血糖，我把要给你的一盒巧克力拆给他们了。” 冉星：“啊？” 邱遂辰：“嗯。” 没想到这个故事里还有冉星的戏份，冉星捏紧饮料瓶，红玫瑰在手里颤抖。 电梯到楼层。 突然知道自己本来还可以拥有十六颗巧克力的冉星肉疼。 邱遂辰哄着人走出电梯，哭笑不得：“下次给你买一盒二十颗的那种。” 冉星“唔”了声。 两人房间门对门。 邱遂辰先刷开自己的这扇门，扭头朝冉星，深邃的双眼半阖，声音故作低沉地邀请：“进来一起睡？” 房间还没插卡通电，里头漆黑一片。 像个会吃人的无底洞。 拿着红玫瑰的漂亮男生连连摇头：“不了不了。” 玫瑰花瓣在走廊暖灯照耀下色彩愈发饱满，冉星的脸蛋被衬得红扑扑。 他就这怂样儿，疯狂撩拨，机会来了又不敢生扑。 前面知道邱遂辰不会答应睡一间，一个劲儿在邱遂辰跟前叫囔想睡一张床。 现在邱遂辰真给冉星开门了。 冉星连连退缩，有贼心没贼胆。 也是啊，但凡能耐点，早六年前就生猛拿下暗恋的邱学长，还能有后来的暗恋什么事情。 邱遂辰料到冉星的反应，耸耸肩，摆手让冉星回自个屋里去。 冉星溜得比兔子还快，背影都不给邱遂辰多看。 这夜，邱遂辰做了个梦。 梦里是很多年前他趴在书桌上笨拙写情书的画面。 他的表达能力从小就不太好，小学日记只会写今天天气很好，爸爸妈妈对我很好。 后来弟弟出生，不用写 日记改写作文的他又加上一句：我对弟弟也很好。 到了能写情书的年纪，他给冉星写的也是：冉星，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很好。 梦境亦真亦假。 最后的画面是收到情书后，冉星嫌弃情书不像样，拒绝邱遂辰，掉头就跑。 梦里的邱遂辰怎么追也追不上冉星抱着红玫瑰奔跑的背影，越是追不上越要努力去追，最后一个激灵，邱遂辰惊醒。 月亮蹲在房顶上，好整以暇看着这个热闹的夜晚。 *** 邱遂辰那睡过一觉。 冉星这儿很累却睡不着。 和邱遂辰分开后，冉星洗了个热水澡。 白天赶飞机晚上还赴席，一身疲惫，躺进酒店大床里，本想好好睡一觉，可翻开手机，看到了苏英里的消息。 早些时候冉星随手丢朋友圈里的玫瑰图动态得到一堆互动点赞和评论。 外婆连发三条评论。 明明一直和他在一块的邱遂辰都抽空点了个赞。 苏英里没有在朋友圈和他互动，选择的是私聊：“星星，你恋爱了？” 玫瑰花被冉星摆在床边，颜色比酒店的白色四件套艳丽。 冉星掀眼看红玫瑰，含糊地回复苏英里：“快了。” 苏英里在线，收到消息，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也不看现在是几点。 冉星好脾气地接通电话。 苏英里就开始一阵输出：“谈对象了啊？我这是晚来了一步啊，还想给你介绍相亲呢，”他的语气带着可惜，又说道，“我妹，就咱们大学军训结束那会她来给我送吃的那个，个头小小扎高马尾的那个，”他深怕冉星不记得，清楚地描述，又精准地抛出让冉星隔阂的消息：“虽然是聋哑人，但现在也到了结婚的年纪，我一说你还没对象，她啊……” 冉星瞬间沉下脸，从床上坐起来，打断苏英里的话：“你不知道我的性/取向吗？” 电话那头默了几秒。 冉星只听到对面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而后，苏英里不咸不淡地声音顺着网线再传了过来：“啊，我以为你戒掉了……”他总喜欢用这种欲言又止的表达方式说话，让一件明明两句就解释得清的话题变得让人难以捉摸，“我看你这么多年都没找对象，”还爱所当然地猜想别人是什么样：“想你是不是有所改变。” 冉星进戒同所的事除了冉家和兰家，苏英里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 别人可以好奇问冉星是不是改变了性/向。 苏英里最不应该这样问。 冉星的思维第一次那么清晰，声音骤然冷清：“改变不了。” 苏英里后面的话被堵了。 冉星面无表情：“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小妹的意思？” 苏英里很轻地啧了一声，“她的啦，”打着哈哈，“咱们星星长得这么好看，小姑娘家惦记着呢。” 冉星没什么感情地嗯了一声。 结束完通话，冉星转头就给苏英美发消息。 他们是有联系的，冉星记得大学军训时冒着大太阳倒三趟车来学校给苏英里送换洗衣物和吃食的小姑娘，兄妹俩长得像，秀气又漂亮，可惜只能打手语，还要被亲哥嫌弃给他丢面子。 后来小姑娘也来过学校几趟，都是给哥哥送吃送书送换洗衣物。 苏英里不在宿舍的时候都是冉星下楼和小姑娘做对接，久而久之有了联系方式。 毕业后苏英里到处巡演，有时和家里闹别扭不和家里联系时，小姑娘都会通过冉星问苏英里近况。 冉星和小妹有联系，这是苏英里不曾在意的内容。 夜猫子苏英美还没睡，给冉星回了消息：“抱歉小星哥，我家出了点事，我哥最近脾气大，脑子抽风，你别听我哥瞎说。” 碍于苏英美的特殊情况，冉星没办法像和苏英里一样一通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也不好给小妹过多负面情绪，冉星回了个知道，丢开手机，只觉一阵荒唐又可笑。 *** 邱遂辰的第一堂实训课在六月某个阳光明媚的周一拉开帷幕。 冉星大早就跟着邱遂辰进校园，青春阳光的校园环境让冉星顿感身心愉悦。 好像一进校园就可以忘掉所有烦恼。 他给自己安了个身份：邱遂辰的临时小秘书。 实训课授课方式同公开课类似，同专业几个班级凑一堂，先在学校t形教室讲论，再分小班、分不同时段到实训室上操作课。 操作课比论课精短，临床十个班，一周里要讲完所有内容和考核，一切安排紧密结合。 实训课上完马上就按学号排队考试。 往年都是邱遂辰一个人过来，学校会派老师给邱遂辰帮忙，录成绩、整顿考场秩序。 今年有冉星跟着，作为刚监考完高考的冉老师，算是派上用场了。 邱遂辰看冉星跃跃欲试，也没拦着。 这次学校安排的是位年轻男老师，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戴着金框眼睛。 冉星就跟着这位男老师一块干活，配合算默契，一下午考完两个班级的任务。 剩下的还有四天时间来考核。 冉星把邱遂辰当场打好的操作考核成绩单归好，递交给男老师，男老师再把材料收进文件袋。 后续只需他们学校的人把成绩录进电脑就可以。 今天考试的两个班级学生留下来操作台上的器械用具。 冉星和邱遂辰把他们自己带来的东西好，和学生们道别后，走东边的楼梯下楼。 冉星脚步轻快，大包都是邱遂辰在背，冉星负责说话聊天：“刚那个男老师问我是不是实习生。” 邱遂辰让冉星注意脚下台阶。 冉星笑嘻嘻：“我说不是啊，实习生有工资，我没有。” 邱遂辰嘴角泛笑，“我们医院实习有补贴没工资，鉴于咱们关系好，回去我给你开工资。” 冉星比了个耶，后又道：“哦，那位男老师刚还问我晚上有没有空。” 邱遂辰嘴角的笑容战术性消失。 他扬眉，猜：“约你？” 冉星点头，两人走到一楼，冉星又摇头：“我没答应，我说我是和你来的，晚上要帮你整教案。” 邱遂辰听着。 冉星：“然后他问我，我是你什么人。” “我学术不行，不好意思说是你的助教。” 现在是下课时间，实训楼前后左右的通道都走着一群身披白大褂的医学生。 人来人往的世界。 他们混在白衣群里。 两人步伐一致。 冉星抬高视线，看邱遂辰棱角分明的侧脸。 邱遂辰的声音不轻不重：“那你说自己是什么？” 冉星眼尾翘起一抹弧度，反问回去：“你想要我是什么？” 有一串脚步声由远至近，旁边楼道窜出几个学生，他们急着去食堂吃饭，跑步带起一阵疾风。 冉星怕被撞到，侧了个身，腰上就被一双大手搭住。 邱遂辰这个动作做得十分自然，伸手一捞，圈住冉星的腰，和邱遂辰想象中的一样，细腰盈盈一握。 把呆愣住的人往身边带。 冉星僵直身。 夏天布料轻/薄，腰上缠了一条发热带。 邱遂辰臂膀有力，靠压在冉星后腰上。 冉星脑袋当了机，空白了几秒。 两人紧挨着，脚下步伐没有停，缓缓向前行。 周围偶尔有几道好奇的目光往他俩身上逛。 冉星低下头，没推开邱遂辰，也没看周围。 这样的姿势保持到走出校园。 冉星白净的脸上染了一片红，双眼乌黑明亮。 邱遂辰放开冉星。 两人四目相对。 冉星撇了下嘴。 暗涌的情绪在邱遂辰眸子里跳跃，最后忍不住，倾泻出来。 邱遂辰声音带着诱惑人的磁性：“冉星，我们领证吧。” 冉星喉咙干涩：“现在？” 这一路走出来，计划已经在邱遂辰里生成报告：“我明天的第一堂实训课是在明天下午一点半。” 现在出发回c市，明早领证，再飞回来上课。 冉星微愕：“这么着急吗？” 校门口有直达酒店的公交车。 两人站在公交牌后面等车。 这个角度隐蔽，不仔细看没人注意到后面有两个奔三的老师在商量闪婚的事。 不顾一切的，要结婚，要马上在一起，要对方不能给其他人“有空”的时间。 邱遂辰逼近冉星，他右肩上背着包，想像刚才那样伸左手去揽冉星的腰。 冉星躲开了一下，没让邱遂辰捞。 他脸上的红晕还没消。 邱遂辰收回手，半晌，方道：“我怕你会和其他人说晚上有空。” 嫉妒心在那一瞬间滋生。 冉星聪明又漂亮，跳出固定生活轨迹，接触新事物，就会有和邱遂辰一样眼光好的人追问冉星“晚上有没有空”。 冉星从来都是出色的。 邱遂辰：“我害怕你反悔，不和我领证。” 夏天的热浪卷着热风。 不仅是冉星，邱遂辰也觉得喉咙干涩难忍。 急需要一阵甘露，滋润就快干枯的邱遂辰。 冉星的回应便是邱遂辰求得的一汪清泉。 冉星睫毛轻颤，声音缓慢：“别怕，我不会反悔。” 谁都能反悔，但冉星不能。 *** 冉星怎么舍得反悔。 试问谁能像冉星一样，历尽磨难，还能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继在戒同所与人斗殴、到冉家大闹天宫后，冉星短短二十七年余的生活里，惊心动魄的事要再添一笔：飞跃千万里，在与时间的赛跑里，和喜欢的人领证了。 印章按上红本本。 两位闪婚的新人在红底白领证件照里笑颜如花。 从民政局出来，两人在附近小吃店里一人点了碗面，汤碗上冒着热乎乎的白烟，电风扇呼呼吹出凉风。 冉星问邱遂辰加不加醋。 邱遂辰说不：“今天是好日子，我不吃醋。” 冉星笑：“你不要我要，牛肉拉面要放点醋才好吃。” 邱遂辰帮他舀了半勺醋。 这番安宁的场景像许多电影里的镜头一晃，而后屏幕上打出“全剧终”的字样。 如果不是收银台后探出个人头，惊喜又好奇：“冉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邱遂辰还想掏新出炉的红本本来研究。 第21章 爱是克制不住 一吃饭就能遇到熟人这事搞得冉星都想去拜拜转个运, 怎么会每次都这么巧呢，是他们认识的朋友太多了吗？ 回头就看到是刚出院不久的王雪在叫他，小姑娘朝冉星他们微笑打招呼, 脸色呈着病态, 不是很好。 冉星放下筷子起身过去, 才看到王雪坐在轮椅上, 摔折的右腿用石板膏固定着。 收银台前摆着电脑和计算机。 冉星诧异：“你怎么在这？” 王雪办了留级手续, 改明年参加高考。 那次探病后冉星就没再看到王雪。 王雪虚指了下不远处在给另一桌上菜的中年女人, 对冉星说, “来帮舅妈打下手。” 冉星他们刚进来时就是那位中年妇女接待的。 冉星皱眉头：“腿能这样下床动了？” 手术是半月前做的，轮椅是新买的。 王雪缩在轮椅上, 受伤的脚垂到地上, 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这家小吃店开在民政局附近, 生意一直不错，别的不说，就冉星和邱遂辰坐下没几分钟的功夫, 身边进进出出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折腿的人要给店里打下手。 王雪轻摇了摇头，没说话。 上完菜的舅妈路过他们, 以为冉星是要结单，提醒冉星：“你们两碗面三十五块。” 王雪叫了舅妈一声, 说：“他是我班主任。” 烫着一头时尚卷发的舅妈身上系着红围裙，眼神在冉星身上划了一圈，舅妈的表情很淡，“你好，”又和王雪强调，“他们那桌三十五块。”说完转身进后厨继续忙。 冉星拿手机扫付/款/码，一只大手伸过来, 按住冉星扫码的动作。 冉星回身。 邱遂辰叫冉星回座位吃面，再不吃就坨成块。 冉星说好，“我付个钱。” 两人昨晚凌晨的飞机回来，落地后分别回家拿户口本，早晨天一亮就到民政局排队办结婚登记。 一番折腾，邱遂辰是真饿，冉星过来和王雪说话的功夫他就把半大碗的面解决了。 他赶冉星去吃面：“你去吃，我付。” 冉星讪讪收回手。 王雪朝他俩小声说：“不用付，这顿饭我请你们。” 邱遂辰好笑地：“你舅妈都没说请。” 王雪在医院见过邱遂辰几次，王雪记性好，脑子转得快，刚她隔着玻璃门远远就看到班主任和这位邱医生从民政局出来，举止亲密，手里捏着两红本，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冉星也小声着说话：“你等等要自己垫钱啊？” 小丫头嘴甜，“老师，这是你们领证后的第一顿饭，”说着，低头看打石膏的脚，声音放缓，“而且我还要感谢你们在医院对我的照顾。” 小姑娘不是白眼狼，谁对她好她都记在心里。 冉星看了邱遂辰一眼，这种煽情的剧情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 邱遂辰表情比冉星自然，不提付钱的事情，说另一件：“打石膏的脚不要一直垂着，血液都堆一块，”他把旁边的空凳子踢过来，叫王雪：“翘凳子上，”顿了几秒，又说：“有条件还是尽量不要下床。” 冉星补充：“伤筋动骨一百天。” 王雪慢吞吞地点头，道：“好。” 冉星回位上把面吃了。 临走时，王雪叫住冉星，她问：“老师，明天的谢师宴您会去吗？” 冉星脚步停顿，啊了声，“谢师宴？” “昨天班长在群里说的，”王雪目光在冉星和邱遂辰之间转了转，委婉表达：“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领证后就休婚假的事王雪明白，何况现在不提倡什么谢师宴，就怕冉星会拒绝。 冉星从昨天到现在就没怎么看手机，错过不少消息。 他再次扭头看邱遂辰，想听邱遂辰的意见。 两人等下还要赶飞机。 这事邱遂辰不好说话。 王雪怕他们为难：“您没空也没事的，其他科任老师我们也请了。” 冉星斟酌：“你先好好养伤，其他的再说。” 王雪说明白。 离开小吃店后，他们往地铁站走了一段。 上班高峰期，行人、摩托车和自行车一个比一个急。 地铁口附近都是人。 太阳升起后，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邱遂辰让冉星停下来。 两人站到马路边。 冉星从店里出来就没说话，闷头走路，脑子里在思考下一步路。 邱遂辰伸手，把冉星下巴抬起来，逼着冉星看他，他唇角抿成线：“想说什么就说出来。” 邱遂辰的动作很轻，边说还边用指腹摩冉星下巴那块嫩肉，冉星觉得痒，扭开头。 冉星说：“这是我带的第一届高三。” 邱遂辰撵着指腹上残留的丝滑触感，“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冉星哼唧唧：“我最想和你一起回学校。” 邱遂辰眉峰一挑。 冉星：“但是那群小屁孩，没赚钱就想要请客。” 邱遂辰嗯了声。 冉星在两件事上摇摆不定。 最后还是邱遂辰替他决定：“去吧，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冉星：“可是……” 邱遂辰看时间：“现在不去机场，我就赶不上下午的课。” 冉星诶了声，“可是你还要去四天。” 邱遂辰：“这么不舍得我？” 冉星挽了下额前碎发，不去看邱遂辰。 这事基本就定了，冉星留下来，邱遂辰去c市。 邱遂辰给冉星叫了车，并从包里拿出属于冉星的那本红本本，还有一张银行卡，一并递给冉星：“现在给冉老师结工资，密码是我生日后面再加28两个数。” 银行卡半旧不新，应该是工资卡。 冉星心头一紧，嘴上开着玩笑，手没敢去接：“我才上一天，被迫下岗了还有工资拿啊。” 邱遂辰直接把东西塞冉星手里，“下学期再请你来。” 冉星推了下，没推开，把东西收下，嘴上说：“下学期要涨价。” 邱遂辰：“行。” 刚领证不到半天的新婚夫夫就这样水灵灵地异地了。 邱遂辰带着冉星“帮我把房间退了行李收了那朵红玫瑰枯萎就丢了”的任务回到c市。 冉星则坐上邱遂辰打的车回家，把银行卡和红本本锁进柜子里藏好。 躺在柔软的床上，冉星还觉得不真实。 起身又去把红本本翻出来，左看右看，越看照片里的邱遂辰越英俊，两人真般配。 冉星敲了敲红本本封面，没碎。 是真的。 不是他癔想出来的。 他将红本本放在心口的位置，从胸膛里长叹出口气。 天花板白花花亮堂堂。 他居然，真的和邱遂辰结婚了。 昨晚赶飞机时一路吹的夜风仿佛还在耳畔嗡嗡嗡。 到机场过安检前邱遂辰给过冉星反悔的机会：“不愿意我们就不回去了。” 冉星抓着邱遂辰的手说不：“是你说要回去的，要反悔也是你来反悔。” 额头就被邱遂辰点了一下：“你看我像会反悔的样子吗？” 两人的目光相碰，是火光遇到了纸张，仿佛要烧掉对方的疯狂。 飞机冲上云霄，失重感给冉星带来片刻清醒，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多冲动，多不智。 可那又如何呢。 飞机已经载着他朝幸福的方向飞驰。 喜欢是不智，是克制不住。 满心满眼的喜欢一个，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从来都是不正常的。 被多巴胺支配的头脑是不清醒的。 两颗不清醒的头脑挨在一起，下意识想做什么，是由内心深处发出的真实反映。 邱遂辰说要领证，冉星毫不犹豫的说可以。 用肾上腺素来支配行为，爱就变得克制不住，令人毫无智。 一宿飞跃两座城市。 *** 因冉星没再跟来c市，后面几天的考试还是学校派的男老师来帮邱遂辰。 按照教学进度走，邱遂辰给学生们授课与考核内容是患者的一般查体、运动系统及脑神经系统查体，实训考试题目随机抽取。 邱遂辰作考官，男老师负责学生的抽签分组和维持秩序。 都是做学生过来的，也不为难大家，能过就让过，邱遂辰不卡分，甚至出最多的题型是简单的肌张力分级和反射检查。 学生之间找搭档，两两合作，互相饰演病人和查体医生。 邱遂辰就这么看着大伙表演。 老师有老师的教学素养，即便学生半桶水硬着头皮笨拙地演，邱遂辰也不会笑场。 可是今天邱遂辰不知道为什么，按不住胸口那股愉悦，在一同学敲不出膝反射搭档假跳时，邱遂辰没憋住，低笑出声。 俩学生：“……” 邱遂辰干咳一声，坐直身：“继续。” 俩学生：“……” 失态了，不笑了，把和冉星领证的快乐揣兜里收好了。 邱遂辰板起一张脸，导致排后头考试的学生提心吊胆，逢人就说：“老师肯定是心情不好，好严肃。” 考完后归整成绩单的活是男老师在做，邱遂辰自己的东西。 和昨天一样，旁边有留下来打扫教室卫生的学生。 今天没有冉星做辅助，男老师成绩单花了不少时间，转身看邱遂辰也还在，便走到邱遂辰身边问：“你男朋友今天怎么没来？” 邱遂辰闻声抬起头。 男老师戴着副金框眼镜，镜片在白炽灯下反了小块绿膜的光。 邱遂辰表情一动不动，男老师的话他听到了，并做了几分钟的消化。 他的反应很快，前后一联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小骗子又开始忽悠人了。 明明回答的是“我是他男朋友”，还要做出一副男老师要约他的样子。 邱遂辰被小小拿捏。 又是心甘情愿被拿捏。 毕竟，不是谁在被拿捏的时候还能拐人家去领证结婚。 邱遂辰勾起嘴角，心情大好：“怎么？你有事找他？” 语气正宫到不行。 男老师摇头：“没事，就问问，”又忍不住想知道：“明天他会来吗？”多一个帮手少干点活。 邱遂辰比男老师高，压下视线俯视男老师，语气不容置疑：“他不来了。” 男老师的表情有点忧伤，所以真没帮手了啊。 邱医生在心里冷哼，小样，还想勾引我男人？ 邱医生心眼小，私心里就是不想让冉星和这位男老师再见面。 即便刚领完证不舍得分别，为了不让冉星和男老师见面，也要让冉星参加谢师宴，把人挡在a市不要来。 冉星心思单纯，不会想到邱遂辰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小想法。 冉星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赴约学生们自发组织的谢师宴上。 教育局前几年就规定过不得高调举办谢师宴，后被网友钻空子，不高调，那就低调点儿来。 学生们定的餐馆在东海路，不在学校方圆百里的范围内。 冉星和柳思云、文琪琪拉了个群，三个凑了些钱给学生们买毕业礼物，等到谢师宴当日，一一分发给学生。 昨天刚被邱医生说尽量卧床的王雪也来了，冉星把上回班会没给的礼物一并送给王雪，叮嘱她：“复读一年要好好学，你行的。” 王雪抱着礼物，连连说好。 一顿饭不长，中途冉星去了趟卫生间，班上几个男生跟着一起去。 其中有个邱奕宇，蹦蹦跳跳走在冉星身边，邱奕宇有个新发现，背着大家偷偷拽冉星的手。 冉星疑惑。 邱奕宇：“老师你这双鞋……” 冉星低头看鞋，他今天踩的是平时穿惯的运动鞋，以为是鞋带开了：“怎么了？” 邱奕宇，神神叨叨：“挺好看的。” “都几年前的老款了还好看，”冉星以为小屁孩只是没话找话谈，上完洗手间，拉他一块进包厢，“进去吧，大家要拍合照了。” 邱奕宇跟着冉星走，咯咯咯笑不停。 合照拍完后基本也到了尾声。 包厢的菜单是冉星结的，学生们要抢，柳思云在那给冉星帮腔：“你们买单的话以后查到了老师们是要受罚的。” 大环境不好。 大伙也就不再争着抢单。 散会后，学生们各奔东西。 文琪琪被男朋友接走，就剩冉星和柳思云最后坐地铁。 两人住的小区在同个方向，地铁一块坐了几站。 六月中旬的地铁开着冷气，有但不多，车厢里人挤人，冷气不足。 冉星鼻子上热出一层薄汗。 再加上柳思云热乎乎的一阵八卦：“你和你对象什么时候出去玩呀？” “上回你问我的事我后来又想了下，不够。” “你俩都得做好措施。” “他要保护好你，你自己也要保护好自己。” 同性可婚后，冉星他们这类人群不再是异类。 冉星的性取向在几个关系好的同事之间不算秘密。 冉星抓着扶手，被柳思云这么一顿输出，本就燥热的脸更红了。 他用手背轻擦掉鼻尖上的汗，只挑了个能回答的问题，模棱两可地说：“还没定去哪里，看他时间安排。”坚决不说其实已经一起去过c市的事。 柳思云拍拍冉星肩膀：“祝幸福。” 至于柳思云说的幸福是哪个性/福，冉星不问。 冉星接下来在家摆了两三天。 等正式接到领导通知，他们这批高三老师可以提前放假时，邱遂辰也出差回来了。 邱遂辰在周五下午考完最后一堂课，学校老师要留邱遂辰下来一起吃顿饭，邱遂辰委婉拒绝：“家里人等得急，今晚的机票。” 前两年也是邱遂辰来这家学校授课，一来二去和这儿的老师也算熟，在办公室没下班的老师听邱遂辰这么说，纷纷凑过来：“谈对象啦？” 邱遂辰笑着点头。 其他老师：“果然是谈对象了，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笑。” 邱遂辰把好的包背起来，临走前又丢出个消息：“我前几天结婚了，给大家准备了些喜糖，收货电话填的是钱老师，到时候麻烦大家把糖分一分。”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阵阵哇塞声和祝福声。 邱遂辰乘着祝福声连夜回了a市。 下飞机后直奔冉星家，到小区楼下，先去表姐那取玫瑰花。 花是邱遂辰提前定的，今天下午送到药店，表姐替他临时保管。 一大束弗洛伊德，花瓣厚实，玫红艳丽，九十九朵红玫瑰，邱遂辰抱起来就被花的芳香味扑了一脸。 表姐单手支着脑袋瓜，坐在一旁看热闹：“可以啊你。” 邱遂辰掂了掂玫瑰花的重量：“巧克力呢？” 表姐呐了声，从旁边把巧克力拎出来。 邱遂辰一点也不客气：“谢谢姐。” 表姐唏嘘：“结婚了别忘了请我。” 邱遂辰：“肯定的。” 门铃响时，冉星刚收拾完房间，以为是前两天下单的外卖，走去打开门，先入眼的是一大束挡住人头的红玫瑰，玫瑰花束直径都要和门一个宽度，排排列成球形，用黑色装饰纸包裹着。 冉星吓了一下，以为又是邱遂辰点的鲜花跑腿，可一看抱花人的手臂，冉星更惊讶，连忙从花的侧面把头探出去，和邱遂辰面对面，见上了。 邱遂辰的面容闯进冉星视野里。 冉星声音里掩不住的激动：“你怎么回来了！” 邱遂辰身上满是东西，除了包、玫瑰还有一袋巧克力，“上课完就回来了。” 冉星要去接花，邱遂辰说重，只把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递给冉星。 两人错开身进屋。 冉星把巧克力放到一边，没看见自己的东西，“我行李箱呢？” 九十九朵玫瑰是漂亮但也是真的重，邱遂辰把花搁沙发边上，把背包卸下来，回头说：“酒店会帮忙快递回来。”他为了下课后赶飞机，没时间折返回酒店拿行李。 冉星哦了一声，先去给邱遂辰倒了杯水，用的是和冉星同系列的白色马克杯，他将水递给邱遂辰喝。 邱遂辰接过杯子，受宠若惊：“我也有杯子了？” 冉星让邱遂辰转动杯子，杯身上印着史努比，“你的这个画的是小狗。”看邱遂辰认清自己的杯子，才去看玫瑰。 大束玫瑰蹲在客厅里，本来空间就不算大的房间一下显得拥挤。 被邱遂辰的突袭填满了。 冉星双眼黑黝黝、水汪汪，心脏在胸膛剧烈跳跃。 这种接喜欢的人下班回家的感觉，冉星第一次感受，他觉得新鲜欣喜，转身要同邱遂辰好好说说话，却见邱遂辰从包里掏出来一副金框眼镜，在冉星不解的注视下，邱遂辰十分自然地将眼镜架到鼻梁上。 冉星越看越觉得奇怪，歪脑袋，凑过去，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学人家啊？” 这装扮不就是上回那个男老师的样子。 邱遂辰推了下眼镜：“我戴得好看还是他？” 这有什么可比性，冉星满心满眼除了邱遂辰就没别人：“你好看。” 邱遂辰很满意这个答案，“那怎么说，”他让冉星坐过来，用漫不经心地语气询问：“今晚我睡哪里？” 这是个好问题。 第22章 吻 从玫瑰花的惊喜和金框眼镜的搞笑中把思绪拖出来, 冉星被邱遂辰的话问傻住。 他们是闪婚，是重逢没多久就结的婚。 冉星对两人的身份一下没有转换过来。 明明这几天都在欢喜他们结婚了，还拿着红本本兴奋过一宿没睡, 现在和结婚对象见面, 懵了, 不懂下一步要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傻乎乎。 邱遂辰适应力很好, 见冉星不回答, 还把音调扬起来：“嗯？” 这个故意挑高的音调极具诱惑力。 前几天柳思云那番带点儿黄色废料的话在脑子里打架。 邱遂辰靠在沙发上呈慵懒状态, 目光始终落在冉星身上, 黑眸里带出的神色，冉星想到几天前那间黑漆漆的房间, 那是黑洞, 只要冉星多靠近一步, 就会被吸进去，撕碎掉他，吞噬掉他。 冉星怂, 不敢靠前，岔开话题：“你吃晚饭了吗？” 邱遂辰：“飞机上吃过了。”他说罢, 伸手要去抓冉星，要让冉星和他坐一块。 屋里就他们两个人, 气氛融洽，明明是开空调的室内环境，冉星只觉一股热流从脚心往上窜。 冉星没让邱遂辰抓到手，他后退两步，佯装说：“你身上臭烘烘。” “没有干净衣服了，”邱遂辰也无奈，他一路从飞机场过来, 衣服都没回家换，要不换个角度：“你跟我回去？” 反正左右今晚邱遂辰是不想和冉星分开了。 冉星听出邱遂辰的潜台词，他让邱遂辰等等，进卧室找了件干净的睡衣出来，丢给邱遂辰，指挥：“学长，换。” 邱遂辰被随意丢过来的衣服布料盖住脸。 衣服清洗后的肥皂香扑鼻，邱遂辰拿起睡衣起身，在空中抖了抖，发现衣服长宽同他身形相仿，邱遂辰手上的动作停滞。 冉星：“应该可以穿。” 邱遂辰屏住呼吸，放轻语速：“给我买的？” 冉星坦然点头，手里还翻出其他的：“还有一套常服，明天你出门可以穿。” 邱遂辰浑身被某种猜测束缚住，动弹不得。 冉星用行动回应了邱遂辰问睡觉的问题。 睡哪里？ 睡这里啊。 他们领证了的。 “什么时候准备的？”邱遂辰把衣服搭在手弯上，嗓音干涩。 冉星不告诉他，指了指某个方向：“浴室在那。” 邱遂辰嘴角一翘，伸手又要：“浴巾？” 冉星撇嘴：“抽屉里有一次性的。” 邱遂辰眼神直勾勾，冉星才又说：“其他的也只有一次性的，都在一个抽屉里。” 邱遂辰双眼才弯弯笑了。 哦，是准备了换洗衣服没准备私人用品。 冉星瞟了他一眼。 邱遂辰不笑了，乖乖去洗漱，洗掉被冉星嫌弃的一身臭烘烘。 *** 邱遂辰去洗漱，冉星去厨房给邱遂辰下面吃。 大晚上的厨房里没生面，找来找去，找到了先前被邱遂辰拆开煮过一次就没再动过的面线糊。 冉星起了玩闹的心，起火烧水，等邱遂辰洗漱完，穿着冉星准备的睡衣出来，中岛台上有一碗冒着热烟的面线糊在等邱遂辰。 邱遂辰没反应过来，冉星拿出勺筷，招呼邱遂辰来吃：“晚上咱不吃油腻食物啊，你把这些吃掉暖胃。” 邱遂辰坐上高脚椅，垂眼看。 冉星手艺比邱遂辰好上百倍，碗里头还窝了个蛋，撒了葱花。 冉星把勺筷递给邱遂辰，邱遂辰看就一人份：“你不吃？” 冉星戏谑道：“等下我出去吃夜宵，吃香喝辣。” 邱遂辰：“你睡衣都换了还出去啊。” 冉星不让他继续说：“你快吃，等下变多了吃不赢。” 邱遂辰低头喝了两口汤，冉星目光炯炯，看邱遂辰喝汤，邱遂辰无奈笑：“你不会是想等它们繁衍了让我分一点给你吧？” 冉星看邱遂辰用勺子把蛋切开，接话：“那你还要把蛋分我一半。” 邱遂辰真就舀起一半，递给冉星。 那勺子邱遂辰刚用过。 冉星定定地看那勺和勺上的半颗蛋，眼珠儿睁得滚溜溜。 面还热气腾腾的，白烟一阵阵的冒。 邱遂辰用了浴室里的沐浴乳，手伸到冉星跟前时，被冉星的嗅觉捕捉到。 两人身上有一样的味道。 太暧昧了。 冉星抿起唇。 一个男人，一个和他领了证的他暗恋多年的男人，穿着他亲手洗干净的睡衣，坐在他家里，吃他下的面，现在还要共用一个勺子吃东西。 冉星觉得心脏要被这种气氛捏爆了。 邱遂辰就这样看着冉星净白的脸蛋从粉变红，眼尾都要红出血了。 这么青涩真挚又不经挑。 适时收手。 “这么好看的蛋，不给你吃。”邱遂辰把勺子收回来，一口闷掉半颗蛋。 怕再玩逗下去冉星会羞爆炸。 冉星：“……”他都准备凑过去吃了啊。 不邱遂辰了。 冉星跑到沙发那，拿手机给玫瑰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了一堆照，又拆掉巧克力，几口气吃掉五颗。 邱遂辰坐在中岛台那，不紧不慢喝着面线糊，分出声音来提醒冉星：“吃完记得刷牙。” 冉星嘴里还塞着一颗，嗯嗯哈哈地应答，手上动作没停。 冉星在修图，第一次收到那么大束的花，当然要在朋友圈秀一把。 一束花愣是凑出九宫格，往朋友圈一放，炸出一窝人。 这么晚了外婆还在冲浪，先给图片点赞，在给图片评论：“把人带回家前记得先通知外婆，外婆好做准备啊。” 这已经是默认冉星找对象了。 冉星刷评论的手顿了顿，旋即，给外婆回了句：“好。”而后，抬头，问吃完面在收碗筷的邱遂辰：“学长，你和你家里人说咱们结婚的事情了吗？” 端着碗筷往厨房走的邱遂辰：“……”幽幽地，反问：“你呢？” 半斤八两的冉星：“……哈。” 很好，双方都没说。 这婚，真是紧急闪出来的。 *** 冉星家里没有洗碗机，邱遂辰动手把碗筷和厨房收拾干净，再出来时，看到冉星踩着高脚椅在吊顶的柜子里拿被子。 小身板摇摇晃晃，邱遂辰赶忙上前，要冉星下来。 冉星就叫邱遂辰过来接被子，从椅子上跳下来。 邱遂辰抱着被子，气了下：“摔下来怎么办？” “不会摔啊，”冉星把椅子移回原位，语气轻快：“被子还是我放上去的，这点小事，又不是让我上公开课。” 邱遂辰被堵了一嘴话，又问：“拿这个做什么？” 冉星比了下邱遂辰的身高，再比了下自己床上原本的被子大小，长宽高对比，邱遂辰明白了。 把被子搬到床上，冉星已经把自己常盖的被子拨到一边，留了另一边床铺给邱遂辰躺。 这是邱遂辰第一次进冉星卧室。 整间卧室还没他房间的衣帽间大，但胜在温馨。 小小的空间里，东西摆放井然有序，装饰也颇有用心。 冉星很会生活，卧室灯选的是橙黄暖色调，暖灯将卧室照得暖洋洋，像一大块橙色的海绵。 “有点小，”冉星摸摸鼻梁，“咱们将就一晚。” 邱遂辰把被子摊开，他没客气，脱鞋上/床，再问冉星：“意思是以后住我那？” 冉星把枕头分一个给邱遂辰，床垫和气氛都太温柔，邱遂辰忍不住直接躺了下去，抬起的目光看着还站床头边的冉星。 房间的灯光在冉星头发上跳舞。 冉星叫他：“学长。” 邱遂辰：“嗯？” “你这几天累了，”冉星说道，“我前几天也很累，累的话会麻痹人的正常思考能力。” 邱遂辰又嗯了声。 冉星硬邦邦地小声说：“学长，你先好好休息，等、等咱们都冷静下来，”语气越说越正经，打着商量，“再好好思考接下来的一切安排，好不好？” 他们现在做的一切，太快乐，太疯狂。 想沉溺其中永远不要醒。 可冉星看到了外婆的消息，冷静渐渐吞噬了不智。 他们不能永远陷在疯狂和冲动里。 他们要的不是一时的欢愉，是一生一世的感情。 两人结婚了，后面要一起面对的事情还有很多。 邱遂辰翻身坐起来，头发被压弯了一角，翘在空中。 冉星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卸下嬉笑，他在和邱遂辰谈正事。 邱遂辰跟着正色，答话：“好。” 冉星伸手，把卧室大灯关了，仅留一盏阅读灯。 邱遂辰眼前陷入黑暗，他微愕，停下所有动作，待眼睛适应黑暗，冉星再把阅读灯的光线调暗几分，他的声音轻盈、柔缓：“学长，赶飞机很累，还上了一天的课，快睡吧。” 邱遂辰：“你呢？” 冉星翻身也躺在上/床，在邱遂辰的注视下，躺到他身边，盖着另一床被子，躺下后的说话声带着点儿闷沉音调：“我陪你一起睡觉。” 身侧床垫陷下去一边。 冉星早先就洗漱过，封闭的静谧环境下，邱遂辰闻到了冉星身上沐浴后的味道。 和沐浴露挤出来时的香味不同，它带上了冉星独特的气味。 邱遂辰也躺下来。 一床两被，一人一边，躺得整整齐齐，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宁静。 冉星闭着眼，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动不动，保持这个姿势。 直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冉星才睁开眼，小心翼翼，翻身起床。 屋内空调保持恒温状态。 空调被从肩头滑落，冉星在床头坐了几分钟，借着暖光，仔仔细细将邱遂辰的模样打量个透。 邱遂辰是真累了，闭眼没几分钟就睡沉过去。 冉星看到他眼底一块乌青，高挺的鼻梁上冒出两颗细小的红豆，下巴的青胡渣有跃跃欲试冒出头的迹象。 冉星看了许久，直到脖子身子僵硬酸涩，才伸手把阅读灯全关掉，躺下来，悄悄往邱遂辰身边挪了几分，闭上眼，渐入梦乡。 这夜的梦是甜的。 *** 太阳从东方冒出来时，冉星醒了。 睁开眼才发现昨晚没拉窗帘。 他的卧室窗户面向东方，明媚的阳光肆无忌惮跑进房间，照得屋里又亮又恍眼。 邱遂辰还没醒。 冉星在被窝里赖了会床，才起身。 身边的人呼吸声没有昨晚沉，但还是没有睁眼醒来的迹象。 时间尚早，冉星不急着下床，睡了一觉心旷神怡，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往旁边丢一丢。 喜欢的人就这样明晃晃躺在自己床上。 冉星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满足感。 一早醒来扭过头看到身边是个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大帅哥，这快乐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到。 邱遂辰睡相好，昨晚睡前什么姿势，早上差不多也是那个姿势。 面朝上双手露在被子外，冉星买的是短袖睡衣，邱遂辰麦色臂膀就这样搭在被单上。 看得冉星心痒痒。 这么好的机会，有便宜不占傻瓜蛋。 再次确认邱遂辰没醒，冉星换了个姿势，跪在床上，倾身往邱遂辰那靠，指腹轻点着邱遂辰的手臂，轻如羽毛的触碰，来来回回四五圈，不满足了，目标移到邱遂辰脸上。 从前都是学长捏他脸的份，今天冉星势必要摸回来。 先是脸蛋，冉星用手背轻轻去碰，邱遂辰底子好，睡一宿脸上都没怎么出油，光用手背碰一碰，细滑的触感让冉星手背上所有细胞都在尖叫。 下巴冒出青胡渣，冉星又把手背移到下巴上，蹭了蹭，胡渣扎手，碾过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冉星浑身跟着一抖，过电般的酥麻。 很爽。 不过瘾。 冉星还想碰。 换一只手，手背刚要蹭上去，腕部被一只突然出现的火热大掌扣住。 冉星浑身又一抖，这次是被吓的。 本应该沉睡的邱遂辰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明显不是刚醒的样子。 冉星：“……”憋红脸，想抽回手。 邱遂辰深邃目光紧锁在冉星脸上。 冉星挣扎好几下，他才把人放开。 被放开了冉星还不知道躲，跪在男人身侧，身子还倾着。 两人一个躺着一个跪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随后。 邱遂辰先下手为强，猛地仰卧起坐姿势起床，直起身，一口亲在冉星红/润/饱/满的唇上。 动作又快又猛，只亲一下，分开后还带起一声短促的水啵音。 亲完，邱遂辰重重倒回床上。 床垫剧/烈/晃动了几下。 唇被唆了，吓得冉星往后退，动作过大，床面又不大，直接就一屁股从床上摔下来，跌坐到地板上去。 冉星哎呦一声。 邱遂辰猛地起身，被冉星吓到，赶紧下床去把人扶起来。 冉星捂着摔痛的屁股。 邱遂辰捂的是冉星的脑袋，声音还带了点暗哑：“脑袋没撞到吧？” 冉星哼哼两声，不答话。 脑袋没事，邱遂辰看冉星手在揉的地方，那地方邱遂辰不方便帮忙揉，只能嘴上关心：“你慢点，回床上躺会。” 冉星还哼哼两声，没说话。 邱遂辰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没往别处想。 可到后来两人都洗漱完，换好衣服，邱遂辰问冉星早餐吃什么，冉星还不吭声，邱遂辰才发现异样。 彼时冉星躲在厨房里，邱遂辰进厨房，看到冉星在准备拆新一包面线糊。 邱遂辰眼皮一跳。 冉星不他。 邱遂辰凑近他：“吃独食？” 冉星瞥了邱遂辰一眼。 邱遂辰把冉星手里的东西抢下来，他最近是绝对不吃这玩意儿了。 邱遂辰把脑袋往冉星耳边贴，冉星低下头。 邱遂辰戳戳冉星胳膊。 冉星甩胳膊。 邱遂辰先委屈起来：“不要不我。” 冉星抬起头，圆滚滚的眼珠儿闪动着，“那你也不可以那样啊。” 邱遂辰举起双手，虽然不知道“不可以那样”是哪样，但先认错的态度要摆正：“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冉星拍掉他举起来的手，叫大名：“邱遂辰，我早上没刷牙，”说完还戳戳邱遂辰的腹肌，“你也没刷牙，”垂下眼，耳尖又要红起来了，囔囔着他一大早的郁闷事：“那是我的初吻啊，怎么可以没刷牙就亲。”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的邱遂辰：“……” 第23章 笔花 冉星让邱遂辰让开, 不要挨那么近。 这事儿邱遂辰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再亲一次，他盯着冉星的嘴巴看, “现在刷过牙, 再亲一次？” 冉星不肯, 要离开厨房, 邱遂辰伸手去拦。 冉星就捂住嘴巴, 真怕邱遂辰凑过来。 两人挤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 邱遂辰把冉星捂嘴的手拉下来。 冉星偏开头, 听邱遂辰话里带着玩笑:“就气上了？” 冉星说没有，他又不是小孩子, 才不会因为亲嘴前不刷牙这种小事生气呢。 邱遂辰：“小骗子。” “我不骗人。” “都和别人说你是我男朋友了还骗我。” 冉星张了张嘴, “你知道了？” 邱遂辰让冉星转头看他：“还没骗我？” 冉星, 好吧，他就有点郁闷：“小时候看故事书，上面写初吻不是糖果味就是香水味、水果味, 我……”小眼神给邱遂辰：“我还摔了一跟头。” 从床上掉下来那下冉星觉得天都要塌了。 昨晚没从椅子上摔下来，早上却从床上掉下来。 怎么可以出现这么丢脸的事。 别人家的初吻绚丽浪漫, 他的，兵荒马乱。 邱遂辰视线下滑, 落在冉星身后，关心问：“还痛不痛？” “早不痛了，”冉星侧身不让邱遂辰看，推着邱遂辰往外走，“去点外卖。” 邱遂辰被冉星半推半就地，作势还要回头看，被冉星按住脑袋不许乱看。 邱遂辰两边脸被冉星冰凉的掌心按着, 两人以乱七八糟的步伐走到沙发边，停下脚步。 邱遂辰扬起下巴，下颌角/轮/廓/锋利，说话声音是截然不同的温温和和：“这样不好走路，会摔倒。” 冉星才放开邱遂辰。 邱遂辰眼里盛着笑意，又去瞧冉星那饱满的红唇瓣。 早上短暂的触碰不解渴，邱遂辰不满足，低下头，脸往前凑，要再去亲冉星。 冉星下意识后退，步伐凌乱，脚不小心勾到那束安静的九十九朵玫瑰花，被绊了一下，没站稳，整个人向后倒，就要跌坐到花上去。 邱遂辰连忙伸手去抓人，没抓住，事情变得更离谱。 两个人齐齐坐到地板上，精致的玫瑰花被推倒在地，一半还压在两人身下。 花形和气氛都乱了。 邱遂辰坐在地板上，这次换他觉得天要塌了。 冉星嗷嚎：“你干嘛啊！” 邱遂辰：“……” 被迫散落一地的红花瓣围着他俩转。 *** 邱遂辰被骂了，还被冉星罚着把客厅打扫干净。 邱遂辰委屈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定早餐时冉星多买了一包糖果，外卖到后，趁邱遂辰把花插花瓶里的功夫，冉星撕开包装，给邱遂辰嘴巴塞了一颗糖。 青苹果味的。 邱遂辰把地上没碎的花挑出来，毫无技术含量的摆进花瓶里，花枝带刺，冉星让他好好弄不要分心。 邱遂辰没听进心里去，一双小白手捏着糖果凑他嘴边，他张嘴，含住糖果也顺便碰了下小白手上的细/肉。 小白手虎口处的胎记红得惹眼，冉星收回手。 邱遂辰蹲地上干活，嘴里含着糖，冉星直起身，用膝盖轻怼了下邱遂辰后背，表情凶巴巴，和这玫瑰一样，漂亮又带点刺：“你干什么这样？” 邱遂辰：“怎么样？” 怎么样，舔他手指啊。 冉星不答话，背着刚被蹭到的手走开两步，再回头，确定邱遂辰认真插花没看他，他才快速把那只被蹭的手指头拿到嘴边，按了按略有些干涩的嘴唇，做完这一套，才叫邱遂辰：“先来吃早餐。” 邱遂辰把嘴里的糖果咬碎，青苹果味在口/腔/里炸开，滋味酸涩又清纯，他答：“马上。” 被弄乱的花最后一半进花瓶，一半让邱遂辰扎成更小点儿的花束，其他零碎的用垃圾袋装起来。 邱遂辰把插/满花的花瓶摆回厨房料台上，小花束搁中岛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到阳台花架上的一小排多肉。 上回冉星从工位上搬回来的那株也在架子上。 邱遂辰多看了两眼，才进屋和冉星吃早饭。 冉星边吃早饭边刷朋友圈，昨晚那么一大束花的照片炸出一锅人。 冉星挑着信息回复。 手机搁在桌面上，冉星右手吃饭左手指头在屏幕里点点画画。 邱遂辰挨着冉星坐，看冉星玩得起劲，也拿手机看自己的朋友圈。 他加的微信好友多半是同行，同行们沉默寡言，首页里没什么动态，这一刷就刷到昨晚冉星发的照片。 九十九朵弗洛伊德红得要溢出朋友圈。 邱遂辰把照片保存下来。 共同好友能看到评论区动态，顾乔给冉星发了个“戴墨镜耍酷”的小黄豆表情，冉星回了同样一颗小黄豆。 明显是加密的互动。 邱遂辰好奇：“你和顾乔很熟？” 冉星把嘴里的肉包子吃掉，嗯了声，说话严谨，提醒：“按辈分他现在也要叫你哥。” 邱遂辰挑眉：“亲戚？” “远房的。” “不太像，”至于不太像什么，邱遂辰没说。 冉星笑笑：“远房嘛。” 冉星比邱遂辰早吃完，下桌去洗手。 手机没收，大刺刺搁在邱遂辰左手边。 冉星的手机屏幕大，还没熄屏幕，邱遂辰目光一动就看到上头的内容。 也不知道冉星是故意这样放给他看的，还是，就是故意的吧。 冉星退出朋友圈，在网页上搜内容。 内容为：“结婚后发现喜欢的人其实有很多缺点，要怎么办？” 热评第一：能怎么办，自己选的人，哭着也要让对方改正缺点啊。 冉星还给热评第一点了赞，觉得很有道，以喜欢为前提的事总比不喜欢来得好。 被打上‘有很多缺点标志’的邱遂辰：“……” *** 邱遂辰休今天周六一天，明天周日值班。 吃完早餐，两人就着接下来住哪边的话题讨论一番。 “以后住我那。”邱遂辰很果断。 一眼就能看出来住哪里更舒服的事，冉星还要嘴上一句：“学长嫌弃我这儿小吗？” 邱遂辰瞥眼卧室那小床，虽然柔软又舒服，但：“怕你再从床上摔下来。” 冉星看看床又看看他的结婚对象：“也是。” 敲定住哪里，就要开始搬东西。 冉星在这小窝里住得久，什么东西都有。 一趟是搬不完，冉星只先收了些常用品，简简单单装了两个行李箱。 邱遂辰要冉星把昨晚两人盖的被子都带上，冉星啊了声，话接得顺溜:“以后还分被子睡吗？” 邱遂辰黑眸深下来，凝着冉星。 冉星意识到话里隐藏的暗示点，脸颊唰地热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 邱遂辰让冉星别动。 冉星：“嗯？” “我刷牙了，”邱遂辰声音哑了下来，他往冉星身前靠，目光停在冉星白里透红的脸颊上，补充说明：“刚还吃了颗糖。”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很明显的暗示了。 冉星的腰被一双大手控制住，睫毛上下扑颤，垂下视线，大气不敢喘。 邱遂辰见他没躲，又怕他再躲，靠近的动作能有多缓就有多缓。 直到两人鼻尖相触。 呼吸间有彼此的味道。 冉星不敢看邱遂辰，闭上眼，等待一个吻的降临。 可下一秒，只有脸上被湿润的触感滑了下。 准备好的红唇受到冷落。 冉星睁开眼，邱遂辰没移开脸。 这么近距离的四目相对。 冉星能看清邱遂辰眼里自己的倒影。 两人都没闭眼，邱遂辰又在冉星脸上亲了一下，刚才是从左到右，现在是从右到左，“脸好红。” 屋里再没其他声响。 有的是成年男/性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冉星把头往前凑，学着邱遂辰的样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邱遂辰下巴的胡子早上洗漱时刮掉了，不然冉星还想用脸蛋去蹭一蹭那些青胡渣，看看是不是能再带起一阵酥麻。 冉星只亲了左边脸，邱遂辰不满足，把右边脸也凑上去：“这里也要。” 冉星不给了，要羞炸了，心脏都要蹦出嘴巴了。 把邱遂辰推开，“学长，”冉星声音带着点腻：“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邱遂辰放开束在冉星腰上的手。 “没有不一样，”他很直白地说：“我以前也想亲你。” 冉星不信。 不信邱遂辰也没办法，脑子里的回忆片段不能变成投影像，他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好词好句来形容从前那几次想亲吻的冲动是什么样。 要形容的话邱遂辰只会说，冉星从前撩人不自知，一有空就黏在他身边，连上课都要黏。 他低头奋笔疾书，冉星在旁边打盹神游。 偶尔他回头看冉星，冉星一下把瞌睡虫收起来，朝他笑，明眸皓齿，目光清澈。 教室窗外的树枝从初春的嫩芽换成盛夏的繁茂，最后是秋天的金黄和冬天的枯树杈。 冉星一直待在他身边。 *** 冉星的行李不是非常多，但也不少。 邱遂辰回去开车来接冉星，一趟就把人和东西都接回家。 出差五天多，家里没人打扫，多少有点灰尘的味道。 冉星穿着那双印卡通画的拖鞋，把自己的行李一件件捞出来。 邱遂辰把家里的房间门都开了通风，这是冉星第一次看到除公共区域外的其他布局。 邱遂辰没勉强冉星，让冉星自己选择住哪间。 能选哪间呢。 都是扯证的人，彼此还有感觉。 成年人在这事上不矫情，冉星框框地把衣服和被子往邱遂辰房间里塞。 邱遂辰紧跟其后，帮忙搭把手，和冉星说：“里面有衣帽间，衣服那些挂里头。” 主卧的空间比冉星想象的还大，带浴室还带大阳台，连衣帽间都比冉星家那小卧室面积宽阔。 冉星按邱遂辰指的方向把衣服挂衣帽间里，柜子里邱遂辰的衣服各种各样，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旁边还有一整面用玻璃做成的置物柜，柜格里放着穿搭配件，置物柜旁边是一面穿衣镜。 邱遂辰快速清了片空位出来，帮冉星把衣服全挂进去。 忙完后邱遂辰带冉星下楼找餐馆吃了顿饭，再去物业那多办了张出入卡，手续办完，又一起去附近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 等一切都弄妥，又到了大晚上。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仿佛按了快进键。 邱遂辰完明天上班要用的材料文件，扭头看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冉星，感叹：“不想上班。” 已经放暑假的冉星不能共情周日还要早起打工的邱医生，顺便补刀：“你明天还要值班。” 邱遂辰：“……不用提醒。” 冉星放下手机，说到值班，冉星不是很懂：“是从明天早上到后天，一直待在医院吗？” 邱遂辰脱鞋上/床，和冉星挨着靠在床头：“二十四小时值班制。” “从早忙到早？” “嗯。” “中午和晚上可以休息吗？” 这话邱遂辰没回答。 冉星没听到声音，回头看邱遂辰。 邱遂辰闭着嘴巴，冉星反应了半秒，才想起他们那行有什么玄学禁忌，比如旺仔牛奶和火龙果。 再回想上次看到邱遂辰值班后的颓废样，冉星是心疼：“早点休息。” 拍拍邱遂辰肩膀，冉星把手机关掉，配合邱遂辰早早睡觉。 邱遂辰去把灯关了，才注意到床上有两条被子，一条他原本的，一条冉星带过来的。 今晚还想搂着冉星睡觉的邱遂辰：“你怎么把被子拿出来了？” 他明明记得被子被他收进柜子里了。 冉星缩在自家被子里，露出个圆脑袋。 两人视线适应了黑暗，冉星圆滚滚的眼睛在黑夜里波动闪烁，一脸单纯：“带被子不是让我盖的吗？” 邱遂辰看了冉星好半天，最后躺回另一边，回答：“是。”也不是，本来是想以后垫下面。 单纯的冉老师不懂这些隐藏的小情/趣，懂的只有皮毛，他侧了个身，看邱遂辰平躺的样子，在黑夜里悄悄说：“学长，我还没准备好。” 邱遂辰转头：“嗯？” 冉星很乖：“等你下班回来我应该就准备好了。” 邱遂辰神色暗沉，喉结上下滚了一圈：“嗯。” 无形中给了邱遂辰上班的动力。 次日邱遂辰早早出门， 冉星是被快递的电话吵醒的，让快递员把东西放驿站，他起床洗漱后打了个车回去取。 快递是冉星前几天看网上送医护人员用蓝黑笔做的花束推送链接，冉星毫不犹豫下单。 买的是半成品，蓝黑笔则是他在文具店选的质量更好的一大盒。 冉星准备一支一支亲手摆，质量保证且是自己做的心意。 半成品变成品的过程简单又顺利，冉星装饰好后，迫不及待给邱遂辰拍照发过去。 会点儿小浪漫的冉星在给邱遂辰小惊喜。 邱遂辰看到照片是在查完房后不久，刚得空到值班室喝了水，点开冉星的消息，被冉星这么特殊的一束花逗笑，满心欢愉，又注意到拍照的背景不对劲，他问：“你又回去了？” 冉星去把阳台上晒干的几件衣服和毛巾收回来，回复邱遂辰：“还有好多东西没收。” 这点邱遂辰知道，嘱咐：“你收拾好了不要自己搬，我有空开车过去。” 冉星说好，又道：“我晚上住这儿。” 邱遂辰笑脸一顿：“怎么？” “房间不住会积灰，”冉星又给邱遂辰拍了几张刚盖上白布的家具，“我要把家具盖起来。” 邱遂辰：“你床铺不是收起来了，没有被子怎么睡？” 冉星镜头对准刚从柜子里再搬出来的一床花被子：“还有一件。” 没想到吧。 邱遂辰：“……好。” 冉星：“小白兔乖巧.jpg.” 结束聊天，冉星继续收拾东西。 把平时会用到的都打包带走。 至于床头柜里头的铁盒子，冉星纠结半天，最后找了个结实的袋子包好，一起放进行李箱带走。 最后冉星把床被简单铺好，换了件干净睡衣，躺上床，刷手机。 一刷就刷到邱遂辰发的朋友圈。 算上以前，冉星看邱遂辰发动态的屈指可数，读书的时候是偶尔医学知识的转发分享链接，现在，是一张“丑图”。 图片是他发过去随便抓拍的那张笔花图。 滤镜都没加，就这么原图直发。 连文案都没带。 冉星看一眼就要厥过去，这什么直男发圈啊。 连点赞的欲望都没有。 要退出来说教邱遂辰让邱遂辰重新发，眨眼就看到这张丑图下方多了个共同好友点赞加评论。 给丑图点赞的苏英里：“现在的患者都太有心了吧，送医生就应该送这种实用的东西。” 冉星从床上翻起来。 再看一眼。 评论和点赞还在。 冉星确认再三，是苏英里没有错。 冉星不淡定，电话一通过去问邱遂辰：“你和苏英里有联系？” 邱遂辰往朋友圈里丢进一张图就没再看后续，冉星一开口他就马上联系到刚才的事。 邱遂辰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让旁边跟着他的几个学生先自己看病历，起身往外走，压下声音，“嗯，”他没有隐瞒，但有的事情说来话长：“家里有点关系。” 电话那头冉星哦了一声，说到家里人，话题换得很快：“咱们什么时候和家里人坦白？” 邱遂辰走到走廊边角，避开同事和病人，说：“我准备……” 冉星认真在听，门铃就响了，冉星打断邱遂辰，“奇怪，是谁啊？” 邱遂辰把话停下来，等冉星去开门。 冉星以为又是自己遗忘的什么快递，从猫眼往外看。 然后，冉星：“……” 他以为自己又看错了，不然怎么外头那位满头银发，慈祥又可爱的老人家那么像他外婆呢。 第24章 九年爱情长跑 这房子是陆老太太给冉星的, 但从冉星住进来后老太太就没怎么来过，偶尔一两次也是路过楼下顺便上来坐一坐。 郊区和城区相隔甚远，一趟来回花费不少时间。 老太太来得突然, 打得冉星措手不及。 冉星第一念头是不开门。 门铃又响了一次, 刺耳又大声。 连电话那头的邱遂辰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问：“是谁来了？” 冉星退远点, 离开门板, 小声回答邱遂辰：“我外婆。” 那头出现了和冉星一样的沉默。 几秒后, “老人家来一趟不容易, ”邱遂辰说，“去开门吧, 其他的我明天去负荆请罪。” 冉星也没想真躲起来, 但他说：“结婚没错, 不用请罪。”要和邱遂辰说明白：“我外婆人很好的。” “但我不好，”邱遂辰话里带了点心虚，“我把她外孙拐走了。” 背景声里有人在喊邱医生, 冉星要挂电话：“你先去忙，回头再说。” “好。”邱遂辰见顾乔往他这边来, 也结束了通话。 冉星回头看看到一半的房间，瞒是瞒不过, 在第三次门铃响后，冉星深吸口气，去给外婆开门。 开门后还矜持了一小下，只漏出个脑袋：“哈喽，外婆下午好。” 司机和管家在楼下车里，只有外婆一个人上来，手里提着一精致小食盒, 看冉星没把门全打开，佯装生气：“怎么，不让我进去？” 冉星哪里敢，就是嘴上先认怂：“外婆，你先保证等下不说我。” 外婆秒懂，但懂的方向错了：“屋里藏人了？” 冉星摇头，没有，就是……他将房门打开，伸手去接外婆手里的东西。 外婆嘴上还说：“按了三次铃才来开，在屋里干什么大事呢？” 冉星小声着：“万一我不在家，您不就白跑一趟。” “知道你肯定在家，”外婆嘲笑冉星是宅男，这么多年她能不了解自家外孙，“小苏在瑞士，你又没其他朋友，放假能去哪。” 冉星讪笑，让外婆进屋，等着接下来的一顿教育。 毫无心准备的外婆前脚进屋，后脚就叫冉星。 冉星缩了下脖子，把门关好，不让被训的声音被邻居们听到。 和乱七八糟的冉家不同，兰家家庭内部和谐，外婆不是不讲的人，说教晚辈都是有的说教。 外婆就停在玄关口，屋子里一大半的景象让外婆深吸好一大口。 冉星躲在外婆身后，提着食盒乖乖站。 “本来还想问你晚上跟不跟我回家，”外婆把盖在玄关柜上的白单掀起来，又嫌弃地丢开，气都给气笑：“看来是有人比我这老太婆先约了啊。” 冉星干干地应答：“您就骂我吧。” 外婆鞋都不用换了，进屋，转了圈才找到一张空椅子坐：“是该骂。” 冉星把食盒提到桌上放好，外婆让他站过去。 冉星举手：“不能打我。” 外婆问他：“我打过你？” 冉星，弱弱地：“……没。” 外婆憋屈了，冤了，孙大不中留，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白月光更来气了，后槽牙都要给咬碎：“就这么搬过去同居了？” 冉星：“嗯……”何止呢，还领证了。 但现在大晚上的冉星不敢说，他要等外婆白天吃完降压药再说。 外婆指指点点：“男孩子，要矜持。” “外婆，不是的，”有的事冉星要犟两嘴，“人要为了喜欢的事情勇敢向前冲，不表达的话，对方永远不知道彼此的心意，”末了，还补充：“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外婆嗤声：“你有。” 冉星还敢点头：“嗯，有的。” 外婆横了冉星一眼。 房间都收成了这样，外婆没多待，也拦不住，让冉星好自为之，起身要走，又回头交代冉星：“盒子里是阿姨做的青提蛋糕和小笼包，想你爱吃，特地给你带的。” 冉星说好：“替我谢谢阿姨。” 外婆还气着：“知道，反正左右不谢谢外婆。” 冉星摸摸鼻梁，要送外婆下楼，被外婆拒绝，拒绝没用，冉星还是默默跟在外婆身后，看她被管家和司机安全接走才上楼。 回屋后冉星抿着唇不吭声，快速把花被子重新叠好，收回柜子里，提上食盒，打车回了邱遂辰那。 就很突然的矫情感。 他今晚一点也不想一个人在那间充满回忆的房子里呆，加上外婆刚来过又离开，房间里满是套白布的家具，惨白又空寂。 他仅花了两天时间就把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收起来。 不舍和回忆占据心头，冉星怕晚上会忍不住抱着花被子哭一宿。 与其这样，还不如赶紧回邱遂辰那。 他也想邱遂辰，想抱着有他味道的被子睡觉。 *** 邱遂辰得空后按照冉星的意思，把朋友圈里那张丑图删掉，同时一并删除的还有苏英里的那条评论。 再换上冉星修好的新图，重新发布的时候还是按照冉星的提议，在文案上编辑了个爱心，红色的那种。 冉星远程在家指挥，等邱遂辰把内容替换好，又蹲在人家朋友圈里守着，看顾乔、冷玲玲他们那群学生点赞评论撒花祝久久，确定没再看到苏英里的消息，冉星才满意地给邱遂辰点赞，回复了个红色的爱心图标，退出屏幕。 这条消息在邱遂辰那和官宣没两样。 赵博群里炸得和什么一样。 陆俊在群里起哄完，又转私聊邱遂辰：“和你家小尾巴在一起了？” 邱遂辰：“嗯。” 又补充：“等你回来，请你吃饭。” 陆俊：“不错啊，九年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 邱遂辰消息停在陆俊的“九年”上。 这是重逢后邱遂辰再次想起这些数字。 从前在心里计算的是他们分开多少年的数字。 九年，再过几个月，就是十年了。 他们认识了快十年。 邱遂辰闭上眼，恍惚回忆起他和冉星初见的场景。 许多年前，师范学院新生报到那天，他上了一辆路过师范学校的公交车，那年他提前回学校，准备收拾完行李就去帮辅导员大四学姐学长们的实习表，好巧不巧，他就在那天，被公交车上坐他身边的冉星误认为是师范大一新生。 小男生性格开朗，自来熟，一路和邱遂辰攀聊，最后凭几句话就拐着邱遂辰帮他搬行李，送到宿舍楼。 邱遂辰犹记得当他帮着把行李箱扛上楼，冉星笑嘻嘻问：“你是几班的？等军训完我请你吃饭。” 邱遂辰才有了说明自己身份的机会：“临床二班。” 一路嘴巴说不停的冉星：“哦哦，临床二……啊？” 变结巴了。 邱遂辰现在想起来都要笑两声。 怎么会有话那么多、性子这么放得开的漂亮男孩子？ 以至于后来邱遂辰大四实习那段时间，不能时常看到冉星都有点不习惯。 身边突然变得太安静了。 回忆有太多，顾乔来叫人时，邱遂辰幽幽睁开眼，眼前还有点恍惚。 顾乔是从护士站那边过来的：“邱老师，护士老师说3床家属没来，急诊颅脑ct要叫工友送还有医生跟下去。” 邱遂辰捏了捏眉心：“嗯，你跟下去。” 顾乔说：“好。” 走开两步，顾乔又返回来问邱遂辰，“老师最近有刷到网上一个很火的段子吗？” 邱遂辰这几天都没空上网，“什么？” “网友们问，老了以后无儿无女，住院要检查自己走不动要怎么办，评论区医学生回复，让学生推着去呗。”调侃完没等邱遂辰笑，自己就先哈哈笑了起来。 邱遂辰；“……” 说笑完顾乔就跑了，留邱遂辰在原地消化这个笑话。 邱遂辰摇头。 顾乔和从前的冉星一样，闹腾，但顾乔又和冉星不一样，冉星有分寸，知进退。 顾乔做事不过脑，一根筋，轴。 就比如今天，下班了全办公室的人都走了顾乔才回来。 办公室就剩值班的邱遂辰，他看顾乔回来，不太确定：“陪到现在？” 顾乔嗯哈声。 邱遂辰：“病人一个小时前就来了。” 顾乔撇撇嘴：“又下楼和ct室的人干架了。” 邱遂辰关掉电脑，听他说。 “明明是我们大床先下去，”顾乔气呼呼地说，“不就我们过床动作慢一点吗，凭什么凶我们？还要下一个先进去做，凭什么？” “吵赢了？” “赢了。” “赢了就行。”邱遂辰起身，离开办公位，叫顾乔收拾收拾早点回去。 顾乔闷闷地哦了一声。 邱遂辰让今天跟自己值班的学生看着病房的事，他绕去门诊找大主任要婚假，大主任刚结束最后一个号，听罢，惊讶了一下，邱遂辰解释道：“我先生最近休假，想和他凑一块休息。” 大主任自然是同意的，但最快安排也是从下个月月初开始休。 邱遂辰能有什么意见呢。 从门诊楼出来，邱遂辰本来要去食堂打饭，想想又改主意，点了大盘烤鱼和小炒菜，外卖都送到值班室时跟值的学生惊讶：“邱老师，是不是点太多了？” 邱老师心里有高兴的事，怎么也要庆祝一下：“没事，你去把值班的护士老师也叫过来吃。” 学生哦哦哦说好。 这轮班邱遂辰上得轻松。 床位是满的，病人是好的，没急诊绿色通道也没有病人变症，安安稳稳。 半夜邱遂辰还有时间看手机。 跟值的学生睡他下铺，邱遂辰摸了耳机戴上，点开手机推送的直播消息。 “一颗小星星”今天发新视频了。 直播是没赶上，老样子看回放。 冉星这次做的是黑朗姆咖啡冰粉。 朗姆是邱遂辰酒柜里拿的，咖啡是上回那袋又被冉星背回来的咖啡豆研磨出来的。 其他素材是冉星楼下超市买的。 冉星在文案里卖了个小可怜：【本来想在里头加一根不二家的棒棒糖，结果棒棒糖放进去直接被吸收了，拿起来就剩根光头棍。】 评论区网友说棒棒糖可以等最后装饰的时候再放，放进去后马上拍照，手机吃到就行。 也有一堆眼尖的网友看到冉星厨房背景换了，纷纷询问冉星不是搬家或换新房子了。 一颗小星星没有回复任何网友的消息。 邱遂辰抱着手机，翻了个身。 上下铺的床板咯吱咯吱响。 他也看到了，这小骗子，嘴上说睡原来那，最后一声不吭又回家里倒腾厨房。 *** 次日下班。 邱遂辰直奔回家。 大门打开时早起在吃小笼包的冉星吓了一跳，嘴里还塞着半块小笼包，口齿不清：“你肿么肥来了？” 他们昨晚睡前才说好，今天邱遂辰直接开车去冉星那载行李再回来休息。 冉星都准备吃完早饭打车过去等邱遂辰了。 “今天交班早。”邱遂辰放下包，去洗了个手，又去厨房看了眼，不出所料，昨晚的冰粉没剩他的份。他出厨房，走过来拿起一块小笼包丢嘴里。 冉星慢吞吞下桌，要去把卧室里还没收的床被叠起来。 邱遂辰又抓了颗小笼包，跟在冉星后面。 冉星心虚，叫邱遂辰再吃小笼包，还说：“冰箱里还有小蛋糕。” 邱遂辰不急也不说话，就跟在冉星身后，到房门口，抬高下巴和视线，先冉星一步，看到卧室里头藏了什么玄机。 其实也没什么，就昨晚冉星抱着邱遂辰的被子睡了一晚。 早上被子皱得和咸菜干一样，冉星还没收。 冉星抬起手要遮邱遂辰的眼睛。 已经看到是什么样的邱遂辰，给了冉星一高深莫测的眼神。 冉星：“……”拍了下邱遂辰后背。 邱遂辰低声笑。 洗漱完后，邱遂辰回床上躺半天，盖的是冉星本来折好的被子。 被子里混着两个人的味道。 去外婆家的事安排在了下午。 邱遂辰睡饱了才出门，他开车，不熟路，开了快两小时才到目的地。 冉星要出发前和外婆打过招呼，外婆回应的态度不算很热情。 下车后冉星提着昨天的食盒，邱遂辰两手拎着准备好的见面礼。 穿过前院进屋，池子的鱼儿游得欢快。 冉星还没见着人就往里囔囔；“外婆，我们来还食盒了。” 没人应答。 今天家里没其他客人。 外公和外婆坐在大厅真皮沙发上，远远瞧着进来的俩年轻人。 外公和外婆皮笑肉不笑的，和往日欢喜迎接冉星的样子截然不同。 家政阿姨过来接冉星手里的食盒。 邱遂辰上前问好，把礼盒搁茶几上：“外公、外婆，初次见面，我叫邱遂辰，是冉星的男朋友。” 来前冉星和邱遂辰交代：外婆血压高，咱们结婚的事要放早上说，早上降压药刚吃下去，效果好。 邱遂辰还说冉星这是歪道，降压药的半衰期没那么短。 冉星不学医，不懂就不讲道。 最后是懂医学的邱遂辰妥协，男朋友就男朋友吧，反正结婚证又不是假的。 冉星紧跟着过来，俩年轻人并排站：“外公、外婆，他是我对象。” 外公嗯了声。 外婆：“听到了。” 冉星拽了拽邱遂辰衣角。 邱遂辰硬着头皮迎上外公外婆的视线。 气氛就这样僵了半晌。 最后还是旁边的管家和家政阿姨看不下去，叫他们：“晚饭准备好了。” 然后气氛就从客厅移到餐桌。 今天准备的是和往日差不多的中式晚餐，蝴蝶鲈鱼和海参蒸蛋看起来美味极了。 其中有一道百合蒸虾肉摆在冉星跟前。 落座后邱遂辰又起身，把虾肉那盘摆到离冉星较远的地方，很抱歉地对外公外婆说：“小星对虾过敏，这道菜就不放他这边了。” 冉星抬眼，隔空和外婆对视上。 邱遂辰又把另一盘蓝莓山药放一边，还是很抱歉地说：“这道也过敏，不能碰。” 冉星小声叫了邱遂辰，外公外婆那原本摆起来的脸色这才松下来。 外婆笑道：“看我，还没你贴心。”转身叫阿姨把这两道菜撤了。 邱遂辰跟着笑了笑，至于什么没他贴心的客气话，邱遂辰没真敢信。 两道菜明摆着就是来考验他的。 席间气氛也因这两道菜活跃了起来。 邱遂辰给冉星分菜，还给冉星倒饮料。 桌上要开酒，被冉星拒绝：“晚点要开车回去。” 外公叫邱遂辰：“那等会陪我喝口茶。” 邱遂辰说好。 饭后就真跟外公到客厅泡茶。 冉星则跟着外婆到后院里散步。 后院正对后山。 郊外的夏天晚风清凉。 冉星挽着外婆的胳膊，贴着外婆走：“外婆，你不能骂学长，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不同意他都没办法和我交往。” 外婆冷哼两声。 冉星知道外婆嘴硬心软，他悄咪咪地说：“外婆，你和外公还要答应我，不能和他说我以前的那些事。” 这点外婆不太赞同，她皱起眉头：“不说吗？”说难听点，冉星会被冉家赶到h市戒同所，归根结底就是和这人模人样的男人纠缠才被冉家人发现。 在外婆的认知里，冉星是为了邱遂辰才进的戒同所。 冉星知道外婆在想什么，他拉起外婆的手，拍拍外婆的手背，说着心里的话：“您觉得我以前的错是因为他，您这样的认知是不对的，我是先有了不一样的性/取向，才有我对学长的感情。” 外婆停下脚步。 冉星跟着站立不动。 “外婆，喜欢的人，应该是我的动力和给我撑腰的勇气，”冉星道：“而不是伤口。” 外婆反手握住冉星的手，紧紧抓着，长叹口气。 冉星知道外婆松了口，他又问：“外公不会说漏嘴吧？” 外婆：“他不管这些事。” 冉星笑两声：“好，最爱你们了。” 外婆呵了声：“你心里现在怕是没空爱我们。” 冉星：“哪里会。” 外婆就看冉星撒娇。 他们今晚没打算在这儿过夜。 趁着时间不晚，邱遂辰和冉星起身告辞。 车子原路往回开。 郊区的路漆黑昏暗，前头只有车灯，车里光线忽明忽暗。 冉星找话题聊：“我外公刚和你说什么了？” 邱遂辰实话实说：“聊了一些兰家的发家史。” 冉星点头，这确实是外公会聊的。 “还有一些你母亲的事。”邱遂辰顿了半分钟才补充。 冉星又点点头，母亲的事情过了这么久，冉星早释怀了，毕竟外婆总和他说，人要往前看，逝者不会希望活着的人永远悲伤。 提起母亲的事气氛也轻松，冉星说：“她的墓在h市，兰家从h市发家，外婆说，等她老了，也是要回h市的。” 兰家在h市多少有些人脉，冉星当年进戒同所不到半日，就有熟人上兰家通报消息。 这话冉星没说，说的是其他的：“等下次我们坦白结婚的事情，你会愿意和我去给我妈上柱香吗？” 邱遂辰目视前方，手中紧握方向盘，声音有些闷：“当然是愿意的，冉星，你母亲……这些事我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冉星上大学时就没了母亲，邱遂辰却一点都不知道。 还以为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太阳是冉家娇养出来的小少爷。 冉星哈了声，耸耸肩，觉得没什么：“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没必要挂在嘴上说。”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事是要自己独自承受着的，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倾听别人家的那点破事。 可今天听完外公说起冉星哭了一整个高三的事，邱遂辰心就纠成团，他唤：“冉星。” 冉星：“嗯？” 邱遂辰开口：“我想这次不听你的意见了。” 冉星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什么？” “我们和外公外婆说吧，”邱遂辰把车速放慢下来，“说我们领证了，让他们老人家知道，以后不仅有他们护着你，”邱遂辰把车停靠在路边，车身在暗黑的路上打着双闪，他的话在黑夜里异常沉稳：“我们邱家也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冉星揪住安全带，回头看邱遂辰。 周遭的一切都太暗，冉星看不清邱遂辰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但冉星想，邱遂辰会说这些话，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冉星无条件地，相信邱遂辰，相信他能把一切处好。 邱遂辰的声音很轻：“小星。” 冉星点头：“好。” 后方又连续来了好几辆车，呼啸地从他们身侧经过。 灯光划破暗黑的天空。 十几分钟后。 管家在门口的喷泉水管，听到一阵由远至近的车声，抬头，看那辆本应该开回市区的奥迪黑车折返回来，管家扯嗓门喊：“怎么又回来了？落东西了吗？” 第25章 星辰 两人没下车。 冉星从副驾探出头来, 叫管家大叔：“叔，帮我们把车库打来，车要进去。” 是准备过夜的意思。 管家大叔立马明白, 去给他俩开了车库。 外头动静大, 里头准备去休息的两位老人面面相觑, 兰老爷子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陆老太太看了圈客厅, 没看到他们落什么东西, 第六感告诉陆老太太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直言：“肯定还瞒了什么大事。” 兰老爷子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 陆老太太描述那天看到的场景：“星星把家里东西都整收起来, 一屋子白布，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也收起来了, ”陆老太太推测：“不是暂时同居, 像是……” 兰老爷子冷笑：“难不成还领证结婚了？” 陆老太太摇头, 她觉得冉星不会这么大胆。 这是对冉星信任过度，以至于两位领证的新人一进屋就坦白出偷偷干的事情后，陆老太太最先没绷住。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 终生大事就这么不和长辈商量就决定。 进屋是邱遂辰打头阵，把冉星护在身后。 两位面上慈爱的老人问他们：“怎么又回来了？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本来是准备休息, 别墅里的灯基本都关了，仅剩大厅的灯和楼梯口那几盏。 大家都挤在客厅的灯光下。 在长辈的注视下,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冉星先来，直接从邱遂辰身后站出来，规规矩矩地道：“外公、外婆，我们领证了。” 外婆表情一愕。 外公斜睨了外婆一眼。 偷偷从屋外探头看情况的管家和家政阿姨满脸惊讶，旋即捂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影响里头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客厅墙上的钟表缓慢运转, 分针扶着秒针步步前行。 时间滴答滴答响。 好半天外婆开口，声音有点颤抖：“什么意思？” 邱遂辰把冉星拉到身边，他的表情比冉星更认真，正色道：“外公、外婆，我们结婚了。” 外公又瞅了外婆一眼。 这回外婆是听真切了，脸上表情千变万化，脸部一下涨红起来。 门外管家让阿姨赶紧去找急救箱备用。 阿姨是吓到了，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撞到门板上，滑了一脚，摔地上去。 “啪嗒”的门板撞击声，将屋里头沉重的气氛打散。 屋里的人往外看。 管家捂脸，过去把摔倒的阿姨扶起来。 阿姨脚步踉跄，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外婆即要怒火冲天的气势一下降下来，提了一嗓子关心家政阿姨的情况：“小张啊，慢点，一把年纪哦，摔坏了怎么办？”说罢赶紧叫管家：“老刘你扶小张去休息，药箱拿着，看有没有摔坏哪里啊。” 管家和家政阿姨硬着头皮答道：“好的，好的。” 等外人走开。 外公找了个沙发坐下。 外婆气也没再上去，就是板起脸，先说邱遂辰：“你是别人家的孩子，我们教育不了。” “外公、外婆，”邱遂辰还赶着往上凑，“我现在不是别人家的了。” 外公嗤了一声，白眉毛翘得老高。 外婆冷言冷眼，“我们家不打孩子，”既然都赶着要罚，那就两个一起：“都给我去外头站一小时。” 邱遂辰还想讨价还价：“外婆，小星他……” 外婆瞥了眼冉星。 冉星拦住邱遂辰的话，拽着他赶紧到外头罚站：“快别说了，走走走。” 大门管家刚才都已经给他俩开好了。 这一进一出的。 外婆坐到沙发上，狠狠拍了下真皮沙发扶手。 外公又冷嗤一声。 外婆把气转外公身上：“你就一句话都不说！” 外公摊手，“又不是真要骂孩子，这个家总得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吧。” 外婆直接把沙发靠枕丢外公身上，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是恨不得自己能插手做点什么有帮助的东西，嘴上叨叨：“每次你都这个态度，从前兰欣谈朋友，你也是这样不管教……”说到早去的女儿，外婆声音哽咽。 外公冤，把抱枕放一边，提到小女儿他也难受：“怎么没说教，我那么多次反对她和冉通财在一块，她听我们的话吗？”外公扭头往外头看，落地窗对着前院，两小孩已经乖乖在院子里站好。 外公叹了口气：“何况这个小邱人靠谱，星星又喜欢，我们何必棒打鸳鸯。” “才见两面你就知道人家靠谱啊？”外婆边说着，也往外看。 两小孩没认真罚站，小个子的垫着脚尖要和高个子聊天，高个子拍了下小个子肩膀，要小个子站好别乱动。 外公相信自己的直觉：“冉通财上门那会我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人。” 外婆冷笑：“你就马后炮。” *** 院子里还摆着刚管家大叔收一边的水管，假山附近的喷泉换好水，地板湿哒哒的一小块。 冉星不是第一次被罚站在门外。 小时候调皮，母亲过年带他回来小住，犯错了就被外公罚站到门外，有时候还带着表弟表妹一起罚站。 以前的罚站是真罚，大白天外头烈阳高照，几个破小孩不进屋站门外，来往邻居朝他们调侃：“又被老爷子罚啦。” 小孩子爱面子，邻居们笑，冉星就绷不住哭，最后是兰欣拿着纸巾出来给他擦眼泪鼻涕，擦干净了继续罚站。 后来长大，再搬回来这里，冉星没再受过这个惩罚。 今天是成年后的第一次。 冉星来劲，踮起脚尖凑到邱遂辰耳边，声音愉悦：“还怪怀念罚站的滋味。” 邱遂辰让冉星站好，哭笑不得：“谁会喜欢被罚？” 冉星：“这有童年的味道。”仿佛母亲还在世的时候。 夜色温柔。 郊外的天空布满星辰。 半圆不弯的月亮泛着淡淡的银晕，月光下的一切仿佛笼罩在一片神秘的氤氲中。 习惯了大都市的快节奏，邱遂辰很久没这么身心舒畅过。 虽然现在还在被罚站，但就像冉星说的那样，有小时候的味道，情绪是欢愉的，冉星在看天上的星星，邱遂辰说：“我在家犯错，我爸妈可没这么容易放过我。” 至少要打一顿，不可能让他大晚上站外头赏月看星星。 “都一样，这放以前，我外公还能挥动棍子，可没怎么容易放过咱们，”冉星不看星星了，转头看邱遂辰，“我见过他揍人的样子，非常凶。” 邱遂辰下意识：“揍你爸？” 冉星皱眉：“他不是我爸。” 邱遂辰住嘴：“抱歉。”是他嘴快。 冉星挥拳头：“往死里揍的。” 邱遂辰摸摸鼻梁，“嗯。” 气氛尬了几秒。 邱遂辰道：“我请好婚假了。” 冉星啊声，没跟上节奏：“什么时候？” “月初，”邱遂辰学冉星刚才的样子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计划着他们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先去h市，拜完妈，再去其他地方。” 冉星听着，好气又好笑：“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就决定行程？” 换邱遂辰啊声，以为自己的计划要被拒绝了，语气都带上了委屈：“是、我不太方便去见咱妈吗？” 冉星摇头：“没有啊，你能去，我妈肯定非常开心。” 邱遂辰才把委屈劲收起来，又想问h市后面要去哪。 话题就被屋里走出来的外婆打断：“是让你们罚站还是让你们在这里聊天啊？” 都准备计划旅行的两人立马站直，偷偷看向外婆，观察外婆表情，气消没消。 月光落在外婆满头银发上。 外婆也不是蛮不讲的老人，她又多说了两嘴，才让两人进屋。 结婚是大事，不是一个小罚站就能解决的事。 两人闷着头跟在外婆身后，进屋前，邱遂辰悄声问冉星：“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干什么的？” 冉星用气音回：“个体户，做生意的。” 邱遂辰更更小声：“气势有点像老师。” “时代不一样了邱医生，”冉星嘿了声，语气没控制住，大了点声：“我们现在可不敢体罚学生。” 话音刚落，外婆回头，冷冷瞥了他俩一眼。 两人乖乖闭上嘴。 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新的环节。 外婆让外公审。 外公不知哪里找来根拐杖，问一个问题，拐杖点一下地板。 外公要先看小红本：“证件拿出来我看看。” 冉星没准备，邱遂辰二话不说去拿包，从里头掏出自己那一本，看样子是随身携带。 冉星眨了眨眼。 外公翻开红本本，拉下老花镜，对着上头两人的大红背景合照看了又看，再侧身，把红本本递外婆跟前，外婆也看了两眼。 红本本合上，递还给邱遂辰。 第二个问题：“彩礼聘礼怎么算？” 冉星看邱遂辰，邱遂辰略有尴尬：“还没商量。” “戒指？婚房？” “……还没准备。” “婚礼怎么办？哪里办？办几桌？” “……” “这叫什么？”外公回头问外婆。 外婆呵了声：“闪婚。” 冉星、邱遂辰：“……” 外公用那拐杖指着大门口：“出去再站一会。” 邱遂辰乖乖起身。 一个声响都不敢出的冉星也要跟着走。 被外公拦下来：“冉星你留下。” 邱遂辰看那长长的拐杖，赶忙道：“您不能打他。” 哦，外公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盯住邱遂辰：“我要是打他呢？” 邱遂辰毫不犹豫把手伸出去：“那也打我吧。” 冉星：“……”没眼看。 外婆让邱遂辰赶紧出去，冉星也推了推邱遂辰， 邱遂辰收回手，照做。 *** 一个多小时后，冉星去外头叫邱遂辰可以回屋了。 邱遂辰在抬头数星星。 夏天蚊子多，两人刚才就站那么一小会儿，没什么受罪。 现在邱遂辰站那么一大会儿，冉星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看邱遂辰手臂和下巴被蚊子咬出几个包，他心疼：“进来吧。” 邱遂辰默默跟着冉星进屋。 大厅灯已经关了，仅留楼梯的几盏灯在亮。 没看到其他人，邱遂辰问：“外公外婆呢？” 冉星指指楼上：“去睡了。” 邱遂辰嗯了一声。 冉星带邱遂辰上他房间，找了瓶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风油精给邱遂辰擦痘包。 刺鼻又醒脑的绿色风油体涂邱遂辰手上、下巴上。 冉星动作不是很轻，搓得邱遂辰连连后退，邱遂辰说自己来，冉星便把风油精递给他。 去浴室洗了手出来，冉星要给邱遂辰再铺床被子。 邱遂辰也去洗了手，让冉星不要急着整床铺，方才他上楼时看楼梯还能通向天台，问：“上楼看看？” 冉星好像瞬间明白邱遂辰是何用意，说道：“搬两把藤椅上去？” 邱遂辰没意见。 于是，三更半夜不睡觉的两人从一楼搬了两把藤椅上天台，动作又轻又慢，深怕吵醒其他人。 冉星还去翻找蚊香和打火机，上天台熏蚊子。 邱遂辰看冉星这动作娴熟，装备齐全：“常上来？” 冉星笑嘻嘻：“小时候还在这里打地铺。” 邱遂辰想了下那画面，应该是宁静和美好。 两人一人躺一藤椅。 抬头便是夜幕与星辰。 细闻下空气中还有风油精的味道。 邱遂辰有点好奇：“外公刚才和你聊了什么？” 冉星张口就来：“让你十里红妆迎我回家。” 聊什么冉星肯定不会说，毕竟以前的破事冉星是要守着一辈子不让邱遂辰知道的。 他了解邱遂辰的性格。 以前还是学长学弟的关系，在学校他受点小委屈这冷面学长上前就要和欺负他的人对峙。 戒同所这么大的事，冉星不敢想邱遂辰知道后要气几天，要做什么疯狂的事。 反正现在过得也很好，冉星不求其他，只求安稳过日子。 邱遂辰不太相信，嘴上回着：“我还以为是商量要我入赘。” 冉星摇晃藤椅，问身边的人：“那你愿意吗？” “有什么不愿意，”邱遂辰学冉星的样子晃动藤椅，他感慨：“兰家产业这么大，入赘我立马把工作辞了吃软饭。” 冉星：“学长，你真的。” “嗯？” “变化好大。” “不是变化大的问题，”邱遂辰不高不低的声音在夜空中滑行，“是我们关系变了，我用红本子拴住了你，你再也离不开我，”邱遂辰的这番声音浑厚有力，震动冉星的胸膛：“我暴/露了本性，你即便嫌弃，也不能抛弃。” 冉星捂住心口，好半天，囔囔道：“学长，你怎么这样。” 邱遂辰笑：“还叫学长？” 冉星声音清脆悦耳：“邱遂辰。” 邱遂辰：“还是叫学长吧。” 冉星咯咯笑。 两人在天台从深夜聊到天亮，直到熟悉的太阳又从地平线上跳出来。 冉星没动，就躺在椅子上看日出。 旁边的蚊香燃烧得剩下一圈圈灰烬。 邱遂辰起身拍日出。 冉星看邱遂辰拿手机的动作，想到什么，打开许久没关注的手机，查看邱遂辰上一条朋友圈的评论区。 苏英里没有动静。 反倒是冷玲玲他们几个动静很大，有一种恨不得把邱遂辰朋友圈掀翻的疯癫。 冷玲玲先挑起的头：“呜呜呜你们一定、一定要、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冉星：“……”这哪里是酷姐的发言。 纪风华接下句话：“师妹，有病记得吃药。” 顾乔有样学样：“呜呜呜呜结婚我们可以坐主桌吗？” 纪风华又接话：“没让你多看文献写论文就好了还想什么主桌？” 方清韵：“哇塞这爱心是红色的啊！” 纪风华又又接话：“师妹别被他俩带坏啊。” 冉星笑出声。 邱遂辰回头：“怎么了？” 冉星把他朋友圈的内容念出来给他听。 邱遂辰嘴角勾起一小弧度，说道：“下次有空我们再带他们一起吃个饭。” 冉星是喜欢那几个小朋友的，点头说好。 *** 阿姨把早餐准备好后，他们俩第一个到桌前等长辈起床下楼吃饭。 昨天的事没谈论出后续。 邱遂辰主动承诺会把结婚该有的一切都补齐，外公不吭声，外婆说：“也不是逼你们。” 邱遂辰当然也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你们逼我们，这是我应该也是最基本要给冉星的仪式。” 冉星在饭桌下掐了邱遂辰的大腿。 邱遂辰面不改色。 吃过早饭，和外公外婆告别，两人先回冉星那搬行李，蓝黑笔花还摆在桌上。 邱遂辰先去把花拿上，宝贝着呢。 冉星点着上头的蓝黑笔，很骄傲地说，笔都是他特地往贵的买。 其实每个临床科室都会定时发笔，邱遂辰不让冉星的心意落空：“谢谢，有心了，我正好缺笔。” 冉星：“那以后用完了我再买。” 邱遂辰说好。 这一次要搬的行李比较多，连阳台上的多肉冉星都用泡沫箱打包好要一起带走。 两人上下跑了两趟才搬好东西，车后排和后备箱都塞得满满当当。 东西都搬好了，邱遂辰还在屋里徘徊，没看到想要的东西，最后不得不问冉星：“花被子呢？” 一件两件就算了，第三件邱遂辰还惦记上，冉星反应有点激烈：“……你要那么多被子干什么！” 邱遂辰，表情很正经：“有用。” 冉星：“……”指着吊顶的柜子，“呐。” 最后邱遂辰硬是把花被子也塞车里去， 一辆好好的高档车就这样塞满行李，一路开回家里。 搬上车的时候花了两趟，搬下车也一样。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冉星和邱遂辰先把几个轻便的行李箱推上去。 电梯从负二楼往上爬。 直达三十五楼，电梯门打开。 冉星和邱遂辰边讨论中午吃火锅还是炒菜，边推着行李箱走出电梯，有说有笑的，然后就这样迎面和家门口蹲着的一小孩对上面。 冉星：“……” 邱遂辰：“……” 邱奕宇：“……” 高三毕业后，出了校园，不用再穿校服。 乍一看冉星没认出是邱奕宇。 邱奕宇倒是一眼就认出是冉星，先前的猜疑得到证实，邱奕宇站起来，靠在门板上，小孩家家，老神在在，开口就把俩大人说得回不了嘴：“老哥，爸妈说你发朋友圈必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不，我闻着味就来了。” 冉星、邱遂辰：“……” 你小子。 第26章 醉意 两梯三户的走廊还算宽敞, 邱遂辰把电梯里的行李都挪出来，不管现场如何尴尬，邱遂辰先让臭小子帮他们搭把手, 开门把东西都搬进屋里。 一切问题等进屋在聊。 邱奕宇眼珠子都要黏到冉星身上去, 好奇到不行, 脚步不由得向冉星靠近。 冉星把手里的东西塞些给紧跟在他身边的邱奕宇。 都是老熟人了, 邱奕宇嗷嚎：“你真的是冉老师吗？” 冉星头都不抬：“假的。” 邱奕宇才不信, 他都看到冉星右手虎口上那块胎记了, “世界上不会有两块一模一样的胎记”这句话含金量还在上升。 邱遂辰让邱奕宇不要叽叽喳喳, 把东西挪屋里后，要邱奕宇跟他下楼搬其他的行李, 来都来了, 苦力肯定要出的。 冉星被安排了原地休息。 等把一切行李全搬完, 邱遂辰才问邱奕宇：“爸妈呢？” “他们为庆祝我高考结束，”邱奕宇去帮冉星把几个泡沫箱拿出来，张口就回邱遂辰的话：“出去玩了。” 泡沫箱里是几样易碎品和花卉植物, 冉星让邱奕宇动作轻一些，听邱奕宇这么说, 淡笑：“没带你啊？” “带我我还不去呢，”邱奕宇比了个bulingbuling发光的手势, “我这一万瓦电灯泡。” 邱遂辰无声看过来，那眼神明显是在说：你现在也是发光的电灯泡。 冉星给邱遂辰比了个嘘声手势，小孩子面前话少说。 邱遂辰冷笑了一声。 邱奕宇将他俩互动收进眼里，跟自家亲哥是不客气：“老师，你们不用对我这样，我什么都懂的，我之前还要给我哥当恋爱军师呢。”这么一说就要扯到先前不小心撞到的某些画面, “那天在我哥房间里的是老师你吧？” 邱奕宇今天穿了件印着骷髅头的黑短袖，裤子是那种破掉几个大洞的款型，几天不见头发长了，脖子上带了条和骷髅头图片同款的项链，不用上学了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来，说话内容也全面放开。 冉星刚门口看他第一眼时真没认出人，同样邱奕宇说的这句话冉星第一耳也没听明白。 邱奕宇笑哈哈，提醒他：“你们没藏好，人躲起来都不知道把运动鞋收走。” 邱遂辰让邱奕宇闭嘴。 “……”冉星才反应过来，那天晚上自己露馅的地方是鞋子。 后面这小机灵鬼还装模作样来找他问鞋子，冉星气笑：“我还以你要找我拿链接。” 邱奕宇说不：“老师，咱们穿衣不是一个风格。” 那身俩骷髅头的造型在冉星面前晃来晃去，冉星一想自己也穿这么潮去站讲台，下课立马会被主任抓去做思想教育。 邱遂辰趁他们说话的功夫把冉星另外两箱衣服搬衣帽间里去，回客厅看外头两人蹲地上对着几个泡沫盒发愣。 邱遂辰和冉星昨晚一宿没合眼，要不是这小孩来打扰，这会东西搬进屋就应该去吃饭，吃完饭窝被窝里睡大觉，收拾什么的以后再慢慢说。 哪里像这样还要招待个人。 越想邱遂辰看邱奕宇就越不爽，喊人：“邱奕宇，去把地板打扫一下。” 邱奕宇抬头啊了声：“不是有扫地机嘛？” 冉星把泡沫箱拆开，一手捧一颗多肉站起来，朝着客厅大阳台的方向，问邱遂辰：“学长，这些我放阳台可以吗？”他刚看考查过地形，大阳台上光秃秃，只凉了两件衣服，他不知道这些小物件能不能往干净的阳台上摆。 邱遂辰走过来帮冉星。 邱奕宇那站起来不知道搭把手的家伙哎呦声，学冉星的语调：“学长啊。” 冉星、邱遂辰：“……” 邱遂辰毫不留情给邱奕宇后背来一巴掌，打一下才能老实，转头换温柔语气和冉星说：“东西给我，我来弄。” 邱奕宇捂着后背在那唉唉叫，冉星自然地把手里的多肉递给邱遂辰。 邱遂辰把两盆多肉放回泡沫箱，先去露台抬了个架子摆到阳台上，再把冉星搬过来的瓶瓶罐罐一一搬运到小架子上。 冉星想插手，邱遂辰让他别动手，跟着他走就行。 邱奕宇被迫去开扫地机。 阳台很快被冉星的绿植们占领。 外头温度高，来来回回几趟邱遂辰额头上冒了层汗。 冉星叫他先停一停，晚点再弄也行。 架子摆满东西后有点站不稳，邱遂辰拿了螺丝刀把架子腿脚拧紧些，“没事，再几下就好了。”说罢眯眼看了看外头的天，两人昨晚一起熬的通宵，邱遂辰对冉星说：“累的话进屋趴一会，房间我收好了。” 冉星是累，但不愿意一个人去休息，何况屋里还有个自动发电的电灯泡。 电灯泡搁客厅在那玩扫地机，看到冉星搬来的东西，还故作惊讶地喊：“哇塞，还有情侣杯。” 邱遂辰没眼看。 冉星问邱遂辰：“他晚上要留这儿？” 邱遂辰还没开口，电灯泡闻声跳出来：“对啊，我晚上留这儿，”顶着亲哥杀人般的眼神，邱奕宇竖起一根手指头，男孩子撒娇：“就留一晚，求求了。” 邱遂辰把手上动作收尾。 临近中午，室外天越来越热，邱遂辰让大家进屋，邱奕宇跑去开空调。 冉星抽了几张纸让邱遂辰擦汗。 邱奕宇闹归闹，他是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是电灯泡，甚至比在爸妈那还亮，但还是想征求亲哥的意见，他换洗衣服都背过来了，“就咱家对门那栋我很不喜欢的陈阿姨家，从我高考还没结束就一直教唆爸妈让我暑假给他们儿子补化学，”说出不想回家的缘由：“我晚上不想回家。” 如果不是冉星搬进来，邱奕宇还想多住一段时间。 邱遂辰把汗擦了，洗个手再出来，先问冉星意见，冉星笑笑没搭腔，冉星想自己没权决定人亲弟的去留。 邱遂辰皱了下眉，才和邱奕宇说：“只能待一晚。” “可以，”邱奕宇也不是真想赖着不走：“我懂的，不会一直打扰你们的啦。” 邱遂辰让他少说点屁话。 冉星眼珠儿咕噜咕噜转。 都还没吃午饭，收拾完邱遂辰叫了个餐送上来。 饭桌上聊起了高考填志愿的事，冉星问邱奕宇想报什么专业，毕业生邱奕宇很直白：“除了师范和医学，其他都可以。” 餐桌上两位师范生和医学生：“怎么，不好吗？” 邱奕宇：“你俩忙得黑眼圈都出来了。”小孩观察仔细，两帅哥要不是有颜值撑着，眼底熬夜出来的乌青看都没眼看。 俩熬夜的大人对视一眼。 邱奕宇选了离主卧最远的一间客房，饭后两大人回房要休息。 邱奕宇是放飞了皮也痒得不行了，靠在门板上看两大人进屋，作势捂住耳朵，说：“别担心，我有降噪耳机，什么都不会听见的。” 然后在邱遂辰过来要揍他前，关门反锁，躲了起来。 冉星拽住邱遂辰。 邱遂辰气得额头都要爆青筋：“不像话！” 冉星小声劝：“男孩子都这样。”尤其是青春期的男生，更过分的事都会做。 邱奕宇算冉星班上虽然皮但还有点分寸的男生了。 邱遂辰是怕亲弟的言行冒犯到冉星：“抱歉，我平时不住家，都没怎么管教他。” 冉星拽了拽邱遂辰的手，左右晃晃。 邱遂辰反手把冉星的手包住，叹了口气。 *** 邱遂辰第二天要上班。 家里只剩冉星和邱奕宇大眼瞪小眼。 冉星昨天搬来的行李只是粗略，今天还有得忙。 邱奕宇一大早起来就围着冉星转。 说好只住一晚的人准备中午蹭完饭就回家，早上的时间不能浪费，他凑上前八卦：“星哥以后会和我哥结婚吗？” 昨晚邱遂辰交代冉星今天中午随便给臭小子点份餐把人打发了就行，但冉星自己也想吃零嘴的东西，把手机点餐界面递给邱奕宇。 炸鸡薯条什么都来。 冉星好奇问：“如果不结婚，你要对我怎么样？” 邱奕宇看手机屏幕上那些炸鸡块，两眼泛光：“如果不结婚，我就不告诉你我哥以前的感情史。” 冉星把手机拿回来，暂停邱奕宇的点餐。 冉星掀起眼帘，直勾勾看着邱奕宇：“说来听听呗。” 邱奕宇被冉星那一眼看得起了层鸡皮疙瘩，刚还没把奶茶里的料选好，硬着头皮补充：“全糖去冰。” 冉星没说话，手上动作是有给邱奕宇的奶茶选好口味。 邱奕宇端坐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重新回到高三教室，面对突然沉下脸的班主任。 冉星让邱奕宇说话。 邱奕宇吞咽一下，“我哥当年写的情书，是给你的吧？” 邱奕宇指了指冉星右手上的胎记，再加上昨天那声‘学长’，很多事情一下就拼接上了，“他以前经常和家里人提过，隔壁学院有个学弟喜欢他，他也很喜欢对方，”偷瞄冉星的表情，确定安全，继续说：“还问我爸妈，他毕业后可不可以直接工作，他想马上赚钱，这样才能有钱把学弟娶回家。” 虽然这个“娶”字用在这里不合适，虽然邱家不缺那点给邱遂辰结婚的钱。 但那时候的邱遂辰想马上和冉星结婚。 冉星眸光平静无波澜，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是嘛。” 邱奕宇惊呼：“你一点都不惊讶啊？” 冉星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 两人是坐在中岛台前聊天，中间还摆着一盘邱遂辰早上出门洗好的水果。 冉星眉眼温和，对咋咋呼呼的邱奕宇说：“长大后的人，是要学会控制表面的情绪。” 就像现在的他。 他想尖叫，想不顾一切的欣喜狂欢，还想为两人错时的时光痛哭一场。 可在邱奕宇面前，冉星保持住了镇定。 邱奕宇佩服冉星的稳定情绪：“牛。” *** 和家里的气氛温和不同，被亲弟卖得一条底裤都没了的邱遂辰还在努力打工赚钱。 邱遂辰的婚假批下来了，同事们都来八卦他的喜事，更有嘴碎的调侃他，居然舍得休婚假。 医院有自己的“法”，其他行业不这么搞，在医院工作，婚假是有，但要扣钱扣绩效，甚至因为你今年休了婚假，明年如果要职称聘任，那这个休婚假就要相应扣分。 往往很多努力往上爬的同事都忍着不休婚假。 邱遂辰忍不了一点。 他等了那么多年才把喜欢的人盼回来，这份情又岂能是一分两分能比得了。 带的几个学生也是八卦个没完没了，好在八卦的内容不会像同事们那么现实。 学生终究是学生，没出社会，心思单纯，张口就要邱老师再组局请客，上次的饭吃得稀里糊涂，没给冉星敬酒是他们的失误。 顾乔话最多：“我把冷师姐和纪师兄也叫上。” 邱遂辰多给了顾乔一眼神。 顾乔嘿嘿笑，低头掏手机，不是先联系师兄师姐，而是先把瞒着他领证结婚的表哥微信找出来，发一整排“委屈”的小黄豆表情，再发一排“生气”的小黄豆表情，最后凶巴巴一串话：“哥你不厚道，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让我知道！” “哥你真结婚了啊？” “可以啊你。” “姥姥他们知道了吗？” 消息那头，很久后才看到冉星的回复：“你猜。” 顾乔：“……” 吃饱喝足后，冉星把邱奕宇送下楼，给邱奕宇叫了辆车，看着邱奕宇安全离开，才慢吞吞地上楼。 这个小区他统共也没来过几次，对附近的设施完全是陌生状态。 他是该有空好好在附近转一转，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花时间去熟悉这个陌生的以后他要住很久的新环境。 邱遂辰邀请他晚上一起和科室几个学生聚餐的消息冉星在邱奕宇说那些情书和结婚的话时就收到了。 没马上答应。 思索再三，上楼后冉星拒绝了邱遂辰，“聚餐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邱遂辰看完消息，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冉星含糊：“嗯，困，想睡觉。” “邱奕宇走了吗？” “回去了。” 邱遂辰：“那好好休息。” 冉星说好。 也不是矫情，就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 冉星换了身睡衣，缩进大被子里藏起来，睁着大眼睛，直到被子里没了空气，才把头探出来。 憋红了脸。 他将脸颊蹭到被子上摩挲。 昨晚他们盖的是一床被子，躺在被子里，邱遂辰亲着他的脸和唇。 整个气氛里蔓延着淡淡的清香，比初吻还甜的味道。 他就这样缩在被子里，靠在邱遂辰身上，直到冉星怕羞，房子里还有其他人，邱遂辰的亲吻克制又体贴。 重逢至今，邱遂辰始终在考虑他的感受和需求。 回忆到此。 冉星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他侧着身躺，滚烫的泪珠从左边眼角滑到右边，汇集成河，最后全让被子和枕头全吃掉。 冉星心口堵得慌。 为什么现在才让他知道邱遂辰的心意呢。 铁盒子里那张过期的机票像一只过期的巴掌狠狠刮在他脸上。 他真是、胆小鬼、没胆量。 像个笑话。 *** 冉星是接到顾乔的电话才从梦中惊醒。 他沉沉地从下午睡到晚上。 窗外夜幕不知何时降临。 顾乔在电话里说邱老师喝了酒，代驾开车把邱老师送家楼下，大概半小时后到，要冉星下去接人。 冉星听此，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爬起来脸都没洗就往楼下跑。 他以为邱遂辰喝多醉了。 车子半小时后停进了车库。 冉星和代驾师傅对接完才慌慌张张打开车门去看邱遂辰。 邱遂辰完好无损，坐在后排，闭目养神，冉星打开车门瞬间，邱遂辰抬起眼，看过去。 地下室昏暗的灯光太暗，他看不清冉星的表情是不是在为他紧张。 车后排还有一堆学生们给他们准备的新婚礼物。 冉星一下憋不住，哭了一下午的眼睛又酸起来。 他明明不给面子推掉了饭局。 这群孩子，真是。 邱遂辰开口问：“是小星吗？” 冉星压下嗓音：“是。” “是星星吗？” “……嗯。” 是喝醉了。 冉星探身去把邱遂辰扶下车，车里的礼物暂时顾不上，一路把邱遂辰扶回家。 邱遂辰没吭声，半个身子靠在冉星身上。 冉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不重，不丑，味道很淡，让人怀疑邱遂辰是一杯倒？ 可上次一起喝过酒，酒量不是这样。 冉星把人放沙发上，自己跟着也坐到沙发上，歪头，和邱遂辰带着点朦胧感的双眼对上。 冉星不太确定：“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邱遂辰似笑非笑：“假的。” 冉星不太信，竖起两根手指：“这是几？” 邱遂辰：“是右手。” 冉星：“……”是醉了。 起身，要去煮醒酒汤，不喝点明天邱遂辰醒了头疼难受。 右手却被抓住。 邱遂辰使劲，把冉星往身上带。 冉星没站稳，整个人直接趴邱遂辰身上，下巴还被撞了一下，冉星捂住下巴倒吸气，挣了两下站起来，下巴被撞红了。 冉星瞪了邱遂辰一眼。 邱遂辰还笑。 冉星不他，转身要去厨房，人没走两步，邱遂辰又缠上来。 一双滚烫的大手扣住冉星的腰，直接把冉星抱上中岛台。 瞬间来的失重感让冉星惊呼，随即被稳稳放到台面上。 被迫高出邱遂辰一个头，冉星两手抓在邱遂辰肩膀上。 邱遂辰呼吸里还带着酒气，脸上表情似醉非醉，一个霸道的前进，挤开冉星并起来的腿，邱遂辰就站中间，仰头用被酒浸湿的双眼看冉星：“小星，你是在怪我吗？” 冉星被这一系列霸道的操作整懵，承着邱遂辰湿哒哒的目光，脑袋一空：“什、什么？” “没和你提前商量，”邱遂辰一样样地说出罪行：“就随意组饭局，还一副要你随叫随到的态度。” “让你一个人在家带不听话的破小孩。” “骗你和我领证。” “没有早点回来找你。” “寻找你的这件事，我没有坚定下去。” “平白无故浪费了那么多年。” “嘴太笨，没有早点和你说明心意。” 冉星垂眼，第一次以高位的姿态看邱遂辰。 邱遂辰扬起下巴，凑近冉星，闭上眼睛，不让悲伤吓到冉星，“小星，星星，冉星，是我不好。” 第27章 因果 冉星伸手, 覆盖住邱遂辰紧闭的眼。 他的声音在发抖：“学长，你喝醉了。” 邱遂辰睫毛在冉星掌心里刮蹭。 痒。 冉星收回手，邱遂辰睁开眼, 向上拱脑袋, 头发擦过冉星额前皮肤, 带起一阵颤, 惹得冉星身体向后退。 也退不到哪里去, 台面就那么大, 冉星越退邱遂辰越追。 最后邱遂辰把手按在冉星后腰上, 鼻尖抵着鼻尖，说话时带起的唇瓣弧度若有似无触碰着冉星的唇。 邱遂辰的声音很低, 也很委屈：“不要叫我学长。” 后腰上的热度在上下移动, 冉星把后退的身体往前坐正, 学邱遂辰的样子，说话时饱/满的唇去碰邱遂辰的，声音又清又甜：“哥哥。” 这一声唤无疑就是声控开关。 打开了邱遂辰所有的顾忌。 邱遂辰立刻贴上来, 脸颊靠着脸颊，皮肤相贴, 他不满足：“再叫一声。” 冉星不肯了，双手按着邱遂辰的肩膀向前推, 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冉星说自己没洗脸，不要靠那么近。 邱遂辰这才直起身，好好打量冉星的脸，发现了冉星下午藏起来的秘密：“眼睛怎么这么红？” 刚进门就小闹在一块，邱遂辰现在才注意到不对劲，邱遂辰皱起眉头：“哭了？” 冉星摇头又点头，把罪名都扣在邱遂辰上头：“我说不去聚餐你就不再劝我一下, 没挽留就算了，也不说来接我，霸道地把我硬拉走。” 本来没真醉的邱遂辰听得突然有点醉，“嗯？”不是很肯定地乱猜：“原来你喜欢霸道总裁剧本吗？”这是什么强/制/爱环节。 冉星跟着邱遂辰胡说：“对，就看邱总给不给。” 称呼立马更新。 邱总配合，勾唇一笑。 冉星坐台面上，两人形成了不同以往的身高落差。 邱遂辰整个人又向上抬，按冉星的要求，霸道地亲吻上去。 冉星“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热吻笼罩。 邱遂辰扣在冉星身后的手稍使力，把人往怀里带，唇上的触感又软又热，忍不住，动作过于急躁，冉星怕摔下去，双脚夹住邱遂辰的腰，双手揪着邱遂辰的衣领子，整个人基本挂在邱遂辰身上，屁股只坐到台面的三分之一不到，一半悬空在外。 邱遂辰的吻铺天盖地，由浅变深，舌间缠绕，彼此呼吸相渡。 冉星被吸干了空气，喘不上气时才硬生生偏开脑袋，大口喘气。 邱遂辰放开冉星，唇角有片潮湿的光泽，他半阖着眼，盯住冉星变得水润的唇。 冉星双腿无力下垂，揪人领子的手也放开了，边吸气还不忘记用手将抓皱的布料抚平。 邱遂辰轻拍冉星后背给他顺气，再把人从中岛台上抱下来。 冉星腿还软着，站不稳，双手扶着台面，邱遂辰干脆把人抱到沙发上，冉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又岔开了腿，面对面坐在邱遂辰大腿上。 身下是客厅的大沙发。 落地窗窗帘半拉着，两人的位子正好处在窗帘后。 向外眺望灯红酒绿的都市夜景。 霓虹灯像会魔术一样，变得忽明忽暗。 冉星觉得醉的人不是邱遂辰而是他自己。 邱遂辰眼底清明，席间被学生们敬的那两杯酒早蒸发掉了，他问冉星要反馈：“霸道吗？” 冉星嘴巴还麻着，才不给打分。 邱遂辰得不到分数，就再往上凑。 两人距离挨得更近了，邱遂辰看清冉星不仅眼睛红了，还肿。 邱遂辰心疼：“哭了一下午？” 冉星嗯哼声，被亲惨了，声音都有点哑：“想到以前的事。” 邱遂辰挑眉，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冉星：“哥哥以前都没表现得有多喜欢我。” 邱遂辰又被冤枉，急着辩解：“不喜欢的话我怎么肯让你一直缠在我身边？” “那是缠着你吗？” 语言表达上不占优势的邱遂辰：“……” 算了，什么也不说，过去的事无法弥补，只能好好珍惜眼前的。 他将冉星紧紧抱在怀里。 冉星没挣扎，像个没骨头的妖孽，软在邱遂辰怀里不出来，拥抱好一阵，邱遂辰觉得不够，又去亲冉星，冉星很配合，主动迎合上去，亲着亲着还压低脑袋，伸出舌头去舔邱遂辰滚动的喉结。 怕碰坏，动作轻到不行。 邱遂辰浑身一僵，本来强压下去的情欲有了突破口，排山倒海涌了上来。 冉星完蛋了，被邱遂辰一个翻身压到沙发上，阵势颇有一番霸总味道。 冉星嗷叫。 邱遂辰把冉星双腿架起来。 冉星本就哭红的眼睛又要掉眼泪下来，急急忙忙：“学长学长，脚这样会抽筋。” 这才哪到哪，邱遂辰：“平时缺乏锻炼。” 说罢就着冉星这个姿势欺身压下来。 冉星喊着脚真的会抽筋啊，邱遂辰觉得破坏气氛，干脆吻掉这声哭叫。 从里到外的啃人家嘴巴，亲着亲着，冉星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不再慌张，顶着红扑扑的眼睛对上邱遂辰浓得能滴出墨的双眸。 两人隔着布料第一次亲密接触。 冉星觉得自己脑袋像个烧开的开水壶，开水翻腾，扑腾地往上冒热气。 邱遂辰还好意思笑，胸膛阵阵起伏，振得冉星也跟着笑出声。 邱遂辰动作往下压深了两下，隔着的布料薄，冉星哼唧了声，脑子里的开水差点被撞翻，整个脑袋烫呼呼。 冉星被烧懵了。 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只能全听邱遂辰的安排。 可邱遂辰又不往好的方向教：“单一只右手能握住两个吗？” 冉星：“啊？” 屋里中央空调呼呼响。 窗外的月爬上枝头，探脑袋也想瞧一瞧屋里头的人能不能一手超控两个人。 好像，不太能。 冉星的右手不够宽。 两人的并一块去拿还会掉出来，反复几次，邱遂辰干脆带着冉星的右手，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辅助这项运动。 两人上衣都还在，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四条裤子，有大有小，有长有短。 最后搭在邱遂辰身上的那双白玉足用力蜷起脚趾。 最后最后，冉星被折起来的脚真抽筋了。 邱遂辰没再深一步探索。 两人身上都冒了汗，空调也降不下的热度。 在沙发上平躺拥抱了一小会儿，冉星闭着眼不好意思看邱遂辰。 邱遂辰休息够，才侧身去够茶几上的纸盒，几秒后，冉星清楚地听到连续几下的抽纸声。 冉星听得燥热。 眼睛是不敢睁。 邱遂辰擦完自己的，再去帮冉星。 冉星的右手是重灾区，用的纸量加了一倍。 等一切都处好，邱遂辰要冉星起来换干净衣服，冉星才悠悠睁开眼，挡不住的眼底的红，他晃晃右手，笑邱遂辰：“你对我这个胎记执念很深啊，哥哥。” 邱遂辰弹了下冉星额头。 一前一后去卧室换了干净衣物，邱遂辰听到冉星肚子咕噜咕噜在叫。 邱遂辰看时间，再看床上没叠的被子，推测：“睡到刚才？” 冉星捂着乱叫的肚子点头。 邱遂辰：“晚饭也没吃？” 冉星旧事重提：“你没来接我去吃。” 邱遂辰点头，没错也接话：“嗯，我的错。” 冉星说：“想吃面。” 邱遂辰顿了下：“还来？” 冉星笑：“好消化。” 邱遂辰给了冉星一眼神。 最后邱遂辰还是煮了一碗面线糊，这次加的料更多，有煎蛋、海蛎干、瘦肉和青菜。 煮了两个人的份，热气腾腾。 顺带开了一瓶红酒。 冉星端着碗来分面吃，看到邱遂辰开酒就谨慎往后退，他手脚和腰都还酸着，拿碗筷动作都不太利索，说话也结巴：“拿、拿酒，干什么？” “我们科室有个南方人，”邱遂辰给自己那碗面线糊里倒了点红酒，和冉星解释：“说他们那儿这样吃味道更鲜。” 冉星不太信，但还是把碗递给邱遂辰，邱遂辰也只给冉星倒了一点，先尝尝口味。 当然最后口味是不错，冉星把一整碗都吃了才去百度是不是真有这种吃法。 邱遂辰在旁边补充：“我看教程是把酒和面加一起煮。” 冉星网上搜到的也是这个教程：“那刚才为什么不这样做？” 邱遂辰：“怕再喝醉。” 冉星眼神清透，喝点小酒不至于让他醉倒，他唤：“学长。” 邱学长：“嗯？” 冉星没头没尾来一句：“你没有错。” 邱遂辰反应半天，才想起几个小时前他拱人的开场白。 冉星给邱遂辰那句话做了回应：“错的是这世间给我们的因果。” 因为被误导，所以彼此错过了许多年。 邱遂辰抬眸，两人视线交汇。 冉星表情清澈纯粹，脸上还有刚才激/烈一番后散不去的红晕光泽，他微笑着，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好在老天又还给我们一个正确的虽然但是。” 虽然我们错过了六年，但是相爱让我们再次团圆。 *** 车里的礼物是隔天邱遂辰早起下楼搬上来的。 冉星还在睡，昨晚把话谈开，冉星觉得加面线糊里的红酒不够味，又去拿了高脚杯，一人一个杯。 窗外月亮都要睡了，冉星还不放过白天要打工的邱遂辰，两人酒杯在夜里碰撞，清脆悦耳，最后真醉的人成了冉星。 邱遂辰去兑了一杯蜂蜜水给冉星灌下才让冉星睡觉。 热热闹闹的一晚上算暂告一段。 冉星得感谢邱遂辰硬给他灌的那杯蜂蜜水，睡到大中午才起来，脑袋不痛，还能思考问题。 先思考中午吃什么，再思考是晚上做东请邱遂辰那几个可爱的学生吃饭，还是改天再说。 后面这个问题最后转交给邱遂辰。 邱遂辰上班抽空给冉星回复：“他们下午要教学查房，改天吧。” 冉星说好，并让邱遂辰帮忙转达他对他们送的礼物表示感谢的话。 邱遂辰自然把这事办妥当。 不过后面几天，邱遂辰说的“改天”一直改不上。 医学生们都忙，尤其是在实习期的医学生。 冉星明白这种忙碌感。 当年邱遂辰去实习，冉星约他吃个饭都要提前好几天预定邱医生的档期安排，有时预约到了，还要在餐馆里等上半天邱医生才姗姗来迟，落座后一脸歉意解释：“抱歉，拖了会班。” 冉星太能共情医务人员的辛苦。 决定和邱遂辰在一起那一刻，冉星就已经知道自己未来还会有许多需要他去等待的时候。 但好在眼下邱遂辰迎来了十天的婚假。 这十天邱遂辰精打细算，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放假当晚，邱遂辰把计划念给冉星听，“我已经和我爸妈那打报告了，说了咱们结婚的事，但他们人在国外，最快的航班还要在首都转机。”回忆了下航班时间：“至少得一天一夜。” 冉星说：“不急，等他们回来了再说。” 邱遂辰：“我们先去h市。” h市是必须回去一趟的，两人在这个重要计划安排上都没意见。 邱遂辰订好机票，明天一大早出发，当天去当天回，连行李都不用准备。 带着拜拜的礼品踏上行程。 透早的航班准时起飞。 h市的温度比a市低，风里带着清爽的气味。 他们来回的时间掐算得紧，不能坐地铁摇到目的地。 两人打了个车，车子走高速。 从机场到沧远墓地要路过一大片荒地和老城区。 冉星和邱遂辰都坐车后排，窗外的荒地从眼前一幕幕飞过去。 冉星侧着脑袋，面无表情看了几眼窗外。 邱遂辰以为他感兴趣，做起小导游给冉星介绍：“这一大片荒地以前不是这样，上头从前建的是戒/毒所和戒同所。” 开车的司机是本地人，听罢先开口：“小兄弟知道得挺多啊，本地人吗？” 邱遂辰讪笑，说不是。 冉星抿了下唇，转头好奇问邱遂辰:“你怎么知道？” “我读研那会下铺舍友是h市人，”邱遂辰说道，“他本科实习的时候去过戒同所，他的导师总说戒同所里的病历和精神病院里的都很有值得研究的东西。” 将戒同所和精神病院相提并论。 冉星表情沉下来，看了眼司机，司机没再注意他们。 冉星压住眼里的情绪，小声问邱遂辰：“你怎么看待戒同所？” 邱遂辰不假思索地回答：“泯灭人性的地方。” 冉星被他这一掷地有声地回复震了一下，原本有些冒头的不开心轻而易举被震碎。 “我们只是性/取向和常人不一样，”邱遂辰难得说出点有内涵的表达语句：“但我们也是正常人。” 冉星眸光轻闪，他点头，同意邱遂辰的话。 等车子过了那片荒地，邱遂辰才凑到冉星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邱家里的一些事：“我家族里就有人进过那地方。” 这没有什么不可对冉星说的。 他们结婚了，有些事迟早冉星也会知道，比如二叔家和苏家联姻的这些破事。比如为什么他会和苏英里有联系。 不过知道就行，左右邱遂辰是不会让冉星和族里那些人接触往来。 邱遂辰说的话让冉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以为只有不明的冉家会做出这种事。 他将双眼睁得又大又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邱遂辰马上就把话题转开，“不说这些糟心事，”他想给冉星的永远只有快乐：“过两天咱们就去看山看海，自由快乐。”要那烦恼永远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反正这婚假邱遂辰是安排得满满当当，嗯，行李箱里也要分一格出来装点夜生活必需品。 沙发上那次体验明显不够，他们未来要的还有更多。 冉星好好打量起邱遂辰。 今天是见家长的日子，邱遂辰出门前特地精心打扮一番，刚下飞机时还去卫生间照镜子仪容仪表，身上那件白衬衫愣是保持得一点皱纹都没有。 邱遂辰立体的五官摆在白衬衫衣领上，目光明亮有神，眉眼温和。 冉星看得出邱遂辰很期待也很重视与母亲的相见，也很期盼他们后面的行程安排。 冉星被他的气氛感染，眉眼弯弯，点头道：“好。” 他也很期待，这场迟到了六年多的“毕业旅行”。 *** 不是清明节假日，沧远墓地来祭拜的人不多，司机师傅将他们放在行人下车点才离开。 两人在入口卖香处买了些香和纸钱。 邱遂辰掏手机付钱后，就接到了尤女士的语音视频申请。 邱遂辰没马上接，先问冉星的意思。 冉星几分钟前还说邱遂辰没必要那么注意形象打扮，这会儿自己也赶紧了头发，在邱遂辰确认完美无缺后，才敢凑到视频前。 两人在路边的树荫下站着。 邱遂辰接起视频通话。 里头出现了个冉星眼熟又不太熟的中年女子。 尤女士面容姣好，打扮精致，不说就看猜不出真实年纪。 冉星对漂亮的事物总有印象。 他们在家长会上见过几次面的。 冉星赶紧打招呼：“阿姨好。” 刚下飞机在中转站等转机的尤女士面上带了几分拘谨：“冉老师你好。” 都叫错了称呼。 邱遂辰凑上来，叫了声妈。 尤女士看邱遂辰就来气，语气立马变了：“臭小子，回去收拾你。” 邱遂辰哼笑。 镜头外的邱进军也露了个脸，互相打了招呼。 气氛缓和，尤女士才放开话，关心了几句他们这边的情况。 冉星和邱遂辰一人一句，聊了几分钟后，尤女士突然皱起眉，发现了什么，“小冉，你嘴巴怎么了？过敏了吗？”尤女士关切的声音从网络那边传过来，“h市不比咱们a市啊，那边空气干，粉尘多，要是过敏的话你……”声音被旁边的人打断，尤女士叫了声，“老邱你打我做什么……” 视频嘟地中断。 冉星现在才想着要捂住这两天被邱遂辰亲肿的嘴巴，退出镜头界面，表情崩溃：“……很肿吗？” 邱遂辰默默偏开了头。 第一次谈恋爱，这个细节他们一直都没好好注意过。 第28章 靠山 尤女士再发过来的几个视频申请都被邱遂辰拒绝了。 冉星闷头往前走, 邱遂辰提着东西紧跟其后。 墓园在郊区，越往山上走，植被越茂密, 四周越清凉。 一条沿着公路挖的水沟周边长满青苔。 盛夏的天, 蝉鸣阵阵。 墓园里人不多, 再往里走气氛更幽静。 冉星在前头带路, 七拐八绕, 最后在山腰找到了目的地。 抬头是广阔天空, 低头是一排排墓碑。 阳光正好, 周围的一切整整齐齐，阳光照射下的影子也整整齐齐。 冉星停下脚步等邱遂辰, 然后拉着的手邱遂辰来到兰欣的墓碑前。 兰欣的墓碑没有照片, 只有一行楷书写着生平。 冉星先给母亲上了香, 拜了拜，再给母亲介绍邱遂辰：“妈，我对象。” 邱遂辰同样点香, 拜拜，自我介绍：“妈, 我叫邱遂辰，是冉星领了证的对象。” 冉星补充：“现在男生和男生可以结婚了。” 邱遂辰把带的祭品一一摆上。 两人都不太会煽情环节, 没有长篇大论，有什么就说什么。 两人的手还牵着。 冉星和母亲说自己现在过得很好，邱遂辰反手和冉星十指相扣，在兰欣的墓前保证，会很爱很爱冉星，不再让冉星受苦受累，他和邱家都是冉星的靠山。 最后是给兰欣烧纸, 烧钱要统一到山下的焚烧炉那弄。 两人对着墓碑再鞠躬，才下山。 正午的阳光炙热。 沿公路下山，山间有凉风吹来，轻抚过冉星额前碎发。 带起一阵不一样的清凉。 冉星伫立，猛地回头。 被他们落在身后的母亲的墓立在原处，碑前白色菊花迎风摇曳。 邱遂辰跟着停步，只当冉星不舍，安慰冉星：“想念了再来。” 冉星声音像风一样轻：“好。” 出了墓园，两人打车去市中心找了家饭店吃午饭，吃完就要赶下午的飞机回a市。 饭间冉星和邱遂辰提了这块墓地的事情。 按道出嫁的兰欣不应该葬在这里，但冉通财出轨，兰欣头七还没过，冉通财就娶了新老婆，兰欣的后事是兰家接手办的。 上一辈人的恩怨邱遂辰做不了太多评价，他关心的是冉星：“这些都是你高三那年的事情？” 冉星说是，也正因为是读书考试的关键期，冉星如果跟兰家离开，需要办的手续又多又复杂，没办妥还会影响到后续高考。 冉星是冉通财独子，冉家不会轻易放走冉星，冉星被暂时留了下来。 以至于后来私生子上门闹事，冉通财和第二任妻子离婚，又娶了带私生子认祖归宗回来的第三任，私生子和冉星同龄，冉星在冉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邱遂辰越听眉头皱越紧。 邱进军给的资料里是有提到这一段，描写内容比冉星说的还要详细。 冉通财第二任妻子是发妻闺蜜，也就是冉星的姨妈，偷走了兰欣的丈夫还要卷走大半钱财，兰欣一辈子锦衣玉食，受不了这种背叛刺激，抑郁自杀。 人在世时拴不住冉通财，人走了冉通财愈发肆无忌惮。 冉通财第三任妻子是冉家公司旗下艺人，还带了个和冉星同龄小一个月的儿子，dna一比对，竟是冉通财亲生的，冉家为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热闹非凡。 一锅大杂烩。 冉星都没脸在家庭和睦的邱遂辰面前提。 邱遂辰知道他不爱说，也没追问，吃完饭后打车去机场。 赶巧这趟飞机坐他们隔壁的是对新婚小情侣。 也是一对男/性恋人，靠窗的那位拿着大红囍字按在窗玻璃上拍照，两只手无法完美操控摄像头，转头呼叫身边另一位帮忙调整定焦。 冉星对他们的互动多看了好几眼。 邱遂辰自然也看见了，他碰了碰冉星肩膀，冉星回头，两人无声对望，才想起他们也在婚假期。 邱遂辰问冉星：“喜欢？” 冉星当然说喜欢，早知道他也买一张红字来拍了，还能在亲妈坟头前秀一下他也是长大结婚的大人了。 红喜字牵扯出的话题有很多，其中就有邱遂辰计划的内容：“关于婚礼的事，我……” 两人在飞机上，说话声音都刻意往下压。 冉星打断邱遂辰的话：“外公外婆说的那些仪式，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冉星知道邱遂辰休一次假不容易，他不想把这么好的时间浪费给其他人。 一场婚礼会有多复杂，大到场地布置流程策划，小到请帖用什么字体写，耗费的经历和时间太多了。 冉星只想两个人待在一起就好了。 他在意的只有和邱遂辰在一起快不快乐。 邱遂辰怔了怔，不太确定：“不办吗？” 冉星点头“唔”了一声，目光过于清澈。 邱遂辰一瞬间明白冉星背后藏的顾虑，他叹了口气：“十天是不够。” 冉星：“以后再说。” 邱遂辰：“……嗯。” 回到a市修整一宿，次日换冉星见家长。 视频通话里的尴尬事件冉星还没消化完，当晚邱遂辰要亲，冉星捂着嘴巴不给碰，还把古文里提到的传统习俗拿出来忽悠科生：“在古代，谈婚论嫁见家长前新人是不可以见面的，更不能亲嘴巴。” 邱遂辰最后把吻落冉星腰上。 冉星仰面躺在床上。床单昨晚换成了纯黑色，冉星的衣角被掀起大半，露出净白的腰间肌肤，在黑色的床单上突兀又惹眼。 邱遂辰的吻连成串，绕着腰际转了一圈，才抬起身，把颤成团的冉星抱起来。 他问冉老师：“是哪家文献说的？冉老师有佐证材料吗？” 就随口乱说的冉老师哪里有，但嘴巴还是要严守的。 邱遂辰一靠近冉星就往后缩，不给亲就是不给亲。 一个凑前一个后退，反复几次，两人都笑了。 不来了。 翻身睡觉。 邱家也在郊区，不过是和兰家不同方向的郊区，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 尤女士和邱进军也是昨天下午才回a市，手忙脚乱收拾一番。 冉星他们到时，加上邱奕宇，一家人整整齐齐出门迎接。 邱奕宇今天不是骷髅头破洞裤打扮，穿得斯斯文文，见了冉星乖巧叫：“冉哥好！欢迎冉哥回家！” 班主任变成自家哥，邱奕宇声音洪亮，倍儿爽。 冉星哭笑不得，邱遂辰单手提着帮冉星准备的上门礼，空出一手拍邱奕宇脑门。 邱奕宇捂着脑袋嗷叫。 冉星没去管兄弟俩的闹腾，他现在十分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两位大人亲自出门迎接，冉星先朝邱进军问好，再对尤女士问好。 两位大人把见面红包递给冉星，冉星大方手下，再郑重其事地改口：“爸，妈。” 惹得邱进军和尤女士欢笑。 其实都是老熟人，冉星和邱奕宇有缘，没分班前是邱奕宇的班主任，分班后还带邱奕宇。 三年里开了无数次家长会和家委会，尤女士还是家委会成员之一。 如今神奇的缘分让他们成为了一家人。 邱进军话不多，尤女士主场，热情的把冉星招呼进门。 大门上红彤彤的双喜字让冉星不好意思多看，进门后的布置更让冉星感到羞涩。 从外到里的红彤彤，有彩带还有红气球和红玫瑰，邱奕宇很自豪在那说：“气球都是我打的。” 尤女士解释说：“时间太赶，布置有点简单。” 冉星领下心意：“不会，很好看的。” 邱遂辰把礼盒放一边，回头去牵冉星。 邱家别墅四大层，里里外外能挂上红色素材的地方都没落下，连趴在角落的胖十月脖子上也挂了带喜字的红彩带。 冉星眼眶没忍住热起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了已婚的真实感。 与外公外婆不同，邱家人思想与行动开明且开放，邱进军与尤女士年轻时也浪漫潇洒过，能解现在年轻人的闪婚行为。 并且尤女士对冉星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 冉星被邀到客厅，茶几上有准备好的水果和零食。 冉星和邱遂辰坐在沙发上，落座后抬头冉星就看到前方一面墙上挂满了水墨画。 富贵竹养在其中一幅水墨画下方，枝叶上也挂满了喜庆的红飘带。 水墨画的画法和笔力有点熟，冉星想到邱遂辰家墙上那几幅。 邱遂辰眼神跟着冉星走，给冉星说画的来历：“妈画的。” 尤女士看过去，哎呀声：“献丑了献丑了。” 冉星笑道：“好看的，有自己的画风，笔锋潇洒，构图饱/满。” 冉星的话逗乐尤女士，尤女士感慨着：“邱遂辰你长这么大也算干了件好事，咱们家终于有个能和我谈点有文化内容的人了啊。” 这原本一家四口，三个不解风情的科脑袋，尤女士和冉星说起以前的事：“他们俩兄弟上学时语文就不好，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可以考三十分。” 冉星弯着月牙眼，转头看邱遂辰，脑海里那只写作文的猪又出现了。 邱奕宇凑过来讲话，完全不给亲哥留面子：“三十分是他考的不是我。” 邱遂辰干咳一声，叫邱奕宇回房别凑热闹。 邱进军低头泡茶，问冉星喝绿茶还是红茶，冉星没挑，都可以。 十月从角落里蹦出来，仿佛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猫咪寻着冉星的方向奔过来，匍匐在冉星脚下。 冉星轻呼一声，很自然地弯腰要去抱猫。 猫咪很配合，乖乖地让冉星抱进怀里。 冉星双手陷进猫咪柔软的长毛发里，猫脑袋蹭了蹭冉星手背。 一家子都看得出来，这猫和冉星认识。 尤女士顺着猫的熟络感往下找话题，“以前就常听小辰提起你，”她的出发点是关心：“你回国后一切都还习惯吗？” 冉星撸猫动作停住，抬头，不太明白：“什么回国？” 猫咪黏人的状态只有一小会，过了这个劲就从冉星怀里跳走。 冉星怀里一空，整个人和情绪跟着也空了一下。 在场的人因为他的疑声停了所有动作。 泡茶的杯盖和杯身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都是人精。 这事有蹊跷。 邱奕宇转头跑回房，空间留给大人们。 尤女士瞥了眼邱遂辰。 邱遂辰有错，他连忙站起来，先道歉，“这事说来话长，怪我没早点说明白。” 邱遂辰和冉星在一起得突然。 两个人缺失的六年里存在那么多问题没解答，他们却信任彼此到不顾一切的直接走到一起。 邱进军将泡好的铁观音递了一杯给冉星。 冉星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猫毛，先喝掉那杯茶，再站起来。 他聪明，隐约能猜到是什么，他转头问邱遂辰：“有人和你说我出国了？” 被人误导，中间人有心切断他们的所有联系。 六年里他们始终没有联系。 冉星猜到了：“是苏英里吧。” 邱遂辰点头，说是。 一切便都连起来了。 因为中间人的搅和，他和邱遂辰，一个认为对方不会在意他，一个认为对方无情抛下他。 冉星只觉荒唐可笑，被自认为最好的朋友捅了一刀。 尤女士也站了起来，话他们都听明白了，亲昵地把冉星拉到身边来，握住冉星冰冷的手：“别担心，孩子，欺负咱们家的人，妈和爸替你们收拾。”说完喊了邱进军一声。 邱进军手痒得想点烟，扭头叫邱遂辰：“你，跟我去书房。” 邱遂辰也想去牵冉星的手，却硬生生被邱进军喊着走。 书房在二楼。 父子俩一前一后上楼。 邱进军表情板得严肃。 邱遂辰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眉目深沉，眼神凌冽。 书房的门反锁了。 邱进军接下来要讲的事比刚才那些还严重。 本来不打算说，今天难得喜气洋洋的日子。 可提到了苏家，邱进军忍不了，先点了一支烟，再去把后来又收集到的文件翻出来，“你上次让我帮忙问的，冉家和苏家这条线的事，”邱进军把烟夹在手上，文件递给邱遂辰，“你黄叔叔给的。” 火星在空中摇摆。 邱遂辰赶紧接过来文件，怕烟头烫到重要消息。 书房里平时尤女士不让邱进军抽烟，偶尔憋得慌了，邱进军也像现在这样反锁门来一根。 邱遂辰不抽烟，也管不了亲爹的事。 邱进军口中的黄叔叔邱遂辰知道，是和邱进军长年合作的合伙人。 黄叔给的消息算比较靠谱，邱遂辰把文件拆开，抖出里头一堆不堪入目的照片和交易发票等文稿。 “这些之前没问到，”邱进军吞云吐雾，“他们瞒得不错，冉家和苏家有情/色交易，除了公司那边，连冉通财现任妻子都是苏家私生女，”再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邱进军推断：“后背可是黄/赌/毒都来啊。” 邱遂辰肃声：“就这些了？” 邱进军指了下外头：“冉星和冉家没关系了吧？” 邱遂辰放下文件，眉头拧出一抹不悦。 “不是爸话难听，”作为一位父亲，遇到事邱进军第一时间也是从自家儿子角度出发：“只是不希望你和那些东西染上关系。” 邱遂辰：“小星六年前就和家里断了关系。” “是个可怜孩子，”邱进军嗯了声，“好好待他。” 邱遂辰颔首，没在多言。 屋里烟味重。 邱遂辰把文件收了，先出书房。 邱进军怕抽烟的事让老婆闻到，没急着走，把窗户和排风扇打开，在里头坐了会。 没想待一会就意外接到老朋友的电话，他走到窗前，把电话贴在耳边，“老黄啊，哦，是，对，上次拜托你问的事，嗯。” 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老友的话题。 以为是闲谈。 邱进军靠在窗边，姿态放松。 直到对方提到某个地名和人名。 邱进军直起身，收住表情：“冉星吗？我知道这孩子，嗯，对……” “h市？哦，对，是，小富进过那地方。” 半晌后。 邱进军不太确定地反问：“什么？” *** 邱遂辰从书房出来时没在客厅看到冉星和尤女士。 连胖十月也不见了。 邱遂辰在一楼绕了一圈，跑楼上去也找了一圈，最后从三楼阳台向下望，看到冉星抱着胖十月跟尤女士蹲在后院看阿姨收菜。 邱遂辰向下喊了冉星一声。 冉星抬头，逆着阳光，看不太清邱遂辰的模样，看不清就低下头，眼睛直溜溜盯着阿姨手上的动作，扯嗓子回应楼上的人：“妈让咱们在家住两天，学长，快下来看阿姨割韭菜。” 后面还有一大堆计划的邱学长：“……” 第29章 肆无忌惮 尤女士平时宅家没事就在倒腾后院。 后院有一大片地, 一半用来种菜一半用来种花，花种得不怎么样，菜倒是长得有模有样, 前段时间尤女士还计划如果地培的那些花种子再不开花, 就一律全铲掉, 再种菜。 邱遂辰下楼时隔壁白阿姨隔着栏杆在和尤女士闲聊：“小尤, 家里有喜事啊？” 这一栋楼张灯结彩的, 邻居们不瞎, 八卦一下就上来了。 “大儿子结婚, ”尤女士巴不得大家都来问，大张旗鼓宣扬家里的喜事, 她自豪地把身边抱猫看小吴阿姨摘菜浇水的冉星介绍出去：“我儿子, 冉星。” 被点名的冉星站起来, 乖巧有礼貌和外头穿金戴银的贵妇问好：“阿姨好。” 白阿姨啧啧两声：“漂亮的嘞。” 尤女士笑得更自豪了。 白阿姨指指旁边的另一栋大房子，和冉星说客套话：“回头有空上我家坐坐啊。” 冉星自然是说好。 邱遂辰从屋里出来，远远和白阿姨打了个招呼, 白阿姨八卦完了才离开。 胖十月重，地上刚浇了水, 湿哒哒的，邱遂辰把猫从冉星怀里抱走, 丢回屋里去，再过来看那已经被割下来的韭菜，问冉星：“好看吗？” 冉星让邱遂辰瞧被留在地里的菜头，说邱遂辰：“你再不下来它们又要长新的了。” 小吴阿姨把菜浇完，还要去做其他的活。 尤女士招呼两孩子进屋。 一个多小时前什么回不回国的不愉快话题没人再去提。 邱遂辰的房间在三楼，家里人一开始就自动认为邱遂辰他们会留下来过夜，房间也是连夜布置, 冉星和邱遂辰推开房门就被里头火红的氛围热乎到。 胖十月扭着身挤进房间，这里走走那里窜窜，没什么好玩的就又蹦跶出房间，跑楼下爬猫爬架。 尤女士在门口没跟进屋里：“缺什么和小吴阿姨说，阿姨去补啊。”她是看两孩子回来没带行李箱，如果要多住两天，缺少什么赶紧补什么。 邱遂辰随口应了一声，冉星掰开邱遂辰和外头的尤女士说：“好，谢谢妈，我们自己看看，需要什么再说。” 尤女士当了一辈子老师，就爱冉星这款乖宝宝，对邱遂辰粗声粗气，和冉星说话声音又轻又柔：“好，你们先看。”不打扰他们，交代完后就下楼了。 冉星等尤女士下楼走远了才好意思去关房门。 三楼一大半空间都是邱遂辰的。 房间是打通的，进屋后马上看到的不是床，而是一墙类似玄关的柜子，柜子上贴了大红喜字，还有一堆红彩带，百年好合的字格外显眼。 冉星关门的动作小心翼翼，深怕发出太大动静让外头其他人听到。 邱遂辰回头笑冉星：“关门干嘛？要做什么大事？” 冉星说有，有很大的事要做。 他今天穿的是米色衬衫配棕色直筒裤，只有裤子有口袋，口袋里塞着两包又大又硬的红包袋。 搁得他脚上的肉都痛。 又不好意思当着长辈的面拿出来看。 现下剩他俩，冉星赶紧把咬肉的红包拿出来。 两封大红包，摸着分量就不少。 邱遂辰哭笑不得，停在门口看冉星拆红包，听冉星嘴里小声念叨：“会有多少呢。” 打开来看，然后，立马把红包关上，再打开另一包，同样，看清后立马合上红包口。 冉星不可思议，抬头，乌溜溜的眼睛满是惊讶。 邱遂辰挑眉。 冉星把红包收好，有点不好意思：“我外公外婆都没给你包红包。” 邱遂辰：“不一样，咱们又没提前和外公外婆说。”一开始还想隐瞒呢。 冉星想了下，“也是。” 把红包暂放一边。 往里屋走。 屋里的一切比门口还红。 冉星第一次看全邱遂辰以前的房间。 房间很大，四面朝阳，还有一面落地窗，外头光线照进屋里。 屋子装修风格是黑白灰，床上的火红四件套在这个装修风里格外突兀。 床边有大书桌和大书架。 冉星走近观光。 邱遂辰大学后基本没怎么回来住，书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一台略旧且许久没开机的台式电脑。 大书架上倒是摆放了一些高中书籍和笔记本。 冉星扬起头，看到上面有几本高中作文指导、好词好句精选本，版型是十几年前的老款。 冉星好奇，伸手要去拿。 身后贴上一堵胸膛，来人动作比冉星快，抢在冉星之前按住冉星想拿书的动作。 邱遂辰将人圈在书柜前，大手霸道地按住冉星要拿书的右手，另一手扣在冉星腰侧，说话间胸膛起伏带着冉星的后背振动，他很干脆：“不可以看，都是黑历史。” “学长很在乎形象啊。”冉星边说边笑咯咯转过身，右手与邱遂辰十指相扣。 邱遂辰压下头，看冉星盛满笑意的眼眸，他说：“下次可以背着我偷偷看。” 冉星：“好。” 晚餐邱家请了五星级酒店大厨来出餐。 冉星和邱遂辰今晚歇家里，不用来回开车，席上开了瓶红酒。 邱奕宇小大人模样给大家露了一手，拿了个超大版钻石型醒酒器来醒酒，然后再一杯杯倒给大家喝。 尤女士介绍这瓶酒的年份和品种，一长串专业术语，换到冉星耳朵里就一个字：贵。 贵有贵的好，冉星尝了几口，平时喝的红酒多有涩感，这款让冉星只觉得甜，尾调带了像草莓又像巧克力的滋味。 一嘴甜到大红床单上。 两人领了证，睡一屋正常。 散席后又在客厅聊了一阵才各自回房。 邱遂辰和冉星都多喝了几杯，进屋，门落锁后就急哄哄抱在了一起。 甜吻从门口黏到床上。 冉星上回社死过一次，这两天亲吻时智总比邱遂辰清醒，他只给邱遂辰亲一会，躺床上后就把邱遂辰推走。 才刚上头还没亲够的邱遂辰被推开到一边，顶着一头问号。 屋里开了恒温的空调。 冉星把大红被子扯过来盖肚子上，刚纠缠间衣服被邱遂辰撩起了半截，冉星伸手把衣角往下拉好。 没两秒，邱遂辰又把人衣角掀起来，还顺带扯开红被子。 冉星那白肉和红床单很配，白里透红。 冉星抬脚要去踢邱遂辰，脚就被大手控制住，邱遂辰从床上跪起来，掰开冉星双腿，跪在其间，居高临下看着冉星，声音暗了下来：“不给亲嘴，那我要亲其他地方了。” 冉星看邱遂辰染上欲念的双眸，下意识去揪裤头。 没揪紧，下一秒裤子就让邱遂辰抢走了。 室内温度逐渐攀升。 冉星捂住嘴巴不敢叫太大声，床垫因两人的动作晃不停。 直到结束。 冉星从床头趟到床尾，邱遂辰起身去翻箱倒柜找抽纸。 冉星浑身发软，没力气管其他，也不敢乱动，怕肚皮上的东西弄脏床单，他就躺在原处，半眯着眼，远远看着邱遂辰不穿裤子满屋翻柜子找纸巾，刚放他右手里活动的东西在灯光下，灯光明亮，水渍泛着银光。 空调制冷好像不太给力，整个房间又热又闷，冉星满身的汗，没眼看这场景，干脆闭上眼睛，直到邱遂辰在洗手间找到唯一的一包纸巾回来，而后，冉星又听到一阵阵的抽纸声。 浴室里有泡澡的浴缸，邱遂辰把冉星擦干净后去浴缸放水，出来后把人捞起来。 一起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再回到大红床上，冉星先检查了一遍床单有没有受污染，确认没有，冉星才开始算账，把枕头丢邱遂辰身上，毫无攻击力地抱怨：“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刚才我、我还没洗澡啊。” “你说亲嘴巴要刷牙，”邱遂辰把枕头摆回床头，躺下来，直气壮，张口就说：“没说亲口口要刷牙。” 冉星还没平复下去的红脸蛋又热了起来，很小声地嘟囔一句。 邱遂辰：“什么，没听清。” 冉星别开头，邱遂辰把人拉到怀里，耳朵凑近冉星嘴边，才听到冉星是在骂他混蛋。 邱遂辰乐了。 两人都没什么睡意。 夏天的夜有说不上来的平静感。 邱遂辰把大灯关了。 窗帘夜只拉上一半，另一半让月光能进来，一起听他们的深夜话题。 邱遂辰问冉星怎么就答应尤女士的邀请多住几天：“喜欢在家里？” “中午家常菜是小吴阿姨和妈一起做的，”身上的燥热散去后，室内的空调开始发冷，冉星把手和脚缩进被窝里，想着白天的事情，“好几道菜都有我妈煮的味道。” 邱遂辰也躺进被窝，和冉星盖一床被子，“偏南方的菜色口味。” 冉星嗯声：“我妈以前在南方读书。” 邱遂辰：“那就多待两晚。” 冉星翻了个身，被料发出摩擦声，冉星说：“不好吧，咱们的计划……” 邱遂辰也侧了个身。 两人面对面，他问冉星一个很简答的问题：“今天开心吗？” 冉星不假思索：“开心啊，爸妈都很好。”说到这，还要提个事，“妈还说明天要带我去观音庙拜拜，”冉星有点发愁：“这方面我不是很懂。” 邱遂辰解释：“是给你求平安的，你到时候跟着妈，她会教你怎么做。” 冉星说好。 “开心就多住两天，”邱遂辰把身子翻平，看着有月光反射亮光的天花板，“反正我们的计划不就是一起到处快乐。” 只要开心，到哪里度假都行。 *** 拜神上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过午不候香。 冉星大早就和尤女士上山。 家里留仨爷们你看我我看你。 邱奕宇索性回房打游戏，邱遂辰中途去邱遂辰房里，给邱奕宇发了些钱，要他去帮自己办点事。 邱奕宇开始没收钱，怕是什么亲哥给的坑。 邱遂辰把要办的事情说清楚，邱奕宇才伸手：“再来点。” 邱遂辰瞥了邱奕宇一眼。 邱奕宇哎哟声：“要办的话，材料得买最贵最漂亮的是不是？” 有道。 邱遂辰又转了一笔给邱奕宇，还交代：“别整太多华而不实的东西。” 邱奕宇：“放心啦，我好歹是做你恋爱军师的嘛。” 邱遂辰冷笑。 从邱奕宇房间出来，邱进军招手让邱遂辰下楼陪他喝杯茶。 邱遂辰没拒绝。 客厅电视在播财经新闻。 阿姨在厨房准备午饭。 今天外头阳光好，适合爬山拜拜，也适合父子俩坐下来聊聊天。 大儿子从小懂事不让人操心，从前唯一操心的就是读书时的语文成绩，现在长大了，邱进军有了第二操心的事情。 昨天老黄的电话让邱进军耿耿于怀。 顾虑有很多。 但一切的顾虑都要从大儿子的态度做出发点。 邱进军递了一杯茶给邱遂辰，试探问：“冉星和你提过他以前的事情吗？” 邱遂辰抿了口茶，“不多。”茶水烫，放下茶杯，邱遂辰：“怎么了？” 邱进军表情不太自然：“没什么。” 邱遂辰以为父亲还在介意冉家的事，他说明白：“他是他，冉家是冉家，爸如果你不能接受他，原因绝对不能是因为他是冉家人，不能是因为冉家对他做了什么让你们不接受他。” 邱进军正色：“说什么呢，没有不接受他。” 邱遂辰面上表情清冷。 邱进军把嘴里想说的话咽回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这孩子受太多苦，好好对他。” 还是不太好开口。 邱进军不知道那件事说出来会不会影响小两口的感情，也不知道这两口子是不是早谈过那件事，更不知道小两口是不是担心家里人会嫌弃那件事。 不确定因素太多。 邱进军敛下眉，这几天是家里张灯结彩的热闹日子，不适合悲伤和发火。 得再找个时机说。 剩下半杯茶邱遂辰没喝。 客厅就他们父子两。 邱遂辰话直接说开了：“他刚成年就失去母亲，一个人咬牙过了这么多年，又被唯一的朋友背叛，以前他过得很辛苦。可他在那么苦的日子里还满腔热血的喜欢我，我不是冷血动物，我……”说到此，邱遂辰停了一下，眼里有股热意要涌出来。 邱遂辰低下头，看着光亮的地砖。 他低声道：“我恨不得替他受那些苦。” 他恨时间不能倒流，恨自己迟钝，没有早点发现冉星的苦。 邱进军没说话，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冉星和尤女士赶在中午吃饭前回到家。 尤女士上楼换衣服，冉星神神秘秘把邱遂辰拉到屋里，伸出两只握拳头的手，要邱遂辰选：“左手还是右手。” 邱遂辰毫不犹豫，选了有胎记的那只手：“右手。” 就知道邱遂辰会选右手，冉星打开右手掌心：“当当当。” 一枚小巧的护身符躺在掌心里。 冉星眨眨眼：“我给你求的。” 邱遂辰整个人愣了下。 喝茶时丢了的那块心一下被冉星的炙热真诚填满， 他小心翼翼地将护身符拿过来，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左手呢？” 冉星放开左手，掌心空荡荡：“没有。” 邱遂辰慢慢地道：“万一我没猜中。” 冉星眼眸里跳动着光芒：“那我还会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因为喜欢，所以私心为你开了许多权限。 冉星允许邱遂辰在他的世界里肆无忌惮。 第30章 求婚 护身符邱遂辰收下藏好了。 午饭后两人决定到周边转转, 一转就转到了邱遂辰的高中学校，距离不算太远，邱遂辰开了十五分钟的车就到学校附近。 一开始邱遂辰只是开车路过, 他的目的地是学校后头的大果园, 但侧眸看冉星趴在车窗前瞧窗外头的校园, 邱遂辰心念一动, 停车, 带冉星沿校园走一圈。 学校占地面积大了不少。 这么多年过去, 学校扩建后变化颇多, 邱遂辰粗略指了几栋楼给冉星做介绍。 冉星也略略听了几耳。 现在是暑假，学校空荡荡, 就操场上偶有零星几个没穿校服的年轻人在踢球。 夏日的阳光耀眼。 学校附近多是年轻人的身影。 身边有对小情侣撑着伞路过。 冉星踩着马路牙子, 挺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的性/取向？高中吗？”这个年龄段是爱情萌芽期。 邱遂辰跟在冉星身侧, 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具体时间说不准，”要说也只能说出点异常的感觉, “就是朦胧之间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但如果硬要说一个具体的时间点, 邱遂辰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直到大二那年在公交车上遇到了你。” 明明一车的大学生，长得都不差, 各个洋溢着青春朝气。 可偏偏邱遂辰就对冉星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不然谁好人家没事装师范大一新生帮陌生人抬行李箱呢。 冉星被邱遂辰这么一说，飘飘然起来：“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挺招人喜欢。” 邱遂辰没反驳这句话，漂亮男生确实惹人爱，邱遂辰反问：“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冉星唔了声，说：“很早，比你早，”具体多早他也记不清了, 只说起原因，“冉家是做娱乐圈生意，小时候我身边的兄弟姐妹、朋友、还有他们的父母，多多少少有点不一样，在那个环境下生活，后来发现自己也是不一样的。” 邱遂辰抿了下唇，“以前不一样，现在都一样了。” 冉星点头：“是。” 学校不能进去，他们围着学校绕一圈后回到车上，天气热，还是车里的空调舒服。 冉星额头出了层汗，用纸巾把汗擦干后再问邱遂辰他们现在是要回去还是继续逛。 邱遂辰开车前进：“往前再走点。” 学校后头的大果园才是邱遂辰要带冉星去的地方。 高中放学时邱遂辰偶尔会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道骑车上果园买新鲜水果，果子都是当地人种的，纯天然无农药。 “果园里有几颗桃树，”邱遂辰边开车边回忆，“读书的时候我们经常去那找果农买夏桃，桃子是他们自家种的，又硬又脆，不酸，很甜，不过有时候也会被忽悠。” 车子一路往前走，把学校甩到身后头。 冉星安静瞧着外头道路从陌生到逐渐变熟悉，某种不太确定地猜疑涌上心头。 冉星眨巴眨巴眼，犹豫要不要开口。 邱遂辰在开车，没注意到冉星不自然的表情细节。 邱遂辰还在输出他的高中趣事，什么都要和冉星分享：“果农家有个小男孩，人小鬼大，昨天五颗买我们三块，今天就变五颗五块。” 冉星摸摸鼻梁。 车子最后停在冉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果园大门口。 大门口立着块简陋的大白板，上头马克笔手写着今日水果价格表。 旁边还有一辆沾了黄土的三轮车和一辆摩托车。 这几年果园翻修过，门口搭了个小卖铺。 小卖铺夏天买的饮料和冰棍，还有一排从果园里摘下来的水果。 附近空地画了几个临时停车位。 邱遂辰的车就停在其中一个车位上。 周围树木茂密，知了声响彻云霄。 下车后邱遂辰带冉星靠树荫走，凉快点。 “挺久没来了，”邱遂辰对果园的变化感到惊讶，但来都来了，“我去问问还卖不卖桃子。” 冉星笑着不搭腔，等跟邱遂辰走到小卖铺，邱遂辰往里喊老板。 里头吹着电风扇在追剧的中年妇女抬起头，视线非常自然地越过邱遂辰，一下注意到邱遂辰身后的人，中年妇女暂停电视剧，惊讶：“冉星？你怎么来了！” 邱遂辰表情一顿，没反应过来。 卖水果的肖阿姨是冉星外婆家请的长工，肖阿姨一家专门负责外婆在这片区的庄园打。 年前肖阿姨才提着大堆礼品上外婆家拜年，那会冉星刚好也在外婆家，肖阿姨还特地感谢冉星给她家儿子买高一语文辅导书这事。 冉星在邱遂辰诧异目光注视下，淡定地和肖阿姨打了声招呼，再淡定地对邱遂辰叫一声：“哥哥。” 邱遂辰喜欢这个称呼，松懒又带着点愉悦地回应：“嗯？” 冉星很自豪：“这是我外婆的庄园之一，”还有点想笑，“哥哥以前，可能是被我坑过钱。” 这庄园冉星读初中的时候来过几次，也是馋园子里的脆桃，也确确实实帮忙卖过桃。 至于邱遂辰说的什么涨价冉星没印象。 但如果按照冉星现在的思维来推断，要么是冉星没用心记水果价格，要么是因为看到邱遂辰长得好看，多坑了人家几块钱。 毕竟冉星颜狗属性是从小培养起来的。 邱遂辰瞅冉星，冉星同肖阿姨介绍：“阿姨，我对象。” 肖阿姨笑着和邱遂辰打了个招呼，又问他俩：“来拿水果？” 邱遂辰瞥了冉星一眼。 冉小公子动动手指头，指点架子上的各类水果：“荔枝来一些，葡萄、龙眼、哎这也也要，都包一些起来，”水果架上看一圈没看到桃子，冉星问肖阿姨：“桃子没有吗？” 肖阿姨说：“有，今年桃子产得比去年还甜，卖得快，你肖叔刚进果园摘，还没回来，你要多少，我给他打电话多摘点。” 冉星算了下家里的人，说来先两斤，话音刚落，庄园入口驶出一辆摩托车，带起一小阵尘土。 肖阿姨放下要拨打的电话。 开摩托车出来的是肖叔叔，后头还载了个人，车一停稳冉星就认出来了，是上次那位被他pass掉、不修边幅的相亲男宋书远。 这次宋书远有把胡子刮干净，他提着一袋水果下摩托车，一抬头，也认出了冉星。 肖叔叔看到冉星他们，边搬着一筐桃子边和他们打招呼。 肖阿姨在那说：“冉星和他对象。” 邱遂辰像刚才那样与肖叔叔问好。 宋书远走近他们。 冉星向旁边退开半步，唇线一抿。 邱遂辰往前走，站在冉星身侧。 宋书远手里提着小袋的桃子，看看冉星又看看邱遂辰，很轻地啧了一声。 三个人之间无声的战/火肖阿姨没闻出来，还乐呵呵在一旁说道：“哎呀，小宋也是去里头摘桃子啊，冉星，你们等等再跟你肖叔进去，要多少自己摘多少。” 冉星刚要回应，邱遂辰就小气吧啦地先说话：“不了，我们不吃桃子了。” 冉星顿笑。 宋书远睨了他俩一眼，没和他俩说一句话，转身找肖阿姨付桃子的钱。 最后邱遂辰真没去摘桃子，改道进果园找了块西瓜地，搬了俩西瓜走。 冉星空着手，跟在邱遂辰身边，拿手机拍了一小段邱遂辰蹲瓜田里挑西瓜的小视频。 邱遂辰在视频里抬起头，卸掉平时的冷面表情，嘴角翘起来，他追问冉星：“你在拍什么？” 冉星停止拍摄，往前走，邱遂辰抱起瓜三两步追上冉星，半个身子和俩西瓜都压到冉星身上。 冉星受不了他的乱蹭撒娇，把手机亮给他看。 视频里，是一片绿油油的瓜田和一位面容俊朗的邱遂辰。 拍摄角度不错，一米八高的邱遂辰拍出来还有一米八多高。 邱遂辰点头，心情满意了，嘴上还要再提一下刚才的酸味：“我以为你在偷拍摘桃子的人。” 冉星嗤笑，收回手机：“得了，几百年的陈醋哥哥都要尝一口。” 邱遂辰抱好瓜：“再叫一声？” 冉星不他。 *** 当晚两颗西瓜一颗送给邻居白阿姨，一颗切了当饭后甜点吃。 瓜甜皮薄，小吴阿姨还洗了些夏桃出来搭配。 冉星朝桃子肉方向努努嘴，小声叫邱遂辰：“快吃，你最爱的桃。” 邱遂辰把西瓜中间最嫩的那块塞冉星嘴里，堵住他的话。 小两口坐角落歪歪腻腻。 邱进军和尤女士相视一笑，邱奕宇哎呦哎呦地，没眼看。 只有小吴阿姨开口问小两口：“屋子里还缺什么吗？” 邱遂辰放下水果：“抽纸用完了，还有毛巾和浴巾也补几条。” 小吴阿姨记下来，马上去补齐用品。 冉星抱着西瓜低头啃，垂着视线盯住地砖使劲儿看，耳尖红了一小块。 在父母家的几晚，两人都收敛着欲念，最凶的时候也是邱遂辰把冉星侧压住，那炙热的东西没轻没重在冉星大腿/间乱撞，冉星咬着嘴巴把声闷在里头不敢叫出来。浑身又痛又舒服。 邱遂辰喜欢把两人叠侧成一块，在红被单上摇晃。 怕弄脏红被单，身下垫了一条长浴巾，结束后浴巾湿得不能看，床头一包纸巾都不够擦。 冉星身上到处都黏糊糊、又白又红。 邱遂辰还存有智，不在看得见的地方留下红肿印记。 每次冉星泡在浴缸里的时候总在想，这还没真上就这样，后面该要怎么办。 他们在从父母家待了三天四晚，第五天傍晚回的市区。 假期转眼过掉一半。 一切都没按邱遂辰的计划走，但两人没觉得不妥。 几天没回家，冉星上楼前还有点担心：“会不会有很多灰尘？” 毕竟他以前住的房子两天不在家就觉得要被灰尘占了家。 邱遂辰从上电梯就一脸神秘兮兮，很笃定回复：“不会。” 冉星多瞧了邱遂辰两眼。 电梯上到三十五楼，“叮”地一声打开门。 邱遂辰按住电梯门让冉星先出去，那样子让冉星这会儿才有了点“学长是不是瞒着我要做什么”的意识。 带着疑惑走出电梯。 开始以为会像上次那样门口蹲了个邱奕宇亦或其他熟人。 冉星做好表情管控的准备。 可当看到家门板上贴了大大的红双喜字、门框上一堆红彩带时，冉星还是没控制好表情，回头找邱遂辰，满面喜色，眼珠儿像黑宝石，又大又亮，泛着光芒。 邱遂辰眉眼含笑，上前去，为冉星打开家门，做了个欢迎手势：“欢迎回家。” 冉星咯咯笑。 家里的布置是邱遂辰请邱奕宇来帮的忙，结了工钱的，算是邱奕宇的第一份暑假工。 这小子气球打得好，鲜花和布局也设计得好，推门进屋就是一片红火世界。 比别墅那布置得还要精美细心，是连露台上的含羞草都绑上了红丝带。 仪式感满满。 彼时夕阳西下。 落地窗外是绚烂的晚霞，橙红色的太阳把云染得白里透红。 天色将暗不暗。 华灯初上，霓彩灯光交错。 邱遂辰将室内灯光全部打开。 屋内的一切红得透彻，冉星清秀白皙的面容上也渡染了层粉红。 冉星走到窗前，额头贴着窗玻璃，向下眺望。 高楼下的江水河面上倒映灯光，波光粼粼，城市高楼耸立，家家灯火通明。 冉星曾经羡慕的万家灯火里，今天也有一盏是为他而燃。 眼睛酸得像进了沙，浑身渴得仿佛得了皮肤饥渴症。 冉星回身想找邱遂辰要一个结实的拥抱，而当他转身回眸。 身后的邱遂辰单膝下跪，举起手里的银白戒指。 他在虔诚地求问：“冉星，愿意嫁给我吗？” 冉星呆立在原地。 *** 几个小时后，邱遂辰抛了张戴婚戒的照片发到赵博的十七人群里。 附言：群待办已完成。 重量级消息，炸了这个在上班日里沉默的群。 师兄师姐们没有一个是淡定的。 各个都是碎嘴大师，恨不得立马顺网线爬出来看究竟。 “p的图吗？” “啊？我这儿刚通网？” “不是，这群待办怎么变内容了？” “邱遂辰你没把事情交代清楚今晚就逐出师门。” 赵博：“[大拇指]” 邱遂辰把照片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对两人十指相扣拍的婚戒照满意到不行。 今晚是没时间向外人交代清楚他的求婚细节。 丢掉手机，邱遂辰起身去卧室找冉星。 毫无悬念的顺利求完婚后，两人心平气和地吃了一顿晚饭，再下楼散步消食，再回来后，抛开一切表面上的平静，压抑太久的狂热情绪奔腾涌出。 两人窝沙发上亲了好一阵，来感觉后，邱遂辰还没亲够，冉星就推开邱遂辰抱着换洗衣服说要洗澡。 这一洗就是大半天。 邱遂辰进卧室，敲敲浴室门，其他不提，人生安全邱遂辰还是要提醒：“小星，洗好了就出来，泡澡不能泡太久。” 浴室里的人根本没在泡澡。 冉星裹着浴巾坐在浴缸边，分了点神回应外头：“好，马上出去。”然后低头继续查资料： 【第一次会痛成什么样子？】 【禁欲太久第一次是不是会被做得很惨？】 【会弄到进医院吗？】 【男朋友太大吃不下怎么办？】 【叫/床声要怎么夹音才好听？】 第31章 勇气 浴室门在衣帽间隔壁, 门是磨砂玻璃款。 朦朦胧胧看不清里头的情况。 邱遂辰拧开浴室门进来时，冉星穿着他的套头睡衣刚换了个新姿势。 冉星蹲在浴缸旁边玩手机，头歪歪地靠在浴缸上。 邱遂辰缓步走进来, 冉星退出搜索界面, 似笑非笑地抬眸, 说邱遂辰：“哥哥要进来都不敲门打招呼啊。” 邱遂辰哪里想到冉星洗澡不锁门, 门把一拧就开门。 邱遂辰把人从地上拉起来：“这里信号更好吗？” “对啊, 网页转得非常快, ”冉星任邱遂辰抓着手臂, 把手机收起来，问邱遂辰：“学长要洗澡了吗？” 身上衣服刚在沙发上被冉星揪得皱巴巴, 邱遂辰放开冉星, 扯了扯衣服面料, 扯不平。 冉星：“衣服洗好就不皱了。” 邱遂辰听罢，作势要直接脱衣服，冉星哎呀呀, 赶紧按住他乱来的手：“你等等等等，别这样啊, 不要又这么直哄哄地什么仪式感都没有就上好不好！” 其实只是想先洗个澡的邱遂辰：“……”哦。 冉星同手同脚哐哐哐往后退，带着手机退出浴室, 还非常贴心的为邱遂辰关好浴室门。 邱遂辰隔着门板的笑声让冉星燥起来了。 和冉星磨磨唧唧的速度不同，邱遂辰洗漱又急又快，洗完澡还吹了个头发。 冉星床都没坐热，邱遂辰就露着上身出来了，麦色肌肤勾勒出肌分明的胸腹肌，他的表情深沉，目标很明确, 大步流星朝着冉星走来，边走边解腰间松松垮垮的浴袍带子。 身后浴室热气还没散干净，同款沐浴露的香味瞬间在屋子里蔓延开。 还在查要用什么仪式开始的冉星侧身藏起手机，脚被邱遂辰滚烫带热气的大手抓住。 邱遂辰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爆发力：“抓到你了。” 冉星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是被半拖半抱的压到邱遂辰身上。 邱遂辰的手在他身上游走，冉星乱扭，邱遂辰要他坐好。 怎么坐？ 冉星脑子空飘飘。 邱遂辰这个前戏玩得很带劲。 他靠着床头半躺，扶住冉星的腰辅助冉星调整坐姿，还要冉星直起腰背。 冉星开始还不太明白邱遂辰要怎么玩。 邱遂辰不急，拿出平时做导师的耐心，轻声细语指导，直到冉星渐渐领悟过来。 冉星把姿势调整好，没吃过猪肉也骑过猪跑吧，开始无师自通，左右开摇。 没几下邱遂辰的浴袍被蹭掉了。 浴袍下是真空状态。 冉星套头睡衣和同款睡裤都还在身上，这个对比差有点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冉星怕冷呢。 冉星半垂着视线，将邱遂辰的笑意尽收眼底。 邱遂辰目光一瞬不瞬锁在冉星身上，黑眸里的欲浓得要滴出来。 冉星想把刚才临时学的教程实际运用一下，他微启唇，故意朝邱遂辰叫了一声。 喘声短促，红唇勾起一抹弧度。 邱遂辰阖下眼，按在冉星腰上的大手向下滑，在丰满的肉上顺时针揉捏几下。大手无名指戴着戒指，在灯下反着银白的光。 冉星腰晃累了，不解痒，干脆把腰一软，趴下去和邱遂辰接吻。 这个吻很急，亲吻带起的啧声一声大过一声。 火苗一触即燃。 冉星被翻了个位置，跌进柔软的床里。 套头睡衣被邱遂辰毫无章法扯下来时冉星脑袋嗡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布料起静电，头发乱翘，毫无形象。 不过冉星脑子里残余的“下次再也不穿套头睡衣”这个念头很快被冲走了。 邱遂辰带着冉星渐入佳境。 冉星迷糊间听到床头柜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塑料袋被撕开的动静。 冉星眼尾泛红。 黑眼珠儿转呀转，室内灯光明亮，看看天花板，再去看邱遂辰。 邱遂辰面色沉静，低头在戴东西，手上动作很忙碌，手臂紧起的肌肉力度出卖了他内心的急切、忍耐和一丝紧张。 冉星被邱遂辰手上戒指的反光闪到眼。 闭上眼睛，有点兴奋，乖乖躺好。 很快邱遂辰就凑了上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说了一句冉星没马上明白的话：“宝贝，我要打招呼了。” 冉星感觉被冰凉塑料感的东西蹭了一下，他睁开眼，与近在咫尺的邱遂辰对视，声音沙哑：“什么？” 邱遂辰：“打过招呼，我就要进去了。” 冉星眨了眨眼。 衣服全被踢到床底下了。 一盒四个包装的套，邱遂辰用掉了三个，第四个被冉星塞回抽屉里，不可以再来了。 其他三个，每一个都装得满满当当。 邱遂辰还非常耐心地将它们打好结才丢掉。 冉星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卧室里的灯没关，刺眼，冉星用手挡在眼睛上。 邱遂辰给浴缸放好水后才出来抱冉星。 床单是前几天换的黑灰款，冉星露着细白的皮肤在床单上，惹眼，邱遂辰压住情绪和再来一次的冲动，用黑床单把人裹起来，抱进浴室泡澡。 泡澡舒坦了，冉星空掉的脑袋才渐渐苏醒。 浴缸不大不小，刚好能容纳两个人。 冉星整个人靠在邱遂辰身上，两人背对背在水里相拥。 冉星扭头就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的被单，记忆回笼，想起自己在床单上弄了什么，冉星尴尬到要融化掉，声音都是不好意思：“学长……床怎么办？” “我收拾，”邱遂辰抓着冉星两只手在玩，摸摸右手胎记，又摸摸左手婚戒，对冉星下床就翻脸不认的叫法表示不满：“还叫学长？” 冉星这人脸皮薄，动不动一燥热就红脸红耳朵。 邱遂辰故意的，在冉星身后捏捏那细嫩的红耳朵。 冉星要他不要碰。 邱遂辰就碰，还凑过去咬了一口。 激得冉星浑身一抖。 邱遂辰诱他：“叫一声。” 冉星看眼没关的浴室门。 明明知道家里除了他们不会有其他人。 邱遂辰还乖乖配合冉星的羞涩心思，保证道：“我不告诉其他人。” 冉星才回头，凑到邱遂辰耳边，很轻又很甜地叫了一声。 邱遂辰学他，也在他耳边用气音回应了个称呼。 *** 主卧的床是没法睡了。 邱遂辰去把隔壁次卧收拾了下，然后搬出冉星上回的被子出来睡，还因为被子太小，一次拿了两套出来，凑合在次卧睡一晚。 关灯，盖回自己熟悉的小被子，冉星天真以为：“所以我的被子作用在这吗？” 被子实在太小，两人被迫分被睡。 才刚亲密完就因为被子小不能滚一块的邱遂辰还哽着委屈，张口就来：“是准备垫下面跟你做的时候用。”哪想第一次没忍住，弄湿的是隔壁大床被。 冉星：“……” 邱遂辰没听见回音，在黑暗中侧目去寻找冉星。 冉星把自己缩起来，才不去回应邱遂辰露骨的话。 邱遂辰笑了两声，放过害羞的人，没再招惹。 婚假剩下的四天，两人极限冲了趟雪山旅行。 抛开家庭抛开工作抛开一切，在海拔4000米的地方守了一片月照银山，浩瀚星空令冉星欣喜，他趴在邱遂辰肩头感叹：“真好，活着真好。” 冉星没赌错，只有活着，才能见到更好的事物。 小时候尤女士带邱遂辰到过许多地方旅行，看过许多风景。 绵延起伏的雪山和成片星空邱遂辰不是没见过，甚至第一次见时也和冉星一样欣喜若狂。 但此刻邱遂辰的心境不一样。 这次是和冉星一起看的雪山与星辰。 身边的人是属于自己的人，是从前未有过的满足感。 翌日清晨的日照金山也让他们等到了。 冉星背着相机，一路过来拍了不下百张照片。 回程飞机上，冉星把相机里的照片全导进手机里，然后那相册一遍，留下精美的，删掉胡乱入镜的。 最后从相册里挑出一张拿红喜字对飞机窗外拍的照片，凑到邱遂辰眼前，冉星打卡：“t到同款了。” 照片是出发那趟飞机上拍的，上头还有邱遂辰的配合。 红喜字下露了两人戴婚戒的左手。 冉星准备用这张照片做朋友圈官宣图，他小小声询问邱遂辰意见。 邱遂辰微愕，旋即，惊喜的光在他黑眸里跳跃，邱遂辰：“准备公开我了？” 说到这个冉星还觉得自己不厚道呢，和喜欢的人领证还把人睡了，人家早大大方方对亲朋好公开婚情。 到冉星这儿，还只有外公外婆外加个新弟弟顾乔知道。 冉星嗯哼声：“昭告天下。” 邱遂辰牵起冉星的手，五根手指头贴进冉星五指缝里，十指交扣。 冉星带着邱遂辰的手摇摆。 两人安静坐在飞机上。 冉星无声笑着，思绪万千。 从前他的运气不是很好，脾气也不是很好，但总不能所有的气都不好吧。 这次他啊，要用所有的勇气，公开和邱遂辰的关系。 他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冉星命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 十天婚假很短，两人从省外回来，收拾行李，吃了晚饭又发了官宣图，然后纷纷丢开手机，暂时不去管手机里五花八门的祝福和八卦消息。 邱遂辰想拉冉星去滚床单。 冉星不肯，这天才刚黑。 冉星在研究邱遂辰的厨房，邱遂辰的假是结束了，但冉星的还没有。 冉星准备趁邱遂辰不在的时候捣鼓直播做新菜打发时间。 邱遂辰缠着冉星不放，这儿蹭蹭那儿摸摸，冉星刚好从柜子里翻出一袋绿豆，拍掉腰间的大手，对邱遂辰说：“你应该来一碗清热去火的绿豆汤。” 邱遂辰气笑。 不来就不来，邱遂辰放开冉星，拿过那袋绿豆，正要研究保质期，随意丢一边的手机又响了。 距他们官宣后，这是不知道第几通电话声。 邱遂辰一开始没管，继续找保质期，电话铃声第一遍停了，不到三秒，又响了起来。 冉星推了下邱遂辰，让他去接，“万一是急事。” 邱遂辰才放下绿豆去接电话。 电话是冷玲玲打来的。 邱遂辰想的是这位好学生锲而不舍特地来打电话祝贺，他接起电话。 对方也确实开口就一阵恭喜的喜庆话。 邱遂辰客气感谢。 冷玲玲声音转回平静气调：“老师，你休假结束了吗？” 邱遂辰：“明天上班。” “老师，我在急诊遇到了些困难，”冷玲玲性子稳，一字一顿地把自己的请求说明白：“不知道可不可以找你聊一聊。” 邱遂辰没马上应答，先退出通话界面看了排班，半晌方道：“我明天白班，你下班后来办公室。” 冷玲玲：“好。” 邱遂辰的电话声是外放的，冉星在他们说话间走过来，安静旁听，等电话挂了，冉星皱眉头，有点担心冷玲玲：“会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邱遂辰大差不差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急诊忙，适应不了。” 前不久顾乔有和他提过冷学姐在急诊被带教气哭的事情。 冉星作为老师，这方面还是能共情的：“学生的心问题是应该重视。” 邱遂辰说是。 不过话说回来，冉星对邱遂辰咧嘴笑，“他们能遇见你这么好的带教老师，真幸福。” 邱遂辰耸耸肩，把手机放回原处，又想去拥抱冉星。 冉星视线无意识跟着手机走，并不是有意要看，只是他眼尖，才瞥一眼就看到了其他东西。 冉星快准狠按住邱遂辰要掀他衣角摸腰的手，警钟大作：“学长，你怎么有直播app？” 这么小众的app！ 你个不懂娱乐的读书狂怎么会有！ 邱遂辰手腕被冉星用力按住，他没反应过来，手机提示音噔噔两下。 看过去，没息屏的手机屏幕推送栏上跳出超星直播app的两条提示消息。 邱遂辰：“……” 手腕被狠狠扣住。 “你也在追直播吗？”冉星声音和灵魂都空了：“哥哥，你在追哪个主播？” 冉星觉得自己好像要碎了，甚至连下一秒发帖求助的标题都想好了：【在线等，急，当你发现老公偷偷在外面看其他主播视频后要怎么办？】 第32章 大惊喜 邱遂辰面色尴尬。 冉星没听到他的回话, 脑洞大开：“还是哥哥自己在直播？”说出这话冉星都不太敢相信，学长能直播什么？直播学医日常？啊，这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就顶着一张扑克脸直播吗？但学长长得好看啊, 也不是不可以做主播是不是…… 邱遂辰清清嗓子, 不让冉星的思绪跑太偏, 及时拉住冉星奔逸的思维：“我就不能做直播吗？” 冉星咯噔一声。完, 该不会真是…… 邱遂辰弹了下冉星脑袋：“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哦哦, 被耍了, 冉星幽幽道：“太信任你了。” 邱遂辰气笑, 把息屏的手机解锁，在冉星聚精会神地目光下, 熟练点开软件, 找到特别关注列表。 里头只有一位博主, 顶着布偶猫头像，名唤“一颗小星星”。 冉星心率攀升，好一阵恍惚才反应过来要去阻止邱遂辰的“公开处/刑”。 为时已晚。 邱遂辰故意的, 点进“一颗小星星”主页，打开最近更新的一条视频, 好整以暇看着冉星。 冉星：“……” 屏幕里熟悉的bgm熟悉的手在熟悉的料台上运转。 最近做的是朗姆咖啡冰粉，酒和咖啡都是邱遂辰的, 冰粉做完了还没邱遂辰的份。 冉星都不敢想那天邱遂辰看到这条视频回家后又没找到吃的时候，心情有多别扭，说不定还背后偷偷蛐蛐冉星：一个人在家里吃独食！ 冉星伸手去按灭屏幕，半天闷闷地憋出一句：“都没看你为我花钱。”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邱遂辰眼皮一掀：“怎么花钱？” “这个撒花花，一次一块钱，”冉星让邱遂辰把手机给他来操作，先退出视频, 点开个人主页后台，找到右上角犄角旮旯处的签到栏，直接按下签到按钮，示范给邱遂辰看，“你每天在后台签到，连续签到十天系统就会送你一朵小红花，”签到按钮被点亮后，下方显示出进度条，1/10，距离小红花还有一段距离：“然后等你收集了小红花，你就把小红花撒到我直播间，这样我就可以拿到五毛钱啦。” 邱遂辰耐心听完冉星详细讲解步骤，末了，挑眉：“五毛？” 冉星耸耸肩：“和平台aa啊。” 邱遂辰揉揉眉心，第一次直面感受到直播赚钱的力度。 花钱只是冉星开玩笑的话，冉星放下手机，板起脸来，追问邱遂辰：“说说吧，偷看我多久了。”为增加气势，顺带拉了把高脚椅过来。 冉星爬上高脚椅，坐高高，比邱遂辰还高出半个头，说话气场一下变不同。 邱遂辰被审问，冉星轻声哎呀，来劲儿，故意地，声音满含笑意：“哥哥脸红了。” 只觉得有点羞燥但不知道脸有没有真红起来的邱遂辰：“……” 别开头。 冉星身体前倾，想要看更清。 邱遂辰不给看，越不给看冉星越来劲，邱遂辰最后干脆转头用力亲了一下冉星凑过来的脸蛋。 吧唧。 冉星啊叫一声，冰凉感让他用手背擦脸蛋，嫌弃起来：“邱遂辰，都是口水。” 邱遂辰不听，又亲了一下，动作比刚才的轻。 冉星双手抵在两人中间，不让邱遂辰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关，幽怨的语气：“如实招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在做这些事？”边说手指边在邱遂辰腹肌上画圈圈。 不老实的动作惹得邱遂辰一阵痒意，邱遂辰把造次的小白手按住，再牵起来。 最近他们都喜欢上两人十指相扣的紧密感，毫无保留的皮肤相触。 邱遂辰还喜欢去摸冉星无名指上的婚戒，冉星不用上班，婚戒从戴上那一天开始就没摘下来过。 戒指是邱遂辰找金店老师傅定制的，考虑到两人平时作风低调，定做的婚戒也往这个风格上偏。 定的是款简单的连枝交缠线纹银戒，戒指内侧刻着对方名字缩写。 这是他们婚姻的标志物。 冉星坐在高脚椅上，用膝盖碰了下邱遂辰的腰，然后就被邱遂辰按住乱撞的膝盖。 双腿被邱遂辰分开，然后很自然地站在其间，就着这个站姿，邱遂辰回应冉星的问题，承认自己的偷看‘罪行’：“三月份就开始关注了。” 冉星歪头一想，居然是他们再见面的那个时候。 “这么久都忍着不和我说？”冉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双脚用力夹紧邱遂辰的腰，“是存着看我笑话吗？” “你表现得很好，”邱遂辰任冉星对他的腰出脚力，没有要看笑话，他是发自内心的赞美：“视频画风和后期剪辑都很不错。” 冉星首页里有的视频甚至比专业做直播的质量还要好。 表扬冉星照单全收，但还要问：“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在做这些的？” 这点很重要。 明明保密措施做得很好了。 冉星从没告诉任何人自己业余时间在做美食直播。 其一是他作为人民教师，让学生家长知道他这点破事，后续牵扯出的麻烦非常多；二则，他脸皮薄，直播不露脸已经是极限了，再让身边认识的知道这些事，他更…… “是被同城推送了吗？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哦你肯定认得出来。”冉星停住喋喋不休的问题，低头看右手上的胎记。 这世上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邱遂辰摸了下那块胎记，不可否认，这地方是他认出冉星的开端。 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他将春日里某天发生的故事告诉冉星，还毫不客气，把冷玲玲也给卖了。 时已盛夏，再过两月便是秋日。 重逢后的日子像上了发条，脚步飞快。 冉星听邱遂辰讲完，捂脸，完全想不出一脸酷酷模样的冷玲玲会对他的视频发“宝宝”弹幕。 邱遂辰提到这事时还沉下脸，强调：“以后宝宝这个称呼只能我来叫。” 冉星不邱遂辰的霸道，“瞒我这么久，”他把邱遂辰推开，从高脚椅上跳下来，下达命令：“罚你今晚盖小被子睡觉。” 自第一次弄到大床被后，两人都加以小心，大床被现在是他们的“金疙瘩”。 冉星的惩罚对邱遂辰来说实在太重。 邱遂辰要耍赖，冉星：“哥哥，我在这个家没有话语权了吗？” 邱遂辰：“……” *** 冷玲玲原本用意只是想下班后找邱老师谈谈心，聊聊医学生涯，还特地买了个蛋糕，想让邱老师带回去给冉老师吃，仅此而已。 冷玲玲没奢望过能有跟邱老师回家的一天，不对，话不能这样说，冷玲玲在心里纠正措辞，是：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个狗屎运上邱老师家拜访冉老师。 嗯。 让冷玲玲来家里吃晚饭的意思是冉星提的，女孩家家独生在外，工作压力大，别看人平时表面沉着冷静，孩子们的心思都是需要呵护的。 何况这女娃娃还是自己粉丝。 冉星这顿晚饭是必须请的。 晚饭除了叫的一些大菜外，冉星又准备了朗姆咖啡冰粉和几样之前直播做过的小甜品。 家里火红喜庆的装饰一样没拆。 冷玲玲提着蛋糕进屋时被这一屋的红红火火惊艳到。 连冉星给客人备的拖鞋也是红彤彤的。 冷玲玲面上平静，内心哇塞哇塞阵阵响，要不是为了保持住形象，她已经拿手机致电纪师兄，要他猜猜邱老师日常是怎么宠人样。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邱遂辰把冷玲玲提的蛋糕先放进冰箱，再去帮冉星布置碗筷，邀请冷玲玲入座。 冷玲玲连声说谢谢。 家里第一次招待属于邱遂辰也属于冉星的客人。 冉星还特地收拾了餐桌，往餐桌上摆了一束郁金香。 冷玲玲生活里偶尔也会来点小有情调的东西，她对冉星的郁金香感兴趣，夏天的郁金香花期短，冉星能把花养得那么好，冷玲玲申请给花拍个照。 冉星让她随便来。 花束边还有甜品和冰粉，冷玲玲开口就夸：“我之前看视频的时候就很想吃这些，没想到有生之年真能吃上。” 话出口，音一落。 邱遂辰和冉星，直直看冷玲玲。 冷玲玲：“……” 放下手机。 好嘛，又一个掉马的。 邱遂辰垂眼不出声，冉星笑看冷玲玲。 冷玲玲：“嘿。” 多余的话不用多说。 和带教老师谈心之餐瞬间变成主播与粉丝的愉快晚餐。 冉星让冷玲玲不用拘谨，该吃吃该喝喝，还有什么烦恼想说就说。 烦恼冷玲玲先不说，她先满足八卦：“邱老师和冉老师是青梅竹马吗？”反正绝对不是因为她推了个直播链接邱老师就去搞网恋。 夫夫俩异口异声。 冉星：“是啊。” 邱遂辰：“网恋认识的。” 冉星：“……” 冷玲玲：“……” 没一个说真话。 邱遂辰微微侧眸，看了冉星一眼，冉星轻轻一笑，对冷玲玲说：“以前认识，后来他在我直播里给我打钱，追着我要和我网恋。” 冷玲玲不走心地笑了两声，信他们个鬼。 老师们是不愿意把所有的私生活展示到学生面前，冷玲玲明白，八卦到此。 冉星让冷玲玲吃菜，别光顾着说话。 冷玲玲边动筷，边把这几天遇到的无奈说出来。 这件事起因很简单，是急诊科里常遇见的画面：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家被120送进急诊科，老人一个人在a市生活，儿女全在外省打工，赶回来要一段时间。 老人身边没有其他亲人，中午没饭吃，冷玲玲就烂好心，借一位老师的餐卡多刷了份午餐给老人家吃。 矛盾从这里开始。 冷玲玲提起这事气又上来：“也不是白拿那位老师的卡，我后来补钱了。”老人家是冷玲玲组上收的病人。出于人道主义，冷玲玲看不下去，给了一盒午饭，还没收老人的钱。 邱遂辰皱眉，先问事情的前提：“这个病人是什么情况？可以进食？” 冉星不是专业人士，先不做评论。 冷玲玲：“走路上突发低血糖摔骨折，家属没到，没办法转科治疗，就压抢救室床上。” 不是不能吃东西的病。 冉星回头看邱遂辰。 邱遂辰眉头没松开：“借卡的时候有和老师说过吗？” 这个，冷玲玲面露尴尬：“买饭的大叔在催，那个老师本来是没上班的，我就先拿来用了，打算过后再转钱给她，可是我不知道她那天在科教楼开会，中午要用卡吃饭……” 冉星插一句：“为什么想到的是用职工餐帮助老人家呢？” 冷玲玲叹气，这个问题她后来也在反思，为什么不自己定个外卖，非要惹这个事，可反思完，她还是说：“太忙了，实在没空摸手机订餐拿餐。” 抢救室是忙和乱结合的生死交界地，冷玲玲平时干活已经很利索，但到抢救室，也要很费劲才能跟上大家的步伐节奏。 邱遂辰给冉星解释：“每个科室会有专门买餐的大叔负责从食堂给我们带回员工餐，不需要我们专门去订餐取餐，餐卡一天只有一次优惠力度。”这对忙碌的科室来说是便利的事。 冷玲玲就是搭了这个便利，给老人家免费送了一份午餐。 可被借卡的老师不是自己的带教。 这世界很大，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有很多。 并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 被借卡的老师无法与老人家产生共鸣，就无法站在冷玲玲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冷玲玲先斩后奏，拿了人家的卡，又不知道这位本来没上班的老师会临时加班开会。 更不知道那位被借卡的老师会背后蛐蛐冷玲玲。 从冷玲玲的为人处世、做事风格到学术问题。 总归一句：“脑子里没什么料还有时间可怜别人。” 冉星有点坐不住。 马上被邱遂辰按住。 邱遂辰正色，问道：“老人家还在急诊吗？” 冷玲玲：“家属来后就转骨科了。” “明天把他的名字和病案号发给我。” “老师，你要干嘛？”冷玲玲条件反射：“一餐就三块钱，不用他还我的。” 邱遂辰斜看冷玲玲一眼。 冉星噗呲笑，招呼她：“吃饭，吃饭，不聊了。” 冷玲玲住嘴。 等把冷玲玲送走后，冉星缠住邱遂辰：“你要和人家老师干架吗？” 邱遂辰回：“法治社会。”何况那老师也是他同事。 很多事没必要亲自下场去撕。 换个角度去处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冉星起初不太明白。 直到几日后，冷玲玲私发了一条本市新闻链接给冉星，附带一串感谢语，冉星才明白邱遂辰那句“换一个角度”去解决问题是什么意思。 邱遂辰后来去找了那位被帮助的老人家，并同家属聊过那顿饭的事情，正巧那家人也想感谢冷冷冷，双方想法一拍即合，邱遂辰联系了在本地新闻社报工作的高中同学，让冷玲玲小火了一把。 *** 冉星被这番操作闪到眼了。 当晚等邱遂辰回家，冉星好奇到不行，问邱遂辰：“你还有社报的朋友？” 彼时近深夜。 夏天的夜空万里无云。 两人洗过澡，邱遂辰看完文献做完作业，抱着冉星躺进大床被。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 邱遂辰用下巴去蹭冉星脖颈处的肉：“是那个以前和我一起去你家庄园买桃子的朋友。” 冉星最近刚换了排扣睡衣，洗干净还在露台晒过太阳，布料带着阳光的皂角香。 冉星纠邱遂辰的措辞：“是咱们家庄园。” 邱遂辰手不老实，“那退我两块钱。”嘴上说钱，手上在解冉星胸前的纽扣。 他们最近做的次数频繁，一个动作对方就知道用什么动作回应。 冉星稍抬了下肩膀让邱遂辰顺利把睡衣从他身上剥离。 不是套头款的就是好脱。 邱遂辰将两片布料从中间向两边拨开，冉星那白晃晃的胸膛在被子底下露出来。 衣服都脱了两人闲聊的话题还没停，邱遂辰评价起来：“这个学生的学习态度和领悟能力我挺欣赏的，而且她老板和我导师有点关系。” 硬要说邱遂辰和冷玲玲也算师出同门。 师兄妹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真好，”冉星用光溜溜的手环住邱遂辰胳膊，翻身压到邱遂辰身上，他感叹：“我年轻的时候要是也有这么个负责任的带教老师就好了。” 邱遂辰把被子掀开：“说说？” 被子掀开后带起一阵风，露上身的冉星抖了一下，整个人全往邱遂辰怀里缩，音调跟着颤：“说出来怕你心疼我。” 邱遂辰三五除二把冉星裤子也扒了，“那就不说了，我心疼。” 停止和他俩无关的话题。 两人头凑一块，浅浅接了个吻。 上回买的一箱套用完了。 邱遂辰本只想在外面蹭就好，但冉星因那声“心疼”来了劲，缠着邱遂辰不放，对着邱遂辰耳朵哈气，要他直接进来，说出口的内容冉星自己都觉得燥得慌：“你等等弄外面就好。” 邱遂辰讶然：“这么信任我？” 冉星用鼻音嗯哼一声。 邱遂辰故意顶了下冉星手掌心，下面在故意嘴上也要故意问：“我要是忍不住呢？” 冉星眼睛和脸蛋都是红的，像熟透的樱桃，说话都带着樱桃的甜味：“那也可以……” 邱遂辰半眯眼：“嗯？” 冉星很轻地：“弄在里面。” 说罢，只觉腰间被大掌狠狠掐了一下。 然后他们第一次亲密无间的相爱。 一共来了三次，最后邱遂辰只弄得冉星肚皮和腰腿部湿漉漉，没敢往其他地方整，怕冉星事后不舒服。 换完床单冉星困得倒头就睡。 邱遂辰把屋里灯关掉，等冉星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出房门。 邱遂辰不抽烟，但会喝酒。 倒了杯上回没喝完的红酒，外头开的是中岛台上的氛围灯。 邱遂辰坐在灯下，晃着高脚杯，眉眼深深。 在想这几天的事。 他一直都很心疼冉星的过往，也一直在做弥补和呵护，在用力守护住如今逐渐开朗起来的冉星。 冷玲玲有一点让邱遂辰欣赏的地方是：虽然表情清清冷冷，但她有良心，是个有血有肉的、真正的正常人。 医院临床上，每个科室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能说的与药代之间的“勾当”。 邱遂辰临床干多了，对人对事有事也会麻木不仁。 甚至无意识里被周围环境同化，融为和他们一样的“不仁不义”。 而冷玲玲他们这些年轻血液不一样，他们拎得清事、有同情心、能设身处地为病人着想，不是一个只懂得机械化开药看病的医生。 邱遂辰在枯燥的工作生活中偶尔会从冷玲玲这批学生身上回忆起冉星。 记忆里的冉星开朗又善良，热情又温柔，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和追求。 今日邱遂辰会出手帮冷玲玲，归根结底，是想用这种方法保住这批学生的纯真天性。 至于从前没能保护好的冉星，邱遂辰回不到过去守护，但他在尽力为冉星做更多的事。 其中有件让邱遂辰耿耿于怀好几天的事。 平时在冉星身边没办法操作，今晚有时间，邱遂辰打开冷玲玲教他的“给主播打赏”步骤，借着氛围灯，红酒配手机，倒腾一番。 原意是想给冉星一个大惊喜。 次日冉星看到直播后台提示，大惊喜变成了大惊吓。 他是顾不得邱遂辰大早上的点在科室交班还是在查房，噼里啪啦短信轰炸： “邱遂辰你烧钱吗？” “昨天晚上爽到你了脑子还没清醒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明明可以直接把钱打给我，为什么还要给直播平台交手续费！” “学长！糊涂啊！” “难道是因为我没上交工资卡，哥哥不知道我的银/行卡号无法转账吗？” “小黄豆大哭.jpg” “今晚回家会路过水果店吗？” “记得买一颗榴莲回来。” “微笑.jpg.” 办公室里，在科室给学生做导读的邱医生，没静音的手机噔噔噔。 邱遂辰这个烧钱的大少爷，一晚上把“一颗小星星”直播号刷上app富豪榜top1. 第33章 刮胡刀 学生们被这一阵阵提示音吸引注意力, 又没人敢吭声，邱遂辰也耐着性子讲完课才看手机。 买榴莲是不可能买的。 下班回到家面对冉星问的：“哥哥没买榴莲是因为没钱了吗？” 邱遂辰装起可怜：“是啊，以后要靠你养了。” 冉星可不吃邱遂辰这套撒娇, 在钱这种敏感事上比其他事较真, 即便邱遂辰有钱, 也不能这样乱来, 他先问邱遂辰：“平台有联系你吗？” 冉星今早有收到平台私信询问榜一大哥和钱的来路, 冉星没着急回官方, 忍到邱遂辰下班才来问。 邱遂辰老实说：“有, 问我是不是偷刷大人卡充的钱。”他当然是否定掉了。 冉星立马：“那可以退钱吗？” 邱遂辰含糊应了一声。 冉星要追问。 邱遂辰没买榴莲，但买了其他水果, 他将水果倒水槽里清, 挑了一颗色泽鲜艳、果肉饱满的葡萄粒塞冉星嘴里, 堵住冉星的问题。 口感冰冰凉凉，冉星咬掉果肉还蹭下邱遂辰指尖。 冉星笑得狡黠，又有点小怂, 就敢蹭那么一下，蹭完要跑。 邱遂辰哪里肯轻易放他跑。 邱遂辰指尖按在冉星嘴角, 深邃的眼眸盯着冉星把这一口葡萄咀嚼吞掉，再挑眉, 无声在问冉星好了吗。 冉星眨眨眼。 下一秒，邱遂辰指尖划开冉星的唇，在冉星没反应过来是，手指探了进去。 冉星唔了一声，猛地后退。 邱遂辰沾湿的那根指头从冉星口中掉落。 冉星唰红了脸，瞪邱遂辰，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可以这！ 邱遂辰眉眼含笑, 在冉星要羞爆炸前，乖乖说：“洗过手，干净的。” 冉星口腔里还有被捣过的触感，他提起音量：“是洗手的问题吗？”说着还看窗外，“青天白日。” 邱遂辰可不管，继续清洗水果，换个角度问问题：“那晚上可以吗？” 冉星比了个休想的拒绝手势。 刚钱的还没翻篇，冉星又追回原话题：“那些钱可以退一些回来吗？” 邱遂辰将哗啦啦的水龙头关掉，把洗干净的水果掂掉水渍，再将水果摆进精致的果盘里，端到中岛台上。 夏日的夜晚来得迟。 还不需要开灯，室内光线依旧明亮。 邱遂辰招呼冉星过来吃水果。 冉星又过去捡了颗葡萄。 对于冉星说退钱的这个问题，邱遂辰考虑的内容更多，更复杂，不单单是退钱这么简单：“如果我把钱撤回来，你的排行就会往下掉，还会因此排名大起大落，引起网络非议，更甚至会因为这件事让‘一颗小星星’的账号无法继续在平台做下去。” 冉星又捏了一颗葡萄在手里转。 邱遂辰的话在。 “一颗小星星”账号在榜首不到24小时，粉丝和热度就翻了十几倍。 冉星现在点开后台都怕手机被铺天盖地的消息整卡。 “冉星，”邱遂辰往冉星身边靠，他说：“我乐意给你花钱。” 冉星将葡萄吃掉，静了几秒，才很轻地嗯了一声，他能懂邱遂辰的心思。 邱遂辰想让冉星少点负担，不要总把事想得太复杂：“如果我们从六年前就开始交往，那到现在，也差不多花了这些钱。”或者还会有更多。 冉星眼眸一弯，“如果以前就在一起……”那会不会他们不能交往到现在？ 邱遂辰读出冉星的后话，“冉小星，”邱遂辰用力扣住冉星肩膀，沉下脸，下重话：“你敢说下一句话试试？” 冉星嘿了声，闭嘴。 也只是个假设，冉星才不舍得和邱遂辰分开。 邱遂辰脸还臭着，冉星哎呀声，“哥哥努力给我花钱，”没挣开邱遂辰揽他肩膀的手，顺势还往邱遂辰怀里钻：“我也要努力给哥哥赚钱花。” 邱遂辰哼笑一声。 *** 直播这件事被邱遂辰轻飘飘翻了篇。 冉星顺其自然，收下邱遂辰给的大惊喜，在top1的位置坐下来。 不过直播软件冉星近期是不会上了。 榜首的影响力冉星要多缓几天。 赶巧邱遂辰接了个外出医疗保险任务，外出地在a市金山露营中心，依山傍水，团建和度假胜地。 邱遂辰有心想带冉星出门放松。 冉星先问清楚医疗保障活动会不会有其他医护人员一起去，邱遂辰说没有，一百多人的企业新员工破冰活动，只需要一位医务人员随行。 冉星才答应和邱遂辰一道去金山。 官宣后两个各自都有收到身边亲朋好友的问候，邀约的饭局一顿又一顿。 但他们一顿一顿的通通都拒绝掉了。 邱遂辰是因为忙，没时间。 冉星单纯就是懒得动，夏天热，不想出门，也没什么精力面对朋友们的盘点追问。 光柳思云几个八卦的同事就让冉星头疼。 不过这么多人的关心里，独独少了苏英里，连苏英美都发来一长串祝福语。 苏英里就好像从冉星朋友圈里蒸发消失。 这样也好。 冉星没去追问，苏英里不出现冉星也算松了一口气。 去金山那日是周日。 邱遂辰算外出加班，冉星算邱遂辰的小跟班。 这类保障活动邱遂辰以前也参加过几次，轻车熟路，当天一早开车从家里出发到目的地和合作团队汇合。 冉星不用带脑子，跟着邱遂辰走就行。 后勤保障活动冉星多少了解过，以前学校组织春游秋游，亦或者军训、运动会等大型活动，校医就是他们的医疗后勤保障。 对于这种没有校医的企业新员工破冰活动，只能临时从医院聘请工作人员来合作。 牵头活动的策划公司也派了几个工作人员过来帮忙，和出租场地的工作人员一起在企业新员工们到来前搭好设施和器材。 他们给医疗保障安排在了角落，角落里摆上桌椅板凳和医疗箱。 有点简陋但也算合。 其中一位女策划员看到邱遂辰还带了个人来，先是疑惑：“我们这次签的是两位医生吗？” 一位医生和两位的价钱是不同的。 邱遂辰把冉星拉到身边，解释：“我助手，跟我来学习的。” 女策划员：“在咱计划人员名单里吗？” 冉星听出话里的意思，在邱遂辰开口前说：“我免费的，不要钱。” 邱遂辰笑了笑。 “哦哦哦，”女策划员明白过来，“那今天有什么问题再和我联系哈。” 邱遂辰说行。 等女策划员走后，邱遂辰把车里的小风扇拿出来给冉星，上山前邱遂辰嘱咐过，山上蚊虫多，夏天没风的时候还更晒。 冉星特地套了冰袖和鸭舌帽，拿着小风扇围着邱遂辰转。 邱遂辰要先清点医疗箱里的药品和工具，冉星伸脖子观望了几下，箱子里都是些家庭常备的消暑药、胃药等，没什么好看，冉星小声问邱遂辰：“我附近看看？” 这儿冉星是第一次来，刚车顺山路盘旋上来时冉星就对成峦叠翠的自然风景格外感兴趣。 邱遂辰没有绑住冉星的由，只是交代他：“不要走太远。” 冉星说好。 实际也没能走出太远，冉星刚拍了几张山景图，就看到有两辆大巴车载着今天破冰活动的新员工们过来了。 一百多个人穿着统一的白色运动服下车。 冉星踱步回邱遂辰身边，看着眼前这番阵仗，冉星觉得新鲜又神奇，尤其看下来的新成员们举着各自部门的招牌在那队形。 冉星噗呲一笑：“好像我们大课间。” 果然世界是个巨大的轮回吗，上学这样上班还要这样来。 邱遂辰合上医疗箱，让冉星别笑太早，他让冉星往三点钟方向看过去：“还有个人。” 冉星视线远眺。 这次破冰活动除了策划员、新员工、医务人员，还有指挥这项破冰活动的教练员。 教练员穿着墨绿色的运动服，手里举着话筒，在台上整队。 冉星眼皮一跳。 这教练员，是宋书远。 冉星转头，和邱遂辰对视，发出一条无声的：“……” a市怎会这么小？ 宋书远起先没注意到他俩，在台上十分起劲地带头跳热身操，后在给新成员们分队形的时候，一个不经意抬头，宋书远与小两口视线隔空相触。 宋教练员：“……” 面面相觑。 活动还要继续。 冉星明显感觉宋书远看到他们后，在台上的肢体活动僵硬了不少。 邱遂辰冷笑了声。 冉星不想看了，把邱遂辰拉回犄角旮旯的医疗小角落，策划员为他们多加了一把椅子，冉星把小风扇摆在桌上，呼啦啦地对着两人吹。 只要成员们没有不舒服，医疗保障就是坐着发呆赚钱。 冉星远远看场外手拉手转圈圈的新成员们，问邱遂辰：“你们刚入职的时候有这样吗？” 邱遂辰回忆，“有一天的岗前培训。”顿了下，还有后话：“和考试。” 冉星：“……哦。”就知道是这样。 邱遂辰反问冉星：“你呢？” 冉星半斤八两：“有一周的岗前培训，”笑了邱遂辰一下，“但不用考试。” 邱遂辰给了个没走心的夸赞：“冉老师考试肯定很厉害。” “至少不用出来晒太阳跳舞。”冉星对前方烈日下围圈圈活动的新成员们表示同情，又庆幸自己以前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活动。 邱遂辰说眼前那些新成员们：“带薪跳舞。” 冉星摇头：“那我也不跳。” 邱遂辰在冉星身上看一圈，“小星会跳吗？” 目光赤/裸/裸。 冉星伸手去遮邱遂辰的眼睛。 邱遂辰脸上荡开笑容。 头顶骄阳在左踢腿右转圈的宋书远热得浑身冒汗，偷空眯眼往某个角落看。 不看还好，一看就是自己给自己找堵。 这两情侣，有必要大白天拉拉扯扯吗！ *** 场地就这么大，三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没必要刻意地回避。 中午是在山上一户农家乐里吃的饭。 宋书远主动端着餐盘来和冉星他们拼桌。 大圆桌上还有其他工作人员。 这是一场几家团队拼凑一块的户外活动，彼此不太认识，都是各自吃完饭就端盘子走人的状态。 只有他们仨在餐桌上多留了几分钟。 宋书远在旁边闲杂人等全离桌后，才当着邱遂辰的面和冉星说：“其实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我条件不错，也是挺挑的。” 邱遂辰放下筷子，冷眼扫过来。 冉星张了张嘴，这么自大的话他都不好接。 宋书远说完还叹口气：“要不是因为你外婆她老人家说，如果和你相亲成功了，她会把名下几处庄园过给我们宋家。” 冉星也放下筷子。 农家乐里背景声嘈杂，人来人往。 冉星皱起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事实是冉星没听错，宋书远那欠扁的话还在继续说：“老人家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婚后保护好你，后续还会给我们宋家送厚礼，”宋书远问他俩：“你们也是相亲认识的吗？” 本来不想搭的两人异口同声：“我们青梅竹马。” 邱遂辰侧眸看冉星一眼。 冉星悄然一笑。 “那不错啊，”宋书远端着吃空的碗筷站起来，“知根知底的。” 旁边的空位又有工作人员坐下来吃饭，宋书远多看了他们两眼，见没人搭他，便不再多说什么，端着空盘离开。 冉星和邱遂辰没多久也离开农家乐。 下午还有半天的活动。 冉星安安静静陪邱遂辰完成任务。 下午比早上那会要忙一些，接二连三地有头晕、肚子痛的成员来医疗角落休息。 冉星看有小女生晒得脸蛋刺红刺红，看着揪心，冉星把自己的小风扇分给小姑娘吹。 小姑娘感动不已：“谢谢医生。” 冉星嗯呐嗯呐：“还有其他不舒服要说出来。” 小姑娘说好。 旁边在拆藿香正气水的邱遂辰得空瞧了瞧有模有样的冉星。 当晚回到家照镜子，镜子里有两晒黑的帅哥。 冉星绘声绘色和邱遂辰说起今天被叫了好几下“医生”，体验感新奇。 邱遂辰要冉星先去洗澡。 冉星抱着邱遂辰胳膊，故意着：“哥哥不一起洗吗？” 邱遂辰睨了冉星一眼，嗤笑：“哥哥陪你洗，送哥哥庄园吗？” 冉星：“……”啧啧。 不敢太浪，冉星溜了。 邱遂辰把阳台晒干的衣服收进屋叠好，又去找了些身体乳出来，然后才拿着新买的剃须刀打开冉星洗澡不落锁的浴室门。 平时冉星都是淋浴，放一次浴缸水要花的时间更长更复杂，冉星嫌麻烦。 邱遂辰不打招呼进来时，冉星还在喷头下搓身子，被太阳闷过，白嫩的皮肤渡了层黑影。 邱遂辰秉着不浪费水的想法脱掉衣服和冉星挤一喷头下抢水。 这样的事邱遂辰平时没少干。 冉星嘴上一边抱怨邱遂辰的霸道，一边往邱遂辰身上靠。 邱遂辰眉梢带笑：“你不锁门我以为你在邀请我。” 冉星戳戳邱遂辰胸膛，然后就被邱遂辰抱起来，三两步搁到洗漱台上。 冉星身上都是水，淋浴喷头也没关，他踢了邱遂辰一脚：“不要浪费水。” 邱遂辰暂时放开冉星，回身去把喷头水关了，再回来时手里还多了样东西。 冉星看那是剃须刀。 邱遂辰朝冉星抬起下巴，让冉星看：“早上胡子没刮干净。” 冉星借浴室的暖光看，还真是。 邱遂辰为了让冉星看更清，往前凑时身下也进了冉星身体里。 没什么前戏，冉星咬得紧，闷哼了一声。邱遂辰把剃须刀交给冉星：“帮我刮胡子吗？小星星。” 冉小星，双眼迷离，眼前带起暖雾，没听清：“嗯啊？” 邱遂辰就着这个姿势，自己给自己打了圈剃须泡沫，动作间带起的颤动让冉星受了一阵，冉星鼻尖出了层汗，还要被迫帮忙刮胡子。 邱遂辰坏得很，不让用电动剃须刀，非要冉星捏着手工刀片一下下刮。 冉星手软脚软，刮的时候邱遂辰停下耸动，刮好一下又开始动。 冉星深怕刮伤邱遂辰，精神紧绷，那里也在紧。 反复几次，冉星受不住，丢开剃须刀，整个人趴在邱遂辰身上，浑身在抖，还有控制不住的哭腔。 邱遂辰被挤爽了，也不顾还有一边没刮下来的泡沫，弯腰和冉星额头对额头，用气音在诱冉星：“到了？” 冉星喉咙里发出一阵唔咽。 最后邱遂辰的胡子还是自己用电动剃须刀刮好的。 *** 冉星睡到日晒三竿。 和往常一样，起床后邱遂辰已经在上班了。 冉星吃掉不算早餐的早餐，再下楼溜达一圈。 这几日在小区附近熟悉环境时，冉星发现了一家鲜花店，花卉种类多且花品新鲜。 上次那束郁金香就是在这家店里买的。 昨天两人从浴室出来后又闹到餐桌上，冉星没控制住手上幅度，失手把桌上快枯萎的郁金香打翻。 好在花瓶只是倾倒没有碎。 冉星今天准备再去花店买新花。 夏天的花不比春天多样，来来回回也就那几样。 冉星这次准备选睡莲。 店里进的睡莲有粉色白色和深紫色，冉星犹豫要选哪种颜色。 身后突然插了句熟悉的声音进来，打断冉星思绪：“诶，星星？” 冉星把刚拿手里的粉色睡莲放下来。 没回头，但已经从声音里辨认出是苏英里。 苏英里又喊了一声。 冉星才幽幽转身。 身后许久不见的苏英里穿着一件白衬衫，笑容甜美：“真是星星啊，你怎么在这里？” 冉星扯了下嘴角。 啧。 该来的还是来了，到茶艺表演的时间了。 第34章 出淤泥而不染 花店不是叙旧的地方。 苏英里想请冉星喝一杯咖啡, 冉星没拒绝，顺嘴有意无意旧事重提：“上次我请你吃印度菜，这次你请我喝咖啡, 可以啊。” 苏英里表情停了一秒, 很快找回微笑：“抱歉哈, 上次走得匆忙, 应该我去结账的。” 冉星给了个很淡的笑, 没继续这个印度菜话题。 花店老板刚好在摆货, 往睡莲这边又放了一款新色系, 冉星便拿了一把新花，是橙粉色的羞涩新娘鲜切花, 付完款才带苏英里去咖啡厅。 小区附近也就一家咖啡厅。 这家咖啡厅冉星来过两次, 店里卖的咖啡味道中规中矩, 暑假人还挺多，他们到时就剩一楼的一张小圆桌。 冉星不客气点了两杯美式，问苏英里：“你吃甜品吗？” 苏英里摇头：“不了, 我最近在排练新话剧，要保持身材。” 咖啡厅有两面大玻璃墙。 室外明亮又带着热度的阳光洒进室内, 咖啡厅以原木色装修为主，光线混在原木色里, 交相辉映。 气氛宁静。 冉星心平气和地哦了一声，给自己下了一香草柠檬蛋糕，说：“那我自己吃。” 苏英里开始没说什么，冉星点好后苏英里付款结算，等一块不大不小蛋糕上来时，苏英里作惊讶态：“这么大？星星你不控糖吗？经常这样吃身材会走样。” 店里的咖啡味道不怎样，小蛋糕口味却不错。 冉星舀了一小口, 香草混着青柠的清新在口腔中蔓延开，“我都结婚了，”他抬眸，眼神平静如水：“没有身材焦虑。”至于昨晚邱遂辰说他太瘦抱起来硌手这种事就没必要跟外人提了。 冉星轻描淡写地将结婚的事拿出来说。 苏英里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下意识攥紧拳头，又松开，说道：“也是。” 冉星慢吞吞品尝小蛋糕，吃两口再配一口咖啡，甜苦相交。 咖啡厅里播放着不知名的爵士乐，节奏悠扬。 看冉星没有要聊天的意思，苏英里找话题，“挺惊讶的，你们居然结婚了。” 冉星掀眼。 苏英里面前的咖啡纹丝未动。 很明显，这人不是来喝咖啡，是来搅和人情绪的。 苏英里很喜欢旧事重提，抓重点的来提：“我记得他还委婉拒绝你的邀约，下你面子啊，后来去其他地方读书也没和咱们这些人联系，哎，你们现在突然结婚，我真的好惊讶。” 冉星目光深了几分。 当年邱遂辰匆匆一句“等我学完医就回你消息”，冉星误解那么深，除了自己七想八想的胡乱猜忌，还有个原因，是苏英里在旁边替他做的翻译。 当年苏英里说：“一个毕业考试能忙成什么样？成年人之间没有明确的答应，就是在变相拒绝。” 那时冉星正处在冉家内部财政纠纷的敏感时段，情绪不高。 当一个人处于低谷期，任何一颗尘埃都能将其摧毁。 身边没有个做正确引导的真朋友。 冉星就这样一步步被带偏。 时隔今日。 冉星拔高了视野角度，俯瞰苏英里拙劣的演技。 “没什么惊讶的呀，”冉星很轻地笑了一声，露出对这些事毫不在意地淡然模样，“学长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我不答应结婚他都吃不下饭。” 他说罢，招手又让工作人员上份同款蛋糕，打包带走，在苏英里没反应过来时，又补充笑说：“学长也喜欢吃小蛋糕，我打包一份回家，你不介意吧？” 打包蛋糕的钱是加进刚才那份订单里的。 苏英里抿了下唇。 工作人员很快将冉星点的蛋糕打包送上来，冉星抬手去接，说了声谢。 冉星的婚戒刚好伸进阳光里，反射出来的亮光晃得苏英里睁不开眼。 *** 邱遂辰收到冉星两条莫名其妙视频的时候正在吃午饭。 值班室的大圆桌前零星坐着几个一起进餐的同事、学生。 邱遂辰将声音调到最小，依次点开两份视频。 视频里只露出冉星的手和上半身，拍摄角度和平时直播类似。 邱遂辰不懂花，但看案板上的花朵款型，大概能猜出是睡莲。 视频里的睡莲花瓣是温柔粉中带橙的颜色。 冉星在剁多余的莲梗，而后手打睡莲。 邱遂把听筒放到耳边，听清视频的背景音乐。 冉星是原视频直出，没有任何修饰的背景音乐。 抽打动作和声音快准狠。 邱遂辰：“……” 除了这两条视频，冉星没有其他文字要说。 邱遂辰阅读解能力不太行，把视频转发给刚高考完脑袋还挺好用的邱奕宇。 哥哥们的恋爱军师邱奕宇秒懂：“哥你做什么对不起冉哥的事？” 邱遂辰百分百肯定自己没有啊！ 不对。 难不成是昨晚玩太凶，被冉星记小本本上了？ 顾乔就坐在邱遂辰右手边，注意到邱老师半天不动快餐，一门心思在手机上，不断播放同一条无声视频。 顾乔凑过来，打断邱遂辰的胡思乱想：“老师，下午门诊我要跟吗？” 邱遂辰收起思绪，把手机扣到桌面上，“跟。” 转头看眼顾乔，邱遂辰想了想，把冉星刚才的视频放出来给顾乔看，然后用平时提问学术问题一样的语气，问顾乔：“能从中读出什么有用信息吗？” 顾乔被视频里冉星那一番粗鲁动作吓了一跳，十分违心道：“睡莲好啊，出淤泥而不染，这是代表纯洁爱情的花朵。” 邱遂辰眉头轻拧。 这说法很熟悉，像从前忽悠他买百合的老板娘。 旁边另一个同事听到他们的对话，没搞清前因后果就跟着插嘴：“你们要买花吗？我有个认识的朋友在开花店，报我名字打九折，我把她家花店推给你？” 顾乔往旁边撤离。 邱遂辰婉拒了。 打九折另说，他现在只知道不哄哄冉星他很可能回家就要被打骨折。 撤一旁去的顾乔嘴上不说实话，内心清楚地很，转头私下给冉星发一串［大拇指］和［莲花］表情。 彼时冉星在家正无聊，不想看书也不想刷领导新布置的教学视频。 顾乔的消息来得正正好。 顾乔悄悄地：“我看到视频啦。” 冉星买回来的睡莲刚放进花瓶不久，邱遂辰说“花很好看”的消息冉星没回复。 想象下邱遂辰拿着视频到处问人的可爱举动，冉星好奇问顾乔：“你今天上班？” 顾乔：“下午和邱老师出门诊。” 冉星疑声：“他不是一个小主治？” “普通门诊啦，”顾乔被冉星惹笑，“这形容，大哥会心碎的。” 冉星啊了声。 冉星不是医学生，对他们那行的学习和聘任了解不多，只初略知道个大概。 邱遂辰22岁本科毕业，26岁博士毕业后没继续读博后，规培期间跟了个大项目被人民医院破格录取，如今快三十的年纪，还只是个主治医生。 不过是有资格坐门诊了。 冉星：“［莲花］。” 顾乔：“[莲花]，”末了还要当劝架员，“哥，婚后夫夫俩有磨合会吵架是自然现象，但日子还要往下过，床头打架床尾和，哥你打邱老师一顿消气后还是要和邱老师生活快乐幸福啊。” 新弟弟这么安慰，本来就没想过要吵架的冉星一阵欣慰，甚至都想要不吵一架来看看。 傍晚的时候，冉星看到苏英里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九宫格里八张花图加一张自拍照。 苏英里同冉星喝完咖啡后就走了，分道扬镳时冉星没问苏英里为什么会来这附近，也没问苏英里要回哪里去。 成年人之间无声的分别，各自心里都明白，他们没有下次再见的时候了。 苏英里到住处后让小贵去花店买了一捧睡莲，交代买的款型一定要是冉星最初在店里看到的紫色银河系，还和小贵强调要选已经开了的鲜切花。 把花买回来摆拍，修饰好发往各大社交平台。 文案配字统一是：出淤泥而不染。［莲花］ 小贵等苏英里拍完照后才默默再把花收掉，摸透苏英里性子，小贵没去触霉头，诸如“哥你不是去医院找老同学恭喜人家新婚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这类话小贵只字不提。 很明显苏英里在外头碰鼻子了憋着一股气回来的。 苏英里那边什么情况冉星没必要知道，他没点开苏英里发的任何一张照片，只是拿手机去露台，给各类盆栽花卉都来一张特写照，拍完一股脑发给邱遂辰。 收到消息的邱遂辰又懵了，这是在为难他科生。 紧赶慢赶赶回家，路过花店一口气把其他颜色的睡莲都买了。 再按照军师的指导，到家后第一句话一定要说：“小星，不解气的话这里还有很多花，一次性打个够。” 上一秒还在思考要不要丢花的冉星转头又看邱遂辰带回来一大捧，气笑：“故意来给我添堵的吗？” 邱遂辰：“……” 冉星问邱遂辰懂不懂那视频是给睡莲醒花的过程。 手上的花是用红色大塑料袋装的，邱遂辰将它们搁在桌上，乖乖站好，乖乖摇头说不知道。 冉星翻看袋子。 邱遂辰会来事，睡莲颜色每种挑一根买，冉星手在深紫色的花瓣上头拍了两下，问邱遂辰：“错哪里了？” 这题邱遂辰会：“让你不开心的地方就是我错了。” 冉星眼角一弯，眼眸黑亮，倒映着灯光：“今天我和苏英里喝了杯咖啡，吃了一块蛋糕，还有一块在冰箱，给你留的。” 听到那个名字，邱遂辰站直起来，收起玩笑表情，眉头皱起来。 冉星轻描淡写地把白天的事情说出来：“是在小区附近遇到他的，他学我买花，还把花发朋友圈给大家看。” 邱遂辰立马严肃地发誓：“我从来没和他说过家庭住址。” 冉星盯着邱遂辰。 邱遂辰：“也没有私下和他有任何联系！” 为证清白，邱遂辰非拉冉星看朋友圈首页。 冉星本意也没真的要追问邱遂辰什么，但被邱遂辰硬拉着，拿邱遂辰手机刷半天朋友圈，在一堆学术大佬转发文献阅读、资料分享等众多链接动态后面找到苏英里的动态。 精美的九宫格照片，邱遂辰连点进去加载图片都没有。 冉星哼哼两声，把手机丢还给邱遂辰，虽然是自己随口一说，但被这么认真地解释，冉星心情舒畅。 不过看完邱遂辰的首页，冉星对苏英里朋友圈营业有了直观体会。 苏英里很会营销他多姿多彩的生活日常。 在一个都是学习资料的首页里突然蹦出这条鲜艳动态，抓人眼球。 冉星承认，苏英里营业得很成功。 邱遂辰怕不够：“要不我现在把他删了？” 冉星说不用：“我没那么小气啊。” 本质上邱遂辰也没做错什么，邱遂辰只是恰好认识了苏英里。 至于又买回来的花，冉星指挥邱遂辰自己按视频教程醒花，冉星则去找有没有多余的空花瓶。 在家找一圈，搜刮出三个空花瓶，邱遂辰在笨拙地看视频学养花，冉星走邱遂辰身后拍了下，问：“昨天那个剃须刀呢？”他昨天随手乱丢，担心邱遂辰没捡起来，怕没及时收拾过后哪天无意间会被扎到受伤。 邱遂辰把视频暂停，回头让冉星放心，“这些你不用管，”说的不仅仅是这次，“我都会处好。” 冉星歪了下头：“哦，知道了。” 邱遂辰一共多买了十支花，最后分别插进花瓶里。 中岛台上放一瓶，厨房放一瓶，书房再放一瓶。 给温馨的家锦上添花。 冉星这下才觉得睡莲是错，等全部开花，还会带来清淡的香。 邱遂辰说还是最喜欢冉星买的那款颜色。 冉星问邱遂辰：“你来形容一下它们。” 这题邱遂辰又会了，用白天顾乔的话蹦出来：“代表咱们俩纯洁的爱情。” 冉星笑出声。 没什么文采的邱遂辰，被笑紧张：“不对吗？” 冉星目光闪烁，笑意分明，安慰邱遂辰：“对啦，学长好棒。” 邱遂辰撇撇嘴。 *** 晚饭两人打算出去吃，冉星想去上次那家紫菜煲海蛎做得超好吃的店。 邱遂辰没有意见。 家到店距离不远，两人选择步行过去。 天色将暗未暗，路灯已经亮了。 两人沿着人行道漫步，一街的路灯透过层层枝叶，照到他们身上。 夜风清爽。 邱遂辰和冉星十指相扣。 一条路下来，偶尔在人多的十字路口会看到摆摊卖水果的商贩。 冉星晃晃十指相扣的手，提起昨晚邱遂辰随口一说的玩笑话，“庄园不在我名下，”对于这件事冉星有好好思考，“我回去和外婆说一下，转一处给我，我再……” “冉星，”邱遂辰按住冉星乱动的手，“不用，我要那庄园做什么。”他每天连轴转的上班，陪冉星的时间本来就少，哪还会有时间去管庄园。 冉星想法简单：“我就是想，那些相亲对象有的待遇，你也要有啊。” 邱遂辰捏了下冉星掌心的肉：“拿我和那些相亲对象比？” 两人脚下步伐一致，冉星呐呐着：“一开始是你说要和我相亲的。” 邱遂辰哽了一下，这事他没忘，确实是他用这拙劣的说法把冉星拴住。 清清嗓子，邱遂辰嗓音轻柔：“一开始说的相亲，我不是一时兴起。” 套话成功的冉星追问：“哦，那是蓄谋已久？” 邱遂辰扬起头，看天空。 冉星侧目，瞧邱遂辰在故做深沉，便用另一只没牵一起的手戳戳邱遂辰下巴。 邱遂辰才低下头。 看向冉星时眼里有挡不住的光芒，被看穿心思，他大大方方承认：“是，很早就想和你结婚了。” 亲耳听到这句话，冉星心口发涨，眨眨眼：“那时候可没什么政策。” 邱遂辰：“我们可以去国外领证。” 冉星：“想法很简单。” 邱遂辰态度真挚：“感谢国家。” 冉星被逗笑。 吃完饭后他们原路散步回家。 路上碰到一只三花猫从路边灌木丛里跳出来，冉星夹着嗓子喵一声，三花猫头也不回地跳回灌木丛里。 夹子音的冉星：“……” 邱遂辰没给面子笑冉星。 冉星打邱遂辰手臂。 邱遂辰提议：“把十月抱回来，咱们一起养？” 才刚过起二人世界，冉星不要猫孩子来打扰，想也不想地拒绝：“猫猫不能和百合一起养。” 邱遂辰逗他：“那我把百合铲了？” 冉星轻飘飘两个字：“你敢？” 邱遂辰当然是不敢。 回到家还表现一下，去露台给百合浇了一回水，路过还挂着红丝带的含羞草时忍不住摸一把。 冉星先去洗漱，邱遂辰浇完水进屋，关了露台和客厅的灯。 昨晚因为刮胡子的活动没收住力把冉星弄疼了，今晚邱遂辰收敛，什么也不干。 多余的力气就用来衣帽间。 把晒干的衣服整齐放进去，再把最近弄乱的衣服叠好。 冉星那两件被子洗干净晒好了也叠起来收着。 一通后，浴室里的水声也停了。 邱遂辰准备出衣帽间，但眼睛尖地让他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衣帽间的东西。 冉星洗了头，头顶毛巾出来找吹风机。 邱遂辰把衣帽间里突兀的东西提出来，他叫冉星：“小星，你是不是藏奶茶忘喝了？” 冉星拿了吹风机，弯腰找插头，闻言抬头，嘴上说着：“我控糖呢哥哥，怎么会有……” 话音顿住。 邱遂辰手里提着冉星装铁盒子的手提袋。 搬家时冉星找到最牢靠的袋子就是这些奶茶保温袋了。 那袋子现在挂在邱遂辰手上，还在空中晃荡。 冉星丢开吹风机，就差跳起来，情绪高涨：“不许动！” 邱遂辰眉峰一扬：“藏私房钱了？” 冉星奔过来要抢袋子。 邱遂辰抬起手，把奶茶带着举高高，不给冉星碰，尾音上翘：“嗯？” 第35章 见字如面 邱遂辰仗着比冉星高, 冉星越想要邱遂辰就把手举得越高。 冉星蹦跶几次后，不干了，向后退几大步, 助跑, 往邱遂辰身上跳, 邱遂辰预判了冉星的动作, 稳稳接住冉星。 冉星那一头没吹干的头发全糊在邱遂辰脸上。 冉星故意的, 蹭了好几下才从邱遂辰身上下来, 撒娇着：“哥哥帮我吹头发, 我给哥哥分享小秘密要不要？” 邱哥哥还晃着手里的袋子，表情作思考状。 冉星晃晃脑袋, 湿头发跟着甩。 料准了邱遂辰不会不管。 吹风机刚被丢在一边, 邱遂辰过去把它捡起来, 冉星趁此夺回袋子。 邱遂辰不着急，搬了把椅子，让双手护住袋子的冉星过来。 冉星就慢吞吞往邱遂辰身边来。 男孩子的短头发吹起来不费劲, 邱遂辰动作轻柔，吹风机嗡嗡响了一阵后冉星头发就干了。 邱遂辰去把吹风机收起来, 再看冉星时，冉星已经到电脑桌前把袋子拆开。 里头不是什么过期奶茶, 而是一个半旧不新的铁盒子。 邱遂辰走近。 这款铁盒子邱遂辰知道，是逢年过节买的装甜品的盒子。 冉星回头问邱遂辰，表情认真：“你准备好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邱遂辰愣楞：“好了。” 直觉告诉邱遂辰，这里头是很重要的，和他有关的内容。 冉星深吸口气，打开了铁盒子, 把里头的东西和自己的真心全展现在邱遂辰面前。 刚洗过澡，邱遂辰能闻到冉星身上的沐浴香味，吹干的头发丝都泛着蓬松的柔软感。 邱遂辰屏住呼吸。 冉星的声音很轻，轻得邱遂辰不认真听就错过了重要信息。 “我的小屋里没有金子，但有这个铁盒子，哥哥，这里头藏的都是和你有关的东西。” 铁盒里是比金子还贵的冉星的真心。 冉星情绪很稳，依次把里头的东西翻出来。 邱遂辰垂着眼，他看到冉星那双白玉般的手在盒子里翻动，许多东西从骨节分明的指尖划过。 邱遂辰看到了，除了先前那张截图照片，还有很多东西，许多许多、他有记忆和没记忆的，和他有关的东西。 一支他用到一半已经漏油的蓝黑笔，一张他给的印有医学解剖图的明信片，还有他之前找不到以为丢了的校徽……太多太多，小小的铁盒，装着那么重的回忆。 铁盒是冉星为邱遂辰建的爱情博物馆，冉星小心翼翼地将邱遂辰有关的一切妥善收藏。 一本结婚证让邱遂辰获得了进入这座私人博物馆的入场票。 邱遂辰是这座博物馆唯一的参观者。 盒子最底部有几张纸样品。 冉星没去动那几张纸。 那是冉星曾经最赤诚的心意，他不动，只等邱遂辰亲自去翻阅。 邱遂辰明白冉星的意思，伸出修长的手，拿起那些纸。 纸被长期压在阴暗里，泛着冰凉的潮意。 邱遂辰将它们抖开，里面有一张过期的飞机票，还有一封带着陈旧味道的手写书信。 冉星熟悉的笔迹，字字珍贵。 都是重量级，敲得邱遂辰头蒙的珍藏品。 邱遂辰指尖轻抖，情绪翻江倒海，他想用力攥手，又怕把这些珍贵的回忆揉碎。 狠狠盯住冉星清澈的双眼，邱遂辰眼尾泛红，压住内心起伏的情绪，他开口，带着几分苦涩：“你怎么这样。” 如果，他们不曾重逢，冉星是不是要抱着这些回忆在世界某个角落独自过活。 亦或者，在某一天突然决定把这些记忆全丢了，收拾收拾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 他到希望是后者。 冉星介绍邱遂辰手里的东西：“一封过期的情书，和一张过期的机票。” 周遭一切声音仿佛被抽空。 他们在仿佛真空的环境里，四目相对。 冉星眼睛酸涩，眨了下眼，眼眶里没忍住的泪水顺着眼尾下坠，立马被邱遂辰冰凉指腹接住。 邱遂辰眼里也有湿意，他轻缓地擦拭掉冉星的眼泪。 冉星没想哭的，他吸了吸鼻子，要邱遂辰不能哭，哭了高冷学长人设就塌了，他邱遂辰快看看情书。 邱遂辰将冉星拉到床边，让冉星坐他大腿上，他抱着冉星，朗读起这封过期了，现在又让他们续约激活的情书：“亲爱的邱遂辰学长，见字如面。” 邱遂辰语调沉稳，字正腔圆。 冉星窝在邱遂辰怀里，一手环在邱遂辰脖子上，一手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邱遂辰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皮肤。 情书的内容很多，一字一句写满他们从相遇到熟络的全过程。 一字不漏，字句都是重点。 直到书信最后一句，邱遂辰的声音带上了潮湿的味道：“因为很喜欢你，所以你到哪里，我都会奔向你。” 冉星笑了两声，被从前的自己酸到。 邱遂辰按住那只在他下巴上乱蹭的手，呼唤：“冉星。” 冉星懒懒地：“嗯？” “你没做到这句话。” 冉星：“什么？” 邱遂辰放下情书，拿起另一边的机票，“我在首都那些年，”他看着机票上的时间，“你没有奔过来。” “我说我晕机、恐高，”冉星弹了下机票，“你信吗？” 邱遂辰毫不犹豫：“信。” 冉星嘀咕了声：“恋爱脑。” 邱恋爱脑：“以后换我跑着去找你。” “你可以开车，不用跑。”冉星说着，把脑袋凑过去，用脸蛋蹭邱遂辰下巴。 下巴上没有青胡渣，但同样也能给冉星带来一身颤抖。 邱遂辰任冉星乱动。 冉星蹭满足了，又说：“我偷偷看过你给我写的情书。” 文笔真不行的邱遂辰假装起来：“我有写过吗？” “你房间书柜上，夹在一本高中作文素材摘要里，”冉星笑邱遂辰，“我偷偷看到了。” 好吧，邱遂辰：“写得没你好。” 冉星自己这封写得也不是很好，但心意能让对方读明白就行，就像冉星很明白地读懂邱遂辰写的意思：“你情书上说你会一直对我好。” 邱遂辰掐了下冉星的腰，“嗯。” 爱意盛满，比起过多的赘述，亲吻才是一切情感最原始的表达方法。 吻是邱遂辰先落下的，四瓣唇碰撞，节奏轻快、甜蜜。 *** 冰箱里的香草柠檬蛋糕最后被冉星全吃了。 吃完了又去刷一遍牙。 水池里的水溅得上衣有点湿，冉星去衣柜找衣服，可没想邱遂辰会这样急哄哄冲进来，抱着冉星在衣帽间就来。 衣帽间里有一面穿衣镜，邱遂辰拉着冉星到镜子前。镜子里的画面一览无余。 邱遂辰站在冉星身后，冉星舒服得半合着眼，视线朦胧，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白里通红。偶尔下滑视线，会看到身后几次因为太急掉出来的那条长红。 衣帽间里没有套，刚念完情书的两人恨不得把心交付给彼此，邱遂辰是直接进来的。 空调开得不低，制冷效果不佳，冉星刚吹干的头发又湿了，邱遂辰的头发也幸免不了，甚至有汗珠掉到冉星白净的后颈上。 衣帽间装的是漂亮的水晶灯，灯影如水波一样落下，薄光散在灯下律动的身体上。 镜子里明显有肤色差的两人密不可分。 节奏攀上巅峰时邱遂辰扣住冉星的腰问，他在征求意见：“里面还是外面？” 冉星用手背擦掉额头上要滑到眼睛里的汗，声音暗哑到不行：“里面，哥哥，要在里面。” 邱遂辰垂下头，闷不做声，双臂脉络青筋凸起，力量十足。 这夜冉星洗了个时间最长的澡。 *** 铁盒子的故事将两人关系拉得更近。 生活豁然开朗，窗明几净，一切步入正轨。 七月中下旬，高考成绩下来，填报志愿，邱奕宇选了金融专业，美名其曰以后要继承家业。 成绩出来后全国各地陆续开始公布高校录取结果。 冉星带的这届学生成绩普遍都好，光提前批就录取了好几个，一本线出来后又有一堆过线的好学生。 邱奕宇运气好，踩在尾巴上被一本院校录取，得到消息后冉星想给邱奕宇庆祝。 邱遂辰让冉星不用着急：“过几天再一起回去。” 冉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不在家？”以为邱奕宇去毕业旅行。 邱遂辰说不是。 家里孩子考上好大学，邱家要设宴，并且邱家族里亲戚都会来。 当年邱遂辰也是这样过来的。 高三那年家庭就支离破碎的冉星没这经历，等邱遂辰说明白，他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好，那到时候再去恭喜他。” 此刻冉星也才意识到，他要以邱遂辰伴侣的身份，第一次出席邱家家族聚会。 邱遂辰说：“我家很大。” 冉星点头：“我知道。”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别墅。 “不是面积上的大。” “嗯？” “我的家族很庞大，”因为旁支多，本家这条脉也分出许多，有人在的地方就是纷争、就有说不完的事，邱遂辰提前给冉星打预防针，“你可能会看到一些思想比较激进、态度不像我这么好的亲戚。” 冉星想说你有时候脾气也不是很好，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很乖的，”冉星让邱遂辰放心，“不会惹事。” 好歹也是在冉家混过，冉星知道大户人家水有多深，总之要少说话少出头，不给对象丢脸。 “不是这个意思，”邱遂辰怎么可能让冉星受委屈，“你想掀桌子我都帮你一起掀。” 冉星笑道：“弟弟的升学宴，谈什么掀桌子。” 邱遂辰摊手，左右他是站冉星这边的。 冉星明白邱遂辰的意思。 还有个事邱遂辰要提前让冉星知道：“我有个堂哥，出过一次意外，”他点了下脑袋，“脑袋受了不可逆的创伤，精神和正常人不一样，”邱遂辰并不能保证二叔家会不会把小富哥带过来，只能打比方，做假设：“如果你们不小心碰了面，你不要害怕。” 冉星点头：“好。” 第36章 一念生死 冉星生活里没碰到过智力低下的人群, 对他们这类人只是存了点好奇，邱遂辰只说个大概，冉星也没想多探究。 去给邱奕宇庆祝的事暂且搁后。 暑假漫长, 邱遂辰平时不是工作就是读文献写作, 偶尔还要利用下班时间去听课开会。 冉星不想一直在家当蘑菇发霉, 索性去练车, 想趁假期把科目二考掉。 暑期练车的人多, 大多数是刚毕业的学生和放假的大学生。 冉星小个子小脸蛋混在其中, 凭借漂亮容貌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男的也有女的也有。 国家政策大开发后，性别不再是障碍, 何况冉星长得好看还看不出年龄差, 练车不到一周就收获众多好友申请。 整个练车场几乎都知道有这么个漂亮男生。 冉星把这事和邱遂辰提了一下, 当顺嘴的玩笑话。 邱遂辰当下哼笑两声，没做什么大反应。 相处久了，邱遂辰是摸到了冉星的某些颜控癖好, 还有对好身材的某些着迷点。 偶尔邱遂辰会利用冉星这点小癖好弄出点花样来，给两人的关系多增点儿情/趣。 比如两人有时会在天蒙蒙亮时厮混, 结束后邱遂辰先起来，衣服裤子下床后边走边穿, 裸着上身，冉星就趴在枕头上，朝邱遂辰坚实有力的后背吹口哨。 邱遂辰把衣服套上，不给冉星看腹肌，随手把垂落的头发全拨向脑后，问道：“你今天几点去练车？” 冉星在床上翻了个身：“下午。” “练完我去接你。” 冉星：“干嘛？” 邱遂辰后槽牙都要给咬碎了：“看看你新交的朋友们。” 冉星又在床上滚了一圈。 邱遂辰洗漱完快速煎了两份鸡蛋饼，给冉星准备的那块夹了片火腿肉。 冉星被玩醒了, 没什么睡意，索性起来榨两杯鲜豆浆。 邱遂辰给冉星上早餐，冉星叫一声：“哥哥。” 哥哥没抬头，只问：“不多睡会？” 冉星咯咯笑，知道自己要说明白不然有人会吃一整天的酸醋：“我没通过那些人的微信。” 邱遂辰才抬起头，“那我晚上也要去接你。” “晚上去吃西餐，”冉星没有拒绝邱遂辰接送的意思，还想着下一步计划：“我想吃冰草拌的沙拉。” 邱遂辰得寸进尺了：“接你的时候那些要加你微信的人都会在吗？” 冉星把鸡蛋饼切开，分了四分之一的火腿肉给邱遂辰，挑着邱遂辰喜欢听的话说：“都会在，我让他们列队欢迎你的到来。” 邱遂辰捧哏：“让最好看的那个站第一排。” 冉星：“那不就是我吗？” 邱遂辰呵了声，灶台火没关，他顺手又煎了一块火腿肉给冉星。 *** 不过冉星想要的冰草沙拉当晚没能吃成。 邱遂辰上班期间遇到了件棘手的事。 不久前住15床闹事的家属，就那老太婆，昨天晚上突发脑梗，急诊绿色通道送到科室溶栓，来得及时，急救后好转，放在了邱遂辰床位上让邱遂辰管。 邱遂辰对这个师范学校退休的老太婆印象颇深，夫妻俩曾要了他两颗巧克力，往市长热线投的几封信网络连接上还能查得到。 早上查房时邱遂辰与这位老太婆见了面。 老太婆刚缓过来不久，看到主管医生是邱遂辰，没表示不满，现在是病人了，客客气气地和邱遂辰打招呼。 邱遂辰表情淡淡。 查完房后，排床护士私下过来和邱遂辰解释，因为昨晚是孙主任二线，邱遂辰和孙主任又是同一组的，所以很自然把昨天收的这位重病人分配给了邱遂辰。 邱遂辰说没事，倒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卸掉私下的这些事，他们也就是普通的医患关系，按病情照常处治疗就行。 他想得简单，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是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了。 直到临近下班。 老太婆给邱遂辰憋了个大招。 管床护士急匆匆过来找邱遂辰时，邱遂辰正准收拾东西去驾校接冉星。 管床护士恰巧也是上次那位小玉同事，小玉跑到邱遂辰跟前，整个人都要碎了：“20床出事了。” 邱遂辰放下手里的东西。 事情要从中午开始说起。 老太婆觉得一直躺着不舒服，全身没多少力气还想起床去厕所，说想要下床走一走。 家里年轻人没来照顾，老头子刚出院不久也没法来照顾。 陪护的是位女护工，拦不住老太婆的倔性，扶着她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 老太婆讲究，脱裤子上厕所的事情不肯让女护工陪，她把护工轰出厕所，然后自己在里面头撞到墙壁，又忍着不及时说，等到下午，撞到的脑袋越来越痛，说话都大舌头了，女护工才发现不对劲，一问究竟，老太婆才说中午自己脑袋撞墙的事。 边赶去查房边听小玉说全过程的邱遂辰：“……” 老太婆的情况要比邱遂辰设想的严重。 病情发现太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出血性脑卒中，紧急联络家属，等待家属签字转神外手术。 一通忙活。 神外接手的医生和邱遂辰认识，对这事两人聊了几句老人家的预后，能抢救回来就不错，只是预后免不了痴呆。 邱遂辰情绪下沉。 再回到办公室时，同事基本下班，邱遂辰带的几个学生他也先放走了。 值班的同事在值班室吃晚饭。 办公室空荡荡，只有邱遂辰一个人。 他先去洗了手，再回到工位，补全病程。 不能去接冉星，邱遂辰先给冉星发了消息。 冉星没闹不愉快，得到消息后，不追问，还要他下班回家吃晚饭。 邱遂辰看着聊天记录，上头停在冉星那张小兔子乖巧等待的表情包上。 邱遂辰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 冉星乖到没边，乖到邱遂辰觉得自己对冉星没有一丝半毫的好。 小玉也还没走，过来和邱遂辰对了几遍医嘱和护记录时间点。 这件事需要上报不良事件，科室后续还会对这件事进行讨论与整改，更可能还要面对家属的纠纷。 等把所有东西补完，小玉拿了两盒东西出来，她说：“前几天我休假不在，本来想早点拿给你的。” 礼盒包装邱遂辰眼熟，是上次他送冉星的那款护手霜，味道和润度都好用，还有一盒巧克力。 小玉和邱遂辰同一批进的医院，搭过的班次数不胜数，小玉的男朋友还是邱遂辰以前带过的一男学生。 两人关系不错，小玉把礼盒送给邱遂辰，她多少猜测到：“新婚礼物，上次护手霜是帮你对象问的吧？” 邱遂辰说是，没客气，手下礼物：“谢谢。” 窗外月色浓稠。 等邱遂辰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时，想到什么，又折回工位，拆了巧克力盒，拿出一颗摆在工位上，巧克力和多肉并排。 下意识的想要这么做。 他只是想起那天给15床查体时，看到老太婆把两颗巧克力都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让老太婆也吃，老爷子说知道老太婆喜欢吃巧克力，老太婆不肯，硬将两颗都让给了老爷子。 邱遂辰不知道这种感觉现在想起来要怎么说，形容不来。 *** 冉星练完车收到邱遂辰消息时没觉得有不妥，他们那行忙是常事。 冉星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回家。 只是在等车回家的路上，冉星刷到了顾乔发的一条朋友圈：真的不明白身体不舒服了还要忍什么啊天啊老太婆是忍者神龟吗！ 没头没尾的抱怨，配图是一张搞怪熊猫拍手叫“秀的秀的”的表情包。 医务人员不允许在其他场合透露病人消息，顾乔写的内容相当隐晦。 而阅读解能力满分的冉星一眼就懂。 冉星私信顾乔，拍拍顾乔头像：“你们下班了吗？” 顾乔在线：“哥，邱老师今天遇到了超级郁闷的事情！” 冉星一看就知道问对人了。 顾大漏勺没等冉星开口，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输出，连带老太婆头上血肿多少厘米的包块这种细枝末节都和冉星交代清楚。 冉星听得一愣一愣。 下班时间点，公交车人挤人。 上车后没有位子坐，冉星抓着扶手，手机里一大串文字越看头越疼。 等公交车到站，冉星下车，才给邱遂辰发消息：“哥哥，晚上直接回家哦，今天在家吃中餐。” 发完带小兔子表情包的消息后，冉星绕去药店买了些百合干，又去超市买了菜。 回家顺手直播一期 【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能吃什么？】的视频。 百合、合欢炖煮肉汤，药材入得了心，治得了伤心病。 先前霸占了一周富豪榜top1的账号流量就是大，直播一开弹幕满天飞。 有文化的人给直播题目作解释：“黄帝内经讲过的养生之道，百合和合欢，治疗悲欢离合。” 等邱遂辰开门进屋，扑面而来一屋饭菜香。 冉星虽然会下厨，但邱遂辰不常让冉星动手。 这顿饭算是两人婚后的第一顿全由冉星主厨的大餐。 冉星甚至还为邱遂辰蒸了虾和蟹，他知道邱遂辰喜欢吃海鲜，只是邱遂辰为了他不在家碰这些。 邱遂辰把带回来的礼盒放一边，先去抱冉星。 冉星只给他抱一分钟，一分钟后推着人去洗手吃饭。 再回到餐厅，冉星关了其他房间的大灯，留下餐厅里的一盏。 邱遂辰这套房子面积大，整了中岛台还在餐厅落地窗边安了块餐桌，配备的椅子柔软舒服，偶尔两人想安静多坐一会儿，就会选择用餐桌。 餐桌中央摆着盛开灿烂的羞涩新娘，睡莲花香清淡。 从窗户往下望，城市灯光五颜六色。三十五楼高的世界，隐约还有汽笛声。 灯光投下温暖的亮圈。 冉星把海鲜都往邱遂辰面前推。 用餐期间，冉星明说自己已经从顾乔那知道的事，邱遂辰无声笑了下，他道：“我也知道你知道了。” 冉星：“嗯？” 邱遂辰手指在虾尾上滑了下：“所以今晚为我准备了这一桌饭菜。” 冉星眨眨眼：“那哥哥多吃点。” 邱遂辰当然要多吃，一点都不能浪费冉星的心意，吃到一半邱遂辰想起带回来的东西，他指着旁边的东西：“一位护士朋友送的新婚礼物。” 冉星刚就看到那两盒包装，“巧克力和护手霜？” 邱遂辰起身去把礼盒拿过来，护手霜是给冉星用的，巧克力的话邱遂辰说：“巧克力我拿走了一颗。” 冉星嗯嗯哈，以为是邱遂辰也爱吃，“你还可以拿很多块。” 邱遂辰无奈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他问冉星愿意听他今晚的心事吗？ 冉星自然是愿意的。 暖色灯光恰到好处散了些在冉星头发上。 冉星今天穿了件白色上衣，整个人温暖到不行。 邱遂辰坐回座位，轻声细语地描述起今天的事，以邱遂辰的角度来讲解。 最后邱遂辰问冉星，这样的故事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呢？ 明明之前老太婆还不依不饶投诉过他们。 冉星也说不知道，憋半天就蹦出五个字：“一念生死吧。” 血糖太低不管会死，性子急躁不发泄情绪会死，撞到脑袋忍着痛不说也会死。 老太婆给了老头子一颗巧克力糖，老太婆又一头撞墙。 儿女不在身边，女护工不干跑了，刚出院走路还颤颤巍巍的老头子拄着拐杖赶到医院签手术同意书。 冉星单手撑在下巴上，扭头看窗外的繁华城市。 这个世界很大。 身边的人最后都会陆续离开，冉星和邱遂辰也不例外。 陪伴走到最后的，多数是结婚证上挨着的那个人。 冉星深吸了口气，回头看邱遂辰，“真的很神奇，我和你结婚了。” 我们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飞奔两座城市领证的画面仿佛才是昨天发生的事。 邱遂辰目光流转，他问冉星：“会觉得我负能量很多吗？” 冉星笑得温柔，“怎么会，哥哥也经常听我发牢骚。” 说完冉星还要补充：“但我的意思不是说原谅那个病人了啊，她太没品，自己不对还投诉你。” 邱遂辰的想法和冉星一样，这件事说难听点，是老太婆恶有恶报。 但素质教养让冉星和邱遂辰口上积德，不予评价还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恶人。 人都不是完美的，互相包容、互补的性格才能把婚姻走稳、走长。 邱遂辰把今晚沉积的情绪说出来，思绪一下也通了。 他说：“上次和你提到过，我堂哥，脑子有点不正常。” 冉星嗯声，往下听。 “不是先天的，他以前比我还聪明，”邱遂辰提起往事，“但一头撞墙上，脑出血，生命虽然及时抢救回来，但脑细胞坏死过多，预后痴呆。” 只是因为亲人有一样的遭遇，今晚才会有那么一瞬间对陌生人的怜悯。 冉星脸色微变：“他为什么要撞脑袋？” 第37章 救赎 这个问题在邱家不是秘密, 邱遂辰没隐瞒，准备把以前的事分享给冉星，手机就挑着这个时间响。 铃声在这温馨的气氛里显得格外刺耳。 连桌上的花听了都要皱眉头。 响第一次的时候邱遂辰没去管, 第二次、第三次, 冉星叫邱遂辰：“接吧, 应该是有急事。” 手机在进来的时候跟礼盒一起搁在另一边, 邱遂辰才起身去接。 屏幕显示的是科室电话。 冉星戴着一次性手套, 学邱遂辰先前做的事, 帮邱遂辰把剩下的虾剥壳, 边剥边回头看邱遂辰。 邱遂辰接电话的动作没有避开冉星，客厅离餐厅就那么几步远的距离, 餐厅的灯光一半渡给漆黑的客厅。 邱遂辰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眉头拢在一起, 电话贴在耳边，安静听对方讲话，偶尔发出一声：“嗯, 好，我知道, 明白。” 表情是冉星不常见的严肃。 等挂了电话，邱遂辰垂下头, 手机拿在半空中。 客厅没开灯，邱遂辰的整个身体都要先进黑暗里。 冉星放下手里的虾，摘掉手套，站起来，轻声呼唤：“哥哥。” 邱遂辰浑身一颤。 冉星走过来，把客厅的灯打开。 这是一盏黑暗中猛然点亮的光亮。 冉星站在光里，一身白衣, 熠熠闪烁。 邱遂辰大步流星，冲到冉星面前，冲进光里，毫不犹豫，找冉星要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冉星被这股扑来的力量向后踉跄两大步，在背要撞到墙壁时，邱遂辰稳稳地将他搂进怀里。 一米八多高的大个头邱遂辰在向冉星撒娇，邱遂辰把脑袋整颗埋进冉星肩窝里，左右乱蹭，闷闷地：“抱抱。” 冉星脸颊被短发蹭痒，他没躲，蹭回去，拍拍邱遂辰后背，给邱遂辰安慰：“好，抱抱。” 这顿晚饭注定不太平。 医院来电话，20床手术顺利，保住了性命，但在对家属沟通这事上不太顺利。 老太婆和老头子的儿子和女儿赶过来了，开口就说要告医院，告医生护士，还把老太婆往市长热线发的几份投诉信翻出来做账。 科室将有关的医生护士紧急召回医院。 冉星剥的那盘虾邱遂辰囫囵吞枣吃了几口，冉星要他放下别吃，先去解决事情要紧。 邱遂辰又抱了抱冉星，让冉星别担心：“投诉信的事之前王师兄已经帮我处了，其他的。”话顿了下。 冉星抽纸给邱遂辰擦嘴角蹭到的酱料。 邱遂辰握住冉星的手：“我都是处好，你晚上不要胡思乱想，实在睡不着，我叫邱奕宇或者顾乔过来陪你，算了，我叫司机送你去爸妈那，你……” 冉星食指按在邱遂辰唇心上。 邱遂辰闭上嘴巴。 冉星才放下手，好气又好笑：“哥哥，我不是三岁小孩，你去忙你的，我也要忙我的备课工作。” 邱遂辰静了几秒，目光流转，最后是笑：“好。” *** 目视邱遂辰离开，冉星收了桌上的剩菜剩饭。 在邱遂辰面前冉星保持镇定，可真当屋里剩下冉星一个人了，冉星坐不住，直面医闹，冉星刚才拥抱邱遂辰时手是在微微颤抖。 没有邱遂辰在的房间空荡寂寥。 电脑在自动播放的培训课件冉星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索性把声音静音。 冉星不能坐以待毙。 冉星去找大舅舅的电话，拨过去时还有点担心舅舅不他，毕竟外婆把他偷偷结婚的事告诉家里人后，平时对他最好的大舅舅最生气，这种喜事都不跟大舅舅说。 电话是大晚上打的，大舅舅没冉星想的那么小气，接了电话就问是不是要请他喝喜酒了。 殊不知冉星不是要请客是要请教问题。 大舅妈是名离婚律师，虽然和医闹扯不上关系，但好歹是名律师。 冉星把事情经过描述一遍，让大舅舅帮忙问问邱遂辰这事会不会摊上什么官司。 大舅舅听罢，火急火燎，立马把大舅妈抓过来。三人围着电话进行了一番沟通。 最后大舅妈还把她另一位专门处纠纷工作的律师同事拉过来，四个人建了个群聊。 一晚上就光讨论这件事，最后得出结论：“放心，医生如果按规矩办事，顶多是医院赔钱，医生出不了大事。”末了大舅舅还酸溜溜一句：“你男人家里不是有钱有势吗，你操心什么，人家家族会比咱们先出手。” 冉星哪听不出舅舅话里的酸涩味，赶紧乖巧地说：“好的舅舅，下次一定请你们吃饭，正式把我对象介绍出来。” 大舅舅：“我等着。”转言，多安慰外甥一句：“你也别太担心。” 冉星：“好。” 事实上冉星也真不用太担心。 邱遂辰加班了一宿，给冉星发消息说今晚不回家，直接睡在科室，隔天是一整天的普通门诊。 邱遂辰三更半夜发的平安消息冉星次日起来才看到，还看到大舅舅发来的一份文档，注明是大舅妈和那位律师朋友帮忙出来关于医闹这块的案件内容。 冉星感谢完大舅舅，就去厨房炖了些汤。 一个人在家是闲不住，他准备去医院给邱遂辰送午餐。 邱遂辰出门诊的地址冉星是找顾乔要的，顾乔这家伙还是一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20床的事现在在科室是头条大新闻，顾乔没等冉星问就全盘把他知道的内容都告诉冉星。 冉星嗯嗯哈哈的听，事件大致风向和昨晚律师说的差不多：医务人员没犯错，医院能提供有力的医疗证明，且投诉信内容离谱，给不给患者提供食物是道德问题不是非要履行的义务。 这件事掀不起风浪，最多无非医院赔点钱给患者了事。 邱遂辰和那位当班护士受不了多少影响，记过更是不可能。 顾乔说完，还顺嘴骂了老太婆一家子，全员恶人，没一个好东西。 冉星安静听顾乔骂完，这些也是冉星想骂的。 等顾乔不说话了，冉星才问他：“你等会也在门诊吗？” “在的。”顾乔回应。 冉星说：“给你带了吃的，午饭你和你老师等我过去。” 顾乔发来两张小熊猫转圈圈、撒花花的快乐表情：“哥你是大好人！” 大好人：“微笑.jpg.” 门诊经常会拖班。 冉星掐着下班点到时，邱遂辰还有五个号没看完。 他没去惊动邱遂辰，在外头找了把椅子坐。 普通门诊在最外面，大门对着等候区。 冉星抱着一堆吃的，坐的位子一抬头正好能看见诊室里头穿白大褂问诊的邱遂辰。 邱遂辰不知道冉星会来，压根没注意到外头的事，一边问患者病史一边往电脑上敲字，加上昨晚没休息好，整个人身上泛着低气压，口罩下的表情冷到极至。 诊室的门会随着患者进出大开大合。 冉星就借着开门的几个瞬间去看邱遂辰。 直到跟门诊的顾乔在某个开门瞬间发现了冉星。 顾乔睁大眼，拍拍邱遂辰，邱遂辰刚把上一位患者的药开完，扭头刮了顾乔一眼，希望顾乔说的不是废话。 顾乔朝外头努嘴，对老师没大没小：“你对象来了。” 彼时，门外的冉星听不清他们里头的对话。他只看清，本来一副严肃又有点怒气的邱遂辰往他这儿看过来时，以上的怨气瞬间烟消云散。 只眨眼功夫，冉星看到他对象朝他这边一笑，周遭气息“唰”一下，变得明亮又欢快。 近距离目睹邱遂辰变脸速度的顾乔：“……”老师您坐什么门诊，您就应该去演变脸。 门诊有专门的用餐室。 冉星知道自己来这一趟会遇到邱遂辰的许多同事，除了给邱遂辰和顾乔带饭，还带了一些小点心，分给上班辛苦的医务人员。 顾乔及邱遂辰的几位学生最要感谢冉星的到来，一口一个“哥”叫得甜腻腻，给冉哥搬椅子，给冉哥倒水喝，要不是冉哥来了，他们这群学生还要顶着压力面对邱老师冷脸的一天。 邱遂辰只当没看见学生们殷勤行为，他只心疼冉星一早上做这么多东西。 冉星凑近邱遂辰小声说：“拍了好多视频，可以发好几个月。” 邱遂辰笑了笑，捏了捏冉星的腰。 无需多言，他们是彼此的救赎。 其他几位门诊同事基本都比邱遂辰年资高，看小两口感情恩爱，跟着学生们打趣了几下，自然也谢过冉星送的小糕点。 吃完午饭邱遂辰交了辆车把冉星送回家。 后面几天邱遂辰除了工作就是在为20床的事做善后工作。 再一转眼就到了为邱奕宇设的升学家宴。 宴席没去酒店，地点就在邱家大别墅办桌。 冉星换了身和邱遂辰同款的黑色情侣衫。 冉星不想给邱遂辰丢脸，一大早特地起来给自己梳了个发型，邱遂辰比冉星晚起几分钟，进洗手间洗漱，看冉星对着镜子弄额前几缕不听话的卷毛，邱遂辰走到冉星身后，从后面抱住冉星。 平时不怎么打扮的冉星今天还特地上了些护肤品，本来好看的脸蛋更显得红唇白齿的漂亮。 邱遂辰下巴长出的青胡渣还没来得及刮，他知道冉星喜欢他的青胡渣，最近他忙，两人空了一段时间没做。 家宴在中午，还有多的时间。 冉星在身后的人蹭上来时有点小拒绝：“我刚弄好的发型。” 邱遂辰把手伸进冉星衣服里，下巴在冉星皮肤上摩，带起冉星一阵阵颤栗，邱遂辰和冉星保证：“不碰你头发。” 冉星被摸出感觉，放下梳子，隔着皮肤抓邱遂辰的手，他还要说：“衣服遮不住的地方也不能弄上东西。” 邱遂辰说：“好。” 然后真的就全程不碰头发，也不在脖子上嗦吻痕。 顶多就是把冉星压在洗手台温柔的来了一次，下巴上的青胡渣蹭得冉星眼神迷离，舒畅得找不着北，轻喘声一阵接连着一阵，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蹭胡渣比想象中的还要舒服哇。 到邱家已近中午。 他们不算晚到，但也不早。 邱家里里外外都是人。 邱家在院子前后都按了桌椅，大厅里也摆了好几桌。 上回给邱遂辰和冉星布置的喜庆装饰没全拆掉，只在基础上给邱奕宇拉了两条祝福语。 门口和车库里停着一堆豪车。 邻里邻居也来凑热闹。 冉星和邱遂辰到时，只觉得此地热闹地找不到个能落脚的地方。 院子里还能看到几个在玩闹的小孩子。 冉星一直以为这是场逼格高的家宴。 邱遂辰拉着冉星的手，回头看冉星一脸茫然，猜到冉星在想什么，他解释说：“爸妈喜欢热闹，本来是准备定酒店，不过最后还是想直接在家里办舒服一点。”左右厨子也是酒店请来的，在家还方便，左邻右舍也都能过来。 冉星噗呲一笑：“我以为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五星级大酒店，觥筹交错。” 邱遂辰说：“分场合。” 家是私密的地方，在家里办的宴席，是侧方面显示了对邱奕宇升学宴的重视。 能赴宴的都是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 主角邱奕宇不知去哪里。 冉星和邱遂辰进屋，偶尔路过几个冉星不认识的亲戚，邱遂辰和亲戚打招呼，冉星跟着叫人，每个亲戚看冉星的反应都是：“小辰，这就是你对象啊。” 冉星干笑得嘴角有点要抽筋。 两人没办婚礼，亲戚们对冉星和冉星对亲戚们都是一样的陌生状态。 邱遂辰说过，父母是准备在这次家宴上把冉星身份介绍出去。 不过宴席还未开场。 邱遂辰让冉星不自在的话先上楼休息。 热闹都在一楼和院子里，楼上是安静的私人区域。 冉星不想躲起来，想黏着邱遂辰走，邱遂辰索性要跟冉星一起先回房里待一会，但邱进军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叫住邱遂辰，要邱遂辰跟他进书房一趟。 多少是为了谈论那个闹事家属的事情。 冉星把挽在邱遂辰胳膊上的手收回来，让邱遂辰过去。 邱遂辰不太放心：“一个人可以？” 冉星大大方方：“这是在咱们家，有什么不可以。” 邱遂辰说也是。 邱进军陪笑：“你妈妈他们在后院，无聊可以过去看看他们在干嘛。” 冉星说好。 不过也是嘴上说好。 冉星没急着去找大人。 他下车那会，人在外头就先看到别墅侧边空地好像新扎了一座用花缠绕的漂亮秋千架，秋千架空着，没人在玩。 冉星想过去看一看，真的，不是想坐上去荡一荡。 从客厅绕到侧门，开门出去，人没走近秋千，就看到几个还没冉星腰高的小屁孩把一位刚坐上秋千的男生推下来。 被欺负的男生身形高大，却弱不禁风，几个小孩闹哄哄，三个在前两个在后，把男生推倒，男生摔在地上，小孩们还不解气，上前拳打脚踢，嘴里笑男生：“傻子！傻子玩荡秋千咯！傻子坐地板上咯！” 冉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先冲过去喊：“住手！” 第38章 光芒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让邱遂辰回过神来。 书房的门没锁, 门外的人在喊邱遂辰的名字。 邱进军掐灭烟头，喊了声：“请进。” 来敲门的是小吴阿姨，她没进书房, 就站在门口急哄哄地和里头的父子俩说：“外头出事了, 小冉和人吵起来了。” 邱进军抬眼邱遂辰。 邱遂辰应了声：“知道了。”说着人已经走到门口, 小吴阿姨不敢耽搁, 小跑带路。 院子里临时搭的大棚下堆满了人。 一群人围城一个圈, 把今天的主要人物团在正中间。 冉星就是那个中心人物。 看到邱遂辰过来的亲戚退开一步让道。 邱遂辰没几下功夫就穿过人群来到最前排, 然后, 邱遂辰表情愣住了。 这哪里是小冉和人吵架，明明是小冉在教育小孩。 倒地的邱双富已经被冉星扶起来了, 冉星还给搬了把椅子, 邱双富低着头在哭, 肩膀一耸一耸，嘴里叨叨着秋千秋千、傻子傻子。 行为举止和一身高大模样截然不同。 冉星不用想都知道这位就是邱遂辰提过的脑子撞出问题的堂哥。 几个孩子是叔叔那边的孙子辈，邱遂辰的侄子们。 小小年纪, 仗势欺人。 这次是被冉星撞到了，看他们那熟练欺负人的程度, 在大人看不见的角落，肯定还有无数次这种恶劣行为。 冉星把几个小屁孩训了一顿, 起先带头打人的男孩子不服气，朝冉星叫囔着：“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们啊！” 冉星一把拧小屁孩耳朵，厉声说：“我你下学期的新班主任，你说我管不管得了你？” 小屁孩们一听，立马嘘声。 邱遂辰上前按住冉星愤怒的肩膀时，那被冉星拧耳朵的小屁孩嗷嗷叫：“骗子！你不是班主任, 你们是一伙的！” 邱遂辰一个眼神过去，小屁孩又不敢吭声了。 闹剧没持续太久，家长们来把孩子领走，连句道歉都没说。 至于被欺负的邱双富，二婶过来抱着邱双富一起哭，二叔站在一旁，看看冉星，又看看哭成一团的母子，气都叹不完。 冉星明白自己做了一件仗义的事情，但也知道自己好像捅破了某些大家表面维持的和谐关系。 邱奕宇的升学宴结束后，亲戚们陆续离开。 邱奕宇作为宴席主角，被尤女士按在门口送客。 邱遂辰带冉星回房，一进房间冉星就抱住邱遂辰，把头埋进邱遂辰话里，瓮声瓮气，先承认自己的冲动：“我没有掀桌子。” “但我骂小孩了。” “那些家长会不会给我学校写信，参我一本啊。” 邱遂辰给冉星拍背顺气，嘴上噙着笑意。 冉星今天在是邱家一战成名了。 都不用邱进军介绍，现在整个家族里都知道邱遂辰结婚对象有多彪悍。 邱遂辰安慰：“你又不是什么官，费得着参你一本。” 好像没被安慰到。 冉星从邱遂辰怀里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我是班主任。” 邱遂辰笑得胸膛都在振动：“嗯，班主任也是官。” 冉星从邱遂辰怀里出来，打了邱遂辰一下，抱怨：“再笑。” 邱遂辰就不憋着了，笑得更大声。 冉星气鼓鼓。 他今天在邱家是出名了，就是不知道是给邱遂辰长脸还是丢脸。 邱遂辰搬了把椅子过来给他彪悍的对象坐。 冉星让邱遂辰先坐，等邱遂辰坐下后，自己再岔开腿坐到邱遂辰腿上。 面对面，双手环在邱遂辰脖子上，他问：“爸白天叫你去说什么悄悄话呀？” 邱遂辰眼底情绪没变，双手按在冉星腰上，回答：“谈了些严肃的事情。” 冉星晃了下腰。 被邱遂辰按住。 邱遂辰让冉星不要动，严肃的话题这才开始，后面要说的比先前的所有都要沉重。 邱遂辰问：“还记得前几天在家我没说完的话吗？” 冉星哪知道，在家话题被打断的时候多得去了，冉星现在只想低头去亲邱遂辰，邱遂辰破天荒偏开头。 冉星的吻从邱遂辰脸颊上擦过。 吻被拒绝了。 冉星难以置信：“学长？” 邱学长嗯哼声。 冉星又试了一次，吻还是没落到邱遂辰唇上。 冉星直起身，知道这会邱遂辰是来真的了，他不亲了，认真回答邱遂辰的问题：“你接电话的那次？” 邱学长又嗯哼声。 冉星配合邱遂辰：“那请学长继续往下说。” 就差把麦克风递给邱遂辰。 “今天看到了，你帮忙护着的那个，就是我堂哥，”邱遂辰颠了下脚，把冉星抱好，“他比我大八岁，小时候我跟他混的。” 邱双富成绩优异，曾经也是医学生，本硕博连读，在申博后的时候被家里人知道了性取向的事情。 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同/性/可婚政策，二叔家爱面子，受不起儿子是个不正常的人，最后做出急病乱投医的事。 冉星被邱遂辰一颠，整个人直接趴邱遂辰身上。 邱遂辰今天穿的衣服和冉星身上的是情侣衫。两件衣服上都有一朵刺绣小花图案。 冉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抠着刺绣小花，听着邱遂辰的话，“什么事情？” “他被送进了戒同所，”邱遂辰明显感觉怀里的人浑身僵了一下，“就是我们去h市时我和你说的那片荒地，上面曾经有一家戒同所，”拉下冉星抠小花的手，邱遂辰目光沉如深海：“小星，里面的世界是不是非常恐怖？” 冉星抽回被邱遂辰握住的手，声音一下结巴：“为、为什么、问、问我啊？” 邱遂辰表情一瞬不瞬：“因为我心疼小富哥，想了解他以前的痛苦。” 冉星嘴扯成一条线，垂下眼睛，不去看邱遂辰，单手按在邱遂辰肩膀上，借力要起身，嘴硬道：“哥哥人真好，每个人的痛苦都要关心。” 邱遂辰怎么肯放冉星走。 冉星才起身就又被邱遂辰拉回怀里。 邱遂辰把脸凑过去，声音轻如羽毛：“星星，我知道了。” 冉星长睫毛扑动，呼吸滞了下，几秒后，嗯了一声，声音带颤：“那哥哥心疼我吗？” 邱遂辰手去捏冉星的下巴，把冉星头抬起来。 他逼着冉星和自己直视，越想心越难受：“别人我不管，我只心疼你。” 冉星掀眼和邱遂辰对视一眼，又垂下视线，稍偏头把下巴从邱遂辰手里移开。 他说：“小富哥听到了该伤心。” 这么严肃的气氛里，邱遂辰被冉星一句话逗笑。 无奈的气笑。 邱遂辰：“咱们先不提别人。” 冉星让邱遂辰抱了几分钟，神情舒缓开，才说：“学长，哥哥，邱遂辰。” 邱遂辰用鼻音回：“嗯？” 冉星闭上眼，回忆起来：“里面是很可怕，我只待了不到两天，单就这么短暂的时间，他们就可以变着花样来折磨人，要我们修改自己的性取向。” 哪有那么容易修改的。 又不是修电脑。 “我从前很看不起自杀的人，”冉星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世界，声音云淡风轻，但只有和他心贴心的邱遂辰感觉到了他的伤心和后怕，“可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能力挣脱悲痛的希望时，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冉星笃定，邱双富当年也是这种想法。 冉星在戒同所的时间不长，不认识邱双富，也不知道有人在里面闹了这么大的动静。 h市戒同所信息系统的负责人是果园肖阿姨的父亲，和外婆家关系密切，肖大叔录入新成员信息时翻到冉星的资料，二话不说联系兰家来救人。 和邱遂辰讲到这里，冉星还要提上回那片果园的事情，因为肖大叔间接救了冉星，外婆把庄园送给了肖阿姨一家当谢礼。 冉星又去抠邱遂辰衣服上的刺绣小花：“咱们上次看到那片桃子很好吃的果园其实已经是肖阿姨的了，所以那块地不能送给你。” 这时候还惦记果园，邱遂辰哭笑不得，掐了冉星的腰：“我要果园干嘛？” 冉星：“我给你的聘礼。” 邱遂辰在冉星后腰上拍了一下：“起来。” 坐舒服现在不想起来的冉星：“干嘛？” 话题已经聊完的邱遂辰：“腿麻了。” 冉星：“……哦。” 好吧，都说了，他们不是那种会来煽情情节的人。 但面上不说，谁也保不住邱遂辰背后要做些什么。 当然这些邱遂辰不会和冉星说，他只会催冉星：“起来，腿要抽筋了。” 冉星又哦了一声，爬起来后还要碎嘴：“上次我喊抽筋哥哥都没放过我。” 回旋刀扎回来，邱遂辰：“……” *** 晚饭是尤女士上楼叫邱遂辰他们下来吃的。 小吴阿姨炖了百合汤，去火。 邱遂辰给冉星盛了一碗。 这不是在自己的小家里，餐桌上还有其他人。 冉星不太好意思跟邱遂辰开玩笑，甚至因为早上的事，冉星现在让自己要能多低调就多低调，行为拘谨起来。 尤女士最先看出冉星的不自在，她带头，指着客厅墙上那些水墨画：“小星今天表现很棒，奖励小星一副我伟大的作品带回去做装饰。” 说完在桌下踢了邱进军一脚。 “会开车吧？”邱进军才跟着开口，“车库里挑一台走。” 准大学生邱奕宇没钱也没才艺，只能用公筷夹大鸡腿给冉星：“冉哥，吃鸡腿。” 邱遂辰把被邱奕宇碰歪的盘子摆正。 这是个温馨、通情达的家庭。 冉星很庆幸自己能加入这样的美好家庭。 冉星摸摸鼻梁，谢过大家的好意，马上承认自己的错误：“抱歉，早上是我太冲动了。” “道什么歉，”尤女士也是当老师的，早看不惯亲戚那几个闹腾孩子：“熊孩子就该教训。” 邱奕宇帮腔：“闹腾就算了，主要是没素质、没教养，也不知道我那些表哥表姐怎么教孩子的。” 邱进军没说话，但也没阻止邱奕宇的评判。 冉星和邱遂辰对视一眼。 而后，冉星说：“谢谢爸妈，画我拿走了，不过驾照我还没拿到，车就先算了。” 邱进军随冉星的意思：“那等你拿证了再来挑。” 没被谢到的邱奕宇，出言提醒：“哥，吃鸡腿。” “谢谢，”冉星才对邱奕宇嘱咐：“上大学后也要好好学习。” 邱奕宇拖长音：“知道啦，冉老师。” 一顿还算温馨的晚饭。 今晚冉星和邱遂辰要在家里过夜。 邱奕宇回房间玩游戏，邱进军在书房，尤女士说要给冉星再画一副新画。 冉星看外头的秋千没人玩，拉着邱遂辰要去玩。 邱遂辰一开始没兴趣，他要去查戒同所的事，冉星不放他走：“你不来谁推我玩秋千啊？” 工具人邱遂辰：“哦。” 今晚夜色柔美。 秋千是前不久邱奕宇无聊找工匠来一起扎的，扎完了又不是很想玩，空在院子里晒月光。 冉星坐在秋千上。 其实也不需要邱遂辰，他脚上蹬力也能自己荡。 来都来了，邱遂辰没急着走，旁边还有个小石堆，邱遂辰拍掉上面的灰，坐上头去。 夏天过半，夜晚不再像之前那样闷热。 连蝉鸣声都锐减大半。 月影遍地。 邱家的别墅被黑夜笼罩。 外墙挂的红色装饰在月色下忽明忽暗。 今天的天空看不到星星，只有浓厚的白云。 邱遂辰踢着脚边的几颗碎石。 几个小时前的话题没完全结束。 邱遂辰借着月色轻声说：“那时候你肯定过得很不好。” 这是事实。 冉星没否认，“以前的日子是不好过，”他把秋千荡高，声音跟随着向天上飘： “还好你像奥特曼一样。” 邱遂辰扬起头，目光追寻冉星的身影：“为什么？” 冉星：“你相信光吗？” 邱遂辰反应了半秒。 冉星用脚刹住秋千，对邱遂辰比了个奥特曼打怪兽发动技能时的手势。 邱遂辰笑出声。 “别笑，”冉星放下手势，他坚定地和邱遂辰讲，“我相信的。” 邱遂辰安静下来，俊朗面容上泛着柔和的光，他等冉星的下一句话。 冉星：“邱遂辰，你是我无尽黑夜里突然出现的那束光芒。” 邱遂辰微愕，目光闪了闪。 冉星说完，望着呆住的邱遂辰，眨眨眼。 那次和苏英里喝咖啡的时候，苏英里有问冉星：“你和辰哥认识这么久，不会腻吗？” 当下冉星没有回答。 其实心里冉星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是真的喜欢，在一起越久只会越喜欢。 冉星超喜欢邱遂辰这束光。 邱遂辰半晌找回声音，声音干涩：“谢谢你，那么喜欢我。” 冉星回以：“客气，以后好好为我发光就好。” 邱遂辰说一定，他说不出像冉星这样有韵味的话，只会：“你也是我的太阳。” 冉星嘿了声，眼里藏不住的爱意流转：“那我也努力为你发光。” 白天家里太热闹，人多口杂，也为了猫咪的安全，胖十月一整天都被关在楼上房间里。 这会儿得以释放，十月在屋里乱窜。 冉星好像听到屋里头猫咪装倒东西的闷响音，还有小吴阿姨的无奈声：“十月啊，十月，崽崽，咱们不跑了啊！” 屋子里闹腾，屋外气氛融洽。 邱遂辰作闲聊态，问冉星：“你有没有好奇过，是谁把你的事情告诉家里人？” 冉星点头，“我知道，”他把话扯开，描述很久以前的某一幕：“你答辩那天，我买了一束花到你们教学楼楼下等你。” 其实抱一束花没什么，教学楼楼下那么多拿花等人的学生。 错就错在冉星买的是一大束红玫瑰，而不是中规中矩的剑兰花。 冉星耸肩：“然后连人带花被冉通财和他新老婆抓到了。” 邱遂辰想了下那个画面，错过了红玫瑰，也错过了他们的六年，可惜得紧，他试探问冉星：“知道他新老婆是什么人吗？” 这个冉星没了解，他自嘲：“总不能又是我老妈其他闺蜜吧？” 邱遂辰冷笑：“是苏英里的小姨。” 冉星调侃的表情僵在嘴角，猛地从秋千上站起来，脚步没站稳，向前踉跄，邱遂辰急忙起身去扶。 冉星瞪大眼，以为听错了：“什么？” 第39章 眼泪 邱遂辰把冉星扶正, 上下检查一遍：“没摔到哪里吧？” 冉星说没有，他紧紧抓住邱遂辰的手，精致的小脸蛋拧成一团, 看着邱遂辰：“你怎么知道的？” 邱遂辰手腕被冉星捏痛, 他让冉星下手轻点, 回答道：“爸找人查的。” 冉星松捏捏邱遂辰手腕的肉, 整个人都空了：“怎么？” “嗯, 爸妈都知道。”邱遂辰的意思是全家除了邱奕宇全知道了, 关于冉星的过往。 室外空气突然变得燥热起来。 乌云密布。 冉星要进屋, 邱遂辰陪着，进屋时冉星还被门栏绊了一下, 邱遂辰眼疾手快又把冉星扶住。 扶住后就不松手了。 胖十月哒哒地跑过来要缠着冉星, 冉星抽回些神, 蹲下来抱猫。 十月配合地抬起猫猫头，蹭蹭。 冉星不客气埋头吸了两口，才把猫放走。 十月没走远, 就蹲冉星脚边抖脑袋。 冉星突然不想上楼了，他转头和邱遂辰说：“想点炸鸡外卖, 想喝啤酒。” 一句话把邱遂辰为难住：“……这里没外卖。” 猫咪完被撸乱的毛发，撒腿往其他地方跑。 邱遂辰有个想法：“我开车去买？” 冉星立马：“我们一起去？” 相视一笑, 不谋而合。 邱遂辰上楼去取车钥匙，冉星先到院子里等。 只是冉星动作慢半拍，还没到门口，被下来想去冰箱翻饮料的邱奕宇碰到，邱奕宇看冉星要开门，疑惑地朝冉星的背影喊：“冉哥，你要去哪里？” 冉星顿了顿, 他可不想带小孩子一起玩，控制下面部表情，转身，正儿八经地说：“减肥，跑步。” 邱奕宇左右看：“我哥呢？” 正好上楼拿车钥匙的邱遂辰下来：“这。”他有听到冉星刚才的话，很好心的邀请问邱奕宇：“一起跑？” 邱奕宇谢邀：“不了不了。” 冉星忍着笑，隔空朝邱遂辰眨了眨眼。 成功甩掉邱奕宇，两人开车连夜逃离。 直奔闹市的炸鸡店。 车子从车库出去免不了带起点动静，尤女士把画收尾，下楼敲开书房，朝里头阅文件的邱进军道：“两孩子出去了。” 邱进军没抬头，小孩子的事大人少管：“是该出去一下。”他起先还怕晚上邱遂辰没动静，那才要真担心。 知子莫若父。 邱遂辰白天忍了那么久，晚上有了机会就不会再忍耐。 *** 冉星这六年的事邱遂辰串一串就知道了全貌。 从冉星被关进戒同所，到苏家和冉家的私交，私生子要继承冉家全部家产，再是到处谣传冉星出国。 一伙人要把冉星完完全全从冉家摘除。 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子，不过为那碎银几两。 邱遂辰开车不能喝酒，冉星自己点了两瓶啤酒。 夏天的烧烤炸鸡店人多，周遭熙熙囔囔，一条街的店铺，通宵营业。 这晚冉星和邱遂辰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都明白，今夜过后，两次自此再无其他秘密。 冉星把鸡腿分两块给邱遂辰，再给邱遂辰倒饮料。 邱遂辰先说了苏家要小女儿和小富哥联姻这事，冉星嗤笑：“苏家没一个好东西。” 冉星是真心把苏英里当好朋友，但将心比心才会有真心，真心的额度是失望一次少一次。 苏英里已经耗尽了冉星的真心，一个连亲妹妹都不放过的人。 冉星苦笑：“他又不能继承冉家财产，这么讨厌我，原因是什么？我又没欠他钱。” 邱遂辰拦下冉星要开第三瓶啤酒的动作，帮冉星解答问题，语气还挺自信：“因为苏英里喜欢我。” 邱遂辰只是不会表达，不代表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苏英里在他面前卖弄的小手段，邱遂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英里没挑破邱遂辰也不去多惹事。 苏英里喜欢邱遂辰。 但邱遂辰心里只有冉星一个人。 冉星听言，丢掉开瓶器，叫邱遂辰：“祸水。” 邱遂辰已经掌握娴熟的承认错误态度：“嗯，都是我的错。” 他们吃到凌晨三点才结束。 冉星喝得微醺，邱遂辰索性油门一踩把人带回家。 到家后，冉星是被邱遂辰背上楼的。 冉星没全醉，邱遂辰没手开大门时，冉星还知道从背上跳下来，等邱遂辰开门了才让邱遂辰重新背起来。 家里一切和白天出门时一样。 两人厮混时弄脏的衣物还堆在衣篓里没洗。 邱遂辰把背后的人往灯开关那送，叫冉星：“开一下。” 冉星乖乖照做。 “啪嗒”一声，灯开了后眼前世界瞬间明亮。 邱遂辰想直接把冉星背进房间，冉星不肯，囔着要下来换鞋。 换完后又利索地爬回邱遂辰后背，今晚是不打算自己走路了。 邱遂辰也依冉星，把背上的人往上抱了些，抱稳了，问：“往哪儿走？ 冉星指着卧室门。 邱遂辰就往那走。 路过一面装饰墙，冉星要邱遂辰停下来。 邱遂辰上次把冉星那个旧铁盒的东西全拿出来，过塑封后，在家找了面空白墙一一挂起来，还给点缀了些小饰品。 冉星趴在邱遂辰身上，对着墙上另一块空白处说：“妈给咱们的画拿回来后挂这里。” 两人没打招呼就跑回来，邱遂辰故意问冉星：“怎么办，现在再回去拿？” 冉星不要，他困了，整张脸在邱遂辰后背上来回磨蹭，闷着音要邱遂辰快走，回房间，他要洗澡睡觉。 都这个点了也不可能真再回父母那，邱遂辰只是说笑。 背着人去洗漱后，干干净净躺在床上已是凌晨四点。 明天邱遂辰还要上班，冉星没再闹，抓了被子给邱遂辰盖好，要邱遂辰赶紧睡觉。 两人结婚不到半年，卧室里到处都染上了冉星生活的痕迹。 床单照常是黑灰款，被套就多种多样了，冉星不知道哪里搞的花被套，一套又一套。 电脑桌上开花的小多肉冉星一起移到阳台上，和其他那几颗作伴。 衣帽间里属于冉星的衣服也越来越多。 偶尔冉星趁着邱遂辰不在家，会直接套邱遂辰的大码上衣，衣服太大，衣摆遮住屁股，冉星直接裤子都不穿了，一个人在家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们的生活轨迹在相互渗透。 彼时两人面对面侧躺着，呼吸声均匀。 窗外月光皎洁，冉星隔着花被子轻拍邱遂辰，他在哄邱遂辰睡觉。 邱遂辰睡不着。 情侣间最亲昵的互动不是牵手拥抱也不是上床睡觉，而是会在对方面前，毫无负担的掉眼泪。 他们在彼此的情书面前红过双眼。 现在被哄着的邱遂辰又红了眼，再眨眼，冉星借着月光，触不及防，看到邱遂辰晶莹剔透的眼泪侧着滑下来。 一串接一串。 惊得冉星坐起来。 他赶紧抽纸巾，凑过去要给邱遂辰擦眼泪。 邱遂辰不给冉星擦，霸道地用力把冉星拉下来，隔着花被子，紧紧抱住。 冉星脸和花被子摩擦，惊呼：“哥哥！” 邱遂辰把眼泪蹭到冉星睡衣上，此刻的他蛮不讲，鼻音很重，还带着哭腔：“我心里很难受。” 冉星一下不动了。 整个人骤然放松下来，保持被强制拥抱的姿势，隔着被子，趴在邱遂辰身上。 邱遂辰的哭泣很小声，眼泪是决堤的洪水，开了就止不住。 冉星感觉到肩膀上的睡衣布料越湿越大块。 *** 次日。 冉星醒后邱遂辰已经去上班了。 太阳当空照。 冉星睡得沉，都不知道邱遂辰几点醒的，也或许是一宿没合眼。 大晚上痛哭是有副作用的。 邱遂辰把上次的金框眼镜戴去上班，还能遮点眼睛上的肿胀。 回到工位发现摆在上头好几天的巧克力不见了。 邱遂辰随口问了一嘴，“巧克力呢？” 距离上班还有几分钟，办公室里到的人不多，昨天值班还没下班的同事说：“昨晚15床低血糖，没找到吃的，我学生就拿走了，我看放好久了，以为你不要。” 15床不再是上次那位老爷子，换了一位中年男子。 “没事，本来就是给病人备用的，”邱遂辰倒也没为了一颗巧克力纠结什么，提议道：“下次可以让科室备点吃的。” 同事说：“护士长那边有在说，就是还没人去采购。” 邱遂辰：“好。” 同事才抬头看邱遂辰，发现邱遂辰今天的不同：“你今天这打扮不错啊，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戴眼镜都好看。” 邱遂辰推了下眼镜框，但笑不语。 人前光亮，没人会想人后邱遂辰哭得有多狼狈。 眼泪这种东西真神奇。 近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压得邱遂辰喘不过气，气愤和心疼的情绪积在身体里，可昨晚抱着冉星痛哭一场后，邱遂辰突然就顺了气。 冉星中午煮了饭菜带到科室来给邱遂辰当午餐。 和上次一样，还做了些点心给邱遂辰的同事们加餐。 科室的人都夸冉星人美手巧，邱医生有福气。 邱医生昨晚刚顺的气又给心疼起来，在大家没注意到的角落，拉着冉星的小白手，低声问：“怎么不多睡会？”起来做这些费时间。 冉星今天给邱遂辰准备了莲子汤，他让邱遂辰先喝汤，小声说：“来看看哥哥有没有再哭鼻子。” 在冉星面前没了形象的邱遂辰气笑：“你就笑话我吧。” 餐桌是大的长方形，距离夫夫俩最近的是对面坐的一女医生，贼兮兮笑起来：“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被他人看到小动作的冉星没慌，还把语调抬高，语气轻快：“遂辰感冒了，身体不太舒服，今天他有什么做不好的还希望大家多多体谅。” 邱遂辰顿了下，眸光闪了闪。 吃人嘴软，在座的人自然是回应好话：“原来是感冒了，难怪早上交班看你状态不对。” “安心啦，小辰我们会照顾好。” “感冒记得吃药，小辰今天鼻音很重。” 冉星侧眸看邱遂辰，邱遂辰推了下戴得不是很习惯的眼镜，朝冉星露了个温柔的笑。 保温碗筷最后邱遂辰收着没让冉星拿，他等下班再带回去。 冉星也没和他纠结，刚好他还可以空手去附近商店逛一逛。 新鲜的花要重新买，家里的零食也快没了，要买，还有其他生活用品，甚至可以去书店逛逛，买些开学要用的资料。 邱遂辰听完冉星下午的这些计划，没拦着，只说大件重的等他有空开车再去买。 冉星没意见。 不过冉星人还没到商城，就接到一通电话。 来电显示地址是首都，冉星一开始没接，同一个号码又打了两次过来，像有急事。 冉星才接起来。 对方立马自报家门，是超星直播app的工作人员。 想邀请冉星参加下个月公司举办的线下活动。 第40章 饭局 对于这通邀请电话, 冉星没有明确答应，但也没拒绝，只是问了活动时间和地址, 再要了点思考时间。 商城和书店冉星照样逛, 逛完回家等邱遂辰下班, 才把直播平台邀请他的事情告诉邱遂辰。 邱遂辰回家就把眼镜给摘了, 戴了一整天, 鼻梁酸胀, 边听冉星说的事边揉眉心, 作思考状，半晌问冉星：“确定是平台主办方邀请的？” 冉星回来后查过官网, 网上是有相关的线下活动宣传, “一颗小星星”账号后台也收到了客服发来的短信息：“应该是真的。” “八月底啊, ”邱遂辰想了下时间，说：“那会邱奕宇大学也要报道了，都在首都, 干脆我们到时候一起去。” 冉星还没答应要不要参加，只能说考虑看看。 毕竟直播不是他主业, 有去没去都没差。 邱遂辰摸摸冉星脑袋，问冉星：“下午都买了什么回来？”左右都没看到家里添了什么新东西。 冉星让邱遂辰等等, 他回房间提了袋衣服出来，展示出里头两件同款蓝白款睡衣：“当当当，你一件我一件。”把大码的递给邱遂辰。 邱遂辰接过来，睡衣布料是棉柔款，摸着舒爽，“怎么想到买新睡衣。” 冉星嬉笑：“我的再被哭湿就可以穿你的啦。” 闻言，邱遂辰不客气弹了下冉星脑袋, “冉小星，这事过不去了是不是？” 冉星捂着头，甜甜叫：“哥哥。” 叫哥哥也没用。 今晚在床上哭的人绝对是冉星不是邱遂辰。 *** 隔天换冉星哭肿了眼睛。 不过冉星待遇好，邱遂辰比冉星更会疼人，一大早给冉星肿泡眼滚鸡蛋，伺候冉星起床，上班差点没迟到。 冉星在家无聊，把邱遂辰昨天随意丢桌上的金框眼镜擦拭干净，拿来试戴，对着镜子显摆。 眼镜框架不是中规中矩的长方形，而是那种略带弧度的圆框眼镜，镜面大，冉星戴上直接遮掉一半脸。 镜子里男生五官精致可人，皮肤纯白细嫩，睁着又黑又圆的大眼睛。 眼镜让人看着更温雅、知书达冉星戴着眼镜去换了件减龄款的套头短袖，配上运动裤运动鞋，整一青春活泼小少年。 对新妆造十分满意，下午冉星直接戴眼镜出门找邱遂辰。 邱遂辰这几天都有门诊，下午在第三诊室开普通门诊。 今天跟诊的不是顾乔，是另外一位先前在聚会上冉星见过的女学生。 冉星没记错的话女生应该是叫方清韵，方清韵坐的位置和顾乔上回一样，同个视角，比邱遂辰先发现门外的冉星。 诊室的大门没关。 方清韵戳戳邱遂辰：“老师，外面。” 邱遂辰似有感应，结束上一位患者的问诊，抬头往外看。 就看到一枚戴眼镜的小星星出现在外头。 邱遂辰眼前一亮。 今天的冉星和平时不一样。 冉星隔空给邱遂辰抛了个眼神，没上前去打扰邱遂辰，冉星在外头等邱遂辰下班。 邱遂辰等看完下一位患者，才扭头吩咐方清韵：“去问下导诊的护士老师，还有几个号。” 方清韵明白，马上起身做任务，问完还特地跑冉星跟前打招呼：“还要六个号，老师今天能准时下班。” 冉星点头，回她：“好，你们先忙。” 方清韵指着某个方向：“老师你要先到休息室去吗？” 冉星说不用，他坐这儿就好。 是想坐在这里多看邱遂辰几眼。 方清韵了然，莞尔一笑，没再打扰。 而后冉星就在门诊看形形色色的人，人来人往，等邱遂辰下班。 其间还让冉星目睹了一场送礼环节。 有位中年女人在门口等了有段时间，病人不是她本人，是她旁边坐轮椅的老人家。女人手里提了一袋红礼盒，在某个空隙里插队进诊间。 诊间门关上后冉星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没一会儿门再次打开后，女人把手里的红礼盒挂在轮椅把手上，再把轮椅上的老人家推进诊间问诊治病。 直到邱遂辰下班，冉星问起这件事。 邱遂辰连忙解释：“我没收礼，”他不想让冉星误会，“其实下一个号就到他了，不过没到他我也会先看他，我们临床上对脑梗死患者有溶栓的黄金时间指标。” 这个冉星不太懂，摇头想了想，说：“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跟邱遂辰一起下班的方清韵听了一耳，她笑着说：“术业有专攻。” 冉星回头邀请落他们半步的小姑娘：“一起吃晚饭？” 方小姑娘立马摇头，玩笑道：“不了不了，烛光晚餐怎么可以三个人吃呢。” 何况冉星等了邱遂辰大半天。 冉星也没强求。 到电梯口时小姑娘要上楼，冉星和邱遂辰要下楼，就在电梯口道别。 然后两人又在下行的电梯里遇到了许久没见的冷玲玲。 还是冷玲玲先看到他们：“邱老师？冉老师？” 两位老师回头，在电梯人群里看到挤在最里头的冷玲玲，冷玲玲扎着高马尾，神采奕奕。 冷玲玲今晚值班，下到一楼出电梯后三人闲聊了几句，比起上次见面，冷玲玲开朗许多，还好奇问冉星：“老师近视了？” 邱遂辰看了冉星一眼。 冉星镇定自若，推下鼻梁上的眼镜，说：“装饰品。” 冷玲玲不疑有他：“好看。” 冉星笑笑，口头上约了冷玲玲下次再一起吃饭，冷玲玲才回急诊继续上班。 这一天神奇又魔幻。 晚上两人去吃了上回没吃成的西餐，一落座邱遂辰就先点份极地冰草沙拉，满足冉星上次没吃的遗憾。 冉星还点了一瓶酒。 邱遂辰约好代驾后才接过冉星倒的那杯酒。 西餐厅位于世贸大厦高层楼里，三百六十五度全玻璃窗景。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 夜幕降临，桌上的烛火代替了灯光。 窗外车水马龙。 *** 老太婆闹事的后续拖到八月中旬才解决。 期间顾乔因说话快、嘴巴碎，一次家庭聚餐中无意把这事情告诉兰家那边，外婆知道后联系了大儿子，让家里人全力支持邱遂辰。 听说邱进军还出面和院领导吃了顿饭。 上头神仙打架的事冉星不太懂细节，只知道最后医院象征性赔了点钱，这事就这样收尾。 邱遂辰是没事了，但科室为了这件事，整改出许多措施。 同事里难免会有几个不好相处的，措施改多了，不好相处的同事难免背后嚼舌根，管邱遂辰叫邱氏集团大少爷，语气要多酸有多酸。 当然这些背后故事不是邱遂辰和冉星说的，是顾乔和几个加了冉星微信的学生把状告到冉星这儿来。 冉星笑笑不多说，这种职场现象到哪都会有。 八月底顾乔他们这批学生就要出科了，冉星有想着找个时间再请这些小朋友们吃顿饭。 只是这顿饭时间还没敲定下来，冉星就先收到单位领导组织的员工聚餐。 高考放假至今已有两月余，马上就要开学了，学校那边会组织饭局并不稀奇。 这也是冉星工作来每次开学前都会碰到的环节。 一些虚与委蛇的饭局。 通知是写“自愿原则”，可明白人都知道，新人想要往上爬，不去不行。 冉星是新人，明年要聘级，以前都坚持去，今年冉星不好拒，撑都撑过这么些年了。 在群里接龙报名后，冉星才和邱遂辰说这事。 邱遂辰听罢第一反应是皱眉头。 今天邱遂辰休息，一大早就在研究前几天被他磨坏的咖啡机，修好了泡了杯咖啡出来，递给冉星，他追问：“饭局在哪一天？地点在哪里？几点开始几点结束？可以带家属吗？” 冉星抿了口浓香的咖啡，先回答邱遂辰最后一个问题：“原则上是可以带家属的。” 邱遂很嗯哼声。 冉星后面一句：“但我不太想带你。” 邱遂辰伸手起勾冉星下巴，让冉星直视他：“我拿不出手？” 冉星拍掉邱遂辰造次的手，说：“恰恰相反。”就是因为太拿得出手了，冉星不想马上把这副底牌亮出来。 邱遂辰又摸了冉星下巴几下才收手：“好吧。”一切听冉星的安排。 冉星笑：“乖啦。” 他哪有什么安排，能安排的就是让邱遂辰当晚记得开车去接他回家。 饭局是在这周周六晚上，地点是学校附近的一家海鲜大饭馆。 原高三年段主科老师和副科老师加起来几十来人，领导包了顶楼大包厢，开了七八桌。 冉星和柳思云坐一桌，落座后冉星没看到文琪琪，他问柳思云。 同桌的还有其他科任老师，柳思云压低嗓音，只悄悄和冉星说：“怀孕了，没来。” 冉星一听，轻哇了声。 柳思云比了个嘘声手势。 冉星赶紧也比了个嘘声手势，声音压到最低：“得恭喜下她。” 柳思云轻笑：“本来这事应该早点和你分享，但你是男生，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就先和我说了。” 冉星说解，都能解。 开席后两人脑袋凑一块又聊了几句。 旁边有人叫了冉星一声。 冉星暂停说悄悄话的动作，闻声望去。 是之前带冉星的一位高年资男老师，姓邵名山，副高人员，冉星入职后跟着邵山学了一段时间。 邵山算冉星的带教老师。 两人坐不同桌，邵山举起高脚杯，要和冉星隔空碰杯。 冉星压着心里的不耐，举起酒杯，回敬邵老师。 第41章 眼镜 柳思云很小地啧了一声, “那家伙怎么还不退。” 冉星放下酒杯，耸肩，也很无语：“还早呢。” 邵山的举动被同桌的几位同事看拿到, 你一言我一语调侃冉星：“这么多年了邵主任还是最关心冉星啊。” 冉星讪笑。 柳思云喝了口酒。 这批同事基本都知道冉星以前是跟邵主任的, 也知道邵山没带多久冉星就独立出来上班。 所有人都羡慕冉星一入职就能跟邵主任这种高级教师混一块。 这只是表面。 实际怎么样, 只有和冉星关系好的柳思云和文琪琪知道。 冉星喜欢男的。 邵山也是。 刚入职的冉星年轻漂亮, 邵山骚扰冉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从言语上的到肢体触碰。 但邵山开始也没做得太过分, 偶尔指导教案、批改教学意见时, 邵山偶尔几次无意间触碰冉星的手和肩, 冉星压下生上的反感，轻巧躲开这些小触碰。 次数多了, 难免会被有心人看见。 尤其柳思云她们和冉星的办公桌挨在一块, 她们会替冉星解围, 把尴尬的冉星从邵山手中解救出来。 后来冉星独立，少了和邵山的接触，冉星和柳思云她们的关系日渐融洽。 今天的饭局是这半年来第一次见面。 隔空碰杯还不够, 邵山端着酒杯跑冉星他们这桌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冉星：“听说你结婚了啊？” 带着夸张到不可思议语气。 搞得冉星像不能结婚一样。 冉星皮笑肉不笑, 往柳思云身边靠了靠，拉开与邵山之间的距离, 避免接触。 冉星嘴上客客气气：“是的，邵老师。” 邵山：“什么时候的事？” 冉星含糊：“几个月前了。” 邵山语气不清不重的哦了一声。 又拿起酒杯硬和冉星手里的碰杯。 杯身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坐冉星另一边的同事“有眼力见”，起身给邵山让座。 邵山不客气，顺势落座，目光就没从冉星身上移开过。 冉星敛下眼，放了高脚杯，低头拿手机给邱遂辰发消息：“滴滴滴。” 邱师傅：“您好, 滴滴师傅很高兴为您服务。” 冉星问时间：“啥时候过来？” 已在饭店门口随时等候差遣的邱师傅：“随时。” 冉星挑眉，百分百肯定：“不要和我说你人已经到楼下了。” 早早就到饭店附近蹲守的邱遂辰：“小白兔乖巧.jpg.” “和谁聊天这么开心。”身边的邵山看不到冉星手机屏幕，出言问道。 冉星闻声，立马把不自觉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清了下嗓，回邵山：“我老公。” 冉星很明显感觉到坐他另一边的柳思云在憋笑。 邵山表情不自然地顿了几秒，旋即，他又问问题：“他做什么的？是咱们a市人吗？” 同一桌坐的其他同事也好奇，跟着邵山的话附和：“对啊，冉星，你这婚结得太神秘了，都没和我们介绍介绍。” 更有的说：“要不把他叫过来一起吃啊？” 冉星看了看在座的同事，没来由想起顾乔上次和他开的玩笑话，他借鉴过来：“他是咱们a市邱氏集团的大少爷。” 柳思云没忍住，噗呲笑出声。 冉星扭头给了柳思云一眼神。 柳思云摆手摇头憋笑，说抱歉没忍住。 大家看柳思云这反映，以为冉星是在开玩笑，邵山替大家问：“说笑的？” 冉星又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里头装的红酒酸涩，味道一点都不能和家里的那些比。 象征性抿了小口，面对大家的好奇，冉星眼里的清亮一闪而过，他嘴角微扬，没说话，就此沉默。 邵山原来坐的那桌还有许多领导在，他没等到冉星的回应，没呆太久，举着他没喝两口的酒杯回到原座位。 同桌的其他同事自然也套不出冉星更多的话，话题被轻飘飘掀过。 柳思云等了好一会儿，看大家没再注意冉星后，才悄悄地和冉星感慨：“好土，但好解气。” 冉星吐了口气，回想刚才自己说话的内容和语气：“我也觉得好中二。” 柳思云：“你真嫁入豪门了？” 冉星：“骗你的。” “我不信，”柳思云很自信：“你肯定没骗我。” 冉星轻笑一声，算默认：“下次有空请你和文琪琪吃饭。” 柳思云要求：“豪华五星级饭店的那种。” 这点肯定没问题，冉星答应：“可以。” 饭局近尾声时，低年资的都要给高年资和领导桌敬酒，每年饭局必不可少的最终环节。 谁也躲不过。 冉星把杯子里难喝的酒倒掉，换成可乐水。 柳思云看冉星明目张胆的动作：“你红酒里还冒气泡。” 冉星摇晃酒杯：“八二年的可乐味红酒。” 柳思云啧啧两声，她是没敢这么做，只能说冉星：“有大少爷撑腰就是不一样。” 冉星听此，眼里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他没有否认柳思云的话。他见过邱家的家大业大，加上邱遂辰说过要给他撑腰的话，冉星今晚可是连主任给他夹的虾的拒绝不去碰。 从前外婆家给冉星的是物质生活支持，如今邱家在兰家基础上，还给了冉星足够的庇护和底气。 今年冉星敬酒时腰杆子挺得比以往哪一次都要直。 连迎上邵山不怀好意的目光时都能不慌不乱。 敬完酒差不多就陆续散伙。 柳思云打车走，冉星本来想说一起，让邱遂辰送她。 柳思云不太好意思，她说下次带文琪琪再找冉星吃饭，冉星一句：“合着就是怕不请你吃吧。” 柳思云不客气地承认：“就怕这次见了下次你不给我们见。” 冉星好气又好笑。 柳思云约的车还没到，冉星要等她一起下楼，旁边柳思云的数学组老大喊她过去说话，柳思云只好让冉星先回去。 冉星才先她一步下楼。 包厢在顶楼，门口只有一部电梯。 冉星走出包厢，迎面就撞见在电梯口徘徊的邵山。 冉星步伐一滞，想回头已经来不及，邵山仿佛就是在等冉星，守株待兔，见人出来，忙叫住冉星：“冉星，你也要走了啊？” 冉星硬着头皮：“……嗯。”不然呢。 电梯巧在这会儿上来，“叮”地一声，大门打开。 邵山：“走吧。” 冉星：“……” 邵山今年四十出头，人高马大，国字脸，戴的也是一副金框眼镜。不过是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眼镜款型。 他替冉星按住电梯开门按钮，冉星立在原地没有动。 邵山那双藏在眼镜后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冉星，声音很沉：“不走吗？” 包厢里没有人出来。 周遭安静了几秒。 “我等我老公上来接我，”冉星站直身，他听到自己字正腔圆地声音：“你先走吧。” 邵山站在原地，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冉星把有些抖地双手背在身后，又说了一句：“邵老师，您先走吧。” 邵山啧了声，“就这么黏人啊。” 冉星神经绷起，还没想好怎么回话。 “抱歉，是我很黏他，”有道不冷不暖的声音从安全出口传过来开，插进这一副诡异的气氛里，来人替冉星回答了问题：“是我一分钟都离不开他。” 冉星猛回头。 本应该在楼下等冉星的邱遂辰奇迹般从安全出口走了出来。 邵山也往那看。 邱遂辰缓步过来，步伐稳健，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寒气。 饭店顶破天也就四楼。 邱遂辰收到冉星说出来坐电梯的消息后他就在一楼等，见电梯楼层数迟迟停在四楼不肯下。 意识到问题。 邱遂辰二话不说从安全出口爬楼梯上来。 才到四楼就听到外头那番对话。 邱遂辰极力克制情绪，说话都不带喘气。 邱遂辰英眉下的双眼凌厉，光对视一眼就较人颤栗。 被这视线盯上的邵山没来由一阵寒颤。 冉星三两步小跑到邱遂辰身边，熟悉又能依赖的人在场，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冉星自然而然，亲昵缠上邱遂辰手臂，扬起脑袋，说话间撒娇的语气冉星自己都没察觉到：“学长，你怎么上来了。” 邱哥哥收起冷冰冰地表情，大掌在冉星头上摸了摸，看冉星时眼睛情意缠绵：“来接你回家。” 被冷在一旁的邵山咳了一声。 电梯还被邵山按着门。 夫夫俩收起缠绵，手牵手进电梯，彼时包厢里冲出一男同事，赶在电梯门关前跑了进来。 电梯一下三人变四人。 男同事先和邵山打招呼，又看到冉星牵着邱遂辰，他诶了声，问冉星：“这位是？” 冉星大方介绍：“我丈夫。” 男同事“哦”了声，和邱遂辰点头打招呼。 邱遂辰的车就停在饭店正门口，出电梯后冉星同两位同事道别才上车离开。 邵山就站在大门口，目视冉星进了那辆黑色奥迪。 等黑车走远，邵山才转头问身边也没走的男同事：“豪门大少爷自己开车吗？还开这么低调的便宜车？” 席间冉星那番话没少人听到，站旁边的同事摇头，他不是豪门，他怎么会知道。 *** 邱遂辰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副金框眼镜找出来，丢掉。 冉星来都来不及去阻止，好端端的眼镜就掉垃圾桶里，冉星弯腰要去捡，被邱遂辰拦腰抱住。 冉星拍了下邱遂辰手背。 邱遂辰声音很闷：“想戴我们换一款其他颜色的。” 冉星再迟钝都明白邱遂辰是在吃醋。 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会主动去找醋来吃的。 冉星脸上洋溢起笑容，按住邱遂辰从他衣服下摆探进去的手，说：“好啦，不戴眼镜，手从衣服里拿出来好不好。” 邱遂辰说不好，不但不从衣服里拿出来，还要伸进裤子里乱来。 冉星懒洋洋靠在邱遂辰身上。 他们还在客厅，冉星一转眼还能看到不远处那墙酒柜，他说：“今天的酒不好喝。” 邱遂辰停下手里的活，放开冉星。 冉星刚起的燥热突然断掉，他抬眸，眼里情/欲/湿哒哒，还带上疑惑。 邱遂辰压下暗涌地情绪，问冉星：“喝酒吗？” 冉星歪头：“嗯？” 邱遂辰嘴角上勾。 那副金框眼镜到底是没能被捡起来。 垃圾桶里最后还多了几个用过的满满当当的套和擦拭洒落红酒的一团团纸巾。 全压在金框眼镜上，隔天大早金框眼镜跟着其他垃圾一起，被拿下楼丢掉。 日子又过了两天。 邱奕宇要准备去大学报道，参加新生军训。 护送邱奕宇上首都的任务冉星和邱遂辰接了手。 邱遂辰在首都有套小公寓，空置许多年。 本来邱遂辰想出租，招租消息还没挂出去，邱奕宇就考上了首都大学，这房子可以再次利用起来。 邱遂辰今年年假用完了，要多休息只能和同事调班，一调班就要多值班。 换班还会破坏运气，连值的班又黑又破，忙得邱遂辰焦头烂额。 冉星看着心疼，又帮不上忙。 邱奕宇知道亲哥为了他这样上班，忍不住和冉星说：“还好我没学医，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冉星隔着网线揍不到小屁孩。 出发去首都的行李冉星早收拾妥当，等到时间拖行李箱出发。 邱奕宇是从家里直接去机场。 三人在机场汇合。 起飞当日天气晴朗。 去的天数比较多，行李也多，直接打车去机场，路上邱遂辰手机连着响了两遍。 很着急的样子。 冉星看邱遂辰掏手机时微楞的表情，探头问：“怎么了？” 邱遂辰把手机屏幕亮给冉星看，表情古怪：“一起买脆桃的朋友。” 冉星举起手：“不是来找我要那两块钱的吧。” 第42章 小尾巴 飞首都定的是大早的航班。 邱遂辰和这位老朋友并非时常联络, 距上次通话还是因为冷玲玲那件事。 邱遂辰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事让对方一大早给他打电话。 老朋友名叫祁景文，高中读完后考回南方读了传媒大学，大学毕业后在当地广电找了份主持人工作, 随后因结婚, 人事关系跟着对象调动到首都, 目前就职于首都晚报。 邱遂辰接起电话时唯一能想得到的内容是对方要做东请他们在首都吃饭。 他猜得也大差不少。 祁景文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和邱遂辰说：“我看你弟朋友圈了, 他说你们都要来首都啊, 待几天？我调个休带你到处转转呗？” 冉星和邱遂辰挨得近, 冉星能隐约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 邱遂辰没马上答应, 用眼神看了看冉星，征求冉星意见。 冉星比了个ok手势, 见面当然没问题, 找他要回以前被“坑”的两块钱更没问题。 邱遂辰便把他要待的日子和住址告诉祁景文, 挂断电话后才对冉星笑说：“他对象有钱，不在乎这点钱。” 开车的司机师傅听此话，透过后视镜看他们, 加入话题：“嫁得好啊，一辈子吃穿不愁。” 冉星戳戳邱遂辰后腰。 邱遂辰学冉星, 戳回去。 司机师傅自顾自说了几句，看后排的他们没回应, 才讪讪收掉话题。 *** 他们和邱奕宇在出发厅汇合。 为符合军训要求，邱奕宇剪了个利索的寸头，换掉带骷髅头的造型，穿得人模人样，乍一看还真有一番大学生样。 如果不开口和冉星撒娇的话。 学生对班主任变成家人这事多少带着些有趣感。 邱奕宇看冉星跟着来就笑得合不融嘴，一口一句：“谁家能像我一样毕业了还能让班主任亲自送到大学去呢。” 邱奕宇要去挽冉星的手，指尖还没碰到冉星就被邱遂辰打掉。 邱奕宇堪堪收回手, 叨了声：“小气。” 冉星大方，伸出手要让邱奕宇牵，邱奕宇头摇得和拨浪鼓似地，他才不要再挨打。 飞机行程三个半小时，抵达后他们先去邱遂辰以前的小公寓放行李。 邱遂辰提前雇了家政到公寓打扫，房间设施是干净的，连床单被套都换新款，这几天冉星他们就暂住在公寓里。 公寓距邱奕宇学校不远不近，邱奕宇进屋后和冉星一起左顾右盼，打量房子格局。 这套房子面积不过六十平，简易装修，好处胜在南北通透，高楼层。 以前邱遂辰一个单身汉住完全没问题。 邱奕宇这儿摸摸那儿看看，满意到不行，他和他哥提议：“以后我就住这里了啊。” 邱遂辰没有拒绝，但是说：“房租记得每个月打你冉哥卡上。” 邱奕宇啊啊叫，“我一个大学生哪有钱啊！” 邱遂辰：“没有钱就住校。” 邱奕宇：“……” 冉星在一旁笑不搭腔，走到阳台上，看外头风景。 邱遂辰紧跟其后，抬手指冉星右边，和冉星介绍：“我母校在那个方向。” 这是座繁华的大都市，高楼耸立，邱遂辰指的方向看不到学校，只有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大厦。 冉星只问他：“离这里近吗？” 邱遂辰说还好，骑车上学不过半小时。 里头邱奕宇趴在玻璃门上，听此跟着说：“我查过了，从这里到我学校骑车也不过半小时。” 冉星回头，看到邱奕宇对这套房的渴望：“大一是打好专业基础的关键时期，这样，”冉星整个人转过来，瞬间就带上了这套房子主人的姿态：“你要能每学期不挂科，不重修，这套房子以后就租给你。” 邱遂辰跟着转身，半靠在栏杆上，双手抱胸前，饶有兴趣看着冉星和邱奕宇你来我往。 冉星报了个租金市场价，邱奕宇对房租的金额讨价还价。 最后冉星退了三百块，并说：“以后每个月钱打你哥卡里。” 邱奕宇：“到底打谁卡里？” 邱遂辰举手：“都一样，我卡上交了。” 邱奕宇：“……”秀吧，他就不该问。 简单收拾完行李，附近吃了顿饭，他们就把邱奕宇送到学校报道。 新生报道后要住进宿舍，紧接着就是军训、入学仪式等安排。 把邱奕宇安顿好后，冉星和邱遂辰迫不及待开启首都之旅。 他们一共在这儿待四天，邱遂辰就凑了跨周的四天连休。 冉星学校也快开学了，这是冉星暑假的最后一趟旅行。 第一天邱遂辰先带冉星去打卡几个五a级景区，拍了一堆照，买了一堆纪念品。 第二日邱遂辰准备带冉星去见见他的导师。 毕竟难得回一趟首都。 邱遂辰提这事时冉星有点不自在：“我去不太好吧，会不会很尴尬？” 冉星对于医学这类“同门”关系没有很直面的了解。 医学那行和其他专业不太一样。 在他们那行，“同门情谊”情比金坚，同行间讲究“师门高低贵贱”，导师地位越高，学生在同行间地位相对也会高。学医是终生的事情，同门之间的成员永远都在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不像很多专业毕业即散伙。 邱遂辰和冉星解释：“没事，大家都很好相处的，而且，”邱遂辰笑了声，想到群里大家知道他要带对象去拜见导师时，各个都恨不得飞回来凑热闹看新人的欢快气氛，“大家都很喜欢你。” 冉星睁着圆滚滚的水亮大眼睛：“他们知道我啊？” 邱遂辰点头，何止是知道，“他们很好奇是哪位有品位的男生拿下这么优秀的我。” 冉星咦了声：“你就夸大说辞吧。” 邱遂辰就当冉星答应了。 *** 赵博桃李满天下，目前定居于首都。 邱遂辰在群里说来首都旅游时，赵博就有招呼邱遂辰这趟一定来家里坐坐。 邱遂辰不是客气的人，劝动冉星后，提着礼品就往教授家走。 老人家多喜静，赵博没住在闹市，家是选在郊区僻静地段，依山傍水。 就是距市中心有点远。 邱遂辰带着冉星倒了两趟车才到目的地。 然后是比他们早到的师兄陆俊出来小区门口接人。 师兄人还在远远的地方，冉星就看那高个儿的帅哥往他们这边跑过来，还没到声音就先来：“这就是你家小尾巴吗？” 冉星愣了两秒。 身边的邱遂辰就接话道：“是啊。” 冉星才确认来人真知道以前他的那些小称号。 陆师兄朝冉星打招呼：“你好啊，小学弟。” 冉星露了个不尴不尬的笑容，跟着邱遂辰叫人：“你好，师兄。” 邱遂辰眼尾弯弯，和冉星说明白：“陆师兄也是a市人。” 陆俊补充：“以前说不定在城市哪个角落遇见过。” 冉星：“也说不定。” 邱遂辰左右看了下，问陆俊：“还有其他人来吗？” 陆俊摇头：“都在忙，只有我一个。” 大家都是大忙人，能凑同个时间来已经很不容易了，陆俊让大家先进屋，老教授还在等他们。 进屋前冉星还有点紧张，揪着邱遂辰的不放。 邱遂辰让冉星放松，陆俊也看过来，他道：“没事，老赵不吃人。” 声音方落，被叫老赵的赵博就从里屋走出来，热情招呼大家进屋。 冉星换好鞋，听着声音，好奇多看几眼屋里头那位面带笑容、和蔼可亲的老人家。 赵博退休返聘过，如今正式全退没几年，年纪也近七十，说是老人家不为过。 赵博看冉星躲在邱遂辰身边探头探脑地模样，先开口叫冉星：“是叫冉星吧？邱遂辰这小子小时候可没你可爱。” 冉星从邱遂辰身后站出来，规规矩矩喊人一声赵教授，而后才用带笑的语气说道：“辰哥以前调皮，多让赵老师费心了。” 陆俊在旁边啧啧两声。 邱遂辰牵着冉星上前，和赵博正式介绍：“我领证的对象，冉星。”又侧眸和冉星说：“老头以前对我可没什么耐心。” 陆俊帮忙拎走邱遂辰提来的礼盒，闻言再次啧啧两声。 赵博摇头，拆邱遂辰的台：“你就说你哪次让我省心了，”转头还找冉星控诉，“就说他结婚找对象这事，也是让我操了这么多年心。” 陆俊接话：“还好最后小学弟把他收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缓解了冉星进门前的紧张情绪。 这些都和冉星想象中的不一样。 上次是王航，这次是赵博和陆俊。 邱遂辰圈子的人并不像冉星猜想的尔虞我诈。 邱遂辰的十五位师兄师姐只派了陆俊做代表来赵博家吃饭。 家政阿姨为他们做了一桌当地特色菜。 赵博的妻子比赵博小六岁，和赵博一样是医学教授，退休又被医院返聘，今天白天出了趟专家门诊，到家时饭菜刚摆上桌。 冉星跟着邱遂辰和陆俊站起来喊师娘。 师娘乐呵呵，洗过手后过来跟大家一块吃午饭。 冉星就坐在师娘旁边，师娘把冉星瞧了遍，连声感叹：“这么漂亮的小娃娃，今年几岁啦？哪儿人啊？和这臭小子怎么认识的啊？” 师娘保养得好，还有双漂亮有神的眼睛，温柔目光看得冉星心口暖洋洋，冉星一一回答师娘的问题。 陆俊听到冉星说自己是a市哪个区的人，他插话：“我表姑婆在那附近有几块庄园，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附近的果园基本都是她家的。” 冉星张了张嘴，扭头看邱遂辰。 邱遂辰表情也是一愣，还真是邱遂辰第一次听陆师兄说这事。 冉星问陆师兄：“北山那片果园吗？” 陆俊点头说是。 冉星莞尔一笑，却没再说什么。 一直憋到散场，回到小公寓，冉星才微信上问了外婆，是不是外婆那边有个叫陆俊的旁系亲戚。 陆老太太过了许久才回冉星：“是有一个小辈叫这名，怎么了，他欺负你了吗？”冉星赶紧说：“没有没有，我现在可厉害了，没人敢欺负我。” 外婆：“微笑.jpg.” 冉星把手机亮给邱遂辰看：“世界有时候还挺小的。” 邱遂辰嗯了声，注意力在外婆的表情包上：“外婆比我会聊天。” 冉星收回手机：“你才知道。” 邱遂辰哼声。 冉星把外婆的朋友圈打开：“比你会发。” 上一条朋友圈还停在他们结婚证官宣的邱遂辰：“……”哦。 不服气，当晚邱遂辰就复制了冉星的朋友圈，凑够旅行照片九宫格，连文案都抄袭，全部搬到邱遂辰自己的主页上。 点击发送。 然后不过几分钟，邱遂辰想拉冉星一起去洗澡，那位和他一起买脆桃的朋友又来了通电话。 邱遂辰啧了声。 冉星趴在邱遂辰肩膀上，他也看到来电显示，问说：“明天是不是要和这位兄台吃饭了？” 按照邱遂辰的安排是这样。 邱遂辰估计祁景文是来问明天具体行程的，把电话扩音，三个人好一起商量。 哪想祁景文开口第一句话是：“兄弟你和陆俊认识啊？” 冉星把靠在邱遂辰肩上的脑袋移开，邱遂辰挑眉：“我师兄，怎么？” 祁景文“嘶”了一声：“我对象他弟。” 邱遂辰：“……”这不，巧了吗。 还有更巧的事。 祁景文是有认真看邱遂辰的朋友圈九宫格。 九宫格里除了风景照、邱遂辰和冉星的合照，也有一张在赵博家几个人合拍的照片。 祁景文问：“你搂着的那个是你对象？” 邱遂辰无语：“不然呢？” 那头的人：“……我有件事必须和你说。” 邱遂辰：“嗯？” 冉星眼角抽了一下，直觉不太妙。 祁景文不知道这头是扩音，张嘴就来：“我手上有你对象的黑料。” 第43章 黑料 邱遂辰下意识看冉星：“你们认识？” 祁景文才知道这边是扩音状态, 连忙问候冉星。 冉星回了声你好，转头和邱遂辰表清白：“没以前不认识现在才刚打过招呼。” 祁景文也澄清：“今天第一次对话哈，邱遂辰你别乱想。” 小公寓的设施不比家里大, 沙发无法施展手脚, 夫夫拿着手机转移到床边并排坐好, 冉星用脚丫子碰碰邱遂辰小腿肉, 表情提示邱遂辰不要乱说话。 邱遂辰也没真要把夫夫俩间的小情/趣展示给外人看。 邱遂辰就严肃地问：“不认识哪里来的黑料？” 冉星坐直身板, 明知道对方看不到, 还是要很用力地点头, 怎么可以一开口就造谣。 祁景文说等等，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而后祁景文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之前不是帮过你学生报道助人为乐的本地新闻吗？” 邱遂辰嗯了声, 这事刚发生没多久。 祁景文：“那个新闻社留了我联系方式，前几天问我愿不愿意再帮他们报道一则消息。” 多的话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是聪明人, 前后语言搭配一下，就知道这则还没报道出来的新闻和冉星有关, 是冉星的“黑料”。 祁景文电脑刚开机，所有系统在冷却阶段：“我把文件资料传给你们。”说完顿了下, 语气委婉，“为免受到你们的情绪波动，我先挂电话啦。” 邱遂辰没拦。 好友是出于好意才和他分享工作“机密”，邱遂辰感谢都来不得。 文件比较大，还在传输阶段。 公寓里的电脑许久未用，冉星跳下床去试着开机，邱遂辰这边把文件接收了电脑还在开机界面, 需要输入密码，冉星回头问邱遂辰：“多少？” 邱遂辰报了串数字。 冉星顿了两秒，输入后，跑过来黏住邱遂辰：“我生日啊。” 邱遂辰傲娇地别开脸。 冉星学邱遂辰经常摸他下巴的动作，把邱遂辰的脸扭回来，要邱遂辰直视自己：“嗯？” 邱遂辰干脆说：“对啊，每天输入一次就能提醒自己当年是被谁抛弃的。” 邱遂辰脸上的肉感没有冉星的好摸。 冉星捏不出团肉，只好松手，纠正邱遂辰的说辞：“我没抛弃你。” 邱遂辰哼笑。 电脑输入密码后还是卡。 两人最后直接放弃电脑，等手机接收文件。 冉星隐约猜到是什么内容，文件解压后，跳出来的内容大差不差也是冉星想的那样。 迄今为止，他身上的黑料无非是戒同所和冉家。 邱遂辰点开文件内容，一目十行，快速阅完内容，文件夹里还附带冉星被强拽进戒同所和在学校授课的照片。 冉星啊了一声，伸手要拿邱遂辰手机，他对上面戒同所的老照片更感兴趣，是什么时候拍的他都不知道！ 邱遂辰把手机举高，不给冉星看。 又来这招。 只是这次失算。 冉星直接爬到床上，轻而易举抓走邱遂辰的手机。 邱遂辰反应过来时，冉星已经跑到床角落，离邱遂辰远远的，放大那张照片，感叹：“原来我以前这么瘦啊。” 邱遂辰绕床大半圈走到另一边，逮住冉星。 冉星没躲，把放大的照片给邱遂辰看，说：“我现在肚子上都长肉了，脸也胖了。” 邱遂辰单手环在冉星腰上，捏了捏上头薄薄一层的肉，冷笑：“这还胖？” 冉星又看了几张其他的，邱遂辰让他不要翻那么快，冉星直接把手机还给邱遂辰：“你自己看吧。” 那邱遂辰就自己看了。 冉星坐回床上。 邱遂辰挨着冉星也坐下，手里动作没停，把前面几张照片重新返回去看。 照片像素不是高清，拍摄的角度和距离都很近，照片里的冉星狼狈不堪，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强行拽进戒同所。 戒同所大门以灰黑色为主，冰冷的牌匾，冰冷的铁皮大门。 邱遂辰看了两眼就退出文件。 没有勇气再看第三眼。 冉星把头靠回邱遂辰肩膀上，感受到邱遂辰浑身的细颤。 冉星小声说：“让你不要看了。” 邱遂辰深吸口气，连呼吸都在颤。 手机提示音响了几声，是祁景文的消息。 祁景文用词谨慎：“兄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对象这些过往，涉及到你对象的名誉我才把这些告诉你的啊，虽然我不认识你对象，但看这些资料，你对象以前过得不容易，别因为他隐瞒你这些就冷暴力人家啊。” 说完觉得不够，又补充：“你也别钻牛角尖，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 “这些资料我就帮你压下来了。” 邱遂辰回了祁景文一句谢谢，把消息递给冉星看。 冉星直接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兄弟好感爆升，还点点上头的内容嘱咐邱遂辰：“对我好，不能冷暴力我，也不能钻牛角尖。” 邱遂辰：“我对你不好？” 冉星直接就把衣服掀起来，让邱遂辰看他皮肤上的“伤”。 那是昨天晚上邱遂辰在冉星白皙的腰间皮肤上留下的手指印。 邱遂辰把冉星衣服拽下来。 冉星：“霸道。” 邱遂辰脸往前凑：“不是喜欢我的霸道？” 冉星扯出哲学：“今天的邱总和以前的邱总不是同一个邱总了。” 邱遂辰说不过，不说了，继续把眼下的事情做完。 他们都知道这些内容被爆出后对冉星的工作生涯乃至后续生活影响会有多大。 涉及到戒同所这个敏感词和一位教师的名声，报社找上祁景文时祁景文没马上答应，只先把新闻扣在手里。 祁景文开始也没想过会这么巧，新闻内容是邱遂辰对象。 邱遂辰点开聊天窗口，问祁景文：“谁卖的消息？” 祁景文回复：“不知道，我问问。” 邱遂辰说好。 冉星心里有个不太确定的答案：“应该是冉家和苏家那边。” 能那么清楚拍到他进戒同所的照片，肯定是当年身边某些人，比如上次说的苏英里的小姨。 邱遂辰也是往这个方向猜。 一切等最后证实。 *** 这件事涉及到的内容比较私密，次日他们哪也没去玩，祁景文约他们到家里小坐，他们没拒绝。 提了些礼品上门感谢祁景文。 祁景文婚后和对象住在市中心某高档小区，买的是高楼大平层，小区安保严格，祁景文下楼来接他们。 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冉星没像上回见赵博那样紧张，见了面，递出礼物打招呼：“你好啊。” 祁景文个头和邱遂辰差不多高，不客气手下礼物，和冉星回了声你好，招呼他们上楼，边走祁景文边叫邱遂辰：“邱遂辰我发现你变老了。” 邱遂辰嘴角一抽。 冉星诶了声，替邱遂辰说话：“是变得更成熟稳重了。” 祁景文多看了冉星一眼，冉星个头不高，说话声音可不比他们低。 祁景文扭头笑邱遂辰：“哪儿找的小可爱。” 邱遂辰把手搭在冉星肩膀上，非常骄傲的抬起头：“公交车上捡到的。” 冉星很配合：“我凑过去让他捡的。” 祁景文笑出声，换个话题：“我先生不在，家里就我们，我叫了阿姨过来做午饭，你们不用拘束啊。” 都是老朋友，邱遂辰没和祁景文客气。 祁景文的房子很大，上下两层，一层全打通，进屋时冉星还以为来到了什么展览馆，不禁对邱遂辰感叹：“好奇妙的设计。” 邱遂辰：“喜欢我们回去也整一套？” 冉星摇头：“不要，我喜欢我们现在住的环境。”家里已经里里外外被冉星标记过了，装饰风格都按冉星喜欢的整上。 祁景文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话：“我对象不喜欢过多的装饰。” 冉星懂：“人各有所好。” 请的家政阿姨已经在厨房里忙活。 做得不是首都这边的菜色，祁景文祖上是南方人，家里吃的喝的都偏那个地方的口味和特色，今天请来的家政阿姨也是南方人，做的就是一手南方菜。 饭菜还没好，他们先去书房看全冉星的“黑料”。 送材料的人“卧薪尝胆”，材料时间线是从六年前开始的，从冉星大三到冉星前不久带完高三学生的事，连冉星带的班级里有位学生出车祸留级没能参加高考中事情都扒了出来。 文章字字句句在控诉“一个进过戒同所的人”，怎么可能当好一位人民教师。 昨晚就光顾看自己的照片，冉星没翻到后面的文件，文件里还有王雪坐轮椅的照片。 冉星抽走王雪的照片，敛起脸上所有的笑意，他把照片叠起来，强调：“这个孩子的事情绝对不能爆。” 邱遂辰把其他印有冉星照片的材料也收起来，补充：“所有都不能爆。” 祁景文当然知道：“我和上头领导沟通过了，现在在查是谁投的这些材料。” 外头做完饭的阿姨叫了他们一声。 祁景文把被两人分别收走的文件拿回来，归在一起，塞进档案袋里，再把档案袋交给邱遂辰，说：“先吃饭。” 邱遂辰收好文件，拍拍冉星：“走。” 家政阿姨做完饭菜就回去了。 一桌子美食，三个人吃有点多，但每样菜色都吸引冉星的注意力，冉星指着几道菜说：“我妈妈以前也做这种菜。” 祁景文：“那等会儿多吃点。” 依次落座。 资料的事情暂放一边。 从祁景文结婚搬到首都定居后，邱遂辰和祁景文也有几年不见了。 这次见面，谈心的内容太多太多。 冉星当个安静的听众，只有在祁景文又笑邱遂辰变老的时候冉星才会开口：“不是老，是成熟稳重。” 祁景文：“情人眼里出西施。” 邱遂辰笑：“选专业很重要。” 说到这个，祁景文和冉星说邱遂辰以前的笑话：“我读书的时候他也在读书，我毕业了他在读书，我工作了他在读书，我结婚了他还在读书，我差点以为他要和书过一辈子。” 冉星笑眼弯弯，借用先前邱奕宇的话：“劝人学医。” 祁景文接：“天打雷劈。” 邱遂辰抿嘴笑不出声了。 祁景文对邱遂辰能找到对象真的太感兴趣：“你们真的是公交车上认识的？” 冉星和邱遂辰非常肯定点头。 不过邱遂辰又说：“以前我们都见过小星。” 祁景文：“啊？” 邱遂辰就把以前买脆桃的事情说了一遍。 祁景文反应了半天，才说了个比较有印象的事情：“当时看水果摊的小男孩还哭鼻子呢。” 冉星竖起耳朵：“你们欺负过我？” “不是我们欺负哈，”祁景文回忆起来：“我们就说有知了掉草帽上，小男孩怕虫子，要摘草帽，但是帽绳子打结了，他怎么拽也拽不下来，就哭了。” 邱遂辰还是没什么印象。 冉星：“……”说哄抬物价冉星不记得，但要说草帽的事冉星可就印象深刻了，虽然不记得是哪个顾客在吓他，但那天脖子上被草帽绳勒破皮，伤口涂了四五天青草油。 上学时脖子顶着吓人的伤口听课，气温高，想挠又不能挠。 冉星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委屈，要罚真对这事没印象的邱遂辰：“帮我剥虾。” 指着前面一盘虾。 祁景文不知道冉星吃不了。 邱遂辰还能不知道：“你不能吃。” 祁景文听了：“过敏啊？”说着要去撤掉虾。 冉星让祁景文不要撤，和邱遂辰的话还没说完：“我吃了过敏了然后让你心疼，惩罚你。” 邱遂辰：“……” 祁景文啧了一声。 好呗，对象不在，只能吃别人的狗粮。 *** 当然冉星最后没能吃上一口虾。 四天假期结束，他们把小公寓的东西收拾起来，用过的床单被套也都打包收走，再叫家政来定期清扫房间。 至于租给邱奕宇的话，等邱奕宇大学生活稳定后再说。 飞机抵达a市时已是傍晚。 a市的天是阴沉的，连绵不断的细雨。 他们去首都的这几天，a市连下了几场雨。 到家后冉星第一时间去看露台和阳台上的花花草草，都被浇盖过一遍，生机勃勃。 邱遂辰明天要上班，冉星明天也要回学校开会，拿班表，顺便新工位。 早早收拾完早早睡觉。 只是睡前冉星多刷了下手机，看到柳思云半小时前给他发的一条学校论坛链接。 链接题目取得特有吸引力：【惊，高中老师居然做出这种……】 柳思云就单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一切要冉星自己点开意会。 冉星就乖乖点开了。 帖子是傍晚发的，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热度已经成爆款了。 楼主发了几张冉星和“神秘男人”私会、勾搭学生家长、下班后上豪车的照片。 评论区乱成一团，有调侃的也有吃瓜的还有批评的： “这款奥迪也算豪车了？” “哪个班级的老师啊？” “看身形，是不是去年毕业班那个rx？” “百分百是他啊，长得漂亮又口口。” “楼上发了什么被屏蔽了？” “我就说，整天打扮得那么光鲜亮丽，能好好教书？” “他班上不是有个留级的？” …… 邱遂辰洗漱出来，刚要上/床，冉星把被子扯过来，不让邱遂辰碰，把手机丢给邱遂辰看。 邱遂辰不明所里，带着疑惑，把内容简易看了遍，而后，对上冉星无奈的表情，说：“我应该换车了。” 冉星气笑了：“重点是这个吗？” “你不是和我私会，”邱遂辰修改措辞：“是和我约会。” 冉星：“……” 第44章 兜底 冉星趴在床上, 摇晃双脚，自己都要被最近接连不断的事情整不懂了：“我是不是应该再去找个庙拜拜？转转运？” 上回冉星帮邱遂辰求的平安福还藏在邱遂辰手机壳里，走哪儿戴到哪儿。 冉星这句话提醒了邱遂辰, 邱遂辰把手机还给冉星, 思考起来：“下周休息我去给你求个平安。” 冉星说笑的。 邱遂辰难得对冉星露出严肃的表情：“说拜拜就必须要去的, 神明听得见。” 冉星啊了声, 在床上翻个面, 他真不知道这种事。 邱遂辰上/床, 隔着被子抱了抱冉星, 让冉星放心：“这些事我会处好。” 屋里开着空调，冉星把抢过来的被子还一半给邱遂辰, 让他盖好：“也不用太过担心。” 邱遂辰从被子这边钻到被子那边, 要和冉星挨在一起：“你要做什么？” 冉星卖起关子：“保密。” 邱遂辰还想多问, 冉星不让他问，把头闷进被子里，要去脱邱遂辰的裤子, 冰凉的手指摸上邱遂辰的皮肤，瞬间的冷意激得邱遂辰一个激灵, 按住冉星要造次的脑袋。 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在一起这么久, 邱遂辰没让冉星做个这个事，反正将冉星压身下。 邱遂辰居高临下，凝视冉星。 冉星能从邱遂辰黑炫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的眼里只有他。 冉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想给你做。” 邱遂辰 “我给你。” 冉星还想打商量：“我用手也可以。” 邱遂辰不给商量：“不要。”拒绝完就要往被子里钻。 冉星抓着裤头，不给邱遂辰碰，不用嘴巴还有其他地方：“脚，脚也行。” 邱遂辰抬起头，眼里的浓欲就要滴出来, 还要把事情思考全面：“踩坏了怎么办？” 冉星脸颊爆红，耳朵和脖颈都幸免不了，他说：“我轻点。” 邱遂辰低笑出声：“这可是你说的啊。” 冉星顶着羞冒烟的脑袋：“嗯。” 然后邱遂辰就玩了个尽情，最后抱着困到不行的冉星去泡澡时，冉星迷迷糊糊，泡在温热的水里。 邱遂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冉星说肚子，肚子还涨涨的。 邱遂辰就在水下揉着冉星肚子，从相逢到今日，冉星在邱遂辰细心的照料下，确实长得些肉，虽然还不够，但肚皮摸着是比先前有肉感。 越摸越上瘾。 冉星嗯哼两声，不让邱遂辰再摸了。 邱遂辰收手，覆在冉星耳边说了句话。 冉星才刚平复下去的脸蛋又红了起来，他用湿漉漉的手去捂邱遂辰嘴巴，让他不要再说这么羞耻的话。 邱遂辰就用嘴巴去咬冉星手掌心里的肉。 冉星啊啊啊叫，澡也不泡了，起身就跑。 留邱遂辰一个人在浴缸里发笑。 *** 昨晚闹太晚，以至于隔天冉星起不来。 今天不算正式上班，教工会议是早上十点，冉星磨蹭半天才起床。 刷牙的时候看镜子里萎靡不振的自己，有时候十分佩服邱遂辰的体力，凌晨睡六点半起，上班不带迟到早退。 还能给冉星备好早餐。 冉星按照邱遂辰在微信里交代的流程，热了早餐，边吃边回复邱遂辰，报告自己有好好吃饭，并且等会舍得花钱打车去学校，绝对不会迟到。 至于论坛里的事情。 论坛爆出的照片里没有冉星的正脸，楼主也没再垂出什么新瓜，校领导目前没联系冉星，冉星也把论坛当个瓜来吃。 打车的路上还把帖子再看了一遍，昨晚一晚上的时间，帖子下又盖起了好几层楼。 来来回回无外乎是那几句话。 冉星往下翻。 直到停在早上才盖的一层楼上。 学校论坛可以实名也可以匿名。 发帖子的楼主是匿名，跟帖的人基本也是匿名评论。 但冉星现在刷到的这位又勇又猛的网友，实名评论了。 一次性评论好几条，恨不得立马替冉星洗清楚“罪行”。 王雪：“不是私会，那是老师的先生。” 紧跟着，王雪同学发了四五张冉星和邱遂辰从民政局出来的照片，还贴心的给邱遂辰的头打上了奥特曼贴纸做遮挡物。 冉星：“……” 这瓜娃子。 本来有点下沉的帖子再次被顶上首页，置顶了属于是。 冉星已经能想领导要怎么找自己谈话了。 事情也正如冉星想的这样。 人前脚刚进科教楼，还没到会议室，后脚就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主任叫住：“冉星，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冉星扯了下唇。 今年安排的教学工作是冉星从新带回高一，几个月前一起奋斗的高三老师基本也重新回新高一带学生，只有少数的高二高三学科老师停留在原位。 叫住冉星的是教务处初主任，冉星接下来三年的直属上司。 冉星跟着初主任进办公室，初主任叫冉星把门关上。 冉星照做。 初主任让冉星随便找把椅子坐。 冉星就不敢随便坐了。 “没批评你的意思，”初主任是位中年女性，面目和善，叫冉星不要拘谨，她是站冉星这边的，“几年前我见过陆老太太，我知道你的事。” 冉星刚坐下又站起来，试探着问：“您是？”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初主任笑笑，道：“你入职那会陆老太太找过校长和书记，我当时跟书记一起干事的。” 冉星明白了。 初主任进入主题：“校园论坛的事我也是早上才知道的。” 冉星点头，他也是早上才知道王雪这番举动。虽然一切出于好意，但小孩子总归是小孩子，不知道社会的复杂。 不是证据越充分，呼声越高，就是有。 初主任说：“要先恭喜你结婚了。” 冉星讪笑，说了声谢。 初主任：“但是这个事影响有点大，论坛是公众场合，上面不只有学生，还有很多老师和领导，网络那么发达，保不准还发散到其他地方去。” 冉星一一点头，这些他都明白。 他看着初主任，在等初主任的下一句话：“今天的会议你就先不用参加了，等我们商量出解决方案……” 冉星声线平静，问道：“停职吗？” “你知道的，”初主任面色为难，她也没办法，都是上头的意思，“校长换届了。” 冉星听明白了。 不就是陆老太太之前冲的vip保护费到期了呗。 冉星没闹，没为难初主任。 离开主任办公室时冉星在走廊碰到踩点来开会的柳思云，柳思云看冉星往反方向走，哎了声：“不开会？” 冉星朝柳思云比了个嘘声动作：“晚点私聊，细说。” 柳思云反应过来：“被处分了？” 冉星说没有，就是比这个还惨。 柳思云低骂了一声脏话。 冉星让她赶紧先去开会，他要先去找个大佬帮忙“续费vip会员”。 *** 想是这么想的。 但真准备打车去外婆家时，冉星又犹豫了。 这行为太像在外头被欺负了哭鼻子回家找妈妈的落魄。 冉星不要这么狼狈。 转念一想，冉星先在群里问祁景文找到黑料的投稿人了没有。 前天他们在祁景文家里面对面建了个群。 冉星的问题刚发出去，祁景文的回复很快：“新闻报社那边回我了，说是两位热心群众提供的消息。” “一个叫邵山，还有一个，老辰认识的啊，”祁景文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苏家那位少爷，苏英里。” 邱遂辰在上班，没时间看手机。 冉星站在校门口还没走，看到邵山的名字，气得咬牙切齿。 会议十点召开。 冉星看看时间，十点刚过，该到的成员应该都到了。 冉星看过开会名单，除了老员工，还有今年新入职带高一的新员工，领导层也会有人来，邵山就是其中一位。 冉星深吸口气。 他快步往回走，回到刚才和柳思云打招呼的走廊。 走廊上空空荡荡。 室内的冷气让冉星打了个寒颤。 冉星停下脚步，被情绪控制的大脑冷却几秒，他退出科教楼，找了个角落给邱遂辰打电话。 彼时邱遂辰正在敲医嘱，专门为冉星设置的铃声响起，邱遂辰停下工作，接起电话。 冉星没头没尾来一句：“哥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替我兜底，为我撑腰的，对不对？” 邱遂辰先跟着没头没尾地应下，“当然。”马上又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冉星用最乖的语气，说最叛逆的话：“哥哥，我要去干坏事了，你记得一定要帮我收场哦。” 邱遂辰：“啊？” 冉星没多说，有了邱遂辰的保证，挂断电话，一不做二不休，大步流星，直接冲进会议室，打断校领导的致辞。 初主任先反应过来，她似乎察觉到冉星想干什么，忙叫道：“冉星！不要闹！出去！” 冉星不听。 在一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冉星冲到坐第一排、衣冠楚楚的邵山面前，一鼓作气，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在邵山没反应过来前，一瓶冰水直接甩邵山脸上。 冉星声音阴霾至暗：“邵山，你阴我？很得意吧？” 第45章 打架 场面一下冷住。 全场鸦雀无声。 仿佛冉星泼出去的不是冷水, 是冷却剂。 邵山被浇懵了，助连忙从后排冲上来要给邵山擦脸，被邵山挡住, 邵山抹了把脸上的水, 面目狰狞, 冲着冉星喊：“你……” 冉星直接又把手上没泼完的水甩出去。 好大一股直接塞进邱山张开的嘴巴里, 邱山猛地呛咳。 场面这才沸腾起来。 有人去扶邱山, 有人去抓冉星。 冉星没挣扎, 丢掉空水瓶, 双手被保卫科的人扣到身后，站在原地, 等待其他人的下一步反应。 柳思云从后排跑上来, 要去护冉星, 保卫科的人将她挡在一边。 从呛咳中缓过来的邱山绕开会议桌，挥手要打冉星，同样也被保卫科的人按住。 全力将两人分隔开。 柳思云急得团团转, 保卫科和校领导在把会议室无关人员请出去，柳思云要留下来, 手被初主任拽了一下，柳思云：“主任？” 初主任压低嗓音：“出来, 帮我个忙。” 柳思云开始不肯，一屋子恶人，她走了冉星被揍怎么办。 初主任叹气，语气硬了几分：“我不方便联系他家人，请你帮忙联系，可不可以？” 柳思云才明白主任的意思。 *** 邱遂辰在上班，上午是病房最忙的时候, 无法脱身，不知道冉星在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冉星不说，邱遂辰为防万一，只能先和尤女士他们联系，让他们替自己先到学校看情况。 所以当陆老太太火急火燎从郊区过来时，在校门口遇到了同样火急火燎的邱家人。 两辆豪车别在校门口，保卫科直接傻眼。 坐在车里的陆老太和尤女士降下车窗玻璃，隔空，面面相觑。 冉星和邵山被请到校长办公室谈话。 校长是去年换届新上任的，冉星只在几次大会上远远见过几次，人长什么样细节没看清。 这会儿拖了邵山的福，冉星看得真真切切。 校长把他俩叫到办公室也有半小时了，除了开头分别叫他俩名字后，就再没开口。 冉星和邵山站在办公桌前，校长坐在老板椅上，低头看文件，再抬头往电脑里敲打几个字。 再没分过神给他们俩，两人明显是被校长晾了。 旁边保卫科的人都还在，就怕两人真打起来。 几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就这么尴尬着。 直到校长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头狠狠推开。 再是几阵冉星熟悉又富有安全感的惊呼声。 “我乖孙呢？” “我乖儿子呢？” 屋内的人往门外看，冉星也跟着回头，人还没看清，就先被冲进来的尤女士抱了个满怀。 冉星紧绷的情绪才松了下来。 外婆和邱进军慢了半步进来，尤女士拥抱完放开冉星，眼里满是怜惜：“乖崽，他们怎么欺负你了？有没有哪里受伤？” 全场只有一个受外伤的邵山：“……” 上一秒还在摆谱下一秒就懵掉的校长，从老板老板椅上站起来，以为自己看走眼了：“邱总，尤教授，你们怎么？”最后把不可思议地目光移到今天闹事的冉星身上。 冉星挺直腰板，有了家人的撑腰，语气比最初还硬：“校长，我要告邵山主任诽谤，恶意散播谣言。” 校长又把视线移到邵山身上。 邵山衣服和头发都湿着，听罢还狡辩：“我哪里诽谤你了？哪里传播谣言了？你有证据吗？” 冉星：“如果我有证据呢？” 邵山：“你先把证据拿出来，如果真是我干的，我当然没话说，任你处置。” 冉星：“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 邵山冷笑，他是料定冉星不知道新闻报那边的事，再有钱又如何，能挡得住民众的舆论声？ 冉星没跟邵山多废话。 外婆和尤女士把冉星护在身后，邱进军对校长说：“我是希望你这位员工真如他说的这个清白无辜。” 校长顶着发麻地头皮赔笑：“邱总，您放心，我们会好好调查这位员工……” 陆老太太厉声：“只有这位员工吗？” 新上任还没把位子坐热的校长连都要陪笑烂：“全部，全部。” 邵山不服：“校长，他们又……” “邵山，”校长呵责，“你闭嘴。” 邵山面上五颜六色，憋着一场口气。 直等冉星被家里人护走，邵山才吐出这口气：“校长，他们又不是什么大官，咱们不是还有上头护着，怕他们干什……啊。” 邵山的后话被校长砸过来的文件夹打断，文件夹棱角尖锐，直接划破邵山额头皮肤，鲜血哗啦流下来。 邵山嘶了声。 看得校长心烦，吼他：“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你个做事没轻没重的东西！还不滚出去！” 邵山捂住额头，叫了一声：“哥，你不管我了吗？” 邵校长站起来，怒目圆睁，绕过办公桌，来到邵山跟前：“你说你看上学校一老师，为了他你要留下来继续带高一，为了他你说你要动点儿小手段，我没说什么，全力支持你，停职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办，我的底线是不闹出人命。” 邵山额头上的鲜血没止住，流了一整手。 邵校长拉下邵山遮伤口的手，让邵山直视他：“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这个人是邱家的人呢？” 邵山结结巴巴：“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邵校长甩开邵山的手，自己也被气笑：“是啊，你怎么会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 *** 冉星现在面临了两个选择。 面前有两辆豪车。 一辆邱家的，一辆兰家的。 外婆：“星星，跟奶奶回家。” 尤女士：“先回家缓缓吧。” 邱进军：“……” 冉星：“……外婆，”他拽拽外婆的手，“都还没来得及让两家人见个面，咱们今天择日不如撞日？” 外婆哼气：“结婚了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冉星接外婆的话：“您之前还让我快点结婚呢。” 尤女士跟着也邀请：“还是先回我们那吧，邱遂辰刚请好假，等下让他直接回家。” 提到今天没第一时间出现的邱遂辰，外婆来了劲：“也行，我正好会会那小子。” 冉星喊了声外婆：“他工作忙，我这是突发事件，你别老拿电视剧里演的男主一定第一时间出现英雄救美的情节来要求我们啊。” 尤女士听着，笑了笑。 外婆吹胡子瞪眼：“还英雄，还美人。” 冉星不管，他就是这么形容。 陆老太让车跟着邱家的走。 冉星和尤女士坐一辆车，他有话想问尤女士和邱进军：“爸、妈，校长认识你们？” 尤女士没隐瞒：“我学生。” 邱进军补充：“他竞聘前给你妈送过礼，不过我们没收。” 冉星后知后觉才想起来，尤女士退休前也是位德高望重的人民教师。 人无论在什么年代、什么场合，都有不平等的身份角色。 邵山的主任身份压制冉星，校长的身份压制主任，尤女士和邱进军压制校长。 看形式，最终得利的是冉星。 只是冉星还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 尤女士冷笑：“是咱们有，怕他干嘛？” 说到这里冉星其实是触动的：“万一我没有足够的证据……” 邱进军：“那就不用讲。” 冉星：“啊？” 尤女士让邱进军少说两句，回头安抚冉星：“你爸瞎说的，你别信。” 冉星眨眨眼，闭上嘴，心想邱进军那脸色看着就不像会瞎说的样子。 车子一路开回邱家。 邱遂辰找科主任批了半天假，处完手上的事，再把病人临时交给几个同事帮忙看着后，换完衣服没有急着回家。 而是先去了一趟剧院。 等开车回到父母家，邱遂辰人没进屋就先叫冉星，露着手臂上的伤要求安慰。 哪里想一进屋就和陆老太来个了正面相对。 邱遂辰咽下嘴里的后话。 陆老太瞥见邱遂辰胳膊上的一条已经结疤的伤痕：“怎么伤着了？” 邱遂辰嘴快：“您怎么也在这儿？” 凑过来迎接的冉星听此，小声叫邱遂辰不要多说话。 外婆哦了声，端起态度来：“合着一开始就没想让我这个老太婆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是不是？” 冉星和邱遂辰小心对视，不敢吭声。 外婆：“我就是外人呗。” 冉星先不去管邱遂辰手上的伤，要去牵外婆的手撒娇：“外婆，我们这不是怕惊扰到您嘛。” 外婆抽走手不让冉星碰，冷哼哼地：“因为是外人所以怕麻烦呗。” 邱遂辰嘴巴笨，更不知道要说什么，来来回回也就一句话：“外婆，不是这样的。” 最后还是尤女士赶回来安抚：“孩子们有孩子们的处方法啦，咱们别为了不听话的孩子惹自己生气是吧，”快速给俩傻孩子使眼色，“邱遂辰你手上伤摆那干嘛，再不去处痂皮都要掉了。” 冉星赶紧拉着邱遂辰：“走走走，我带你去上药。” 两人提着药箱灰溜溜地跑回屋。 冉星锁了门才和邱遂辰说：“爸妈和外婆今天很生气，咱们要乖，不能惹他们生气。” 邱遂辰打开药箱找碘伏，问冉星：“都知道了？” 冉星说是：“我全招了。”包括新闻的事情和论坛的事。 邱遂辰嗯了声。 冉星指着邱遂辰手臂上的伤口：“怎么弄的？” 邱遂辰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上班撞到桌角划伤的。” 冉星要给邱遂辰上药，邱遂辰说自己来，冉星没他专业，就不抢活干，嘴上说：“还好伤口不深。” 邱遂辰笑了两声，“留疤了你会不会不要我？”毕竟冉星是颜控嘛。 冉星很坚定的摇头：“又没伤到脸，我还会要你的。” 邱遂辰：“小没良心的。” 冉星嘿嘿两声。 邱遂辰看冉星笑盈盈的模样，和苏英里打架的事情就不提了。 两家人第一次聚餐，气氛并不是很热闹，还少了个外公没聚齐。 只有一桌的美食在独自热闹。 一家人对于这几天冉星受到的各种事情进行一系列讨论。 冉星进戒同所的事情放现在不算大事，国家都通过了相关法律政策。 但也正是因为政策出得晚，颁布不过六年，其实还有绝大多数的人不能解这种群里的存在，甚至害怕自己的孩子是这类人。 冉星作为教师，在这事上成了敏感职业。 能解的还好，不能解的，那就是说你在危害学生，给学生传递“不正当”思想。 被新闻一报道，全国上下都知道了，不论冉星有没有做过传播同性恋的事，光网上那些“正派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冉星淹死。 好在这一切都没发生。 好在他们运气好，认识了心地善良的祁景云。 说到这里，尤女士提议：“明天我再去趟庙里，给咱们一家都求个平安。” 冉星举手：“妈，我再和你去。” 邱遂辰也举手要去。 尤女士拒绝：“你俩好好回去休息。” 陆老太和邱进军就不加入了。 邱进军说：“我已经让人查校园论坛那条帖子的ip和留言区所有人的真实信息，晚点就能出结果。” 邱遂辰：“帖子封了吗？”这是邱遂辰昨天就应该叫人做的事。 尤女士点邱遂辰：“你还好意思问。” 冉星帮忙说话：“我们是看帖子在胡说八道，才没去管。” 他们领证的夫夫怕什么贴子论坛的破事，也正因为抱着这种心态冉星开始才那么安心的去开会。 哪里想哦。 “等这件事解决了，”邱进军问冉星：“你有什么打算？” 冉星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老天接了话：“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自己思考。” 邱进军说行。 一桌饭菜基本没怎么动。 陆老太回去后冉星和邱遂辰也回市区。 回程的路上冉星没憋住，去看邱遂辰涂了碘伏的手臂，他推：“你肯定不是上班受伤的。” 前方道路通畅。 邱遂辰驾驶着车辆，扬高音哦了声，“怎么推断的？” 冉星：“科室有更专业的医务人员可以第一时间帮你消毒处。”甚至不用等到伤口结痂。 这个细节邱遂辰还真没注意到。 冉星语气染上危险信号：“还要骗我？” 邱遂辰哪里敢，何况这事瞒得住一晚瞒不到明天早上，他殴打话剧社首席的事情估计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了，再过不久，如果被殴打的人不要脸面，可以直接把这事闹上新闻，闹上头条。 邱遂辰先做铺垫：“说了你别生气。” 冉星不要这个铺垫：“已经在生气了。” 邱遂辰才用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他今天干的大事：“我去找苏英里打架了。” 冉星张了张嘴。 邱遂辰嗯了一声。 魔幻了。 冉星半天憋出一句：“……打赢了吧？” 邱遂辰看他：“你说呢？” 冉星抚额。 该邱遂辰来问：“你呢，今天打赢了吧？” 冉星说不是，“我没打，就，”做了个扬水动作，得意地：“泼了他一脸水。” 邱遂辰眉眼舒展：“咱们俩半斤八两。”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第46章 值得 到家后冉星又抓着邱遂辰的手好好打量, 明明一双漂亮、肌分明的手臂平白无故遭了一条伤疤的罪，冉星撇撇嘴，给伤口呼呼：“哥哥, 不值得。” 邱遂辰皮肤感受着冉星呼出来的热度, 眼里噙着绯红, 他说：“值得。” 冉星戳戳其他没伤到的地方, 抬起眼, 俏生生地：“我晚饭没吃饱, 你吃饱了吗？” 邱遂辰摸摸鼻梁, 嗯哼声：“没吃饱。” 冉星立马：“我去煮面。” 邱遂辰也立马：“你的面线糊我丢了。” 冉星哇了声，小算盘被推翻：“要不要这么浪费？” 邱遂辰仗着自己是伤员, “不想吃, 味道太淡了。” “那我叫烧烤, ”冉星干脆直接来重口味项目，又不是很确定：“你有伤口可以喝酒吗？” 邱遂辰晃晃手臂，“可以。”这结痂的伤口就拿来吓唬冉星博得同情的, 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冉星得到可以的指令，立马下单烧烤。 夜间烧烤送得快, 等食物来了，冉星要邱遂辰拿酒柜最上头的那瓶酒。 “上次的青梅酒, ”冉星对上次酸酸涩涩的味道挺怀念，“再不喝就要秋天了。” 邱遂辰也有点想念这个味道，他将酒拿下来，两人坐在中岛台上，青梅酒配烧烤。 记忆有那么几个瞬间被拉回几个月前。 那时的心境单纯，月色撩人。 冉星问冰箱里还有没有水果。 邱遂辰说没有，他们刚从首都回来没几天, 很多东西都没备新的：“明天买。” 冉星记下来：“好。” 冉星边吃边刷手机。 下午长辈在场，冉星没办法好好看网上的内容，这会儿安静下来，冉星才有时间去翻微信记录。 他今天算是彻底在学校出名了。 除了同年段的，连其他年段的同事、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来私信一两句，冉星分辨不出这些人话里的关心是真是假，统一选择不回应。 唯一回复的是他和柳思云、文琪琪的小群。 今天呼叫外婆过来的事冉星还没来得及感谢柳思云，他在群里艾特，发表：“谢谢柳老师关键时候鼎力相助。” 邱遂辰没打断冉星摸手机的动作，拆了一块烤肉夹到冉星嘴边，冉星就着邱遂辰的投喂吃下去。 柳思云没敢领功，把初主任拜托她的事情说出来，冉星嚼着嘴巴里的肉，看完柳思云的陈述，找了个中规中矩的表情包回复，以表对初主任的感谢。 今天没在现场的文琪琪发话：“冉星你真他妈牛逼。” 柳思云：“反正爽到了。” 冉星：“一时爽了，后续哈哈哈哈完蛋。” 文琪琪：“微笑.jpg.” 柳思云：“微笑.jpg.” 邱遂辰又夹了块肉，冉星一样吃掉。 柳思云：“小黄豆叹气.jpg.” 文琪琪：“小黄豆叹气.jpg.” 冉星马上跟着也要叹气了。 最近的事乱糟糟，直播邀请冉星因为要赶回来也没参加。 好在直播平台没强求冉星，只说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邱遂辰又要再投喂，冉星自己接过来吃，含糊地问邱遂辰：“哥哥，我去全职当主播怎么样？” “说实话，”邱遂辰摇头，“并不是很支持。” 冉星喝了口酒，点头：“嗯，其实我说出口了也觉得不合适。” 邱遂辰安慰冉星：“现在不要想太多。” 大脑还处于兴奋期，很多决定不能现在做。 “哥哥，”冉星又叫邱遂辰，“那我先离职可以吗？”刚说完就觉得不妥，时间不对，“但是现在离职，就没办法拿年终奖。” 邱遂辰不在意冉星那点年终奖：“我的星星受委屈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冉星被邱遂辰肉麻到，顺势说道：“想先请你的那几位学生吃个饭。”上次欠的别给拖到冬天都没吃上。 邱遂辰没意见：“可以啊。” 冉星看群里嘻嘻哈哈的俩女生：“还要请我的两位同事吃饭。” 邱遂辰：“可以啊。” “干脆都叫到家里来？” “可以啊。” 冉星鼓起脸：“你是复读机吗邱遂辰？” 邱遂辰也被自己的回复逗笑：“不是啊。” 在家里请客的事就这么敲定。 两人吃完夜宵，分工把中岛台收拾干净后，邱遂辰先去洗漱，冉星在沙发上赖了一会，把要请客的事情小小群里说了一下。 柳思云没意见。 文琪琪因为怀孕，有的地方不太方便，她说要看看那天身体状况再决定。 冉星赶紧强调：“你以身体为重，其他另说。” 而后又聊了几句。 中途文琪琪甩了一条链接在群里，是本地吃瓜新闻。 文琪琪和丈夫恋爱时经常去听话剧，也有几个喜欢的话剧演员，今天白天话剧社闹出的瓜文琪琪到晚上才吃上。 她在群里说：“我之前不是很讨厌一个很做作的话剧演员吗？” 柳思云和文琪琪待的时间比较久，她先反应过来：“我知道，什么苏首席？” 冉星眼皮一跳，现在对苏这个姓有点ptsd，一听就要激灵一下。 文琪琪回复说：“是的没错！” 然后把链接内容分享给他们，接着是文琪琪自己录的一段猖狂的笑声：“他被人打了哈哈哈哈！” 冉星把音量调小，听完文琪琪豪放的哈哈声，才点开链接。 开屏就是暴击。 连着几张高清照。 照片里的苏英里被揍得鼻青眼肿。 冉星连文字都没来得及看，就学着文琪琪的笑声幅度，嗤笑两声。 冉星收回什么不值得的矫情话。 值得的。 有个人在背后，在自己不知道地方，默默为自己付出。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第47章 爱是陪伴，不是捆绑 对于拜拜这种事冉星不是很了解，尤女士那边说要替全家人拜拜，冉星有问邱遂辰：“那我最近还要去吗？”他还记得上次邱遂辰嘱咐的, 说了就要去。 但短时间内又不能频繁拜拜。 邱遂辰懂得比冉星多一些：“等还愿再去。” 冉星不是很放心, 回头又给尤女士打电话咨询。 尤女士的说法也和邱遂辰差不多, 等尤女士那边拜拜完求好签文, 第一时间分享给冉星。 一共给冉星求了两份, 一份事业一份婚姻。 尤女士把签文拍照发给冉星, 转速解签人的话：“你手上手头上这份工作是下下签, 但姻缘是上上签。” 冉星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谢过尤女士的帮忙。 尤女士还怕冉星会伤心：“没事哈, 工作咱们可以再找。” 冉星也怕尤女士替他担心：“能和遂辰在一起真的太幸运了。” 冉星自我安慰, 总不能财运和感情运都让他占好处吧。 尤女士不知道哪里偷来的可爱表情包：“小兔子抱抱.jpg.” 冉星想问邱遂辰的签, 还没开口尤女士就把邱遂辰的告诉他：“那小子福气好，能找到像你这么好的对象。”邱遂辰的婚姻也是上上签，事业是中签。 谈及邱遂辰的事业, 尤女士其实挺后悔让邱遂辰去学医，往私心里说, 哪家父母希望看到孩子这么辛苦，还不着家。远的不说就说冉星出事那天, 作为丈夫没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陆老太对此有不满尤女士完全能解。 这种心里话尤女士也就和冉星提了一嘴。 今天家里只有冉星在，学校那边还没回复对冉星的“处罚”。 a市连着下了几天的雨在今天终于全部放晴了。 冉星拨通了尤女士的电话，人走到露台上，看着一屋顶的花卉布置，冉星说：“妈，但他喜欢这份工作。” 尤女士人还在山上, 背景里有寺庙的钟声和来往上拜的信徒。 尤女士开始先是疑惑：“什么？” 冉星走到那几盆含羞草前，指尖去动它们的叶子，叶子瞬间闭合。 “我是从大一就认识学长的，”冉星朝尤女士袒露心声，“从认识他后我就知道他的不容易，每天有写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专业课和实训课，别人学习的时候他们也在学习，别人放假玩耍了他们还是在学习。” 冉星跟过邱遂辰的许多专业课。 就算再累邱遂辰也没抱怨什么，顶多压力大，按照冉星发放的任务好好养含羞草。 书一读就是八年，又凭借和赵博做了大项目被单位破格录用。 从读书到工作，邱遂辰身边能鼎力相助的师门和朋友数不胜数，家庭背景雄厚。 邱遂辰在这条路上走得很顺，并且肉眼可见，未来还能走得更远。 同居这么久，冉星能感觉出来，他是热爱这门专业、这份工作。 尤女士没出声，但冉星知道她在听。 “书房里的书，厚得和砖头一样，”冉星说到这儿没忍住笑了下，“我有时候差点都没拿稳。” 但就是每一本这么厚的书，邱遂辰都在好好做笔记。 冉星偶尔翻开桌上随意一本专业书，上头都被邱遂辰龙飞凤舞的字迹标记过。 除了有时候会碰到奇葩病人，但总体一切都好。 冉星自己给签文做定义：“他工作也应该是上上签。” 尤女士沉默了近一分钟。 冉星能听到尤女士沉重的呼吸音，而后，尤女士说：“但他不能一直在你身边陪你。” 冉星眉眼含笑，语言轻快又明亮：“爱是陪伴，不是捆绑。” *** 请大家吃饭这件事很快被提上行程。 时间安排在学校安排的军训前两天。 文琪琪今年带高二，没被安排军训项目。 柳思云和冉星一样被安排回高一带新生，但因冉星上回的事，今年冉星不做班主任，军训不需要冉星陪同。 柳思云成了此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一得到陪同的消息柳思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的亏冉星邀请的这顿饭让柳思云补补血。 聚会请的人不算多，邱遂辰那边就来了纪风华、冷玲玲、顾乔和方清韵。冉星这边更少了，来来回回就柳思云和文琪琪。 双方“娘家人”首次会晤。 聚餐定的是傍晚。 夏末初秋，傍晚的露台能看到落日余晖。 冉星把花花草草挪到一边，在露台按了个大圆桌，一桌美食都是冉星主厨，邱遂辰打下手。 冷玲玲来过一次，自觉承担起聚餐小分队队长，在临时建的小群里点人头，小区楼下汇合，带小分队成员们上楼。 家里先前结婚的喜庆布置冉星趁这几天没事基本都拆了，饰品挂多了没及时去清容易沾灰，再是冉星觉得颜色看久了太艳俗，只留了几个好看的红喜贴，其他地方换上冉星新购的装饰品。 从尤女士那拿回来的画按照上回指定的挂在白墙空位上。 这个家越来越有味道了。 大伙进屋时各个对屋里的装修布置赞不绝口。 唯一见过喜庆装扮的冷玲玲但笑不语。 邱遂辰和冉星身上都围着围裙，造型亲切又带了点为违和。 纪风华和冷玲玲轻啧两声，顾乔拉着方清韵小声蛐蛐：“前天组会上跟老板一起骂我们的是他吧？” 方清韵：“应该是被夺舍了。” 柳思云大姐大，年纪大嗓门也大：“哎呦喂，这小夫小夫的。” 文琪琪肚子显怀了，走路比大家慢，看着这一屋的温馨装饰，笑得一脸灿烂，看得出来冉星和对象有在好好过日子。 邱遂辰把冉星的围裙脱了，让冉星去招待客人，厨房留给他就行。 冉星开始还不放心，邱遂辰抽了张纸巾擦掉冉星额头上的汗，说道：“我自己生活那几年又不是没做过饭。” 冉星嬉笑：“怕你做得没我好吃。” 邱遂辰气笑，用过的纸团丢垃圾桶，作势也要解围裙，“那我去招待。” 那更不行，冉星按住他，“你去了会冷场。” 邱遂辰俯下身在冉星耳边说悄悄话，作势逗他，“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行，星星要我怎么办才好？” 冉星还没来得及把人推开，顾乔就看到了：“哇啊啊啊你们在咬耳朵！” 一句话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冉星猛地把邱遂辰推开，耳朵和脖子唰地红起来。 邱遂辰被推得猝不及防，向后踉跄，刀人的目光直戳顾乔。 顾乔缩脖子，扭头躲冷玲玲身后去。 冉星故作镇定，清咳两声：“桌子在露台，咱们都去外头等吧，菜快好了。” 邱遂辰跟着嗯哼两声，和大家说等下露台看日落的视角不错。 大家都是第一次上豪宅，听说看日落视野好，连忙跟着冉星跑。 *** 今天的落日很给面子。 咸蛋黄带着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坠下山川云海，晚霞铺满天际。 这样的风景冉星三天两头能看见，不算稀奇。 其他人拿手机拍照，惊叹声络绎不绝。 夜幕降临后，冉星把露台的灯都开了，又引来一阵轻呼。 冉星骄傲地说：“都是学长牵的灯。” 彼时邱学长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大家都是捧场王，戏谑道：“谢谢学长！” 邱遂辰回头看冉星，冉星笑盈盈，跟着叫：“学长。” 邱遂辰嘴角一翘。 怎么说呢，这么多年过去，冉星的声音总比别人叫的甜。 都是年轻人，虽然有的不认识，但落座后多聊几句就熟络了起来。 学生报道在昨天，只有班主任和几个被安排的科任老师在学校，柳思云想起昨天的事情，对冉星说：“王雪那瓜娃子我替你教训了啊。” 初主任没安排冉星昨天去帮忙，美名其曰是让冉星好好休两天，开学直接去上班，冉星想了下：“她不是高三吗？” 柳思云：“我特地跑楼上去收拾的。” 邱遂辰闻言起身，给冉星娘家人倒酒。 第一次被有钱人服务，柳思云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冉星打断柳思云的谢声：“你别打人家。” “打学生是要被处分的，”柳思云喝了口有钱人家的好酒，再继续说：“就是罚她以后没事多过来咱们办公室帮忙改改作业，收拾收拾卷子什么的。” 文琪琪听完这好事：“我办公室在你们楼上，用完后记得让那丫头上楼找我，帮我也干点。” 顾乔当着邱遂辰的面哎呦声：“这惩罚好，要是有人给我写论文就更好了。” 冷玲玲嘲笑：“你就想吧。” 一桌七八人，你一言我一语。 中途邱遂辰又去开了瓶酒。 文琪琪怀孕不喝酒，一个人霸占一瓶牛奶，邱遂辰给文琪琪续牛奶时，文琪琪扭头和冉星说：“瓜还有后续，那个苏首席被爆出pc，还玩……啧。” 邱遂辰听了一耳，把牛奶倒好递给文琪琪。 文琪琪说了声谢。 “pc什么意思？”冉星开始没反应过来，“电脑网页游戏？” 柳思云嘴里塞了鸡块手上还有一只大虾，“就是口口的意思。” 冉星皱眉头，叫邱遂辰：“学长？” 邱遂辰坐回原位，给冉星夹菜，语气平静，用只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这只是开始，你们新校长还有得查。” 冉星微楞。 “如果冉家那边有私下和你联络，”邱遂辰让冉星喝汤，少喝几口酒，两人低语的话没停下，强调：“统统不要见面。” 冉星：“为什么？” 邱遂辰抬高尾音：“你想见？” 冉星连忙摇头：“才不要。” 邱遂辰：“他们犯的事情远比你想得严重。” “老师你们别说悄悄话啊，”对面的顾乔酒杯敲桌，把场面热起来:“干杯干杯，今晚不醉不归！” “顾乔你悠着点，”方清韵按下顾乔疯疯癫癫的手：“明天晚上要病案讨论你准备好了没有？” 顾乔瞬间熄火：“干嘛要在这么快乐的时候谈工作！” 换纪风华举杯，话题正经多了，他在邀请大家：“我年底办婚礼，大家都要来啊。” 一句话把大家整懵，七嘴八舌： “我听错了？” “什么？” “啊？” “你谈恋爱了？” 纪风华反问大家：“怎么我就不能谈对象吗？” 柳思云酸了：“学生都谈恋爱了怎么我对象还没出现啊？” 冉星说：“严格来说他不算学生。” 纪风华：“我是来规培的。” 柳思云心里才平衡了一点点，“哦哦哦，不过那也比我小啊，”说着顺带又提起昨天的事情，“今年学校招了几个老师，其中有个长得好可爱。” 冉星问：“女生？” 柳思云：“男生，跟我一组，教数学的。” 冉星哦了声。 纪风华把话题拉回来：“大家一定要来啊。” 冷玲玲：“师兄先把请帖发过来呗。” 纪风华说没问题，并强调今天这个小群不能解散，晚点大家把收货地址发群里，他统一寄喜糖和请帖。 邱遂辰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看着一桌人打打闹闹。 冉星吃得差不多，学邱遂辰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他今天多喝了几杯酒，放松下来后脑子有一阵的轻飘和迷糊。 眼前的欢乐仿佛是场梦。 也是这一刻冉星才真切地意识到，没了苏英里这个朋友，他还能交到更多的好朋友。 *** 吃完饭后一群人帮忙把桌上残局收拾起来，邱遂辰开始说不用，明天叫家政来收就行。 文琪琪挺着大肚子说教起来：“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日子，咱们该省省该花花，”文琪琪拿出老师架势，指挥大家动手帮忙，“小冷过来收这个，小方收这个，柳思云你弄这个比较复杂的，男孩子们都过来，搬重物。” 说罢文琪琪也要动手帮，大伙赶紧拦下她，异口同声：“孕妇坐一边休息去。” 说完大伙们都笑了。 等收拾完后，文琪琪的老公来接人，她先行离开。 其他人还不是很想走，时间尚早，冉星洗了水果开了饮料，几个人靠在中岛台上聊天说笑。 冉星是懂生活的人，花瓶里近期养的是多头玫瑰。 女生们爱拍照，对着花三百六十度照不停，拍完花还要拉着冉星一起自拍合照。 邱遂辰中途到露台上接了通电话，冉星的余光跟在邱遂辰身上，等大家安静下来批图时，冉星小步移到露台上。 邱遂辰的电话刚挂断，面色不是很好也不算差。 冉星走到邱遂辰身边，两人并肩望着楼下的江水夜色。 夜风吹过。 邱遂辰先开口：“想过离职吗？” 冉星不假思索：“当然啊。”但马上又说，“可是离职了我干什么？” 邱遂辰：“我养你。” 冉星摇头，语气坚定：“我不想当菟丝花。” 邱遂辰想也是，冉星的性格独立，当不了一辈子掌心向上伸手找人要钱的软柿子。 “可是如果其他人再欺负你呢？” “那就继续抗争。” 邱遂辰点了下冉星光洁的额头。 冉星捂住额头，问邱遂辰：“我有时候是不是很冲动？” 邱遂辰：“这才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冉星。” 冉星眼睛亮得像黑水晶：“反正你说过要替我撑腰。” 邱遂辰自然没忘，并且要和冉星说：“刚才家里来电话。” “嗯？” “你们学校校长被查了，通报估计就这两天发出来。” 信息量有点大，冉星啊了声。 邱遂辰：“所以你不用纠结离职不离职的事情了。” 冉星不敢相信，硬邦邦地小声说：“我就知道他有问题！” 邱遂辰摸摸冉星耳垂。 冉星拽着邱遂辰衣角：“我其实有很多毛病。” “我知道，”邱遂辰低头咬了下冉星耳垂，补上下午没咬够的那一下，他说：“爱一个人那就是爱这个人的全部内容。” 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完美恋人，是人都有小缺陷。 恋人间如果永远存在一方挑剔另一方缺点，那只是不够爱。 冉星转身看后头，确定没有人，飞快挪回视线，再快速亲了邱遂辰一口，他赞同邱遂辰的话：“今天给你的口语成绩打九十九分。” 邱遂辰想追问扣的那一分在哪里，屋内传来一阵呼叫声：“邱老师！冉老师！这是你们写的情书吗？” 冉星跟着惊呼：“坏了，忘记遮起来了！” 邱遂辰要他冷静：“干嘛遮起来，又不是没眼看。” 冉星指着自己又指邱遂辰，非常委婉地说：“我的肯定能看，就是你的……” 冉星话还没说完，邱遂辰拔腿就往屋里冲，动作比谁都要快。 冉星原地站了几秒，才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咯咯笑。 冉星是最后一个从露台进来的，进屋后要把露台上的大灯关掉。 屋子气氛热热闹闹。 冉星往屋里看，又向露台上看。 他脚下站立的界限都有光。 眺望远方，城市高楼耸立，灯火阑珊。 冉星一下红了眼眶。 很多年前他没了家，没了邱遂辰，以为一辈子就这样在自己那不到百平的小公寓苟活一生。 老天爷给他关了一扇门，好在留下一扇窗。 邱遂辰就站在窗内，开着一屋灯火通明的光。 冉星闭上眼，抬起头，让眼里的泪花不要掉下来。 屋里去遮情书的邱遂辰发现了冉星在情书上新添了一句话，笔迹是新鲜的。 邱遂辰知道自己扣掉的那一分在哪里。 大家也看到了这行字，哇哦起哄起来。 冉星再睁开眼，收稳情绪，没去关露台的灯，转身奔向闹哄哄的一群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冲向邱遂辰，来了个满怀的拥抱。 四周哇哦声一阵接一阵。 冉星抛开羞燥感，狠狠抱住邱遂辰，抱住他的光。 给邱遂辰的情书末尾，是冉星前两天用马克笔写上的一句话：“从前这个城市亮起无数的灯都不属于我，后来独有盏叫邱遂辰的光照亮了我。” 万家灯火，有盏为我。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