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失忆竹马认成男朋友后》来自www.aqtxt.net 被失忆竹马认成男朋友后 作者:揽山 简介: 【创作不易,感谢支持正版~康康预收《女装直播被室友发现后》《误把暗恋对象当表白墙后》,求收藏ovo】 ■闷骚冷淡总裁攻x外冷内热贵公子受 ■竹马x竹马 与前男友分手后,简怀意一不小心跟人睡了一觉。 好消息:是好兄弟。 坏消息:好兄弟直男且恐同。 更坏的消息:好兄弟回去路上出车祸,脑袋被撞出问题,记忆错乱以为他们是恋人。 医院里, 梁洵用他一贯冷静的语气问简怀意:“你是我的男朋友?” 简怀意:“…不是,我们是好兄弟。” 梁洵淡淡点头:“能一起睡觉的好兄弟。” 简怀意:…… 简怀意被迫认下“男朋友”的身份。 但他对直掰弯的戏码不感兴趣,更何况他好兄弟还是个恐同的直男,掰不弯。只能尽量避免着一切超过正常距离的接触,妄想跟梁洵再续“兄弟情”。 然而梁洵突如其来的改变打得他措手不及。 明明是直男,却开始做一些gay里gay气的行为,比如说平常时不时地牵他的手,半夜拎着枕头要跟他同床共枕,偶尔还违背意志强调一句自己不是直男像在暗示什么。 对此,简怀意只有捂住梁洵的嘴,打断施法。 “宝贝,听话,你恐同。” 梁洵:…… 简怀意知道这一切都是梁洵的“责任感”作祟,于是想方设法地躲避好兄弟的“过火行为”。 直到在某个时刻,梁洵突然亲上他的嘴。 一开始,简怀意面色怔愣:? 梁洵又亲了一下,哑声道:“可以么?” 简怀意表情出现裂痕。 你踏马…亲!都!亲!了?! 还有,直男撩基,天!打!雷!劈! 可恶的直男。 于是,在梁洵震颤的目光下 简怀意沉着一张想杀人的冷脸,扣住人的脖子,用更重的力道,闭眼吻了回去。 温馨提示: 1.受谈过恋爱,有前男友 2.攻暗恋,互宠,sc,大部分甜甜甜 内容标签:都市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失忆 主角视角简怀意互动梁洵 一句话简介:直掰弯掰直掰弯 立意:为目标奋勇向前 第1章 得知梁洵回国消息时,简怀意正在摩托gp赛现场。 柏油跑道上,红色奥古斯塔像是飞驰的火焰,一闪而过。 有人将奥古斯塔比作难驯的狼,能驯服他的猎手大概率会是gp赛之王。空旷的赛场,那辆红色奥古斯塔一骑绝尘,直至冲到终点。 “陆哥,强啊!” 陆漾摘下头盔,甩了甩松散的黑发,很张扬野性的长相,让人想起方才在赛道上碾压之势的奥古斯塔。 跟来人撞了撞拳头,陆漾往后面扫视去,“我宝贝呢?” 众人顿时起哄,调笑声轰然响起。 “好好好,知道咱们陆哥是a市第一大情种。” “什么大情种,我看是恋爱脑还差不多!” “说到恋爱脑,不应该是那简小少爷更恋爱脑?什么天之骄子,还不是对咱们陆哥死心塌地。” 话有点过了,陆漾手背拍拍那人的胸口,警告地说:“差不多行了啊。” 简怀意接完电话,姗姗来迟。陆漾把头盔扔给身旁的人,从摩托车跨过去,大步走到简怀意身旁,二话不说搂着人低头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刚去哪了?” 后面那些陆漾的兄弟都在看着他们,眼神中或有羡慕,或有调侃,总之都在看热闹。 简怀意轻微地蹙了蹙眉,他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陆漾做这样亲密的事,总感觉有无数个镜头躲在角落偷拍,让人很不适。 但陆漾却很喜欢,急于证明些什么似的。每次他私下让陆漾注意分寸,陆漾都会各种搪塞过去,下次依旧我行我素。 简怀意压下心底的不适,把带来的花递给陆漾:“恭喜你。” 陆漾捧过花,另一只手伸过去想牵简怀意,被简怀意避开了。红光满溢的脸色僵滞,他注视着简怀意,眼底微沉。 简怀意也淡淡地平视着他,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陆哥,一会儿老地方去。”后面的人跑上前,朝陆漾挑了挑眉,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 陆漾把花拎在手里,换了条胳膊揽过简怀意。这次简怀意倒没有拒绝,陆漾噙起嘴角,语气轻松:“叫上老高他们。” “好嘞。”那人偷瞄了简怀意,但不敢开口喊他,于是就看向陆漾。 陆漾敛了敛眉,问简怀意:“宝贝,一会儿你也去呗,老高是我以前车队的队友,正好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简怀意没有立刻答应,他有事情要离开。 陆漾见状,伏在简怀意耳边压低声音道:“宝贝儿,老高是我铁哥们,前几年比赛我腰伤复发,都是他帮忙联系的医生。听说我谈了朋友,特意从外地请假过来看我们。” 简怀意稍有松动,陆漾又加了一把火:“就见一面,一会儿你有事先走也行。” 简怀意总算点了头,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应该能赶得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后街的大排档,陆漾跟老板有点关系,提早让老板留了最好的座儿。 “小陆,又骑摩托去啦?”老板看陆漾穿着赛车服,操着方言问道。 陆漾笑道:“比赛。” “那赢了嘛?” 有人抢先回答:“当然,陆哥可是gp赛之王!” 老高几人先到地方,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 “老高。”陆漾与老高隔空碰了碰拳头。 打完招呼,老高看向陆漾身侧的青年,赛车圈里不是没有同性恋,但当他听说陆漾谈了个男朋友时还是很惊讶。 “简少。”老高笑眯着眼。 他跟陆漾认识多年,这小子当年就是个混不吝,仗着一张好脸,谈过不少任女朋友,还个顶个得漂亮。谁曾想,就分别一年不到,圈里人就说陆漾收心了,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不过今日一见,他有些理解陆漾了。 简怀意对老高点了下头,陆漾一把搂过人,扬起眉梢,对老高炫耀:“简怀意,我老婆,漂亮吧。” “臭小子,便宜你了。”老高拍了拍陆漾肩膀,笑骂。 “老婆,这是老高。”陆漾浑然不觉简怀意的异样,介绍道。 一行人坐满了整个包厢。 简怀意坐在陆漾身侧,活像个冷场机。顾及他在场,他们都不敢像平常那样插科打诨,彼此之间相互使眼色。 “眼睛抽了?”陆漾睨了眼他们,冷冷道。 平常负责打圆场的人被推出来,笑嘻嘻地把菜单递给陆漾:“陆哥,先点菜,点菜。” 陆漾接过直接递给了简怀意,简怀意愣了下,看着上面大多从没见过的菜式,犹豫片刻随便点了几个。 简怀意人长得好看,家世身份也是在场人可望不可及的境界。虽然他坐在一众人之间,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格格不入,同样陆漾也能看出。 在一起之前,追简怀意的人有很多,比陆漾这个混不吝优秀的人比比皆是,但最终还被陆漾采到了这朵高岭之花。 所以陆漾很没有安全感,哪怕他们已经确认关系,陆漾还总是觉得简怀意会抛弃他。 他知道简怀意不喜欢在外人面前与他亲昵,但还是不顾他的意愿幼稚地一遍一遍宣示主权,以此平复内心的自卑与不安。 叮咚—手机震动,简怀意翻过屏幕,淡蓝色天空壁纸弹出一条消息,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我到了。 简怀意按灭手机,侧过头对着陆漾,嗓音清润:“我有事先走了,你不要喝太多酒。” 陆漾下意识地按住简怀意的手,指腹蹭着滑腻的软肉,乌黑的眼睛闪烁:“等菜上齐再走吧,后面有你点的莴笋。” 桌上的人见他们咬耳朵,酸溜溜地起哄道:“陆哥和嫂子感情真好。” 陆漾摆摆手,话里话外满是炫耀:“我跟我老婆感情不好,难不成跟你好?” “咦——” 虽然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点过莴笋,但眼下确实不是离开的好时机,一桌人都朝他们投去目光,简怀意又坐了会儿。 包厢里很闷,还有人抽烟,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袭击鼻腔。 烟味很难闻,混着刺鼻的酒味。 简家没有抽烟的人,简怀意有些受不了这种味道,站起身往外走,被陆漾一把抓住。 “我去洗手间。” 陆漾这才放开他。 简怀意这一走,桌上的话题顿时变了。 有人递给陆漾一根烟,陆漾顺手接了。 “陆哥,嫂子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啊。”有人早就看不惯对简怀意的冷淡,愤愤不平道。 烟圈缭绕,陆漾的表情不甚真切,他吐出一口烟,默不作声。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简怀意能和他在一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那条项链,他至今都不清楚简怀意到底爱不爱他。 “唉,还是之前那个小方好,人会来事,对咱们陆哥也是死心塌地。” “老赵。”陆漾往旁边瞥了眼,语气加重。 老赵讪讪地闭嘴,端起酒敬了陆漾一杯,当做赔罪。 一口闷完,还是嘴欠地说了一句:“不过,陆哥,那小方现在还向我们打听着你,明显还没死心,你真不考虑考虑。” “滚蛋,老子有老婆。” 在外面吹了会儿风,简怀意回到包厢,众人又很有眼色地把话题引到了别处。 “陆漾,我该走了,你们玩。” 留了简怀意那么久,陆漾见好就收,笑起来道:“宝贝儿,路上注意安全。” 简怀意走了,顺便给他们结了账。 一共一千五,对他来说不过一顿饭钱,但对陆漾这些人来说天差地别。 然而他们一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些,一边抱怨着简怀意冷漠看不起他们。 简怀意就像块没有温度的冰,让人看不到捂化的希望。 有人好奇,对陆漾挤眉弄眼,显得有些猥琐,“陆哥,你跟嫂子那个了吗?嫂子在床上也这样…?” 陆漾瞥他一眼,没说话。 “你小子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怀疑咱们陆哥不行!” “嘿嘿,我这不是担心陆哥不性//福嘛。话说陆哥我从朋友那拿了点好东西,保管喝下去后再冷淡的人都会变得热情似火…陆哥你要是需要尽管跟小弟我说。” …… 绕了一圈,话题又转回了“小方”。 “小方之前也想从我这里拿这东西,但我担心他给陆哥用就没给他。” “什么意思,我们陆哥看起来是需要那东西的人,咱陆哥a市第一猛男,是不是啊!” 一阵哄笑声。 陆漾被吵得烦,脑中却因为他们的话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青年的身影,他虽然不如简怀意漂亮,但也是耐看的,特别是那双微微下垂的圆眼,很能让人产生保护欲。 为什么会和他分手?陆漾吸了口烟,好像是因为他太黏人,他嫌烦就分手了。 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天云机场人不多,广播里冰冷的女声播报回荡在大厅。 简怀意没让司机把车开进去。 飞机早早降落,寥寥几个乘客也早已出站,眼下出站口空空如也,只剩一个身影。 男人穿着浅灰色风衣,一手插着兜,一手许握着行李箱。许久不见,他褪去少年期的青涩,变得愈发沉敛,下颌紧绷,眉骨英挺,浓黑的眼睛依稀能窥见内里锋芒。 “梁洵。” 梁洵抬头,看向朝他迎面走来的简怀意,冷峻的侧脸被捕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他伸出手:“好久不见,简怀意。” 掌心短暂地相触。 简怀意握住面前的手,低头看着比自己大一圈的手掌,罕见地开了句玩笑:“看来国外的伙食很不错。” “还行。” 梁洵松开手,与简怀意并排往外走。 梁洵姓梁,从小却在简家长大,相比于梁家私生子的身份,简家养子的名号似乎更适合他。简家有三个儿子,简怀意是老二,也是唯一一个对梁洵态度没那么恶劣的人,但也仅限于不恶劣。 简怀意性子冷淡,年少时身上还有股骄矜的劲,梁洵知道他只是不屑于把注意分给自己。 - 陆漾瘫在沙发上,脸色酡红,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周围围着几个看热闹的人。 “喂,老婆。” 语气黏黏糊糊的,简怀意眉角压低:“你喝醉了,陆漾。” “嗯,今天老高在,喝了不少。”陆漾捏着太阳穴,一抬眼见他这几个兄弟正跟赏猴一样,戏谑地看着自己,“滚滚滚。” 简怀意静静等待陆漾那边安静,才接着说:“我让司机去接你。” 一听这话,陆漾顿时清醒,想起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大着舌头对简怀意说:“老婆,你亲自来接我好不好?” 简怀意今晚真有事,梁洵回国,他爸召集了一家子给梁洵接风洗尘。 推不掉。 空气霎时沉默。 陆漾一下红了眼睛,他头一回主动挂了电话,手机一扔,仰躺在沙发上。 “陆哥,这是怎么了?” 陆漾深吸一口气,想起方才看到的简怀意与另外一个男人并排行走的画面,头痛欲裂。 说什么有事,其实是去陪别的男人。 半晌,他吐出口浊气,嘴里低声骂了句什么。胳膊锢住上前询问的人,在他耳边咬着牙说:“叫方承意来。” 挂了电话,简怀意发现梁洵一直在看他,仔细观察,黑眸似乎涌动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男朋友?”梁洵问。 简怀意指尖凝了下,“嗯。” 第2章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简怀意给家里的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去后街接陆漾。 车里温度高,梁洵解开了风衣扣子,修长的双腿交叠,语气漫不经心,调侃道:“感情那么好?” 简怀意按灭手机:“还行。” 梁洵笑了声,没把简怀意这句话放在心上。 今日简老爷子大张旗鼓在老宅设宴,为梁洵接风洗尘。说来可笑,当时梁洵出走国外时,没一个人看好他,去送他的只有简怀意还有几个玩得好的兄弟。 外界只当他还是当初那个无权无势的简家养子。谁能想到时隔五年,梁洵在国外建立了个人品牌,全身资产不计其数,这次回国为的是打通国内市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初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用来形容梁洵最合适不过。 “爸,妈。” “小意,小洵回来了。”赵女士穿着素雅的旗袍,见两人回来,顿时迎了上去,从梁洵手里接过行李箱,表现得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毕竟对自己有养育之恩,梁洵颔首,淡声道:“赵姨。” 跑了一天,简怀意有些累了,跟赵女士打完招呼就上楼休息去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简怀意把头从被子里扬起,头发被拱得有些乱,后脑勺翘起几缕发丝,显得有点呆,正巧对上门口梁洵似笑非笑的眼神。 梁洵在床旁边的沙发坐下,环视一圈,房间依旧是浅蓝色色调,天花板映着天空和白云,评价道:“还跟以前一样啊。” 简怀意扒着被团成雪球的被子,就这样趴着懒洋洋地与梁洵说话:“那可不,我念旧。” 梁洵垂了垂眼睫,没说话。 “找我什么事?”简怀意半张脸陷在被子里,清润的声音被挡住,听起来莫名软糯。 外人只知道简家二少爷简怀意清冷骄矜,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副冷淡面具下藏着是怎么一副可爱的面孔。像是只傲娇的波斯猫,对外人露爪子,对自己人就露出柔软的肚子。 可爱。 仿佛有一道电流穿过心脏,留下酥酥麻麻的感觉,梁洵掌心微缩,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他从兜里拿出放了许久的cd,掌心摊开,递到简怀意眼前,简怀意原还在眯着眼睛,见状顿时弹射坐起。 “从哪里弄来的,还带签名。”简怀意脸侧浮起绯红,一向没有起伏的语气染上激动,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床头柜把cd放进去,里面囤了满满一柜子的cd。 “出差正好碰到,顺便问人要了张。” “那么幸运。” 梁洵莞尔。 简怀意心满意足地合上床头柜,偏过头望向梁洵:“这次回来待多久?” “跟之前一样。” 不长不短半个月,短了舍不得走,长了就走不掉了。 “二少爷。”司机突然给简怀意打电话。 “接到陆漾了吗?” 梁洵礼貌地闭上嘴,黑眸落在地面上简怀意的小猪拖鞋,指骨无意识地屈起,一下一下敲着膝盖。 “二少爷,我到地方时陆先生已经被别人送回去了。”说着,司机给简怀意发去刚拍下的照片。 简怀意点开,照片里的两人姿势亲密,陆漾搂着另一个娇小的青年往前走。两人距离很近,路灯下的影子甚至已经交叠在一起。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跑一趟,刘叔。” “不辛苦,二少爷。”老刘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提醒简怀意:“陆先生似乎和那人关系匪浅。” 简怀意皱了皱眉,挂断电话后,盘腿坐在床上,垂眼思索。 “男朋友出轨了?” 不知道梁洵是如何从简短几个字里得出这条结论,但面对他简怀意没什么好隐瞒的,实打实地说:“不知道,也有可能是碰巧。” 梁洵笑了,唇角勾起,很欢快的笑容。 “碰巧被前男友接走,那还真是巧。” 虽然知道梁洵智商高,但简怀意还是震惊梁洵能从他与司机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他男朋友陆漾喝醉被前男友接走这件事。 简怀意语气幽幽:“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梁洵弯唇,黑眸直直注视着简怀意,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要有就好了。” 简怀意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里,低头给陆漾发了条消息,等了一会儿没有答复,他把手机扔到床尾不管了。 “要我帮忙吗?”梁洵双手虚握,问道。 “不用。” 简怀意不想让梁洵插手这件事,一是因为梁洵恐同,他厌恶除了简怀意以外所有同性群体。二是虽然他与梁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但男朋友出轨这件事谈起来实在有些丢脸,他还是很顾及脸面的。 虽然可能在梁洵面前,脸面什么的早就丢尽了。 门口,保姆对一趴一坐的两人说:“二少爷,梁少爷,夫人喊您下来吃饭。” 是在自己家,简怀意没那么讲究,蹬上拖鞋就跟梁洵一起下楼了。 简老爷子虽然年过五十,但这一身中山装穿得很是精神。 瞥到简怀意脚上的拖鞋,厉声训斥:“不懂规矩。” 眼看那拐杖要落到简怀意小腿上,梁洵上前挡住了简怀意,高大挺拔的身躯把身后的人挡的严严实实。简老爷子只得把拐杖收回,咚地一声敲在地面。 “小洵。” 短短几秒钟,他爹好像变了个人,简怀意眉心舒展,一想到他爹那么一大把年纪还要在当初瞧不起的小辈面前装和蔼就忍不住想笑。 “简叔。” 说是接风洗尘,桌上是一刻都没让梁洵停停歇。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梁洵此番回国的计划,毕竟梁洵如今手里握着的品牌可是个人人都想啃上一口的香饽饽。 简氏目前只能堪堪在国内占据一席之地,要想站稳脚跟,还需把目光放长远,打通海外市场是最优解。 此番把梁洵叫回家吃饭与他拉近乎,也正是因为简氏想从梁洵手里分一碗羹,而筹码就是过去十几年简家对梁洵的养育之情。 不愧是他爹,感情都是明码标价的。 简怀意无声冷笑,他明白的道理,在场的人自然心知肚明。 但梁洵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面对十级pua水平的简老爷子,依旧泰然自若地与他迂回。最后反倒是简老爷子先沉不住气,威严的脸色一沉,问梁洵:“只要让简氏参股,你想要什么老爷子我都尽所能办到。” 梁洵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埋头吃东西的简怀意,这一幕恰巧被简老爷子看到。 他记得以前在简家时梁洵就经常和简怀意凑在一起,混浊的眼珠滚动,简老爷子又恢复平静:“小洵,你要还有所顾忌,老爷子我可以做主让你和小意结婚,把合同并在婚前协议里。” 话一出,还没等梁洵回答。简怀意直起身体,他放下筷子,冷眸望向简老爷子:“爸,过分了。” 先不说他目前还有男朋友,虽然可能很快就分了,但就梁洵恐同这一点,他也不能和梁洵结婚。 他爹也是急了,竟然妄想通过卖儿子来换个合作机会。不过把算盘打在梁洵身上,注定会落空。梁洵不是同性恋,与他更是只有兄弟之情。 简老爷子没理会简怀意,追问梁洵的意见:“小洵,你意下如何。” “简叔言重了。”梁洵淡笑。 简怀意提起一口气,与桌上众人一同转头看着梁洵,不明白梁洵在犹豫什么。 不是吧,梁洵。你不会真的为了还简家养育之恩,连自己都给卖了吧。你恐同喂,跟男人结婚,与服刑有什么区别。 好兄弟相看两相厌的戏码,简怀意是真不想在梁洵与他身上上演。 “合同我让助理拿过来。” 简怀意差点把刚喝下的茶水吐出去,然后听梁洵接着说:“结婚,就不必了。” 简老爷子笑出声,梁洵此举无异于把机会直接送给了他们,还不用卖儿子,一举两得。 家宴结束后,梁洵称公司有事,没在老宅住。 天色渐晚,简宅一片寂静。老爷子自从退休后热衷于养生,每天不到九点就上楼休息,赵女士也去睡美容觉了。整栋别墅只有三个年轻小辈醒着。 “二哥。” 简珞家抱着胳膊站在楼梯口,与简怀意如初一辙的浅褐色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人。 将人喊住仔细打量,简珞家皱眉,觉得奇怪:“我听刘叔说你男朋友出轨了。” 简怀意额角跳动,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简怀意生气的模样,简珞家上前几步,提高声音:“陆漾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出轨你都没反应。” 简怀意被他吵的头疼,蹙眉:“你怎么知道陆漾?” “二哥,你不如问家里谁不知道你谈了个赛车手。” 这话简怀意不爱听,“不要有职业歧视。” 简珞家冷笑:“呵,陆漾都跟别人滚到床上了,你还跟我说职业歧视。” “二哥,你是不是很爱扶贫啊。” 毕竟当初谁都想不到一向骄矜清冷的简怀意竟然会和一个混不吝的摩托手在一起,简珞家也是。但细细想了一通,无论是当年那个无权无势的梁家养子,还是摩托手,简怀意似乎一直很爱“扶贫”。 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眼光越来越差! 简珞家让人调查过陆漾,发现这人不仅没学历没家世,整个人就一渣男小混混。 简怀意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简珞家相当不理解,他那一向眼高于顶的二哥怎么到了感情上就那么不讲究! 等到简珞家发泄完,简怀意把从楼下果盘里拿的圣女果塞到简珞家手里,拍拍他的手背:“小孩子不要睡太晚,会长不高。” 说完,他就上了楼,也不管简珞家说没说完。 二十岁的简珞家气急败坏地看着人的背影:“装什么,你不就比我大两岁!” - 如果只是被方承意送回去,简怀意还能说服自己是碰巧,但上床…那就是真出轨了。 原则问题,简怀意倒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他抱着枕头,想起初见陆漾时的场面。 越野赛道上陆漾一骑绝尘,举众瞩目。简怀意也看着他,准确来说是在看他脖子上的项链。陆漾戴着头盔,他看不到他的长相,但配上这条项链,一个完整的人影在眼前铺开。 一向波澜不惊的心跳此刻漏了一拍。 第3章 简怀意是行动派,第二天一早便去了陆漾的公寓,他要和陆漾谈谈——关于昨晚的事情。仅凭简珞家的一面之词,还不能够成为他们分手的证据。 万一只是碰巧撞上呢?虽然只是万一。 简怀意很清楚这一点,很他还是准备给陆漾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栋公寓是简怀意买给陆漾的。陆漾不是本地人,当初他们在一起后,陆漾经常骑着摩托长途跋涉跨越几百公里来a市见他。 简怀意并非冷情冷心,每次从公司出来看到突然出现的陆漾,因为连夜赶路胡茬冒了青,一脸憔悴却还是扬起唇朝他笑,内心并非毫无触动。简怀意便买下了这栋公寓,让陆漾来a市不至于连个休息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正巧这段时间a市举办gp赛,陆漾就住在公寓里。 钥匙仅有两把,一把在陆漾那里,一把在简怀意这里。 扭动门锁,简怀意打开门,入目的便是两只红黑篮球鞋,脱得很着急,其中一只歪倒在墙边。再往里看,鞋柜大抵是被撞了,上面的鞋都掉到了地上,散乱一团。 简怀意皱眉,内心隐隐约约有了猜测。浅褐色的眼睛浮起寒意,他绕过鞋堆,往里走。 “陆漾。”简怀意没进卧室,在门口喊了声。 他不想闹得太难看,捉奸在床的戏码是让旁观者看得很爽,但对于当事人失望往往远大于终于找到证据的一瞬间的快感。 卧室内,窗帘漏了条缝,刺眼的阳光照进来。陆漾眉心挺起,悠悠转醒。昨晚喝了不少,睡了一晚脑袋还没完全清醒,仿佛有根针扎着太阳穴,密密麻麻的疼。他揉了揉眉心,撑着床坐起,被子滑落,露出赤裸的上身。 方才依稀听到有人在喊他,陆漾掀开被子下床去开门,余光瞥到白花花的后背,心里一咯噔。 “…陆哥。”方承意也醒了过来,转过身面对着陆漾,胸口处红痕异常刺眼。 陆漾心底一沉,仿佛坠入深渊,他眉头紧锁,瞪着方承意:“你怎么在老子家里!” 昨晚折腾太晚,方承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白皙的小脸透着粉。 “不是你让我留下的吗?陆哥。”说着,他伸出胳膊盘上陆漾紧实的腰肌。 陆漾脑中刺痛,回忆着昨晚的事情,他是让人留下的没错,但他以为方承意是他老婆啊。 是方承意引诱的他。 他脸色黑沉,仿佛能滴出墨,横在他腰间的胳膊上遍布吻痕,昭示昨晚的激烈战况。他眼前一黑,一把甩开方承意的胳膊,低吼着让他滚。 事已至此,绝不能让简怀意发现。 方承意扁着嘴,对陆漾突如其来的凶狠刺疼了心,明明昨晚还搂着他要个不够,今天就变成这副模样。 “陆哥,睡都睡了,你不想认账啊。” “滚!” 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字,陆漾像是头暴怒的狮子,只想把侵入领地的外来者赶出去。 简怀意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复,深吸一口气,从沙发站起,转身打开了门。 卧室里大床果然躺着两个赤裸的人,陆漾猛地抬眼,对上简怀意冷冰冰的眼神,暴怒化成了无休止的慌乱。 “老婆!”陆漾一把扯开被子下床,他全身只穿着一件内裤,动作焦急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衣服,脚底打滑直直跪倒在简怀意面前。 虽然早有预料,但看着男朋友跟另一个人赤裸着躺在床上的冲击力还是不小。 看来并不需要什么解释,简怀意捏着门把手,掌心无意识地缩紧。 “先穿衣服,然后出来我们谈谈分手的事宜。” 说完,简怀意便转身离去,还顺手把门带上了,发出一声闷响。 -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绵密小雨,梁洵从车里下来,撑开黑伞往小区里走。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卡车后车厢被透明罩盖着,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洋桔梗。 驾驶座的司机从后视镜看到旁边站着的人。男人撑把伞,视线穿过雨帘,落在后备箱的花。 司机打开车门下车,雨势越来越大,他披上塑料雨衣,跑到梁洵身旁,问道:“您是订花的梁先生吗?” 雨滴扑嗒扑嗒地打在塑料罩,里面的洋桔梗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每一朵都是盛放状态。 “嗯,是我。”梁洵停顿,薄薄的唇微抿,似乎是在思索这花的去处。 司机很健谈,明显历尽千帆,看梁洵的样子,老练地猜测:“先生是要送给男朋友吧,这一大车运过来可不容易,你男朋友见了肯定很感动。” 闻言,梁洵竟很轻地笑了声,眉峰舒了舒,冷沉的眸浮起散漫光芒。 “借你吉言。” 司机憨厚地笑,“那这花我现在给您搬下来。” 梁洵没拒绝,也没告诉司机这花原是要送到另一个地方,不过半中途发生意外,突然失去了被送出去的资格。 不过也不算很糟,他记得别墅后院有个花房,不过一直空荡荡地闲置着,现下倒是有机会使用了。 “把花都移到后面的花房。” “好嘞。” 大雨天,司机披着雨衣,一盆盆地往后院搬花。上等品质的洋桔梗,被雨淋了花瓣掉落都还是好看的,有一种颓败的美。 不知道能在花房里保存多久,但能留一时算一时。 - 梅雨季,一连许多天外面都在下雨。简怀意不想出门,就一直窝在家里,也不去上班。 左右公司那边少了他就如同金融界没有简珞家一样,简珞家——一个买保险都能被骗的天才。 阴雨天在家待着很是舒服,除了有时会被他爹说两句。但因为前一阵子他差点成为“筹码”被简老爷子卖出去,近日简老爷子对他的脸色都好些,说他的那两句也不痛不痒。大抵就算再黑心,也能从纯黑的心脏里发现零星一点不纯正的白。 手机响了,简怀意放下手里满满一盘圣女果,够到手机接通。 “简儿!” 手滑不小心点到了扬声器,大喇喇的声音从手机里穿出,震了下耳蜗。 简怀意蹙眉,险些直接挂断。 “有事?” 赵听言说话声还是很激动,简怀意把手机从耳旁挪开了些。 “简儿,听说你分手了?” 简怀意:…… 简珞家这个人才。 “分了,怎么了。” “天!简儿,你也太不义气了吧!分手这样的事情都不跟我们说,还是不是兄弟。”赵听言翘着二郎腿,喋喋不休:“简儿,这次我就要说你了,要不是听珞家提了一嘴,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江越那小子连男朋友给他买粉内裤的事都告诉我们,你呢,简儿,分手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我们。” 赵言听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本少正式代表我们a市f4之首,对你提出起诉,罪名是故意欺瞒罪。” 简怀意沉默片刻,把赵言听绕的弯子捋平,开门见山道:“又要做什么?” 赵言听闻言嘿嘿一笑,“今儿江越请客,晚上来不来喝酒。” “几点?” “九点,地址发你手机了。” 九点,酒吧刚开始热闹。简怀意穿了常服,浅色上衣牛仔裤,与酒吧里的人格格不入。但好看的人怎么穿都好看,他一进酒吧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简儿,这里!”赵言听朝门口招手。 简怀意走上前,旁边的黑皮小沙发还没人坐,他顺势坐下。赵言听把高脚杯放下,挤到了简怀意身旁,原本只能容纳一人的小沙发顿时变得拥挤。还好简怀意骨架小,这沙发不至于被撑破。 偏偏赵言听丝毫没意识到,哥俩好地搂住简怀意的肩,眉头一扬:“简儿,你喷香水了?”说着,还凑近简怀意脖颈嗅了嗅。 若不是知道赵言听是实打实的直男,简怀意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但作为兄弟,这距离也有点太近了,简怀意推开赵言听的肩膀,嗓音清润:“没有,回你的位子坐。” 后面一同进来的梁洵和江越恰巧看到这一幕,两人同时停步。 江越尬笑:“哈哈,言听这小子还是那么黏怀意。” 梁洵没答话,神色如常地上前在简怀意对面的沙发坐下。 赵言听见状,又把注意移到梁洵和江越身上,眯着眼问:“你们怎么一起来?” 服务员端着江越点的威士忌过来,江越端起杯身,向赵言听勾了勾唇:“你猜。” 话一出,赵言听从小沙发站起,往江越那边扑,眼疾手快地夺过江越手里还没喝过的酒,对着杯口喝了一口。 江越微笑:“很好。” “两杯白兰地。”梁洵端过两杯白兰地,其中一杯放在简怀意面前。 “什么时候走?”想起之前梁洵说的话,简怀意问道。 “后天。”梁洵答。 简怀意端起白兰地,舌尖碰到浅棕色的酒,木质香味从舌尖开始蔓延。在众多酒之中,他最爱白兰地。 “好!肃静。”赵言听左手拿着从别人那抢过来的小话筒,站在沙发中间对剩下的三人说,“知道我们今天聚在这里的目的吗?” 三人静静地不说话,只有江越看不下去了,敷衍地回一句:“不知道。” 赵言听满意地冲他点点头,“不愧是本少的手下败将,就是上道。” 江越:你大爷。 “好,既然如此,那便由本少来宣布,今日我们四人聚在此处的目的。一是为了给我们梁洵梁总践行。” 话筒落到面前,梁洵配合得饮了口酒。 赵言听也不怕冷场,直接把话筒拿回来,接着说:“二是,庆祝我们简少简怀意终于醒悟,与渣男分手。” 简怀意:…… “有请简少发表分手感言。” 言罢,话筒递到了面前。 简怀意:…… 他也配合地端起白兰地喝了一口,把酒杯放下时正对上梁洵的目光,看起来没有波澜,偏偏又觉得那波澜底下蕴藏得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简怀意愣了下,很快梁洵又恢复平日冷漠深沉的模样。 等到赵言听闹完,梁洵才沉声说道:“简怀意,你分手了。” 简怀意点头,刚要张口说话,赵言听凑了过来,要跟他喝酒。 “简儿,你也不要太过伤心,那陆漾就张脸能看,但也没咱们梁总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有认识的兄弟是你们圈的,回头…回头我让他给你介绍几个。” 赵言听酒量不好,刚喝了三杯就开始秃噜舌头。 简怀意觉得好笑,“那…谢谢你。” “不用谢!咱俩谁跟谁!”说着,赵言听又从桌台拿过一杯酒递给简怀意,两人碰杯一起干了。 简怀意被赵言听缠着喝酒,不知不觉也喝晕了,赵言听更不用说,已经扒着沙发腿开始说胡话。 在场只有梁洵和江越看着清醒些。 江越捏着额头,望着低头捏手指的简怀意和地上的赵言听,对梁洵说:“咱们一人一个?” 梁洵点头,然后直接上前牵住简怀意的胳膊把人带走了。现场只剩一个抱着沙发脚喊爸爸的赵言听。 江越微笑:好极了。 第4章 与赵言听不同,简怀意喝醉后愈发安静,亦步亦趋地跟在梁洵身后半步,像小鸭子跟妈妈。 梁洵似乎是意识到这一点,停下步子等简怀意上前,未曾想他站定后简怀意也不动了。 非但不动,还疑惑地盯着梁洵的后脑勺,一双明亮的眸子浮起若有若无的水色,简怀意顿道:“怎么…不走了?” 梁洵沉默,伸手握住简怀意的胳膊,动作强硬地把人拉到身侧。简怀意缓慢地眨下眼,只能被这般牵着继续往前走。 刚过凌晨,酒吧人越来越多,不同色彩的闪光灯来回晃动,舞池拥挤,有人撞到了梁洵。 那人端着杯红酒,深红色液体溅出,洒到梁洵衣服上,红酒从胸口往下流,弄脏了整件衣服。 “天,先生您没事吧!”那人连忙凑上前,身上劣质香水味刺鼻,一边说一边往梁洵身上贴。 梁洵皱眉,把简怀意藏在身后,这里人太多,会撞到确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没事。”梁洵声音冷冽,浑身冒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他甚至没有低头看自己被弄脏的上衣,直接绕过青年往外走。 青年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我把衣服的钱转你。”拙劣的猎艳技巧让人一眼便能看透意图,但他还试图挽留自己的猎物。毕竟盯了整晚的人,他可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走。 青年弯唇,仰头望着梁洵优越的侧脸,见梁洵油盐不进,便换了一种法子。 从路过的服务生那里端起一杯拉斐,顺手递了过去:“先生,这杯酒我请你,就当做赔罪。” 在国外时梁洵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外国人热情奔放,酒吧里一夜情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梁洵被塞过许多小卡片,也被请过很多次酒,好友调侃他是猎艳收割机,一身正装进来就抢了所有人的目光。 按好友的话来说,梁洵长得很带劲,一双深黑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唇形流畅,弧度平直,薄情又冷淡。因为身上自带的上位者气场,非常吸引男性。 可惜梁洵是直男,还是个恐同的直男。 梁洵眉角压低,不欲理会前来搭讪的青年,连眼神都没给人一个。青年见状再厚脸皮也没再上去纠缠,他讪讪地耸了耸肩,准备寻找今晚下一个目标。 就当两人都以为此事到此结束,简怀意突然上前夺走了青年手里的拉斐,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从喉结滚落滴进衣领里,形成一小块深色印迹。 “酒…喝了。”简怀意冷着脸,高脚杯啪的一声放回托盘里,清润的嗓音有些哑:“可以离开了吗?” 青年觉得好笑,不嫌事大地回怼道:“这位先生真是有意思,我离不离开,与你有何关系?” 梁洵瞥了他一眼,青年下意识收敛笑容,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没忍住翻白眼,转身回到舞池。 死同性恋。 梁洵也喝了酒,虽然喝的不多,但顾忌还有简怀意,还是叫了个代驾。 简家有门禁,这个时间肯定没法把简怀意送回到简宅,梁洵便问简怀意有没有别的住处。 醉酒后脑袋晕晕的,简怀意反应了许久才明白梁洵的问题。 住处? “没。” “城南的那套公寓不算?”梁洵反问。 城南,公寓。 简怀意艰难地把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梁洵是在说他给陆漾买的那套公寓啊。 “不算。”简怀意回道,眉心蹙着。 他解开上衣扣子,是开空调了吗?怎么那么热。 最后梁洵只能把简怀意带回了家里,是他在a市的其中一套房产。平常住的不多,但他会派人定期来清扫,里面东西也一应俱全。 两人进屋,梁洵去开灯,简怀意实在受不了了。灯光亮起,他眼睛晃了一下,回头看梁洵。 舌头发干,他热的难受,想要点水喝。 男人的身影重重叠叠,简怀意的视线从他的嘴唇,挪到鼻梁,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 梁洵走上前,简怀意依旧盯着男人的下半张脸发呆。 “要什么?”梁洵读懂了他的眼神。 简怀意没有回答,指尖焦躁地捏在一起,黄色灯光为男人的下颌镀了层暖光,像是在不甚清晰的滤镜下拍摄的照片,与梦中的人越来越想象。 “你…” 话抵在唇边,被梁洵打断:“为什么要喝那杯酒?” 简怀意又被转移了注意,喝醉后的脑袋让他无法说出骗人的话。 “不想让他靠近你。” “为什么不想?” “因为你…不喜欢。” 简怀意还没有和梁洵认识时便知晓他恐同的事情,并且他还亲眼目睹过。 - 梁洵的妈是小三,是梁洵爸年轻时惹下的风流债。原配知道梁洵爸是个不老实的公子哥,也知道他在外面养了许多情人,但只要没弄出孩子她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一次意外原配得知了梁洵的存在,要说能做a市数一数二的梁家夫人都不是一般人,她得知后非但没有跟梁洵爸闹,还把梁洵母子接进了家里招待。 而梁洵妈出生在外市的书香世家,被原配找上门才知道自己爱的男人有家室。她恨自己看错了人,骨子里的善良与傲气让她没脸待在梁家,原配正是抓住这一点不断给梁洵妈示弱施压,最后梁洵妈竟丢下了年仅五岁的梁洵离开了a市。 梁洵妈走后,梁洵没人照顾。若不是遇上当时母性光辉正盛的赵女士,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未知数。 赵女士跟着丈夫去梁家赴宴,路边发现了瘦弱不堪的梁洵,一问竟然跟自家那性格冷傲的二儿子年纪一般大,圣母心作祟,赵女士把梁洵接到了简家,跟自家三个儿子养在一起。 彼时的简怀意性子骄矜,面对梁洵这个外来人士,并不像两个兄弟那样视他为分走母亲四分之一关爱的眼中钉,他不屑于把注意分给梁洵。 直到十年后,他们上同一所高中。简怀意在放学路上发现被堵在巷子口的梁洵,几个社会小混混打量着梁洵,猥琐的目光充斥着大喇喇的恶心。 恰逢赵女士过生日,简怀意不想让赵女士生日这天还要因为糟心事伤心,便大发慈悲地给家里司机打电话,让司机带人过来。保镖把小混混按在地上,他救下了梁洵。 大概是那件事给少时的小梁洵留下了太大的阴影,自那之后梁洵无差别地厌恶同性恋。班上有一对gay在一起,简怀意随口问梁洵怎么看,梁洵眉头紧缩,虽然没说话但那表情分明写着两个字“恶心”。 “…好热。”简怀意想脱衣服,脸蛋浮现不正常的红。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架在火上烤,血气一阵一阵往上涌。 梁洵眉宇黑沉,总算意识到不对劲。 手背碰了碰简怀意的额头,连带着他整张脸都异常滚烫。 那杯酒有问题。 凉意一触即分,简怀意被烧的迷糊,下意识地往梁洵方才撤回的手靠近。 好热。 梁洵下颌绷直,一手虚揽着站不稳的简怀意,一手拿起电话准备联系司机。 刚播出电话号码,手机被蹭掉了。简怀意像是渴肤症患者,在梁洵怀里乱拱,一处被他贴热了就换到另一处。 梁洵知道他难受,没阻止他的举动,站在原地不动弹地任由他贴。 直到简怀意扯开他的风衣,小动物般往里钻,梁洵身体一僵,顿时把人拉了出来。 简怀意要被煮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折磨着他,又热又难受。 意志被消磨殆尽,他的声音染上哭腔:“你帮帮我。” 面前的男人却久久没有动静,像块寒铁伫立在灯光下,肃冷,昏沉,不近人情。 每过一秒身上便难捱一分,他好像要死了,顾不上男人究竟同不同意,伸手把人往后一推。 梁洵顺势躺倒在沙发上。 简怀意跨坐在男人腰腹,迷离的眼睛半阖,像是沙漠迷路多日的旅客,终于找到救命的绿洲,肆意汲取。 拉斐的气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香味,空气催化升温。 梁洵也开始不清醒,捉住腹肌上作乱的手,两人调换了位置。 下巴滴汗,他固执地一遍一遍问:“简怀意,我是谁?” 简怀意捂着眼睛,眼尾烫的发红,灯光刺激得他忍不住淌眼泪。 ……好舒服。 听不清男人的声音,他快要溺死在这场严格意义上称作“煎熬”的救赎之中。 于是梁洵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问,直到快结束时,总算得到了答案。 “梁洵,你是梁洵。” 说完,简怀意便昏了过去。 黑发汗湿,贴在额角上方,梁洵探身吻了吻简怀意的唇角,酸涩的情绪胀满胸腔,他敛去眼底异色,抱着人去浴室清洗。 - 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卧室,简怀意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首先传来的是头疼,宿醉之后的后遗症,简怀意没大惊小怪,接着是屁股疼,嗯?简怀意一时没想到解释的原因。 他往身下望去,入目的是梁洵优越的俊脸。 简怀意:! 零星片段从脑海闪过,一个令他发慌的念头涌上心头,简怀意缓慢地掀开被子,然后看到自己光裸的腿,还有梁洵光着的上身。 记忆回笼,他依稀想起几个片段:他对梁洵的脸发呆,他推倒梁洵,他坐到梁洵身上。 这些片段组合到一起,形成完整的故事。 他,简怀意,酒后乱性,把梁洵给推倒睡了! 简怀意捏着被角,先是感到荒谬,再是恐慌。 他、他竟然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了? 赶紧跑。简怀意掀开被子,他暗暗祈祷梁洵最好能酒后断片,不然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睡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刚准备下床,身后传来男人沉哑的声音:“简怀意。” 第5章 简怀意身形一顿,背后的视线如有实质,他重新坐回床上,一向冷静的面庞出现裂缝。低头瞄到梁洵的睡裤,再看向自己的上衣——恰好凑成一套。 梁洵胳膊肘撑着枕头坐起,两人靠在床头,一时间空气静默,毕竟在昨晚前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你…” “我…” 简怀意皱眉,被气氛尴尬住了,梁洵绅士地安静,让简怀意先说。 静默的这几秒钟,简怀意想了无数个开场白,如何挽回他与梁洵这段岌岌可危的兄弟情。 要表现得大方一点,随意一点,让梁洵看出他并不是很在意昨晚,这样梁洵才有可能受他影响没那么膈应。 简怀意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语气镇定,但嗓子因为过度使用导致有些哑:“其实,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话一出,又安静了下来。 梁洵掀开被子,小臂暴露在空气中,紧实的肌肉横着两道明显的红痕,昭示着昨晚的激烈。 简怀意扶额,被烫到般移开视线,冷白的脸颊罕见地浮起一点红。 好蠢的开场白。 “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梁洵冷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 “…还好。” 简怀意屁股诡异地小幅度挪动,脑中闪过几个昨晚的片刻,他没敢说实话,完全没了昨晚酒后乱性扑倒人的勇气。 窗帘没被拉严实,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在床脚形成光圈。 过了许久,简怀意深吸一口气,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再次对梁洵说:“梁洵,昨晚是我的错,但事情已经发生,我再道歉也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 梁洵静静望着他,闻言眼神变了意味,冷冽的视线饱含复杂。偏偏简怀意对此一无所知,还自顾自地说着。 简怀意侧身望向梁洵,他盘腿坐在床上,宽大的睡衣遮住大腿里的痕迹。 “或许,我们可以当做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梁洵欲言又止,看着简怀意蹙着的眉心,眼眸一暗,终是启唇道:“好。” 简怀意松了口气,所幸梁洵也很看重他们十几年的兄弟情,不忍心因为一次意外就与他绝交。 解决完事情后,两人各自穿衣服。梁洵踩着拖鞋下地,从散乱的一堆衣物里精准地拾起简怀意的衣服。简怀意伸手要接,梁洵淡淡地看他一眼,没给。 “脏了。” 说完,小臂挂着简怀意的衣物,走出卧室。 简怀意坐在原处,豆沙色的唇微抿,直到卧室的门再次打开,他仰起头看梁洵已经穿戴整齐。 “不嫌弃的话先穿这个,都是新的没穿过。”梁洵把衬衫和裤子放到床边,解释道。 “好。” 都是按梁洵的尺码买的衣服,对简怀意来说稍稍有点大,不过无伤大雅,穿到他身上可以当做宽松风。 两人醒来时都快要中午,又整理一番正好可以去吃午餐。 梁洵开车,简怀意坐在副驾驶盯着前方的红绿灯,脑袋迟缓地转动,像是老旧的收音机。他试图完整地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但记忆只到他扑倒梁洵,强坐到梁洵腰上的一幕,至于多的是一点想不起来。 大概是许久没喝那么多酒,才会出现断片现象。 只是难以想象喝醉后的他竟如此的“热情”,能饥渴到对兄弟下手。 简怀意又开始难为情,伴随着对梁洵的愧疚,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呼呼的凉风吹到下巴,简怀意回过神,转头看梁洵正在调空调。 恰好到红灯,梁洵注视着简怀意:“你看起来很热。” 简怀意慌乱地眨了眨眼睫,欲盖弥彰地点了点头:“是有点。” 他没告诉梁洵,昨晚是他的第一次,他跟陆漾谈恋爱时仅限于亲亲抱抱,还大多数是陆漾主动。 当初陆漾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能竟然摘到简怀意这朵冷玫瑰,而简怀意对陆漾的好感也几乎来自年少时的心动。那条项链是简怀意少时失意时的光亮,他的主人也是简怀意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产生过心动的人,导致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当简怀意终于与它的主人重逢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陆漾的追求。 但回忆总是会被岁月的滤镜美化,简怀意很清楚这一点,片刻地冷静,对陆漾说我们试试。 他与年少时相似却不尽相同,现在的他没有少时那股傲视一切的勇气,他不再天不怕地不怕,学会了考量后果。 与陆漾在一起后,他逐渐意识到变得不只是他,或许是回忆的滤镜太过强大,多年后相见早已物是人非。 简怀意给出的分手理由是感情淡了,把这间公寓给陆漾作补偿,陆漾知道在大事上只要简怀意确认那便没人能更改他的想法。 他死死地凝住简怀意,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简怀意,老子早他妈受够你了。” “你以为那些追你的人是真爱你,他们不过是看中你简家少爷的身份,就你这个死鱼样,没了这个身份,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是块受人追捧的香饽饽。” 简怀意静静望着他,若说心里毫无波动也是不可能的,他看着神色疯狂的陆漾,怎么都无法与多年前那个会温柔鼓励他的人想象在一起。 内心惊起一小片浪,简怀意扬手给了陆漾一巴掌。 简珞家说的对,奔现的确有风险。 分别后,陆漾骑着摩托离开了公寓,身后坐着方承意,娇小的青年搂着陆漾的腰,挑衅地往不远处的汽车里看。 黑色卡宴停在路边,简怀意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简怀意知道那些年少时的心动彻底被留在了回忆里。 因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与梁洵吃完饭后,简怀意主动去结了帐。虽然以梁洵现在的身份地位,一顿饭无足轻重,但简怀意觉得他得去结。 梁洵明天的飞机,分别时简怀意对梁洵说:“一路顺风。”然后转身进了简家的车。 梁洵穿着件黑色风衣,夜色阑珊,身影仿佛要被吞噬在黑暗之中。黑色卡宴隐入深夜,梁洵收回视线,往另一个方向走。 公司那边有事情没处理完,梁洵接完电话,助理正好开车过来。 “梁总,甄氏的项目预计月底开展,他们那边的合同也早就准备好了,只需要您签字。”助理汇报着工作上的事情,一边说一边从后视镜瞄后座的梁洵。 “嗯。”男人的声音冷淡,初听并没有什么异样,但…… 鼻梁上的眼镜动了动,秦助谨慎地收回目光,梁总今日嘴角比平常下压了零点五度,声音冷淡中夹杂一丝烦躁…… “秦助,专心开车。” 秦助眉头微动,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是,梁总。” 破案了,梁总今日心情不佳,怀疑是生活上的事情。 万嘉地址并不在市中心,秦助按往常走最近的一条路。街边路灯只亮了几个,道路昏暗但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出现,秦助没有大惊小怪,打开了车前灯。 他对这条路十分熟悉,哪个地方有个坑,哪个地方有个石墩子都一清二楚。 车开到转角,秦助拐了个漂亮的弯,车尾恰好避开后面的石墩子。 几声咯噔响像是轮胎压到石子的声音,秦助皱眉,往倒后镜望去,这一看果然瞄到后侧方开来的一辆白车。白车司机大概是新手,拐弯拐了一半,直接开到石子路上去了。 刺啦一声刺耳的剐蹭音震动耳蜗,紧接着刺目的白光从车后方照来,秦助冷静的面色一顿,白车竟直直往他们撞来。 嘭—— 简怀意在书房看书,手机响了,管家帮他拿过来。 “您好,请问是回忆小姐吗?” 简怀意皱眉,把手机从耳朵旁拿下来重新看向屏幕上里梁洵二字备注:“梁洵?” 实在是“回忆”这个备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另一种身份,对面医生听到声音停顿片刻,接着开口:“回忆先生,您好,我是xx医院的宋驰,这部手机的主人昨晚发生车祸,目前正在抢救,请您收到消息立刻前往xx医院。” 简怀意花了大约五分钟才消化完电话内容,来不及把书放回书架,他起身喊刘管家,开车去了医院。 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结束,简怀意在医生的带领下去梁洵的病房。与梁洵一同送到医院的还有他的助理,助理在隔壁病房,他的家人比简怀意来的早些,经过时简怀意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正在照顾他,大概是秦助的哥哥。 术后昏迷要持续一天一夜,这期间只有简怀意陪在旁边,终于在第二天一大早梁洵苏醒过来。 简怀意提着食盒进来,恰好和梁洵对上视线。 “你醒了。” 梁洵没答话,只是注视着简怀意,眼神充满探究还有隐隐的疑惑。 简怀意把食盒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医生说你刚醒只能吃清淡的食物,我让老刘去买的粥,有胃口的话可以吃点。”简怀意说,“阿越和言听下午来看你。” 闻言,梁洵的面色总算有了松动,不过是疑惑的松动,深黑的眸凝视着简怀意:“阿越,言听?你的追求者。” 简怀意动作一顿,总算意识到不对,他回头与梁洵相视,从他淡漠的眼神中读出了点别的意思。 “医生!” 第6章 “车祸时患者的脑袋受到撞击,所以才会出现短暂性创伤失忆。” 简怀意透过窗户看了眼病房里的梁洵,转头对医生说:“丢失的记忆还能恢复吗?” “这个我们无法保证,一般让患者印象深刻的记忆会更容易想起。” 与医生聊了会儿,对梁洵的病情大致有了了解。 简怀意推开病房门,递给梁洵一个手机。 “你原先的手机撞坏了,先拿这个备用。” 梁洵接过,手机没设密码,他划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黑体时间:2030年9月15日。 起猛了。 梁洵皱眉,头上传来简怀意的声音。 “如你所见,梁洵,你失忆了。” 梁洵把手机放在一旁,面色一如既往冷淡,看起来对失忆接受良好。 “你现在多大?”简怀意盘问道,他要确认梁洵的记忆停留在哪一年。 梁洵掀眼,看着眼前二十五岁的简怀意,与十八岁时相比,他似乎哪点都没变。 但…十八岁的简怀意不会穿得那么低调。 浅色衬衫,牛仔裤,按十八岁的简怀意形容就是——小学生穿搭。 十八岁时,梁洵与简怀意还没有现在关系那么好,不过点头之交。 他们真正成为好兄弟是大学时。两人因为一次小组作业,不打不相识,奇特地发现以往看不上的人竟然与自己有着相同的脑回路。 比如,社团活动纯属浪费时间(彼时两人一个是篮球社社长,一个是摄影社社长)。再比如小组作业谁急谁活多。 在简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二人第一次正视对方。 男生的友谊就是来得就是如此之快,二人一拍即合,当晚坐一辆车回的简宅。 梁洵快速地消化完自己失忆的事实,冷静回复:“我没有十八岁到目前所有的记忆。” 简怀意点头,相比于梁洵的云淡风轻,他显得有些忧虑。 “你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据老刘调来的监控看,撞上梁洵的白车极有可能是蓄意为之。 他对梁洵国外生活不甚了解,也不清楚他在国外创办公司期间有没有树敌。 梁洵古井无波的黑眸惊起涟漪,望向简怀意的眼神变得难言。 简怀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多蠢。 梁洵都失忆了,他还问他昨晚的事情。 怎么可能记得? “记得。”梁洵说。 简怀意疑惑地眨了下眼,然后便听梁洵说:“昨晚,我和你在酒店。” “酒店?” 简怀意仔细回忆十八岁时那一天和梁洵去了酒店,想了半天也没想到。 实在是以前他们太过不熟,根本没什么单独见面的可能。 “你确定是在酒店?”简怀意眉心挑起,浅褐色的眼睛映着梁洵。 梁洵微微侧头,被简怀意这一问开始思索,半晌他紧抿唇,恍然大悟: “昨晚…那是简家的房产。” 两人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简怀意很快意识到这点,不再回忆往事,直接问梁洵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怀意大大方方,完全没有一点羞怯,梁洵唇角压平,声音不咸不淡。 “昨晚不是我们的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简怀意愈发疑惑。 若是十八岁时的简怀意此时定会抱着胳膊,只给梁洵两句话说清楚,两句话后不管他有没有解释完,简怀意都会径直离开。 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交流障碍的人身上。 梁洵冷白的皮肤罕见红了一点,他顿了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十八岁的第一天,我们上床了。”梁洵注视着简怀意,黑亮的眼睛闪烁,视线一寸一寸地捕捉着他的表情。 意料之外的惊诧,细看还有一些怀疑人生。 简怀意呼吸一滞,上…上床? 你的十八岁,我的十八岁好像不一样。 不对,他们是上了床,但不是十八岁,而是前几天。 简怀意按捺住情绪,维持着语气问梁洵:“梁洵,我们什么关系?”敏锐地感到梁洵似乎不只是失忆那么简单。 梁洵眼色晦暗,启唇道:“失忆的是我对吧,简怀意。” 当然是你! 不然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从二十几岁的梁洵口中说出的话。 简怀意给自己倒了杯纯净水压压惊。 “前男友。”梁洵语气淡淡。 “咳咳咳。” 简怀意被谁水呛得咳嗽,清冷的双眸浮上水色,眼圈都咳红了。 前男友?这三个字除了最后一个字,哪一个与他和梁洵有关? “梁洵,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失忆。”简怀意强行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脑袋或多或少出了点问题。 梁洵冷嗤:“简怀意,你要想分手,直说就行,不必用这个方法。” 简怀意彻底明白了。 合着梁洵虽然失忆,但并没有忘记前几天被他扑倒的事情。记忆发生错乱,他把那晚的事情挪到了十八岁时候。 看来和他滚床单这件事确实给梁洵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都失忆了还没忘。 简怀意捏着纸杯,杯身被捏扁往下凹陷。 友情岌岌可危。 “梁洵,我们不是情侣关系,我们是好兄弟。”简怀意尝试与梁洵解释。 梁洵轻笑,淡淡点头:“能一起睡觉的好兄弟。” 简怀意:…… 刚做完手术,梁洵大脑还没完全清醒。简怀意止住话头,不再争辩他们的关系这回事,让梁洵好好休息。 “人脑是个很复杂的器官,按回忆…简先生所说,病人的记忆发生错乱,这种情况在医学界并非首例。作为家属,建议不要强行纠正患者的错乱记忆,以防患者信念崩溃。” “好,谢谢医生。” 简怀意深吸一口气,随即给赵言听和江越通了个电话。 赵言听和江越正好在一起,听到简怀意的话,两脸震惊。 二人对视一眼,赵言听喊道:“失忆了?!” 简怀意熟练地把手机往外移移,以防耳蜗被震麻。 “简儿,梁总现在是不是不记得我们了?” “把“们”去掉。”江越补充道。 赵言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哦,忘了简儿跟梁总是穿□□的发小了。” 简怀意:…… “那我们还去看梁总吗?”赵言听下意识看江越,询问他的意见。 江越挑眉,对手机另一旁的简怀意说:“简儿,我们下午可以去看阿洵吗?医生那边怎么说,我们突然出现会不会对他恢复记忆有影响。” 简怀意思考片刻,目前梁洵状况的确不容乐观。 “等他情况稳定一些,你们再来。” “好。” 挂完电话,赵言听一副失魂模样。 江越瞥他一眼:“怎么,你也失忆了?” 赵言听皱眉,锤了他一拳:“我是在想,梁洵现在几岁。” “二十六。” “我当然知道是二十六,我是好奇他的心理年龄!” “又好奇上了。” “啧。”赵言听手插在兜里,眼睛亮亮的,“越儿,你说如果我们下午去医院,是不是就能看到十几岁时候的梁总。” 江越眉心蹙起:“你想干什么?” 赵言听神经兮兮地勾了勾手指,让江越凑近:“我听说以前怀意和梁总不对付,你就不好奇梁洵醒来后会怎么对怀意,他一冷脸我看得都有些发怵,他不会欺负怀意吧?!” 江越眯起眼,看赵言听的眼神有些复杂。 赵言听不爽,摆手:“别拿看赵琪的眼神看我。”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智障。” 赵言听:? 江越伸手在赵言听的脑壳薅了一把,语气真挚:“有时候真好奇这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江越,你大爷。” 出院那天,简怀意亲自开车来接梁洵。 按医生所说,他现在必须按梁洵的记忆来。 哪怕离谱荒谬程度堪比简珞家投资成功。 “没错,我们十七岁早恋,十八岁在一起,大学没分,到现在谈了六七年。”经过上午,简怀意已经能淡定地说出这些话。 梁洵点头,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简怀意:…… 他暗暗为未来恢复记忆的梁洵担忧,都车祸了还要遭此一劫。 梁洵观察了一圈,分别在房间的各处看到了:一个水杯,一条毛巾,一双拖鞋,一间卧室。 除了最后一个,他想不到除了分居另外的解释。 “我们现在不住在一起?” “不住,你工作忙,不常在国内。” 梁洵眉骨挺起,碎发下黑眸划过诧异,很快又消失不见。 简怀意去卧室搬出榻榻米,地板铺了毯子,他光着脚踩在上面。 榻榻米一边放一个,简怀意拍拍另一个示意梁洵坐。 梁洵不明所以,插着兜上前坐下。 简怀意平常都住在简宅,这栋别墅是他前几天才从一个朋友那里买来的。 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太阳,下午三点,阳光正好能照到榻榻米的位置。 “多晒太阳有助于恢复记忆。”简怀意说。 最好能快点恢复,不然他感觉自己每天都在犯罪。 扮演一个直男的男朋友,还是恐同的那种直男,风险太高,迟早要出事。简怀意暗忖。 “你很介意我失忆。”梁洵敏锐地察觉到。 简怀意心里一咯噔,想起今天早上医生的嘱咐,脱口而出:“怎么会呢?” 梁洵垂眼,显然不信。 梁洵眼皮很薄,垂落时仿佛能看到上面淡青的血管,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可怜。 可怜,与梁洵完全不搭的一个词汇。 简怀意心颤了颤,无师自通道:“你难道不想记起我们过去是怎么相处的。” 梁洵眼睛亮了一个度,插在兜里的指尖停顿,半晌,他紧抿了下唇。 “知道了,我尽量。” 第7章 下午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医院床硬,昨晚简怀意几乎没怎么睡。 暖光从胸口蔓延到大腿,他背靠着榻榻米,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不知不觉间撑着胳膊睡着了。 梁洵察觉到他很累,没有打扰他,轻声轻脚地起身,手插在兜里往身后的房间逛去。 虽然他不是学医的,但也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促进记忆恢复。 阳台有个花架,几盆洋桔梗摆在上面。 上好品种的洋桔梗,花瓣鲜亮饱满,一看就被主人照料得很好。 脑袋依稀勾勒出一副画面,青年蹲在花架前,手拎着一个小型喷壶,弯身给洋桔梗浇水。 梁洵伫立在阳台门旁,光划过高挺的鼻梁,如同一尊沉静的雕像。 在今天之前,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与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且这个男人还是简怀意。 一个简家养子,一个简家正统的少爷,从身份上就注定他们不对等,也互相不对付。 在医院时,他并没有对简怀意说实话。 他不仅仅忘记了从十八岁到目前的记忆,还几乎失去了年少时与简怀意一切有关的记忆。 脑袋像被裹了层黑布,黑布盖住了他的大部分记忆,只留下几个片段。 比如,十八岁那晚他和简怀意上床了。 这个片段莫名很清晰,仿佛是最近发生的一样。 他记得简怀意紧蹙的眉,眼睫上要落不落的泪珠,还有唇齿间流露出的无法压抑住的呜咽。 梁洵紧抿了下唇,他还记得是简怀意主动的。 他虽然不了解简怀意,但很清楚自己。 如果不是他准许,简怀意就算把他绑起来,也不会得逞。 而他能准许,只有两个可能,要么简怀意是他恋人,要么他单恋简怀意。 后面一种可能自动被他从脑中划去,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有“暗恋”这种愚蠢的行为,哪怕对方是从年少时就追求者无数的简怀意。 简怀意是他男朋友。 还是这种可能听着舒心。 梁洵从兜里掏出手,把那盆在暗处的洋桔梗挪到阳光处,花瓣被太阳一照,变得更加鲜亮。 别墅东西样样俱全,只有主卧的床铺了被单,客卧空荡荡的,看起来不怎么住人。 听简怀意说,他之前工作忙,所以他们并不怎么住在一起。 果不其然,他在这栋别墅里并没有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 梁洵逛了一圈,记忆并没有分毫的好转。 这栋别墅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大概是住的次数太少的缘故,看每样东西都不觉得熟悉。 他把陌生的原因归结于大脑还处于车祸创伤期——通俗来说,就是脑子有病。 “你在巡视领地吗?” 简怀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由于刚午休完,清润的嗓子带着丝丝的哑,与脑中的片段重合。 梁洵指尖顿了顿,走上前说:“差不多。” 简怀意靠着沙发,浑身透着一股懒劲,撩起眼皮望向梁洵。 “那你觉得这领地怎么样?” 刚睡醒,他的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起床气已经成了习惯,每次睡醒都会进入一段时间的迟缓期,他还以为面前的梁洵是他的好兄弟,毫无芥蒂地与他说笑。 “跟梁总的大平层相比。” 梁总,大平层。 梁洵提取到这两个关键词,看来他失忆前是个经常出差的公司总裁。 从早上到现在,他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无论哪一种可能他都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很有钱。 潜意识里他认为如果他如少时一般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简怀意不可能会与他在一起。 不是说简怀意歧视,而是他不会允许自己的爱人与一个无权无势的养子在一起。 实在想不起来简怀意口中的大平层,梁洵转移话题,语气有一丝不自然。 “都不错,今晚我住在这里?” “你不是下午的飞机?”简怀意下意识回道。 片刻后,朦胧的眸子变得清明,他拍了拍脑门,动作间换了一幅面孔。 “嗯,你刚做完手术,脑子还出了问题,我提议你把最近的工作先暂停一段时间。” 语气非常客气,客气得让梁洵心里有些异样,但他很快强压到心底。 “好。” 这别墅买的匆忙,好友的东西甚至没完全清理干净。 简怀意打电话让管家重新送了两套日用品和换洗衣物过来,梁洵正尝试用简怀意给他的备用机登微信,听到声音把脸从手机上抬起。 简怀意刚挂完电话,就对上梁洵那双饱含深意的黑眸,心里无端咯噔一声。 他演露馅了吗? 简怀意又期待梁洵产生怀疑,这样他就不用扮演这个会让他们兄弟情彻底破裂的“男朋友”,但又害怕因此会对梁洵的脆皮脑袋造成二次伤害。 最终理智占了上风,产生怀疑会让失去一段兄弟情,但二次伤害会让他失去一个兄弟。 简怀意按灭手机,不熟练地开口:“怎么了,宝贝?” 梁洵眼里异样的情绪瞬间褪去,他淡声回道:“没事。” 简怀意舒了口气,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对另外一个男人喊出这种听起来鸡皮疙瘩起一身的称呼,但似乎梁洵还挺受用。他看着梁洵从一脸狐疑到波澜不惊,暗想。 记忆真的可以战胜本能么? 明明以前听到有关同性的消息就会露出嫌恶的表情,现在竟然能那么淡定地听另一个男人这样喊他。 厨房烧的水开了,烧水壶发出叮的一声。 希望梁洵恢复记忆后可以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算了,不求理解,只求不要反目成仇。 不然赵言听和江越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时间过得很快,把别墅重新收拾了一番就到了傍晚。 晚饭是简怀意下厨,他会点厨艺但不多,但还是能够做两碗清汤面,他和梁洵一人一碗。 听说吃什么补什么,简怀意挑出面里仅有的两根配菜,愈发觉得对不起梁洵。 知道的是他在帮梁洵养病,不知道的以为他在虐到梁洵。 “要不我们出去吃吧。”简怀意放下筷子。 梁洵夹了一筷子面,薄唇被汤汁浸润,冒着油光,唇色变得不似白天那么苍白。 片刻后,他说:“等我两分钟。”然后把夹的面吞掉。 接下来的两分钟,简怀意目睹了梁洵是如何将这一碗寡淡的清汤面连菜加汤一起吃干净的。 “好了,走吧。” 简怀意坐在原地,面对梁洵的催促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但很快他想起梁洵这些年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可能他与大多数归国的留学生相似,回国之后对中餐的热衷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清汤面,也能让他们吃出别样的味道,俗称家乡的味道。 第8章 说来惭愧,梁洵都能把简怀意做的清汤寡水吃掉,简怀意自己却搅来搅去一口都不想动。 胃被简家的厨子养娇了,他有点挑食,自己做的东西也嫌弃。 实在不知道梁洵是怎么吃完这寡淡无味的面条。 简怀意看到梁洵面前空空如也的碗,再次对梁洵表示敬畏。 最后他们还是出去了。 简怀意开车,梁洵坐在副驾驶。附近有一家日料店风评还不错,简怀意问梁洵想不想吃日料,梁洵没有异议。他把车停到附近的公园,两人下车去了那家日料店。 一份寿司,一份三文鱼,还有一份和风牛肉饭。 梁洵在家吃得差不多,只偶尔动下筷子,大多数时间都在看简怀意吃饭。 简怀意喜欢某样东西就会特别宠幸,夹好几次放在嘴里,然后一同咀嚼咽下。两腮鼓起又变扁,活像只囤瓜子的仓鼠。 还是别人做的好吃。 吞掉最后一个寿司,简怀意放下筷子,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拭五指。动作优雅矜贵,仿佛方才沉浸式囤瓜子的仓鼠不是他一般。 “吃好了吗?”简怀意问道。 “好了。”梁洵点头。 结完账,两人从日料店出来。车停在路对面,有一段距离。 “简…怀意?” 简怀意往旁边的面馆望去,一个又高又壮的寸头男人喊住了他。 简怀意分辨了会儿,“老高。” 老高走上前,目光在并排的两人之前逡巡,语气很不友好:“这是简少的新男朋友?” “老高你干嘛呢?到你喝了,是不是想耍赖…” 面馆里又出来一个男人,简怀意对他有点印象,也是陆漾车队里的朋友。 老高摆摆手,手指里夹的烟头只有个火星子,他顺手扔到下水道里,对后面的男人说:“就去。” 老高人长得魁梧,挡在他们面前活像一座小山,身上浸着很浓的烟酒味。 “简少,你这事不太厚道吧,刚跟老陆分手几天,就有了新欢。”老高话有所指,眼神极为不善地望着简怀意二人。 那天得知陆漾跟简怀意分手,他首先想到的是陆漾这混小子又腻了,毕竟他过去谈女朋友同一个从不会超过一个月,更何况简怀意还是个男人。 但晚上陆漾喝醉嘴里还念着简怀意的名字,明显对人念念不忘,他隐隐觉得不对,从陆漾嘴里套出了他们分手的原因。 陆漾是他的好兄弟,他虽然觉得这事陆漾有错,但更不对的应该是方承意,明知陆漾有男朋友还跟他乱来。 而简怀意因为这事跟陆漾闹分手也或多或少有点无理取闹。 原本对简怀意就心有芥蒂,今天看到简怀意那么快就有了新欢,老高更觉得是简怀意的不对。 说不定是他早就找了新欢想把老陆甩了,才借着这个机会跟老陆分手。 简怀意神色淡淡,似乎完全没有被老高的一番话触动。 “陆漾跟你说的?” “什么?”老高皱眉。 “新欢。” “简少这话说的有意思,那天聚餐,简少把老陆撇下,不也是为了接这人。”老高对梁洵扬了扬下巴,讽刺道。 “你们跟踪我。”简怀意蹙眉。 老高脸色一愣,嘴快说错话了,他冷笑:“简少做都做过还怕别人发现?” 简怀意平视着老高,眼神浮起一丝冷意,完全不接老高的招:“你倒真是陆漾身边的一条狗,不分青红皂白地狂吠。” “你——”老高的脸色也变了。 简怀意冷嗤:“是我考量不周,不想把分手的事闹得太难看,才让你有底气站在这里对我指点。如果你们都不满的话,不如让陆漾出面,我们好好算算十几辆奥古斯塔,还有a市中心的公寓,以及过去在a市的一应用度的账。” 到底是四大家族简家出身的少爷,简怀意骨子里就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威压,更何况他还抓住了老高这种人的命脉——钱。 一谈到钱,老高的面色顿时变了。 怪不得陆漾过去一段时间换车换得那么频繁,每次换还都是最顶配的奥古斯塔,原来是简怀意出的钱。 回到车上,简怀意回想起方才老高的话,指骨用力按了按手下的方向盘。 他最恨别人跟踪自己。 梁洵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他从方才简怀意与老高说话一直沉默到现在,内心翻起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太阳穴泛起刺痛,他若无其事地闭了下眼,睁开眼正对上后视镜。 车后面公园的彩灯亮着,绿油油的光正好照在他头上。 “陆漾,是谁?” 简怀意猛地回神,浅色的眸子眨了眨,转头对上梁洵漆黑无光的眼眸,心里咯噔一下。 忘记他现在是梁洵的“男朋友”了。 简怀意抿了抿唇,脑袋飞速运转,该怎么编一个合理的解释。 梁洵心里一凉,简怀意短暂的沉默让他的猜想落实。 他的男朋友,极有可能出轨了。 大概会是在过去他某一次出差时,梁洵捏着紧锁的眉心,出轨的对象叫陆漾,是个赛车手…… 脑中不断复盘着方才简怀意与老高说的话,简怀意给陆漾花了很多钱,看起来不像是被胁迫。 所以,他们是两情相悦。 梁洵心里微沉,虽然他目前对简怀意的感情还远远不到恋人的程度,但光是想到简怀意跟别人在一起过就感到心理不适,好像有无数根针刺着神经。 他厌恶每一个对感情不忠诚的人。 “你出轨了。”梁洵调整好语气,注视着简怀意,深黑的眸沉得令人心惊:“他叫陆漾对吗?” 简怀意:…… “什么时候?”梁洵尽力平复着恶心,声音低哑地质问道:“在一起多久?” 简怀意动了动唇,这被捉奸的既视感——未免太过离谱。 “两年前,在一起一年多。”简怀意如实回复。 梁洵眉心一跳,一年多,足足一年多。 过去的他是有多迟钝,竟然连男朋友出轨都没发现,还让他们在眼皮底下暗度陈仓近两年。 梁洵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他闭了闭眼,重新望向简怀意。 简怀意好整以暇地对他轻挑了挑眉,浅色的眼睛透着细碎的光亮,似乎完全没有被发现的紧张感。 要跟他分手了吗? 他们又可以做好兄弟了吗? 梁洵突然又有些理解自己了,很有可能他并不是没有发现,而是发现之后装作不知道。 毕竟是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近八年的感情,如果因为一个外人就因此破裂未免太过可惜。 梁洵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他问简怀意:“断干净了吗?”声音含着一股饱经沧桑的沙哑。 梁洵的话让他措手不及。 嘴边“要不我们分手吧”的话被强行咽回去,简怀意面色一滞,眼里期待的情绪褪去,看着梁洵的目光逐渐变得难以形容。 本来他已经想好就此要和梁洵演一出分手戏码了,然后各回各家,等梁洵恢复记忆,他们又可以回到以前的关系,没想到…… 算了。 简怀意抠着方向盘上的标志,默默叹了声气。 太阳穴好像更疼了,梁洵皱着眉,过了会儿才听到简怀意回:“断干净了。” 眉心渐渐舒展,梁洵掌心微蜷,沉声应道:“嗯。” 第9章 “出轨”的事告一段落。 回到家后,简怀意上楼洗澡,梁洵在客厅里打电话。 刚洗完澡,简怀意白皙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红,身上穿着管家送来的浴袍。 头发滴水,他顺手给自己戴上浴袍的帽子。 “整理好文件发给我,回聊。”梁洵简单干脆地挂了电话。 梁洵竟然那么快就跟公司的人取得了联系。 简怀意有些惊讶,“秦助?” 梁洵点头,随即开口质问简怀意:“你怎么认识他?”锐利的黑眸直直注视着简怀意。 前车之鉴,让他打草惊蛇。 简怀意:…… 梁洵面色严肃,眼底涌现出纠结之色,似乎在懊恼。 简怀意没忍住笑了声,走上前拍了拍梁洵的肩膀:“你的助理,我怎么会不知道。” 刚洗完澡,简怀意身上泛着淡淡的花香,像是朵小雏菊,白色的花瓣正对着人的鼻腔。 梁洵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插在兜里的食指停顿在裤缝,他侧身一步与简怀意拉开距离。 “我去洗漱。”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印着男人身影若隐若现,梁洵站在淋浴下,热水从发尖流淌,划过鼻梁。 水滴聚集在紧绷的下颌,最后滴落到地面。 男人面容冷峻,指腹抹去镜面上的雾气,小臂撑在洗手台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一幅成年人的身躯,相比少年时的单薄,明显硬朗许多。 镜面上出现透明的三个字:简怀意。 梁洵薄唇微抿,指尖停留在“简”,不禁陷入沉思。 他为何会跟简怀意在一起? 在他仅有的记忆里,他与简怀意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最多算彼此知道对方存在的陌生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和简怀意的关系从毫不对付的陌生人变成了可以彼此缠绵的恋人。 鼻腔重重呼出一口气,梁洵脑袋里闪过细碎的画面,他试图抓住拼凑,记忆却从神经溜走。 存心不想他记起似的。 梁洵吐出一口浊气,撩起额前湿漉漉的黑发,英挺的眉眼微沉。 过去的记忆需要时间调查,但目前他需要面对的现实是他的男朋友—简怀意出轨了。 出轨对象是一个赛车手。 样貌,年龄,家世他通通不知道,只知道是个赛车手。 梁洵捏了捏额角。 无疑现在的他并不喜欢简怀意,但这件事还是在他心里留下疙瘩。像喉咙里卡了片花生皮,不致命但一直哽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异物感让人无法忽略。 既然简怀意也不看重他们之间的情感,他何不趁此提分手? 以简怀意的性格,他若是提分手,想必不会很难。 梁洵猜不出二十几岁的他是如何与简怀意相处,但想来不像别的情侣那样如胶似漆,也不像电影里的主角那样浪漫至死。 可能就是一杯寡淡的白开水,尝不出味道,但偏偏又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所以才会即使不爱了,也没有分手。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梁洵的思绪。 “梁洵,这里没有你的换洗衣服,我让管家拿了新的,放门口了。” 磨砂门上,简怀意的身影渐渐消失。 梁洵打开门,地上的木篮子里整整齐齐放着一套换洗衣服。 清一色的深色系,是他常穿的风格。 算了。 他不能用十八岁的思维去想二十几岁的简怀意。 梁洵面色松动,停顿片刻后弯身拿起衣服,到浴室换好。 卧室灯光明亮,简怀意靠在床头看书,听到脚步声,掀眼望向走进来的梁洵。 男人刚洗完澡,身上还残留着浴室的潮气,胸肌撑起衬衫,形成微小的弧度。 简怀意看了眼,低头继续看书。 “吹风机在客厅。” 梁洵站定在原地,闻言转身出门,几分钟后又回来了。 简怀意疑惑地合上书:“还有事吗?” 梁洵打量着简怀意的脸,试图从上面窥探出他内心想法。 “没事。” “不对,有事。” 两人同时说话,简怀意踩着小猪拖鞋,跑到客厅。 从茶几下翻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药盒。 梁洵大病初愈,脑子还有问题,医生就开了安神的药物,嘱咐一天两次,有助于加快记忆恢复。 这是大事,简怀意差点忘了。 他回头对梁洵招手,梁洵插着兜走上前。 “这是宋医生开的药,一日两次,让我盯着你吃。”简怀意拿出两个药盒,对梁洵说。 一边说,他一边倒出两颗药丸,递给梁洵。 深蓝色的药丸看起来就是非常苦的那种药。 梁洵内心有点抗拒,迟迟没接。 简怀意仔细盯着面前的人,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吃了好得快。”简怀意忍着笑,大发慈悲地哄了一句。 突然想起来他这个好兄弟,虽然在外是杀伐果决的梁总,在内却是个不喜欢吃药的幼稚鬼。 简怀意想起上大学时有一次梁洵发烧,撑着近四十度的身体和他去爬山。要不是晚上他及时发现躺在帐篷里烧的昏迷不醒的人,把人喊起来,梁洵说不定就烧死了。 该说不说梁洵身体素质确实好,不愧是在梁家生活过几年的人,哪怕烧的意识昏沉,都能不用人扶得走下了山。 将近零度的山上,穿着灰色冲锋衣的两人逆着人流往山下走。 半山腰有一家小诊所,他们进去看病,医生给开了退烧药。 打开包装纸,里面是五颜六色的药片。 简怀意至今对那一幕印象深刻,梁洵望着手心里被他倒出来的药片,眉头拧成死结状,即使从他手里接过,也迟迟不往嘴里放。 仿佛那药片里下了毒药。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涌上心头,简怀意惊讶道:“你害怕吃药?” 梁洵面色微顿,被猜透了心迹的懊恼。 没想到连馊饭都吃得下去的梁洵,竟然害怕吃药。 最后是简怀意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脑子烧坏了,下次就没人跟我抢院第一。” 梁洵顿时就把药倒嘴里,就着白水咽下去了,没有一丝迟疑。 记忆回神,简怀意胳膊肘碰了碰梁洵,换了一种说辞,玩味道:“脑子治不好的话,梁总那么大的基业可就被我占为己有了。” 梁洵薄唇微抿,随即仰头一口闷掉所有药片。 “这就对了,早点休息。” 解决完梁洵吃药这门大事,简怀意一身轻松地上楼回卧室。 晚上十点,差不多该睡了。 他关上大灯,刚准备拉小夜灯,门口走来一个人。 梁洵下颌绷直,浓黑的眼隐隐闪烁着暗色,一路从楼下走来,纠结了许久。 他拎着客厅的枕头,在简怀意愣神时,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 枕头扔到简怀意身侧,简怀意提着一口气,梁洵已经在他身旁躺下。 男人只占据床边一点,两条修长的腿伸到床外,一种看起来又憋屈又令人匪夷所思的睡姿。 第10章 “什么?!失忆了!” 梁洵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往耳朵外移了移,脸色一贯地冷静。 电话那边的人却冷静不得一点,“梁洵,那你还记得我吗?记得我们一起在集装箱里吃意大利法棍,还有你让我去恒河冬泳,但被我严词拒绝的事儿!” “不记得。” 空气短暂安静几秒,男人重重呼出一口气,“不记得就对了。” 梁洵:? 男人嘿嘿一笑:“因为都是我编的。” 梁洵:…… 他放下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全名备注:萧远舟,除了给简怀意“回忆”的备注,“萧远舟”算得上是最特别的那个。 其他人都是职业,或是单单一个姓氏,只有萧远舟是全名。 他没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顺着微信找过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两人过去在微信上的交流。 从只言片语中可以推断出,萧远舟是他在国外结识的人。 最早的时候萧远舟对他很客气,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合租室友的缘故。熟悉之后,萧远舟暴露了本性,经常使唤他带东西回来,比如一顿早餐。 而作为回报,萧远舟自愿承担了合租房子大半的水电费,虽然近百分之七十的水电都是他耗费的。 梁洵猜测他们应是朋友关系,不然他绝对不会搭理这个比十八岁少年还要中二的懒癌大少爷。 “梁洵,你会不会是外太空选中负责毁灭地球的间谍!作为新时代五好青年兼室友的你,抵死不从,他们就通过清除你的记忆来让你就范!”萧远舟夹着一根面包,边走边凑近咬了一口。 “挂了。”梁洵简单干脆地挂断。 与萧远舟聊了一会儿,虽然大多数都是无效信息,但他还是从中捕捉到一丝重点。 当年他在国内还没完大学就出国了,在国外度过了一段相对艰难的生活。 国外治安不严,按萧远舟的话来说,当时他全身的积蓄和手机都被人偷了,还好遇上了半夜饿醒下楼觅食的萧远舟。 异国他乡,许久没听过中国话的萧远舟见到梁洵异常亲切,大少爷大发善心地收留了饥寒交迫的他。 这些都与他从聊天记录上捕捉的信息想符合。 但唯有一点对不上,他提及有关男朋友之事,萧远舟竟一无所知。 这又让梁洵陷入迷雾,他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与简怀意的关系。 长达多年的感情,应该没有对外公不公开一说。 况且萧远舟作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不应该不知道简怀意的存在。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梁洵撩起眼皮,目光落到落地窗外逐渐靠近的路虎。 橙黄色的光线如有实质,简怀意下车,冷白的面庞被镀了层暖色,鼻梁上金丝镜框折射出透明的光。他穿着件浅色衬衫,气质矜贵冷艳,浅色的瞳仁平视着前方。 “吃饭了吗?”简怀意解开袖口。 刚从公司回来,金丝眼镜放到茶几,他坐到沙发的另一边。 “没有。” “出去吃怎么样?”简怀意勾了勾唇,下班之后笑容都轻松许多,他注视着梁洵:“如果你想吃糊的番茄炒蛋,当我没说。” 昨天简怀意再次尝试下厨,结果照着食谱做出来一盘黑糊糊的番茄炒蛋。 担心对梁洵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简怀意尝都没尝直接倒进了垃圾桶,脱下围裙拿起车钥匙,拉梁洵去外面解决这一餐。 梁洵自然没异议。 两人去了附近的湘菜馆。 赵女士是南方人,简怀意完完全全遗传了赵女士能吃辣的基因,但即使无辣不欢,皮肤依旧像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可破,一点瑕疵都没有。 这点让同父同母的简珞家极其嫉妒,简珞家也爱吃辣,但每次吃辣要么上火嗓子疼,要么脸上起疹子。故而他虽然爱吃辣,只能苦苦压抑着本性,偶尔才尝上一口过嘴瘾。 在简怀意的印象中,梁洵也是能吃辣的。他记得大学时,他们一起吃火锅每次都只点一个红油锅。 有时简怀意兴起想尝试骨汤或是菌菇,梁洵却表示他还是红油锅。 梁洵似乎也爱吃辣。 简怀意点了湘菜特色——小炒黄牛肉,酸菜包粉皮还有一份干煸鱿鱼须。 把菜单递给梁洵,“我点了这几个,你看看还要不要加。” 梁洵接过,先扫了眼简怀意点的菜,眉峰微挺。 无论是那一道菜,从菜单上堆满辣椒的“实物图”,都很辣。 梁洵加了一道不辣的蚂蚁上树,对简怀意说:“好了。” 简怀意没多想,直到服务员上完菜,他看到非常清淡的一盘粉丝,依旧没往梁洵不能吃辣那方面想。 终于在快吃完饭时,他注意到他点的那三道菜,梁洵竟然一筷子都没动,简怀意产生了怀疑。 “不爱吃?” 梁洵如实说:“吃不了辣。” 简怀意眉心拧起,缓缓放下了筷子。 他没信这句话,脑中浮现乱七八糟的猜测。 梁洵察觉到异样,指腹按在筷子两侧,他夹起一条鱿鱼须放在嘴里。 果不其然,是他难以接受的辣度。 他皱了皱眉,勉强咽了下去。 能吃辣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像简怀意这种天生就无辣不欢的人,一种是后天常吃辣训练出来的。 但还有一种人天生不能吃辣,即使后天经常吃辣也依旧难以训练成能吃辣的人。 梁洵恰好是最后这类人。 简怀意手背撑着下颌,直勾勾地盯着梁洵。 可疑。 明明以前那么爱辣锅,这才过了多久口味变得那么快。 “梁洵,你是不是……” “不是。”梁洵语气有一丝的不平静。 简怀意扬起眉,补充完后半句话:“不是因为国外的食物太清淡才变得不能吃辣吗?” 指骨用力按着筷身,梁洵猛地松开,对方才打断简怀意表示抱歉。 “是,国外的食物确实…清淡。”梁洵声线平直,没有起伏。 “早说,我就不带你来这家了。”简怀意懊恼,本意是给梁洵补充营养,结果大半的食物到了自己的肚子。 梁洵掀了掀眼,淡淡地说:“蚂蚁上树也很好吃,要不要尝尝?” “真的?” “嗯。” 吃完饭,简怀意开车带梁洵去了另一栋别墅。 是梁洵自己家,也是间接导致他扮演“梁洵”男朋友的罪魁祸首。 “这是你在a市的一处房产。”简怀意不敢直视身后的事故发生地——沙发,站在门口对梁洵说,“医生说让你到熟悉的地方,可以促进记忆恢复。” 梁洵又抓住了疑点,“我以前回a市都是在这里住?” 简怀意点头:“你回来的次数不多,差不多三个月一次。” 梁洵面色稍缓,简怀意的话又打翻了他原来的猜测。 本以为他们是一对早就不相爱的怨侣,所以简怀意才会跟那个赛车手在一起,所以他才没把简怀意是他男朋友的事告诉萧远舟。 但简怀意又记得很多关于他生活的细节。 难道变心的是他? 梁洵突然凝重,他掀眼瞥向门口的青年,他站在原地迟迟不进来,仿佛这屋里有洪水猛兽。 又想起昨晚他躺在简怀意身侧。 青年脱口而出一句:“你要睡在这里?”语气听起来很惊慌。 他们应该很久没有一起睡过了。 “简怀意。”梁洵紧抿下唇,对青年说,“过来。” 简怀意也知道自己一直站在门口不合适,但他一看那沙发就想起自己那晚是怎么把梁洵扑倒,强行坐在人腰上。 简怀意掌心拢起捂了捂眼睛,缓步走到沙发旁,身体僵硬地坐下。 “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没有。” 简怀意莫名松了口气。 下一刻,扶在身侧的手背覆上温热的大掌。 简怀意:? 余光往一旁瞄去,简怀意吓得连忙甩开手,眼睛瞪的浑圆,不可置信地望着梁洵。 做、做什么? 猜测得到印证,梁洵垂了垂眸,收回同样僵硬的掌心。 “你很排斥我。”梁洵重新注视着简怀意,眼眸深黑,蕴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简怀意惊慌,目光飘忽不定:“没有。” 废话,你一个直男突然动手动脚,很可怕的?! 简怀意虽然接受了扮演梁洵男朋友的角色,但不代表同样承受直掰弯的戏码。 趁人之危,趁的还是他过去那么多年的好兄弟的危,他简怀意还是不是人了? 更何况,梁洵还是个对同性恋有心理阴影的直男。 等他恢复记忆,想起这一段该多膈应。 肢体上要绝对杜绝亲密接触,无论是梁洵主动还是被动。 “宝贝,你刚刚吓到我了。”简怀意微笑着解释,隔着衣服拍拍梁洵的肩颈。 语言上没什么风险,毕竟朋友之间也有偶尔喊对方一句“宝贝”的。甚至大学时简怀意还听过另外两个室友喊对方“老公”,但也不过是开玩笑。 梁洵狐疑,嘴上却说:“嗯。” 简怀意刚松一口气,男人的胳膊突然搭在他的两侧,胸肌前倾,一种极具有占有欲的姿势,几乎将他罩在怀里。 简怀意内心警铃响起,突然怀疑今天是不是给梁洵吃错药了,明明昨天还跟他半生不熟的样子,今、今天怎么进化成这样了? 慌乱的神色被梁洵尽收眼底,他捡起后面的枕头放到简怀意背后,两人一进一退像是在拉大锯。 简怀意退无可退,碰到了后面的软枕。 下意识往后看,再回头发现梁洵已经撤到了安全范围。 …… 夜晚,书房的灯还亮着。 梁洵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薄削的唇微抿,面容被灯光吞没。 【疑似冷暴力过男朋友该如何补救?】 第11章 “梁总,您真的失忆了?” 梁洵不耐地敛眉,“秦助,你已经问了三次了。” 秦助抓方向盘的手一顿,唇角顿时勾起标准弧度的微笑,非常自如地转换话题。 “梁总,国内的项目全部都签好合同,开始启动,只有一项和简氏的合作需要您过目。” “简氏?” 秦助鼻梁上的镜片划过睿智的亮光,“是,正是您好友简少家的公司。” “梁总,合同。”秦助把合同递给梁洵。 梁洵指尖翻开,囫囵看了一遍,面色稍沉。 “脑子治不好的话,梁总那么大的基业可就被我占为己有了。” 原来简怀意并非随口一说。 这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种种条款无不告诉他,这个项目是他白送给简家的。 梁洵有了不好的念头。 秦助眼观心心观鼻,似乎早已习惯:“梁总,您经常对简少爷做出这种非常具有奉献精神的事情。” 言外之意,不必太过惊讶,不过是基操。 梁洵:…… “话多。” 在秦助的带领下,梁洵去自己在国内的公司转了一圈。不过因为国内公司刚建不久,他并没有因此想起一些过往的记忆。 …… 离下班还有五分钟,简怀意关好电脑,数着时间准备离开。 眼看时钟指向整点,简怀意起身,下一刻被人喊住。 “简少,总裁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简怀意顿住脚,礼貌地回复:“嗯。” 可恶,早不找晚不找非要赶在下班时间找。 简怀意逆着人流坐电梯上楼。 大学刚毕业他就被简老爷子扔进这家分公司上班。 上班也就算了,他本来以为他爹会给他安排个经理或者什么副总裁当当,没想到简老爷子还是一如既往得没人性。 试问哪家世家公子到公司里当小职员,不愧是他大简家,就是不一般。 简怀意收敛心思,屈起手指敲门,办公室里传来一声:“进。” 简怀意插着兜走上前,对坐在黑皮沙发上的人说:“你找我?” “小简啊。”男人清了清嗓子,正要起腔调。 “滚。” “怀意,你就这样对你大哥说话?”简老大受伤地捂住心脏。 简怀意淡淡地微笑:“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简家一共三个儿子,大儿子是个笑面虎,随地大小演;二儿子是朵冰莲花,生人勿近;三儿子是个疑似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患者,一辈子叛逆期,就差被确诊。 “什么事,我要下班了。”简怀意不为所动。 简老大从净水机倒了杯热水,吹一吹递给简怀意:“弟弟,工作一天辛苦了。” 简怀意手揣在兜里,垂眸扫了一眼滚烫的沸水。水汽扑面而来,雾气氤氲了脸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简老大,有事直说。” “哎呀。”简老大矫揉造作地轻笑,搂着弟弟的腰身,循循善诱:“弟弟,这个月辛苦。工资刚发给你了,哥给你放一周私假,出去放松几天。” 简怀意掀了下眼睫,简老大见状心里一喜:有戏。 简老大笑嘻嘻地露出真面目:“就是,哥后天有个相亲,弟弟你顺便帮哥应付一下呗。” 简怀意皱眉:“相亲?” 简老大连忙提高音调,“你说这简老爷子一把年纪,怎么就突然想当红娘了?真是闲出问题了!” “这忙我帮不了。”简怀意拂开肩上的爪子。 简老大顿时花容失色:“弟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哇!你也知道,你嫂子本来就不信任我,这要被她知道我跟别人相亲……”简老大做作地掩面,“总之,弟弟,我跟你嫂子能不能成看你了。” 简怀意:…… 好大一顶帽子。 最终简怀意还是答应了简老大的相亲要求,无他,一周的假期太过吸引人。 回到家里发现别墅空无一人,简怀意猜测梁洵是去公司了,便没有打扰他。 赵女士打来电话,让他没事回家一趟,有事就暂且放下先回来。 正好晚饭没吃,简怀意拎起车钥匙开车回简宅——蹭饭。 简宅别的不说,厨子的厨艺绝对是米其林五星大厨级别,简怀意从小吃到大从没吃腻过。 方形长桌,简老爷子坐主位,老爷子还是很爱他那一身灰色中山装,大概是想装威严的缘故。 别说,穿上之后,简怀意忽略他斑白的鬓角,的确有几分壮年时期的模样。 简怀意和简老大不在,简珞家成了唯一一个“批评”对象。 几天不见,他染了一头桀骜不驯的白毛,杵在赵女士和简老爷子之间像头哈士奇。 “简怀意!”远远看到简怀意从大门口进来,简珞家像看到救命稻草般,头嗖地一下从碗里拔出来。 简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训斥道:“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简珞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随即指着简怀意不服道:“爹,你不说简怀意在外面鬼混,反倒说我染头发,简直倒反天罡。” 话一出,简珞家同时得到来自一左一右的两暴栗,发出嗷的一声惨叫。 “妈,你也偏心。”简珞家泪眼汪汪地捂着左脸。 赵女士优雅地端起茶杯,“不许对你二哥不敬。” 简怀意忍着笑在简珞家对面坐下,简珞家眼睛瞪成了荷包蛋,不服气地看着简怀意。 “想哥了吗?弟弟。” 简珞家无能狂怒一声,接着埋头吃饭。 简老爷子睨向简怀意,“老二,这几天跑哪鬼混去了?” 简珞家幸灾乐祸地勾起唇。 快骂他!快骂简怀意! 小时候简珞家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简怀意被骂,一晃多年,这个爱好一如既往。 “大哥派了项目让我去跟几天。”简怀意眼睛不眨地回道。 他相信他大哥会帮他圆回来。 “嗯。”简老爷子满意地点头,语重心长:“你这个年纪多花心思在公司上,跟着老大增加阅历,总会有好处。我跟你妈对你寄予厚望,家里公司以后就靠老大和你了。” 简怀意面上虚心接受,心里念叨:那也没见你给个总裁当当。 气氛还算融洽,唯有简珞家嘴角塌成倒三角,仿佛突破认知,眼神极为不解地在几人之间流转。 怎么回事?他爹怎么没骂简怀意?还要把家里公司交给他,那我呢!那我呢! 简珞家瞬间炸毛,一头白毛直直竖立:“爹你要把公司交给大哥和二哥,那我呢?你忘记了你第三个儿子。果然人家说的是对的,我是最多余的那个!”说到兴头,把筷子啪嗒摔到碗里。 简老爷子浑浊的眼珠拧起,然后毫不留情地给了简珞家一棍。 “老刘,来按住老三,再来个人把老三这一头白毛给剃了!” 简珞家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两手扑腾:“爹,你不能剥脱我头发颜色的自由。” 简老爷子吹起胡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是你爹,你的头发都是老子的。” 简珞家带着一缕希望转头看赵女士,赵女士正欣赏手上刚做的美甲,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简珞家只能屈辱地向简怀意求救,“二哥,你快劝劝爹。” 简怀意无奈地耸肩,委婉地说:“白色,不适合你。” “啊——啊——” 简珞家被按在凳子上,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白毛”一团一团从眼前飘落。 他的头发—— 心好像在滴血。 深夜,简宅传出杀猪般的嚎叫。 “老刘,把老三的嘴堵住。” 简珞家被松绑时,第一反应就是跑去找镜子。 镜面折射灯光,正好打在他程亮的脑壳。他的头位置很好,毫无违和感地取代后面的灯泡。 简珞家泪眼朦胧,离家出走,他要离家出走—— 吃完饭,简怀意贴心地把后车座放着的鸭舌帽拿给了简珞家。 并对他的新发型做出了委婉的评价:“很…引人注目。” 简珞家气愤地扔到地上,踩了几脚:“可恶的简怀意。” 他要报复回去! 晚上九点,梁洵还没回来。 也是,他这一失忆,公司上下所有事情都要重新了解。 简怀意没多想,谁都有点私事。该洗漱洗漱,该到点上床睡觉睡觉。 一夜无梦。 今天天气很好,简怀意穿着拖鞋下楼,橙黄色的光圈打在楼梯,像是地板装饰。 去厨房打一杯咖啡,边走边端起尝了一口,余光瞄到客厅里的男人。 梁洵在看杂志,深黑的视线从鼻梁垂落,他穿了一身灰色高领衬衣,胸肌微微隆起,看起来极为禁欲。 简怀意怔愣,小口抿咖啡,突然有些认同赵言听的话。 梁洵这类型,在他们圈里简直是天菜级别的人。 可惜…… “早。” “早。” “你昨天去公司了?”简怀意坐到梁洵对面的沙发,浓密的羽睫微垂。 梁洵避而不答,对简怀意说:“出去吃早餐?” 简怀意摇头,“我中午有事外出,来不及。” 今天是简老大跟人约相亲的时间,简怀意准备收拾收拾就去帮人回绝了。 然后一身轻松地享受假期。 简怀意背靠在沙发背,整个人都变得适意起来。 梁洵若有所思地盯着人,浓黑的眉眼压低。 他唇瓣微张,又紧紧抿住。 过了许久,“晚上回来吗?”梁洵突然出声。 简怀意愣了下,“回。” 相亲应该用不了多久吧,更何况他就去帮着回绝一下。 梁洵长睫掀动,掩住一闪而过的情绪。 “行。” 第12章 简老大跟人约的地方在一家咖啡厅。 简怀意提前几分钟到,去前台报了简老大的名字后,服务生带他去卡座。 订的卡座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坐沙发上约莫等了五分钟,楼梯处响起皮鞋砸在木质地板上清脆的脚步声。 “不好意思,路上…”话没说完,赵言听瞪圆眼睛,语气满是不可置信:“简儿,怎么是你!” 简怀意呛了口白水,放下玻璃杯,讶然:“言听?” 两人面面相觑。 简怀意先恢复镇定,对赵言听说:“先坐。” 赵言听在简怀意对面坐下,为了相亲他今天还特意穿了一件欧式西装,头发用发胶固定,露出一双含情的桃花眼。 就打着一把将对面的人帅死的想法,然后让对面的人自卑逃跑,相亲到此结束。 虽然他一直渴望爱情降临,但真命天女怎么可能是通过相亲的方式认识的呢! “我是替我大哥来相亲的。”简怀意冷静道。 “你大哥!”赵言听顿时脸色变了,“老头子不是说是个妹子么?你大哥算什么妹子。” 简怀意被逗笑,唇瓣小幅度翘起,羽睫微垂,眼尾勾出漂亮的弧度。 “我大哥确实不是妹子。” 赵言听忍不住咳嗽,直勾勾地盯着简怀意,突然发自内心道:“但是简儿你比妹子漂亮。” 简怀意:? 赵言听摆摆手,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简儿,我哥们开了个马场,今天请我去坐坐,我本来打算相亲完去,咱们一起去呗。” 左右也无事,简怀意就与赵言听一起去马场玩玩。 三百坪的马场,远处几个穿骑装的帅哥骑马奔腾,骏马高大威猛,深棕色的皮毛靓丽,让人看得不禁热血沸腾。 每个男人骨子里都有追求刺激的天性,简怀意同样,内心被激起了斗志。 “来了,老赵。” 赵言听跟来人握手,“严老板,你这马场开得可以啊。” “怎么,要不要试试,刚到了一批马。” 赵言听笑笑,回头揽过简怀意的肩,向他介绍:“简儿,这是我朋友,严老板。” “简公子。”严老板向简怀意伸出手。 两人短暂地握手,松开后严老板淡笑:“好久不见。” 简怀意却很冷淡地颔首没回话。 “简儿,你们认识?!”赵言听来回看着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简怀意手插着兜,阳光下依稀能窥见薄薄一层眼皮上的血管,疏离的气息扑面而来。 “高中同学。”他说。 严执苦笑,附和道:“嗯,高中同学。” 赵言听是个心大的,根本没感受到两人之间不正常的氛围。 教练牵来一匹马,说是汗血宝马。 马的毛色乌黑,铜铃大小的眼珠瞪着人,满是桀骜不驯。 “酷!”赵言听吹了声口哨,“简儿,你骑不骑?” “不骑。”简怀意拒绝。 赵言听看简怀意兴致缺缺没有强求,踩着马镫,翻身跨到马背,对简怀意挑眉:“我骑两圈咱们就走。” “行。” 今天温度高,正值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烤人。 严执从棚子里走来,递给简怀意一瓶冰水,说:“天气热,喝点降温。” “不用。” 简怀意没接,严执的手顿在半空,他讪讪地拿回来扭开瓶盖,给自己灌了两口,凸起的喉结滚动,冰水顺着食道刺痛胸腔。 “照片的事…是我的错。” 简怀意冷冷地撩起眼,不为所动:“严老板这话隔了多年,果真一字千金。” 严执双手交握,脊背微弯,嗓子干涩。 “两年前,我家公司资金流转出现问题。我父亲为了尽快周转,将整个公司都压进了一个项目,对项目寄予厚望,却半中间被人截胡,全盘皆失,你知道截胡的人是谁吗?” “梁洵。”严执故作轻松地笑笑,“我这算不算是咎由自取,或者说是自食恶果。” 简怀意指尖微凝。 梁洵没跟他说过报复严家这件事,而且照片的事发生时他跟梁洵还不熟。 “照片我都花钱让人删除了,这句道歉我欠你那么多年,怀意,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得对你说声对不起。”严执苦笑。 恰好赵言听换好衣服回来,拿了两瓶水,一瓶扔给简怀意。 “谢谢招待,严老板。”赵言听勾唇,看着人的笑容掺杂一分意味深长。 严执调整好面色,“不谢。” 回到家差不多傍晚。 梁洵在客厅翻文件,听到开门声,白纸摩擦的声响骤然停顿。 “回来了?” “嗯。”简怀意心不在焉。 脑中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件事,掌心拢成一团,心悸的震颤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依旧记忆铭心。 年少时的那场蓄意偷拍如同一块巨石一直压在心脏之上,从未消失。此后多年,他厌恶拍照,也厌恶在大庭广众下被围观。 若不是简家有权有势,及时让人截住了那些发往未知网站的照片,他此生将困于阴影之下。 简怀意平复心跳,双眸恢复清明,询问的话到嘴边却变成:“梁洵,你公司那边的事情好不好处理?” “还行。”梁洵合上文件夹。 简怀意点头,但心里总觉得卡着东西不上不下。 “我放了一周的假,你那边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提。” 梁洵依旧态度冷硬。 “不用。” 简怀意心有不安,他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特别是在这件事上。 第二天他起了一大早,既然公司的事情没有他可以帮忙的,他就从生活入手。 ——给梁洵做顿营养餐。 另一边床梁洵还在睡着,简怀意轻声轻脚地下床,踩着拖鞋下楼。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现在已经对每天早晨一睁眼就看到好兄弟的脸这种事情接受良好。 取下衣架挂着的浅色围裙戴好,简怀意钻进了厨房。 八点,梁洵从楼上下来,深灰色睡衣扣子扣到最上方,他垂眸扫视客厅。 一个穿着围裙的人在客厅和厨房来回跑来跑去。 “简怀意。” 早上起来时碰了碰身旁的床单,若不是看着简怀意睡着,他还以为这人一夜未归。 简怀意正好脱下围裙,听到声音招手让梁洵过来。 梁洵疑惑地走上前,简怀意把辛辛苦苦做好的便当递过去,浅色的瞳仁乌亮,欲盖弥彰地解释一句:“宋医生说你需要补充蛋白质。” 梁洵挑眉,饭菜冒出的热气蒸腾掌心,他低头看了眼便当最上面冒着油渍的煎蛋。 挺好,没糊。 “辛苦。” 梁洵带着便当去了公司,简怀意不用上班,继续悠闲宅家。 秦助作为梁洵的亲信,梁洵失忆后都是他负责处理国外公司那边的事。但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梁洵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恢复记忆,让秦助这几天将国内外所有公司的情况事无巨细地告诉自己。 所幸,记忆没了,本能还在。 重新上手不是很难。 “梁总。”秦助按往常进来汇报工作,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什么味道? 秦助镜片划过一道亮光,视线敏锐地投落到梁洵的办公桌。 一份便当突兀地躺在电脑后。 不像是梁总自己做的,像是与梁总有特殊关系的人做的。 与梁总有特殊关系的人,还是在国内,秦助只能想到一个人选。 “这是简公子做的便当?”秦助好奇地问道,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梁洵淡声回了句:“嗯。” 看到秦助难掩惊讶的神色,梁洵心中一动,问秦助:“他是第一次给我做便当?” 秦助恢复冷静,声线平直,“是我第一次看到。” “简公子是个贴心的人。”秦助眼神意味深长,补充道:“至少对梁总很贴心。” 梁洵眉峰皱起,刻意被浇灭的小火苗因为这句话又燃起火星。 “秦助,我以前怎么对简怀意?” 提到这个,秦助又兴奋起来,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银色镜框。 “梁总,恕我直言,您对简公子的行为可以用三个词来形容,具有奉献精神(做好事不留名),格局很大(暗恋多年不敢表白只以朋友相称)思虑周全(为了不让简公子发现,甚至对外宣称恐同)。” 梁洵唇线抿成一条线,总觉得这些词语背后饱含深意。 具有奉献精神,是指白送项目给简家? 格局很大,是指他甚至能接受简怀意出轨一个赛车手? 思虑周全,嗯,就这个听起来稍微顺耳些。 “梁总,我觉得您该让简公子知道你对他的心意,不然哪天简公子又跟别人谈上了……”秦助及时止住话头,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哭都来不及。 “话多。”梁洵声音陡然降下几个度。 不过秦助的话给他留下不小的震撼。 姑且抛开过去的事情不谈,他现在与简怀意是恋人关系,不是过去半生不熟的简家养子和简二少爷。 更何况,他们还上过床。 他要对人负责。 秦助小心观察者着梁洵的面色,突然出声:“梁总,一周后是简公子的生日,您要不要提前安排。” 简怀意的生日,梁洵看向桌面的日历,他记得萧远舟每年同一时间都会有几天不回来,好像就是去给男朋友过生日。 从他们的聊天记录可以看出,萧远舟很看重男朋友的生日,每次都会来询问他要送什么礼物。 他一般回复随便。 现在看来,哪怕是跟萧远舟相比,他这个男朋友都十分的不称职。 简怀意在家宅了两天,不上班的日子做什么都身心舒畅,连带着对梁洵的态度都比以前要热情。 这更让梁洵感到对自己过意不去。 他想起那天早上看到简怀意手背上的红点,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被油溅到了。 简怀意去厨房洗了一盘圣女果,端出来大方分给梁洵一个。 客厅到厨房这一段路没铺地毯。 梁洵注意到简怀意光裸的脚背,圆润的脚趾贴着地板,紧抿了下唇。 刚想开口,想起上次在网上搜到的帖子。 他站起身走到简怀意面前,简怀意以为他还要吃,又从盘子里捏起两个圣女果递过去。 梁洵蜷起手心,小臂绕到简怀意腿弯,将人横腰抱起。 突然腾空,简怀意怔愣片刻,眼睛一眨不眨,下意识与梁洵相视。 “梁洵?” 这、这是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简怀意不知所措,但他又不敢动弹,谁知道梁洵现在身体恢复到什么程度,万一他一挣扎碰到人的伤口了怎么办? 梁洵把简怀意放到沙发上,起身去找简怀意的小猪拖鞋,拎起放到简怀意脚底。 “穿鞋,地上凉。” 简怀意后知后觉地咽下嘴里的圣女果,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梁洵刚刚是不是抱了他? 梁洵为什么要抱他? 好兄弟会这样抱他吗? 还有上次突然抓他的手。 不对劲。 简怀意不断地抬眼看梁洵,尝试把梁洵的脸换成赵言听或是江越,越发觉得不对劲,内心乱做一团。 这不对吧,就算是让他穿鞋也不用公主抱吧,直接说一声不就行了。 难道是报答他给的那个圣女果?但这也太客气了吧。 梁洵立在一侧,仿佛一根笔直的木头,将简怀意的反应尽收眼底。 连一个抱都不镇定成这样,看来他以前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简怀意甚至开始怀疑身前的人不是梁洵,或许是梁洵异父异母的兄弟。 他不信邪地喊了声,“梁洵?” “在。” 第13章 简怀意缓缓放下怀里的圣女果,欲言又止,最后又把盘子端了起来。 “中午吃川菜?”梁洵问。 “吃了。”简怀意心思飘忽不定。 梁洵:…… 简怀意几次掀起眼,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梁洵,下次别这样抱我。” 梁洵心里猛地一沉,然后听简怀意继续说:“你身体没好全,一不小心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语气中的关心不像假的。 梁洵指尖顿了顿,落到深渊里的心脏又原地腾空而起。 “嗯。” 不过他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反倒是简怀意,刚刚他抱人的时候发现简怀意虽然有一米八的身高,但身板单薄,一只手就能拎起。 这些年梁洵虽然在国外创业,繁忙之余也没有疏于锻炼,袖口下的小臂肌肉紧实,线条流畅,还隐隐有些硌人。 简怀意眸光微闪,自然地移开眼。 吃完饭后简怀意宣称要回公司拿东西,暂时与梁洵分别。 他不能再跟梁洵同处一个空间,总觉得在诱骗病患。 大意了。 他以前就知道梁洵这个做什么事都极其较真且认真的人,向来认死理,一旦认定一件事就算再荒谬也会尽力完成。 就像当年他一句玩笑突然想吃城南那家的烧麦,梁洵竟然翘了整节课去买。 那节课的老师是院里以“不近人情”着名的教授,每节课都点名签到,有人没到直接发给导员扣学分绩。学生私下对他怨声载道,但从不敢翘他的课。 简怀意在导员办公室外焦急地徘徊,距离梁洵被导员叫进去已经过去十五分钟,就算是扣学分绩也早该扣完了吧。 “走了,简怀意。” 梁洵终于出来,手里拎着塑料袋。 塑料袋里的烧麦冒出热腾腾的香气。 他姿势松散地走到简怀意身侧,还有闲心提醒简怀意手机响了。 简怀意拿出手机,看到是司机打来的,应该是问他怎么还没出来,直接按灭懒得回。 “你知道你翘的是谁的课吗?梁洵,你是不是想让朱教授每节课都点你回答问题。”简怀意气不打一处来。 梁洵倒一脸无所谓,把塑料袋扔进简怀意怀里:“热乎的。” 烧麦的香气钻进鼻腔,糯米喷香,只有城南那家才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但现在重要的是这个么! “导员是不是扣你总评了?” 梁洵淡声:“嗯,不多,扣了一分。” “一分?!”简怀意简直恨铁不成钢,“梁洵,你在故意给我放水吗?” q大作为国家top2,每年评优竞争非常激烈,一分中间可能有将近十个人。 但每年他们院前两名都被简怀意和梁洵包揽了,不是简怀意第一就是梁洵第一。 简怀意很享受这种有人势均力敌的感觉,但梁洵故意送出一分,顿时让天平往他这边倾斜,就算今年赢了也胜之不武。 二十岁的简怀意情绪外露,特别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脑子里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 梁洵撩起单薄的眼皮,声线一如既往的平直,但似乎又带着点无奈的意味。 “简怀意,你不会也要翘一节朱教授的课吧?” 简怀意敛了敛神色,骨子里的傲娇被激起。 “就准你翘,我不能翘吗?” 梁洵很快地勾了勾唇,深黑的眸闪烁片刻,他插着兜率先往外走。 简怀意跟上,烧麦的香气撩人,他先放下这些乱七八糟,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先递给梁洵。 毕竟是人家大老远去买的。 梁洵扬眉,“你吃吧,我不饿。” 简怀意泄愤似地一口咬到烧麦里的馅,看着梁洵的侧脸,小声嘟囔:“我早上忘带早餐,饿出幻觉了跟你开句玩笑,你竟然能当真。” “玩笑都能当真,傻不傻,梁洵。” 梁洵眸底涌起微不可查的笑意,他问身侧吃的正香的简怀意:“好吃吗?” “还成。” 那就不傻。 梁洵在心里回复。 夕阳西下,林荫小道人烟稀少,两人的影子渐渐拉长。 简怀意:“说好了啊,我期末少考一分。” “什么时候说好的。” 简怀意咬重字:“现在。” 梁洵失笑:“那么较真。” “不然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随你。” 此后多年,当梁洵流落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支撑他的念头一直是年少时与少年并肩走在一起的一幕幕。 简怀意开车到江华大厦,几十层的楼栋,他刷卡进入员工通道,按下十六层的电梯键。失重的感觉袭来,叮咚——电梯到站。 十六层是一家中型花店,这个点花店没什么人,穿着围裙的店主正给几盆小雏菊喷水。 抬头看到简怀意,立刻直起身喊:“老板。” 简怀意点了下头回应。 姜小茴把洒水壶放下,去给简怀意倒水,惊喜道:“老板,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百卉是简怀意一年前投资的花店,彼时店主姜小茴正准备关店回老家。她一个人来a市打拼,花光全身积蓄开了家花店,但生意惨淡,不到一年不得已关店。 没想到天降大运,简怀意突然出现买下百卉。他还把这一层楼买了下来作为百卉的店面,雇姜小茴为店主,让她继续经营花店,工资由简怀意出。 年薪五十万,这对姜小茴来说,简直就是她的再造恩人。 简怀意说:“顺路。” 姜小茴站在一旁,手捏着围裙,看着自家老板的侧脸,再次感叹一句“神颜”。 怎么会有老板那么好看的男人! 灼热的目光如有实质,简怀意迎上姜小茴的目光,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姜小茴连连摆手,局促道:“没有没有。” “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姜小茴鞠躬:“好嘞!老板。” 简怀意在花店转了一圈,停留在一盆洋桔梗前。洋桔梗的花瓣含苞待放,叶子翠绿,生机勃勃的模样让人心情舒适。 在众多花里,简怀意唯爱洋桔梗。他拿起这盆,到前台让姜小茴:“装起来。” 又是洋桔梗。 老板发话,姜小茴立刻找来袋子将盆栽装好,递给简怀意:“好了,老板。” “多少钱?” 姜小茴当然不可能收简怀意的钱。 她微笑着说:“不用钱,就当我感谢老板对百卉的再造之恩。” “嗯。” 洋桔梗的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 姜小茴站在原地注视简怀意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她这看起来高冷淡漠的老板怕是身上也有故事。 半晌她收回视线,回头看到柜台上留下的两张大红钞票。 姜小茴心跳颤动。 老板,我要追随你一辈子。 梁洵回家没看到人,走到阳台才发现正在侍弄花草的简怀意。 简怀意穿着件浅灰色上衣,袖子捋到小臂。胳膊皮肤上沾了泥点,手腕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像是溅到白纸的墨迹,却又多了些别的意味。 他在给洋桔梗处理废枝,剪掉多余的分叉,让花苞能够获取充足的养分。 眼前一瞬间的恍惚,梁洵捏了捏刺痛的额角,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梁洵。” 简怀意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回来的男人。 脑袋发晕,好像被卷到漩涡之中。梁洵身形不稳,往后踉跄半步。 简怀意见状连忙放下手里剪刀,上前扶住人的肩。 “怎么了?” 语气极其关切。 梁洵恢复镇定,青年的脸渐渐清晰,他拂开简怀意的手:“没事。” 简怀意当即冷下脸,看着梁洵微微发白的嘴唇。 “是要晕倒才叫有事吗?” 梁洵眼底划过一丝茫然,声音不自觉放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简怀意冷笑,默默在心里吐槽:爱逞能这点还真是一点没变。 “穿鞋,去医院。” 简怀意语气不容置喙,梁洵有些无奈地解释:“真没事,应该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的缘故。” 简怀意回头,真诚发问:“你是医生吗?” 梁洵下意识摇头。 “不是,就跟我去看医生。”简怀意念叨,“别又跟之前那样,都要烧死了还说是没睡好头晕。” 梁洵面色动容,谨慎地闭了嘴。 两人开车去市医院,好巧不巧给梁洵看病的医生还是上次那个宋医生。 “宋医生,好巧。” 宋医生点头,跟简怀意握手:“回忆先生。” 简怀意:…… “叫我简先生就行。”简怀意微笑。 “好的,回忆先生。” 简怀意:…… “最近经常出现这种头晕头痛的症状吗?”宋医生问。 “还好。” “还好是指…?” 梁洵沉着脸,面容冷硬,特别像是被警察审判的嫌疑人。 “两次。” 宋医生接着问:“是突然头晕还是看到什么画面导致的头晕。” “突然。” …… “好的。”宋医生一一记录梁洵的状况,合上文件夹。 “先去做个脑部ct。” 等待几分钟,宋医生看完片子,对简怀意说:“回…” 简怀意眼神幽冷。 宋医生改口:“简先生,经过目前的诊断可以判断出梁洵先生突然晕倒是因为长时间工作睡眠质量不足所致。” 简怀意手插在兜里,气质疏离冷淡。 工作时间太长,怪不得这几日每天都回得很晚,有时候甚至不回来,原来通宵加班去了。 简怀意扫了眼身后的梁洵,梁洵紧抿了下唇,杵在门口像是根飘零的木头。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简怀意问。 “这个没法断论,目前的医学水平对失忆症状的研究开发不足百分之三十。就像有的人失忆脑袋再撞一下就想起来了,而有的人失忆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 医学方面的东西,简怀意确实不是很了解,按宋医生的嘱托拿了对应的药就带着梁洵离开了。 “梁洵。” 回到家里,正打算去书房的梁洵突然被人从后面喊住。 简怀意脸蛋愈发的冷,他抱着胳膊与梁洵相视,虽是坐着气势却一点不输,甚至比梁洵还盛。 “去做什么?” 梁洵动了动唇,话到嘴边变成了:“拿东西。” 简怀意大发慈悲地放了人:“去吧,一分钟,我在客厅等你。” …… 第14章 简怀意本来不想这样监视梁洵。 虽然是好兄弟,也要给彼此的生活留有边界感。 但梁洵这人实在是太不听话! 他让梁洵这几天不要熬夜工作,梁洵表面是听了,其实就是把在公司的事情带回家里。 深更半夜,楼上书房还亮着灯,偌大的客厅尽是梁洵翻文件的声音。 很吵。 简怀意忍无可忍,踩上拖鞋上楼。 咚咚咚——书房的门被敲响。 “进。” 梁洵声音冷淡中掺杂几分疲惫,像是含着沙砾,显得有些哑。 书房灯光是暖色调的,青年走进灯光里,脸蛋极其的冷。 “你睡不睡了,梁洵?”简怀意先是好声好气地问了梁洵一句。 梁洵捏了捏额角,手下的文件还差一点,他不想推到明天,决定看完再去睡。 “你先休息。” 简怀意重重沉了一口气,身上真丝睡衣随着动作起伏。 “你翻文件的声音那么大,我怎么睡?” 梁洵怔愣,不禁反思自己动作是不是太大声,都能吵到在楼下客厅看电视的简怀意。 书房的门不隔音? 有可能。 梁洵表示抱歉:“不好意思,我会小声。” 简怀意唇瓣抿了一下,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这是重点吗? 按照以前简怀意的性格,他早就把人扔在书房不管了,爱熬夜熬夜,爱通宵通宵,爱疲劳过度晕倒晕倒,通通与他没关系。 软硬不吃,很好。 简怀意胸腔起伏,突然幽幽道,“梁洵,你变了。” 简怀意睁眼说瞎话:“以前,你从来不会反抗我。” 善意的谎言无伤大雅,他也是为了梁洵的身体考虑。 梁洵眉心跳了下,指骨曲起,按在文件夹,修长的手指往下抵了抵。 【疑似冷暴力过男朋友如何补救?】 措施一:把男朋友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听从他,顺从他,服从他。 想起上次查的帖子,梁洵标记没看完的部分,合上文件夹,起身走到简怀意身旁。 “走吧,去睡觉。” 简怀意露出满意的笑容,与梁洵一同回主卧。 “今天你睡在里面。”简怀意发话。 梁洵解扣子的动作一顿,没发表任何意见,拿起自己的枕头放到里侧。 “goodboy。”简怀意在心里夸赞道。 不怪他如此谨慎,实在是梁洵有前科。 还记得上大学时有一阵梁洵特别爱半夜起床偷偷摸摸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那时简家出了点事,简怀意和梁洵被迫在学校住了几天。 因为是临时住宿,四人间只住了两人,他们把行李放在上铺,分别睡在两个下铺。 每天晚上聊论文打游戏到深夜,困了就头抵着头睡在一起。 那时简怀意睡眠质量很好,不刻意大声喊他的名字,一般不会半夜突然醒过来。 直到某一晚跟梁洵打游戏打精神了,躺到床上简怀意还在脑中复盘那局为什么会输。 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游戏过程,最后他得出结论:是elo机制的原因。 因为他跟梁洵赢多了,系统给他们自动匹配三个菜b队友。特别是那个打野,3.5的评分,很想想象背后是个人在操作。 总之,必输局赢不了。 简怀意头枕着胳膊,翻过身嘴里骂了句菜b,总算心情舒畅意些,闭上了眼。 梦里也是那局游戏的画面,梁洵打射手,他玩法师,两个大爹都带不赢打野。 太气人了。 简怀意迷迷糊糊又醒了过来,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无声的环境中无限放大,他依稀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简怀意…意意…” 冷淡的,低哑的,仿佛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简怀意睁开眼彻底精神了,浴室门缝透过些许光亮,他踩着拖鞋,小心挪动到浴室门口。 听说有的学校宿舍因为学生积怨太深闹鬼,他不会那么幸运吧,被鬼选中了吧…… 正当简怀意胡思乱想之时,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简怀意瞪圆眼,看到满身潮气的梁洵,浑身冒出的刺又收了回去。 “梁洵?” 梁洵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不过环境太暗,简怀意没注意到。 现在他更想知道梁洵半夜洗澡的原因。 “吵醒你了。”梁洵拎着毛巾,英挺的眉眼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薄唇微抿。 简怀意往浴室张望,发现里面一点热气都没有,镜面都没起雾。 更觉得梁洵有问题。 “你半夜洗凉水澡,有心事吗?”简怀意诚恳发问。 梁洵紧抿了下唇,扶着简怀意的肩往外推,声音沙哑:“睡觉。” 有鬼。 第二天简怀意特地熬到半夜,就想看梁洵晚上究竟在做什么。 被褥掀起的声音响起,简怀意顿时打起精神,他闭着眼,用意念感受梁洵的动作。 梁洵穿上鞋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脚步声越来越近,影子晃过简怀意的眼皮。 “简怀意。” 怎么听到有人喊他。 梁洵无奈地看着装睡的人,“别装了。” 简怀意:? 简怀意睁开眼,对上梁洵深不见底的黑眸。 啪嗒——梁洵打开宿舍灯,简怀意顺势坐起,他靠在床头看着梁洵去阳台翻出一个木箱子,有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梁洵把木箱子挪到中间,眼神示意简怀意过来。 简怀意下床凑到梁洵身旁,影子并排蹲在一起,两颗头挨着。 梁洵拿走箱子,底下露出红棕色的花盆,是一株含苞待放的昙花。 皎洁的花瓣泛着幽幽的蓝,翠绿的长条型叶子中央托起花苞,花芯像是满天星。没有任何预兆的,花苞渐渐绽开,“黄色满天星”探出头,昙花一现,短暂地盛放又闭合。 昙花一年只开放一回,能亲眼目睹其盛放的几个小时属实可贵。 简怀意呼吸一滞,他碰了碰梁洵的胳膊,用气音说:“你每晚偷偷摸摸就是去看这个?” 梁洵鼻腔发出一声哼。 简怀意反应过来不对,转身看着梁洵,浅色的瞳仁放大。 “那你去浴室洗凉水澡干嘛?” 梁洵指尖微顿,面色不改:“土弄到身上,脏。” 简怀意半信半疑,但想了半天觉得梁洵没有必要骗他,就点了点头勉强相信梁洵。 后来几天简怀意又发现梁洵半夜偷偷起床,不过不是去看昙花,而是背着他偷偷卷! 记忆回神,简怀意靠在床头,酒红色的真丝睡衣扣子解开几颗,露出精巧的锁骨。 梁洵在倒水准备吃药。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在简怀意盯着几次后,他现在竟不觉得吃药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深蓝色的药片滑到喉咙,梁洵皱了皱眉,喉结滚动,将它强行咽了下去。 床单往下塌陷,属于另外一个男人的气息闯入。 简怀意冷硬的面色稍稍松动,唇瓣抿了抿,对梁洵说:“我睡觉很浅。” 言外之意不要想着做一些小动作,半夜偷偷溜下去。 虽然听起来很幼稚,但简怀意觉得这确实是梁洵能干出来的事情。 梁洵眸色闪烁,应道:“嗯。” 简怀意故作镇定地躺下了,身旁躺着自己的好兄弟,他低头瞄到自己大开大合的衣领,神经质地将扣子一一系好。 梁洵躺在里侧,本来打算等简怀意睡着下楼将没处理完的事情处理完。 但现在…… 身侧传来很轻的呼吸声,渐渐变得舒缓。 算了。 梁洵翻身,背对着简怀意,合上眼皮。 美好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一周的假期结束,简老大这个夜猫子的语音准时在零点零一分发过来。 简老大:弟弟,休息好了吗?哥期待今天跟你见面! 简怀意第二天一大早才听到手机里简老大发来的亲切问候,不想上班的心到达顶峰。 另一边简老大刚上车,手机叮咚一声响——“二弟有本上奏”,打开消息一看,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很符合他二弟高冷男神的人设。 简老二:滚。 简老大无奈地摇头,随即想起什么,唇角扬起,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简怀意盘腿坐在床上,从旁边抱过来一个枕头,发懵地抱着把脸埋进去。 进入起床的第一个形态:起床气阶段。 姿势维持的时间取决于起床气什么时候结束。 梁洵换好衣服,一如既往的深色衬衫更深色修身阔腿裤,走进卧室:“简怀意。” 简怀意猛然仰起头,露出一双浅褐色明眸,梁洵目光下移看到他怀里熟悉的抱枕,声音停顿。 简怀意还在泛晕,“怎么了?” 梁洵沉声问道:“晚上几点下班?” 简怀意脑袋转了一圈,回复:“五点。” 梁洵点头,简短应了声:“嗯。”胳膊搭着西装外套,转身离开了。 又发了几分钟呆,简怀意松开怀里的软枕,眼里的迷茫一点一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生人勿近的疏离。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解开睡衣扣子,酒红色真丝睡衣被扔到一旁,正好砸到枕头上。 面色陡然划过一瞬间的不自然,一个恐怖的念头涌上心头,简怀意小心扭过身体,看到散乱的睡衣,还有睡衣底下不属于他的枕头。 瞳孔一缩。 …… 脑袋浮现方才梁洵说着说着话突然停顿的一幕。 简怀意:…… 第15章 简怀意前脚迈进公司,后脚被人揽着肩拐到楼梯间。 简老大鬼鬼祟祟地探头看有没有人经过,见无人后顿时摇身一变成哈士奇。 “弟弟,有没有想哥,哥可是很想你啊,来,快让哥香一口。” 简怀意嫌恶地躲开简老大的狗鼻子,看着一身西装肃正的简老大,忍不住道:“简老大你能别跟个痴汉一样嘛。” 试问整个公司谁敢信,在外雷厉风行的简大总裁背地里其实是个痴汉弟控。 简老大嘿嘿笑,凤眸往上一掀。 “你懂什么,按现在年轻人的说法,哥这叫弟控型人格。” 简怀意拂去肩膀上的爪子,对简老大说:“那你去控简珞家。” “诶——简老二你这话说的不对啊。”简老大突然正色。 简怀意挑眉。 简老大接着说:“哥哪个都不偏心的嗷,要偏也是偏你简老二。”说着,神经兮兮地趴简怀意脖子嗅了一口,“简珞家这个臭小子哪有我们家怀意宝贝香。” 简怀意:…… 简怀意面无表情:“滚。” 简老大见好就收,往后退避三步,整理领结。 “话说,弟弟,相亲的事情怎么样?” 总算步入正题。 简怀意轻嗤一声,眼神意味不明。 简老大顿时冷静不了了,伸手摇动简怀意的肩,恐慌道:“弟弟,你不会答应了吧。” “不能吧,简老二,你嫂子刚答应给我一个追她的机会。” 简怀意看着抱头的简老大:“老爷子没跟你说相亲对象是谁?” “没有啊,老爷子只说是个有钱的海归。” 赵言听好像确实留过一年学,倒也算是海归。 “是赵言听。” 简老大的哀嚎声顿时停止,咳嗽两声站起身,对简怀意说:“言听啊。” “言听怎么了?” 简老大胸有成竹,“言听也是被他家老爷子骗来的吧。” 简怀意挑了下眉:“嗯。” “我就知道。”简老大笑了声,“言听这小孩也算是哥半个弟弟,老爷子真是老糊涂了。 “不过哥倒是好久不见他了,上一次还是他跑来问哥你的事情,我正跟你嫂子正热乎呢,这小孩冷不丁过来吓我一跳。算了不说了,相亲的事过去了,感谢弟弟救命之恩,哥给你账户划了一千万过去,记得收。” 简怀意:…… 随即意识到什么,皱眉:“言听去向你问我的事情?” “昂。” 简怀意隐隐觉得不对,“什么我的事情还要特意跑去问你?” 简老大抓了抓头发,回忆道:“就你跟陆漾的事情,他好像问我怎么看……”说着,简老大猛然回过味:“弟弟,赵言听这小子该不会喜欢你吧。” “这臭小子,原来打的你的主意,好啊。”简老大顿时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心痛。 简怀意沉默。 “简老大,回去上班。” “好嘞。” 简老大麻溜地滚了,直到坐上电梯才意识到不对劲。 简老大:弟弟好霸总啊,嘿嘿喜欢。 简怀意看到简老大发来的迷惑消息,回了个句号。 在工位坐了一天,终于又到下班时间。 手机叮咚一声响。 简怀意打开手机,是姜小茴发来的消息。 【老板我是你的狗:老板!你昨天扎的花刚刚被人买走了!】 视线短暂停留在姜小茴的微信昵称,简怀意动了动指尖又停顿删除。 【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老板:嗯。】 姜小茴对着空的花篮拍了张照片,发给简怀意。 【老板我是你的狗:老板,就是这束洋桔梗向日葵!】 【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老板:?】 姜小茴噼里啪啦打字。 【老板我是你的狗:记录老板第一次扎花。】 简怀意勾了勾唇,发过去:嗯。 “在跟同事聊天?” 透过后视镜,梁洵偷偷计算了一下,身侧的人在五分钟内笑了两回。 简怀意点了头,明显不想多说,随即注意到车不是往家里的方向开的,疑惑道:“晚上是有什么安排吗?” 梁洵声音淡了几分,“嗯。” 空气安静一分钟。 “没时间?”梁洵突然出声。 简怀意愣了下,窗外防撞警示灯一闪一闪,车子已经拐上高速。 “有时间。”简怀意抿唇,望着外面黄色的灯光,问梁洵:“我们要去哪?” 虽然知道梁洵是不会把他卖了的,但他还是好奇这长途跋涉的,梁洵究竟要把他带去哪里。 “城西。” 前方是红灯,梁洵打开中控,递给简怀意一瓶牛奶。 简怀意接过来,一瞬间以为梁洵恢复记忆了。 “你怎么知道我喝这个牌子的牛奶?” “随便拿的。”梁洵道。 “哦。” 看来是他想多了,简怀意不再问,扭开瓶盖灌了一口。 嘴角残留奶渍,薄唇殷红,奶渍看着非常碍眼。 梁洵指骨擦过方向盘的标志,他有强迫症,从后视镜瞥了眼,仿佛有蚂蚁爬过胸口,刺挠得难受。 “嘴。” 简怀意扬起眉,没听清梁洵的话:“什么?” 梁洵紧抿了下唇,正好又到红灯,他从前面抽出一张纸巾,胳膊伸到半空又转换方向把纸塞进简怀意手里。 “右边唇角沾了东西。” 简怀意拿着纸巾擦掉了奶渍。 终于到地方,梁洵把车停到附近花园的停车场。 夜晚海面翻涌,微腥的海风拂过。 海滩上人山人海,围栏上装点着黄色小灯泡,似乎在举办活动。 看了半天,简怀意终于知道这是什么活动。 他最喜欢的歌手的livehouse。 家里那一橱柜的光盘都是他的专辑。 大学毕业后简怀意再也没参加过他的演唱会,也鲜有关注他们的线下行程。 只是作为一个默默的歌迷,心情烦闷时拿出专辑放一两首听。 虽然如此,这一刻简怀意还是感到全身血液沸腾,下意识跟随人流往前走。 耳边风声呼啸,他的身影与年少时重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不管不顾只为了赶一场约会的青涩年纪。 走到半路被人拦住,“先生,请出示您的门票。” 如同一盆凉水泼了下来,简怀意抿了抿唇,回到现实,“不好意思。”然后插着兜往回走。 随即猛然发现梁洵不见了,他沉着眉,环视四周寻找梁洵的身影。 “简怀意。”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细听含着一丝紧张。 简怀意转身,梁洵又出现了。 梁洵小跑到简怀意面前,举起手里捏着的两张票根在他眼前晃了晃。 “走,我们进去。” 说完,梁洵率先往前走。 白天秦助突然对他说今晚简怀意很喜欢的一个歌手在a市举办livehouse。 涉及知识盲区,梁洵花了一段时间了解何为“livehouse”。 秦助非常有眼色地问梁洵要不要订票,梁洵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拒绝的话。 秦助明白了,打开购票网站准备订票,不幸的是票早就售空。 不过他还是凭借人脉,高价从网上收了两张。 梁洵掌心蜷了蜷,想起白日秦助意味深长的那句:“梁总,您要是真对简公子有好感,就不要太装(划掉)太冷淡,据属下了解,简公子追求者很多。您作为简公子目前关系最好的“朋友”,近水楼台,不计一切把握机会。” “老板,这是您教给属下的道理。” 梁洵眼色变淡,他当然知道简怀意追求者很多,这点不用秦助提醒。 秦助标准微笑,不到五点,看着自家总裁提前下班往外走的身影,一时又欣慰又心痛。 海浪翻滚,拍打岸边的沙滩。 简怀意感到胸口发麻,好像有什么突破界限,正在失控。 手突然被人牵起,简怀意虎躯一震,抬眼对上梁洵冷峻的侧脸。 梁洵没跟别人牵过手,极为不熟练地扣住简怀意的掌心。 简怀意低头看了又看两人莫名其妙牵在一起的手,心跳得极快,失控的感觉更加强烈。 “梁洵,你…” 第16章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熟悉的摇滚乐响起,场子顿时热了起来。 这张专辑简怀意特地收集过,里面有一首叫做《逆沦》的歌。 他最喜欢那句歌词: “我知道有很多人想要与我共沉沦,但我偏偏逆流而上,哪怕是神的旨意。” 手里握着一块滚烫的烙铁,简怀意却难以集中注意到这场livehouse,满心都是掌心里来自另一个男人的手。 虽然谈过恋爱,但并没有过牵手的经历,更遑论是在那么多人的海滩。 梁洵要干嘛? 梁洵敏锐地感受到身侧人的不自在,他也并不像表面这样镇定。 十八岁的梁洵没有过感情经历,这是记忆中的第一次牵手。 与他幻想中的牵手不同,他既不是和喜欢的人牵,也不是和未来的妻子。 在他的认知里,牵手或是拥抱这种亲密的行为只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做,而简怀意目前并不在这个范围里。 梁洵不蠢,简怀意都做出了违背原则的事情,过去的他也并没有提出分手,定是有原因。 而这些天无论是主动缓和感情,还是牵手不过是为了维持他们的恋人关系,在恢复记忆找到那个原因之前,他不能和简怀意分手。 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简怀意。 在此期间他必须扮演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梁洵紧抿了下唇,但先暂且抛开这些不提,只是一个牵手的动作都能让简怀意这样在意…… 梁洵的指腹从掌心刮过。 简怀意清浅的瞳色一闪。 他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梁洵似乎预料到他的动作,大掌掴紧了他的手,怎么也抽不出。 简怀意蹙眉。 梁洵、为什么、要挟持他的手! 简怀意瞪着眼抬头望向梁洵,眼神充满千言万语。 梁洵垂眸从简怀意的脸上扫过,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接着看舞台上的表演。 简怀意:? 无视他?! 牵手先不提,无视他是怎么回事! “梁洵。”简怀意忍不住了。 “嗯。”梁洵应声,眼睛没有从台上移开。 简怀意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挟持的手,强行把梁洵的脸掰回来。 梁洵“被迫”看着简怀意。 简怀意今天穿了件白色背带裤,比平常的打扮更年轻,像是沐浴在阳光下的雪莲,添了一分朝气。 简怀意冷着脸,问梁洵:“无视我?” 梁洵顿了下,从善如流:“对不起。” 简怀意:“……” 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句号。 你赢了。 简怀意在心里回道。 到了高潮部分,简怀意强行忽略手里的大烙铁,还默默安慰自己: 好兄弟牵个手怎么了? 上学的时候不是有很多好朋友挽着手去卫生间? 而他们只是抓个手看场livehouse。 说不定梁洵就有这个癖好,对,是失忆后遗症。 简怀意列了很多可能的原因,总归梁洵是个直男,他可能觉得牵手代表友好吧。 中场休息,主持人追随潮流,让摄影师随机挑选在场素人入镜。 灯光划过人海,简怀意暗自祈祷不要拍到他们。 家里有个5g冲浪的二哈,被简珞家发现等于被他爹发现。而他爹要看到他跟梁洵一起去看livehouse,难免不会打一些歪心思。 上次那事已经让他觉得对梁洵过意不去,他爹要再动歪脑筋,就真是让他和梁洵难做。 亲兄弟还明算账。 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跟金钱利益牵扯一起。 “停!” 随着主持人大喊,镜头最终停在他们前面的一对男女。 简怀意松了口气,眼睫微垂,又看到被挟持的手。 …… 光屏上一男一女的脸被放大。 女生打扮得很漂亮,看到屏幕里的自己,又惊又喜地捂住嘴,害羞地往旁边的人肩膀上躲。 主持人很会来事,“看来我们的幸运观众已经出现了喔,俊男靓女,是情侣吗?” 镜头怼到男生与女生脸上,女生看到旁边儒雅的男子,白皙的脸涨红。 男生绅士地把女生往身后揽了揽,微笑着对镜头摆手,“不是。” 主持人遗憾地叹声气,看到女生羞怯的模样,心里一激动。 “帅哥有女朋友吗?” 在场全是看热闹的人,瞬间明白主持人的意思,起哄声一晃而起。 男生无奈地弯唇,把另一侧的男生拉入镜头,他摇摇头扣住男生的脸颊,快速地在他唇边印下一个吻。 现场先是安静,随机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主持人笑笑,“原来这位帅哥已经有男朋友了,俊男俊男,祝二位幸福~” 哗然之后,摇滚乐奏起,歌手换了套衣服从后台走出。 简怀意下意识看梁洵,果不其然又是那副不适的表情,英挺的眉骨压低,嘴唇紧抿成一道缝。 他刚才在慌什么? 简怀意轻松地勾了勾唇,眸色变淡,他趁梁洵恶心的间隙,把手从梁洵手里抽出。 “诶,你们听说了没,隔壁班的陈期退学了!” “是那个天天拽得二五八万的陈家少爷陈期?” “昂。” “他怎么突然退学了?” “害,这你们不知道吧。人家冲冠一怒为红颜,哦不,是蓝颜,搞基被他家里人发现了,他家老爷子气得差点没折寿,直接给他办了退学打包去国外了。” “陈期喜欢男的!” 后座的简怀意闻言轻嗤,恰好无聊,他碰了碰旁边的梁洵,“你听到了吗?陈期的事。” 梁洵掀眼,黑圆珠笔勾出笔锋,“陈期?” “嗯,就那前几天送花的傻逼。”简怀意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倚着凳子,语气随意:“你怎么看?陈期喜欢男的。” 梁洵眉头紧皱,紧抿的唇角细看微微发抖,虽然没说话,但这表情分明写着两个字“恶心”。 从那以后,简怀意再也没与梁洵谈论过这种事情,连开玩笑都没说过一句。 甚至后来他谈了男朋友,也没有告诉梁洵。 梁洵掌心变空,顺势插进兜里。 两人并排站在一起,视线均落在台上,认真地看起表演。 livehouse一直持续到深夜,快两点他们才开车回到家。 简怀意没打招呼,直接上楼洗漱。 梁洵收拾好回主卧,简怀意正抱着胳膊坐在床边,清冷的脸蛋拉着,笼罩一层寒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爽,但就是很不爽,特别是看到梁洵的时候,不爽的情绪更是到达顶峰。 简怀意下巴扬起指了指旁边梁洵的浅灰色枕头,开门见山:“今晚你去外面睡。” 梁洵愣了下,黑眸划过一瞬间的迷茫。 “为什么?” 简怀意眼睫扑扇,冷哼一声。 因为看你不爽。 他望着梁洵,似笑非笑地勾唇:“哥,你以前从不问我为什么。” 梁洵指尖微顿。 简怀意拿起枕头扔到梁洵怀里,他冲梁洵挑起眉,声音幽冷:“晚安。” 说完,把人推了出去。 梁洵抱着枕头站在卧室门外,抬头望着紧闭的房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好像被伴侣赶出了卧室。 第17章 “我哥就是住在这破地方?” 太阳底下,简珞家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脱下的文化衫,他看着远处高档小区,一脸嫌弃地对电话里对人说,“刘叔,你没骗本少爷吧。” 刘叔恭敬地回应:“没有,三少爷。” “行吧。”简珞家挂了电话。 自上次简怀意对他“见死不救”,并且煽风点火让老爷子剃掉他的头发后,简珞家彻底记恨上了简怀意。 这些天他一直耿耿于怀,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好巧不巧,那晚他偷听到他大哥跟简怀意的通话。 原来前一段时间简怀意不回家压根不是因为大哥给他派了项目,简怀意就是在外面鬼混! 简珞家冷笑,他今天就要揭穿简怀意的真面目,替简家辨忠奸。 不仅如此,他还要告诉老爷子,大哥和二哥联合起来蒙骗你,只有你最偏心的三儿子才最纯粹最孝顺。 到时候后悔去吧,老爷子! 简珞家得意地勾唇,桀桀发笑。 …… 今早起床气造访得有些久,简怀意顶着一头散乱的黑发下楼,走在楼梯上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醒了?”男人的声音响起。 简怀意眯起的眼睛逐渐恢复正常形状,他走到客厅,终于发现那香味来自何处。 餐桌上摆了两份早餐,火腿三明治,刚煎好盛出锅的煎蛋,还有两杯冒着热汽的牛奶。 简怀意站在原地,梁洵把围裙脱下搭到橱柜台子边,两人目光短暂相接。 简怀意:…… 昨晚他刚把人赶出卧室,今早梁洵就早起亲自下厨做早餐,把他衬得像个反派。 早起,怎么做到的? 简怀意心里浮起一丝愧疚,吃人嘴短:“厨艺不错。” 梁洵没在意,“谢谢。” 吃完饭,简怀意回楼上换衣服,再下楼发现梁洵还没出发去公司。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梁洵合上笔记本,说:“下午要去趟邻市。” “出差?” “嗯。” 简怀意没多问,没有问梁洵几点去,怎么去,去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他从梁洵面前经过,梁洵闻到一股清香,抬眼间简怀意的衣摆从他鼻梁扫过,淡淡的小雏菊香味钻进鼻腔。 梁洵这才发现简怀意今天穿了一件稍正式的浅色小礼服,里衬是白色西装,连头发都打理了一番。 “后天我回来。”梁洵对着走进阳光的青年说。 简怀意回头瞥了眼方才对他说话的梁洵,半是疑惑地点了下头,眼尾勾出微小的弧度。 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梁洵下颌紧绷,偌大的别墅里莫名空荡荡的,他忽略心里的异样,起身准备去公司。 距离下午两点的飞机还有一段时间,秦助在小区门口候着。 库里南停在路边,梁洵往车走去。 “站住!” 一声喊声从旁边传出,简珞家从树林里钻出来,寸头沾了一片枯叶。 简珞家在门口蹲了快半个小时了,中间嫌累想找个石墩子坐,恰好此时简怀意开车离开了,简珞家成功跟人错过。等他沾着一身枯叶从林子里钻出来,就只看到梁洵从他哥的别墅里出来。 简珞家摘下墨镜,看到梁洵打开车门即将上车,顿时顾不上别的,把墨镜往衣服上一别跑上前拦住了梁洵。 “梁洵!你站住。” 梁洵不耐地皱眉,回头打量着眼前穿着校服的男生。 秦助适时地出声:“这位先生,您是?” 简珞家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秦助,“你是梁洵的司机?还轮不到你说话。” 秦助微笑。 梁洵气质微沉,有关简珞家的记忆抽丝剥茧地在眼前铺开,他冷声道:“找我什么事?简珞家。”寒凉的语气仿佛淬着冰渣。 简珞家心里咯噔一声,与简怀意如出一辙的眼睛闪烁。 大意了,梁洵今昔非比,可不是之前那个任人搓磨的私生子。 简珞家后悔自己刚才太过鲁莽,还没看清是谁就贸然上去拦人。 “你怎么从简怀意家里出来?”简珞家的气势弱了几分。 他以前虽然偶尔恶劣性子上头,会欺负欺负梁洵,但这不影响他对梁洵发怵。 梁洵年少时比现在要可怕多了,特别是那一双暗流涌动的黑眸,注视人的时候总像是被拴着条绳的饿狼,一旦有反扑的机会就会立刻上前将猎人撕碎。 也就只有在他二哥面前才会收敛几分,有时候他觉得简怀意就是那个猎人,手里牵着拴住梁洵的绳。 梁洵皱了下眉,暂时没计较简珞家的无礼,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从简珞家的反应来看,简珞家似乎并不知晓他与简怀意的关系。 简珞家不知道,某种程度也代表着简家也不知道。 梁洵凝视着简珞家,漆眸笼罩一层夜色,幽深晦暗。 要么是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 要么是简怀意有意隐瞒。 简珞家吞咽,他虽然也一米八的大高个,但在梁洵面前气势被强压一头。 他堂堂简家三少爷,怎能被一个养子唬住! 简珞家给自己打气,下巴对着梁洵点了点,“我…二哥这几天没回家,就是跟你在一起?” 门卫室,保安好奇地观察着他们这边的情况。 这栋小区里住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富家小姐公子哥,发生点什么都是能上热搜的程度,作为掌管一手资料的保安,每天坐在保安室吃着不重样的瓜。 网上营销清纯人设的小白花其实暗地偷偷当小三,当红流量小生上一秒在网上澄清单身,下一秒被某个公子哥搂着进电梯…… 几乎每一栋里住的人都有点“故事”。 就剩下简怀意这一栋。 保安还在观察中…… 这一栋是前一阵刚搬过来的,他小心观察了那么久,只知道简怀意是a市有名的豪门简家的少爷,另一个男的看着像个总裁,按理说这样身份的两个人住在一起,大概率会是一对儿。 但从这些天他看到两人经常一前一后地出门,也很少一起回来,这样生疏的感情也不像是一对儿,除非是…… 商业联姻! 保安悟了。 今天看到另一个穿得像学生的男的来找梁洵,保安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果然,有钱人就没有玩的不花的。 “上车。” 简珞家愣了下,“啊?” 上…上车?梁洵不会要暗杀他吧! 不行,他不能上梁洵的车。 “倒是没你二哥一点胆子大。”梁洵语气嘲弄。 简珞家顿时就炸毛,“你说什么?!上就上!” 简珞家打开车门,直接钻了进去,然后啪地一声关上车门,把梁洵关在了外面。 哼哼,知道本少的厉害了吧。 梁洵懒得跟人计较,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上车。 库里南内部空间大,三个人竟显得有些空旷。 在某些方面,简珞家跟简怀意有几分相像。 比如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上头的求知欲。 “梁洵,你还没回答本少,为什么会和简怀意住在一起?”简珞家抱着胳膊,眼睛微眯,一脸睿智的表情,怀疑道:“据本少所知,你在a市有房子。” 梁洵侧脸冷峻,随便编了个说法搪塞。 虽然他不太认可简怀意的做法,但眼下他还是帮简怀意隐瞒了下来。 归根结底,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与外人无关。 简珞家半信半疑,“你真不是学陆漾那个傻逼骗我二哥的钱。” “陆漾?”梁洵终于有了反应,“那个赛车手。” “昂,”一提起陆漾,简珞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多说几句:“我二哥这个恋爱脑,眼光那么差看上一个渣男,还给那渣男买车买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的温度陡突然下降几度,连带着气压降低,简珞家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闭上了嘴。 他小心翼翼偷窥后视镜。 梁洵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出现一道裂缝,眸底墨色翻涌,淡淡扫了眼简珞家。 简珞家脊背发凉,“我要下车…” “去简氏。”梁洵说。 “是,梁总。” 简珞家开始害怕,弱弱道:“把我放路边就行…” 梁洵靠在后座,合上眼闭目养神,对简珞家视若无睹。 车停到简氏公司前,简珞珈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滚下车,对着蔚蓝的天空,猛吸一口新鲜空气。 活着真好。 余光瞥到身后的人,简珞家攥着墨镜,赶紧逃跑。 衣领被人从后拎起。 “去找简怀意。”梁洵发号施令。 简珞家大少爷脾气上来了,“本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梁洵眯眼,简珞家感到一道阴冷的视线从身后传来,默默握紧拳头。 玛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你爷爷穷。 简珞家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一定把梁洵踩到脚底下。 还有简怀意。 他左脚踩一个,右脚踩一个。 简怀意端着刚冲泡好的咖啡,坐着总裁电梯下来。 大厅里人来人往,梁洵坐在中央的沙发,深色西装衬得人矜贵肃冷。前台小姐姐以为他是某家公司的合作商,多次想上前询问,却又被冻得踟蹰不前。 “梁洵。”简怀意不紧不慢地走到人身前,垂眸看着梁洵:“简珞家说你找我。” 梁洵似乎才发现人,缓缓掀起眼,长睫下黑眸灼灼地注视着简怀意。 空气中蔓延着若有若无的小雏菊味。 简怀意脑壳一动,恍然大悟。 “是不是简珞家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了?” 梁洵缓缓直起身,西装裤腿裁剪精良,修长的双腿交叠。 简怀意垂眼抿了口咖啡。 梁洵回答:“不知道。” 简怀意暗暗松了口气,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别人解释,这本身就是件对梁洵对他百害无一利的荒唐事,还是少一点人知道比较好。 梁洵冷哼,“你很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简怀意发自内心:“……我是为你好。” 梁洵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但是你的家人知道那个赛车手。” 他这个正牌男友甚至连一个简怀意出轨的小白脸都不如。 纵然梁洵再不喜欢简怀意,他也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简怀意没话了。 第18章 过路的员工抑制不住好奇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往大厅偷看。 他们中有认识梁洵的,经过大厅时依稀听到“男朋友”“关系”几个字眼,又一次感叹不愧是他们公司一枝花,连国外大名鼎鼎的梁总都难以抵挡,来问他们简少要名分来了。 摸鱼群里已经有人冒泡,赌梁洵能不能入简公子的眼。 因为经常撞见不同追求者跑到公司给简怀意送花,他们私底下给简怀意起了个绰号——一枝花。 完全褒义的称号,用来称颂他们二公子的神颜美貌。 “简珞家。” 蹲在茶水间角落偷窥的简珞家吓得一激灵,转过身看到是简老大,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大哥,你吓死我了!” 简老大顺着简珞家偷视线望去,看到自家二弟和一个男人并排走在一起的背影,虎躯一震:“这又是哪家的臭小子,敢打怀意的主意!” “大哥,你也看到了吧。”简珞家顿时来劲了,不过是跟简老大告状:“就他,梁洵,简怀意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跟他鬼混,我今天还看到梁洵从简怀意家里出来,他们已经同居了!” “梁洵?”简老大拧了下眉,拍了下简珞家后脑勺,“管好你自己,别老想着挑你二哥的错处。同居怎么了?人家好兄弟没事住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不是很正常。况且你二哥是个有分寸的人。简老三,你那么一惊一乍,不会是没有关系那么好的朋友吧?” 简珞家瞪大眼睛,被戳到了痛点,捂着头控诉道:“大哥,你偏心。” 简老大哼哼,欣慰地捋了把简珞家的寸头。 “我们珞家有时候怪聪明的。” 简珞家低吼,彻底被伤透了心。 别人家都是偏心最小的,就他们家,他跟捡来的一样,连梁洵那个养子的地位都不如。 “我要离家出走…”简珞家哽咽道。 他黑化了。 从今往后他将不会再笑。 他将不会给这个世界一个好脸色。 你们彻底失去他了! 简老大摆摆手,总算想起作为一个大哥的职责,提醒简珞家:“别忘了带钱,外面酒店挺贵,住个环境好点的酒店。” “啊——” 黑色库里南停在路边,一上车简怀意就嗅到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小雏菊香氛。 “你下午几点的飞机?”简怀意关心道。 梁洵面色缓和,移开腿让简怀意跨进去。 小礼服底部镂空,依稀能窥见青年里侧劲瘦的腰身,不知是香氛还是青年身上自带的小雏菊香钻进鼻腔。 梁洵拢了拢掌,回答:“两点。” 车前屏幕显示,现在刚过十二点。 车里安静,这里没有过路的员工打扰,秦助也早就非常有眼色地下车。 简怀意抿了下唇,“梁洵,陆漾……” 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算是明白了,从梁洵知道陆漾的存在的那刻起,陆漾便会一直作为“第三者”横亘在他们之间。 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你想分手吗?”简怀意破罐子破摔,注视着梁洵:“梁洵,这件事情是我的错,但既定的事实,我没法解释,你要是想分手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梁洵额角一跳,下颌线猛然绷紧,仿佛有什么正在脱离控制。 简怀意见状又添了一把火,承诺道:“分手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给你。” “够了。”梁洵止住话头。 简怀意轻率的态度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多年的感情,轻易地便能说出分手,偏偏他在听到“分手”二字后竟然下意识就想拒绝。 贱不贱?梁洵。 真是可笑,在这之前他竟然还想过要修复他们之间的感情。 廉价的东西注定会被抛弃。 既然简怀意不在乎,那他也不必再在意。 吃一堑,长一堑。 几岁就懂得的道理,二十三岁竟又重蹈覆辙。 梁洵捏了捏刺痛的鼻梁,维持着冷沉的语气:“不需要补偿,分手吧,简怀意。” 库里南往另一个方向驶去,简怀意回了公司,两人分道扬镳。 短短一个月,竟然能分手两次,这辈子估计就一回了。 简怀意牵了牵唇角,阳光下薄薄一层眼皮依稀能窥见血管,明明做了一件对梁洵对他都有利的好事,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心态倒是放轻松了一些,不用天天想着怎么拒绝梁洵的“责任感”。 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不习惯。 不习惯两眼一睁偌大的别墅里就自己一个人,也不习惯一到晚上就一片漆黑的书房,更不习惯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生活。 深夜,简怀意半梦半醒间翻身,翻到一半下意识停顿,迷蒙的双眼睁开一条缝。 身旁空空如也,没有分隔地盘的枕头。 直接在床上滚了一圈,他胳膊摊开,黑发因为动作翘起几根,霸占了整张床。 心满意足地睡去。 在这之前,简怀意一直住在简家。某种意义上他并没有一个人生活过,直到梁洵失忆后才搬出来跟梁洵在外面住了一段时间。 突然感受到了简宅的好。 简怀意决定收拾收拾回简宅住。 今晚就开车回去。 “二少爷。” 管家刘叔从简怀意接过车钥匙。 “刘叔,帮我收拾一下房间,以后我还在家里住。” “好的,二少爷。” 推开房门,淡蓝色的墙纸让人心情舒畅。躺在床上仿佛一团很轻的水汽,置身在蓝天之中。 房间一切如旧,简怀意想起阳台还放着几盆多肉,掀开帘子,多肉被灯光笼罩,饱满的花瓣像是果冻。 不愧是多肉,就是好养活。 简怀意拨弄了下绿油油的花瓣,浓密的羽睫微垂:“goodboy。” 多肉仿佛听懂了夸赞,叶子摇摆,蹭了蹭简怀意的指腹。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浮上心头。 简怀意放下帘子,拿起手机订了一张飞往温哥华的机票。 温哥华最近举办花艺大赛,前段时间主办方给他发来了邀请函,但那时他全身心应付梁洵,一直没给答复。 现在没有可顾忌的了。 也要感谢那场livehouse,让他找回了一点年少时的热情。 简怀意盘腿坐在垒起的被子上,如同占据高地的小猫,手机扔到一旁,羽睫垂着,侧头似是在思考。 人真是最复杂的物种,小的时候想长大,长大了又觉得一切都很无趣,还不如以前。 甚至长大后还会产生一种想法,活着就活着罢,死了也没什么所谓。 反正也创造不出什么价值。 第二天一大早,简怀意拎着行李箱,开车赶往机场。 手机铃声响起。 “你好。” “你好,回忆先生。” 简怀意猛地踩了刹车,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预感,车停到路边。 “梁洵出事了?” 宋医生停顿,瞥了眼靠做在病床上的男人,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无形之中给人压力。 “嗯,梁先生的状况目前有所变化,家属最好能来一趟医院。” 简怀意立刻调转车头去了医院。 如临救星。 穿着白大褂的宋医生跟秦助站在病房门口,看到赶来简怀意纷纷眼睛恍然亮起。 “简少。”秦助恭敬地点头。 “梁洵怎么样?”简怀意蹙眉,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人。 梁洵头上绑着绷带,闭着眼躺在病床上,似乎在昏迷,嘴唇发白,奄奄一息的模样。 秦助准备好措辞,声音沉重:“前天下午,我送老板去机场,本来一切正常,直到老板在经过入站口的时候踉跄一步,我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上前一步,及时接住了晕倒的老板,把他送到医院。” 宋医生适时出声,补充道:“上次车祸给梁先生的脑部带来重创,留下了头晕头疼的后遗症,严重时甚至会晕厥。从拍的片子来看,梁先生的情况不容乐观。如果再受到刺激,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 植物人。 简怀意心尖一颤,嘴唇紧抿着。 宋医生安抚道:“作为家属,简先生您目前能做的是不管有多荒谬,先顺着梁先生的记忆来,如果能让他对自己的记忆深信不疑最好不过。等梁先生建立稳固的认知结构后,再帮助他慢慢扭转观念。” “好,我知道了。” 简怀意推开病房的门,梁洵刚苏醒,两人目光相视,简怀意率先开口: “感觉怎么样?” 梁洵皱眉,眼前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还好。”他沉声道,“医生怎么说?我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记忆。” 简怀意打量着梁洵的面色,由此判断出他目前的记忆状况:看来是没有那天他们“分手”的记忆了。 不然绝不会是这个态度。 他有关分手的经验仅来自陆漾,简怀意坚定地认为如果梁洵还记得“分手”的事情,绝不会对他那么平和。 “不知道。”简怀意如实答道。 梁洵垂眼,浑身透着颓败的气息,黑发耷拉在额头前。 简怀意看着梁洵,插在兜里的指尖微凝,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劲。 梁洵极少会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模样,哪怕是曾经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养子时,也未曾向任何人示弱。 如果说简怀意的骄矜是家族给的底气,那梁洵的底气则完全来自于骨子里的不屈服。 如同一只浑身带刺的狼崽,纵使周围充满豺狼虎豹,也未曾收敛过稚嫩的爪牙。 作为多年的好兄弟,简怀意当然希望梁洵能一直意气风发。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变成植物人。 简怀意深吸一口气,两颊凹陷出很浅的酒窝,“回家吗?宝贝。”清润的嗓音如同涓涓细流,抚平心里的焦躁。 梁洵掀了掀眼睫,寂灭的心脏因为这一句话恢复活力,仿佛一缕神经穿过胸腔,滚烫的血液汩汩流动。 他压下所有疑问,黑眸注视着面前被阳光眷顾的青年:“回。” 第19章 “陆漾。“梁洵指骨曲起,敲了敲沙发扶手,声音冷沉:”秦助,三天的时间,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信息,包括什么时候跟简怀意认识,做过什么。” 秦助闻言,一向波澜不惊的语气略显激动:“是,老板!” 梁洵:? 梁洵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秦助顿时了然,唇角恢复平日的弧度:“老板,实不相瞒,属下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这是您第一次这样说话。” 好比霸总小说里管家那句“少爷,终于笑了”。 刚才梁洵非常霸总地说完“三天内,要陆漾的全部信息”后,秦助也很想说一句:“总裁,包在我老秦身上。” 但他不敢。 怕被丢去非洲挖矿。 秦助推了推鼻梁的眼镜,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恢复正色:“老板,简氏那边又来人催合同的事,我们要继续跟他们迂回?” “直接答应。”梁洵淡淡道。 秦助疑惑。 明明之前梁洵对于跟简家的那个项目的态度还是隐隐后悔,毕竟这场合作对他们来说百害无一利,相当于主动给简氏吸血。商人无往不利,除非…… 秦助镜片划过睿智的光,除非英雄难过美人关。 “是,我立刻通知下面的人启动项目。” 秦助转身离去,又被梁洵喊住。 “调查的事不要让简怀意知道。” “是。”秦助表示理解。 梁洵拧了拧眉心,顿道:“算了,只调查陆漾就行,不要去查简怀意。” 秦助眨眼,这下不是很理解了。 据小道消息,陆漾此人是简公子的前男友。 而已知老板要知道陆漾的全部信息,也就是要知道他所有过往的经历,怎么可能会避开查简公子呢? 梁洵再次强调:“不要调查简怀意。” 行吧,他再领悟领悟。 秦助标准微笑:“是,总裁。” …… “怀意,你的意思是梁洵他现在把你当成了他男朋友。”江越震惊,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不是恐同吗?脑子撞坏了吧!” 简怀意喝了口白开水,相比江越,倒是显得非常平静。 能不平静吗?都做好跟梁洵绝交的准备了。 江越平复下心情,“也不能这样说,阿洵确实是撞坏了脑子。” 简怀意:…… “那他知道陆漾吗?”江越突然好奇,“照怀意你说的,阿洵以为你们从高中就在一起,那陆漾怎么解释?” “前夫哥?出轨的小白脸?” 简怀意闻言无声叹了口气,果然无论是谁听到这件事,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过去那段恋情。 这事无解,说实话可能又会让梁洵进次医院,但他那脆皮脑袋经不起一次折腾了;但不找个合理又能让人接受的理由,它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爆发,爆发后又可能把梁洵气进医院。 怎么都是无解。 “我没想好怎么跟他解释。”简怀意扶额,又想起那天的事,“本来想借着陆漾的理由跟梁洵’分手‘,但是把他刺激进医院了。” 江越目瞪口呆,这是受多大刺激竟然能到进医院的程度? “怀意,陆漾先不提,你确定阿洵对你只有兄弟情?” 简怀意脱口而出:“还有同学情?” 江越:…… 事情不对劲。 愈发不对劲。 简怀意后知后觉明白江越话里的意思,“阿越,梁洵他不是同性恋。” 江越半信半疑,食指并起按在下颌,注视着简怀意。 世家公子圈里流传着一句话,男人再漂亮不过简二公子。 眼前的青年,皮肤白到透明,羽睫纤长浓密,桃花状的眼睛清亮,高挺鼻梁下薄唇微微抿着。 江越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取向这东西又不是固定的,万一阿洵被掰弯了呢?”江越挑了挑眉,语气打趣:“怀意,你要对自己的长相自信啊。” 话虽这样说,简怀意依旧没把江越的话放在心上。 世界上就算只剩下梁洵和他,梁洵也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直男,还恐同。 他就算是天仙也掰不弯。 “阿越…”简怀意无奈。 江越收敛笑意,立刻正色帮简怀意想办法。 灵光一现。 ”诶,怀意要不然你这样……“ 听完后,“可以吗?”简怀意怀疑。 江越勾唇笑,挑眉道:“可不可以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暂时想不到别的法子,简怀意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傍晚,梁洵准时回到家。 迈进别墅的那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迫近,梁洵收回脚,站在原地,静静看向从客厅里跑来的简怀意。 视线往下移,总算不是光着脚了。 “你回来了。”简怀意踩着小猪拖鞋,灼灼地注视着梁洵。 梁洵微不可查地缩了缩指尖,“嗯。” “明天周六,你要去公司吗?”简怀意问。 如果要去的话,他就推迟一天实行计划。 梁洵停顿片刻,说:“不去。” 简怀意眼睛一亮,但还是谨慎地又问了一句:“那你要出差吗?” “不出差。” 很好,天时地利人和。 简怀意唇角翘起弧度,非常具有迷惑性的淡笑。 “我做好了饭,今晚在家里吃怎么样?” 梁洵有一种被下了套的感觉,却抑制不住地往里钻。 “可以。” 梁洵很配合,简怀意投去赞赏的目光。 赶忙回到厨房,把饭菜从打包盒里倒进碗里,连带着从橱柜里翻出来的红酒,一同拿到客厅。 梁洵把外套脱掉放到沙发上,左手解开袖口,挽到臂弯,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 预感越来越强烈,他面上不显,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甚至能说出来自那家店的饭菜,以及还没开封的红酒,紧抿了下唇。 还挺精心准备的套。 简怀意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选择了红酒。 红酒不容易醉,而且他酒量还可以,喝几杯应该没什么事。 简怀意又拿来一个高脚杯,梁洵刚想说他自己来,就见简怀意弯腰提起地上的气泡水,啪的一下放到桌上,扭开瓶盖往高脚杯里倒了满满一杯,然后递给梁洵。 梁洵垂眼,透明的饮料咕噜冒了个泡。 ……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喝不了酒。”简怀意解释道。 梁洵最终还是接下了满满一杯的柠檬味气泡水。 和平常一样,两人吃饭时不喜欢说话。 …… “梁洵。” 梁洵放下筷子,平视着简怀意。 终于来了。 简怀意语气如常,“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 “游戏规则?” 简怀意从兜里掏出江越送给他的两枚骰子,放到桌面,清冷的双眸望着梁洵。 “两枚骰子,我们轮流掷,谁掷出的点数大,谁可以向对方提问一个问题。对方必须如实回答,如果不想回答就自罚三杯。” 梁洵黑眸闪烁,他看到简怀意旁边的红酒,“可以玩,但要先把我的饮料换成红酒。” “不行。”简怀意皱眉,掀了掀眼睫,“这事没商量。你就喝饮料,我酒量还行,这红酒度数不高,对我跟饮料差不多。” 理智上梁洵觉得简怀意这话有待考量,特别是那句“酒量还行”可信度不高。 “就这样,玩不玩?”简怀意催促。 “玩。” 计划继续。 简怀意先来,拿起两枚骰子,往桌面一丢。 没有技巧,完全凭运气。 不过运气还行,一个四,一个五。 “到你了。”简怀意扬起下巴。 自信满满地盘算一会儿要问梁洵的问题。 梁洵无声地勾了勾唇,手掌蜷起,修长的指骨摇动几下。 清脆的响声,骰子砸到桌面。 简怀意探头,一个是六,另一个也是六。 简怀意:? 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向梁洵,梁洵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一点没有因为掷出两个六而激动,仿佛意料之中。 深黑的视线微垂,与简怀意相视。 不对。 简怀意隐隐觉得不对劲。 但愿赌服输,他对梁洵说:“你想问什么?” 梁洵情绪褪去,薄唇轻启,“陆漾是谁?” 简怀意呼吸停顿,又很快恢复平缓。 本来玩这个游戏就是要解决这件事。 虽然尖锐,但正中下风。 “前男友。”简怀意如实说。 梁洵很快地拧了下眉。 下一轮,简怀意运气没有第一次那么好,掷出一个二一个六,不过也不是小点数。 掷完后,把骰子交给梁洵。 这次总该没那么好运了吧。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梁洵,看到骰子从梁洵手里扔出,在桌面滚动几圈。 两个六点。 简怀意脸色变了。 据他所知,梁洵没有过赌博的经历。 难道是在国外跟别人学的? “第二个问题,什么时候跟陆漾在一起的?” “两年前。” …… “第三个问题,怎么认识的?” 简怀意抿了下唇,在梁洵极具压迫感的视线下开口道:“网友。” 梁洵闻言笑了声,眸底寒凉,“网恋奔现?” “…差不多。” “呵。” …… 本意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了解梁洵目前的心理状况,最后反倒变成梁洵盘问他的感情史,还是一段堪称黑历史的感情经历。 “第十个问题,跟陆漾在一起时,我们分手了吗?“ 这个没法如实回答。 梁洵看出他的纠结,没为难人,左右这些他都会一一调查清楚。 “喝酒?”梁洵挑眉。 “嗯。”简怀意点头。 端起高脚杯将红酒一饮而尽。 深红色酒水从嘴角流下几滴,顺着修长的脖颈,滴进衣襟,白皙的锁骨处洇出一小片神色印记。 梁洵眼眸暗了暗,简怀意放下杯子,清润的嗓音沙哑。 “接着来。” 梁洵没有异议。 这场游戏以简怀意输得一败涂地告终。 他趴在桌面,浅色的瞳仁蒙了层水雾,歪头望向对面的男人。 “你…是不是学过?” 梁洵如实说:“看别人玩过。” 怪不得。 “可恶。”简怀意两颊酡红,一字一顿:“梁洵,你,胜之不武。” 梁洵没有反驳,他看着简怀意,灼烧整晚的心脏忽然吹进一团风,消减了半分躁意。 “还能站起来吗?” 简怀意扑扇了下眼,“当然…能。” 还补充一句:“我酒量很好。” 他抬起下巴,胳膊撑着桌面,缓缓从座位上站起。 然后踉跄一步,扑通一声摔到了地面。 “好疼…”简怀意捂着屁股,被刺激出生理性眼泪。 梁洵无声叹了口气,大步上前,托起简怀意的腰,一把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谢谢。”简怀意礼貌道谢,又重复了一句:“我酒量很好。” 梁洵:…… 他望着青年的侧脸,心脏下意识地纠成一撮,密密麻麻的酸涩自胸腔蔓延,喉头哽住。 明明最恨出轨的人,却能一而再地原谅简怀意。 是不喜欢的缘故? 或许是。 但纵然不喜欢,只要没分手,他们都应该对彼此忠诚。 趁着两人今夜都不甚清醒, “你会一直…”烫嘴的那个字被收回,梁洵语气沉沉,换了种说法:“对我们的感情忠诚吗?” 还没有醉到完全失去意识,简怀意听到后,足足理解了一分钟。 对感情忠诚?他应该算是个对感情忠诚的人。 “会。” 梁洵掌心发热,气息不可抑制地加重,仿佛神经末梢被撩拨了下,余震回荡全身。 半晌,他低声吐露:“我也会。” 就算不喜欢,他也会在关系存续期间,对简怀意忠诚。 铃声突如其来,轻快的纯音乐响起,冲散了气氛的粘稠。 是简怀意的手机。 梁洵伸手从一旁捞过来,礼貌地没有低头窥探,直接递给简怀意。 备注显示是言听,简怀意看清后,没多想按下接通键。 “老婆!”大喇喇的一声从听筒传出,赵言听哭唧唧地喊:“宝,你在吗?我想你了呜呜。” 四周霎时安静,气泡水咕噜冒泡,死寂足足持续了几秒钟。 简怀意下意识地仰头,撞进男人骤然汹涌的黑眸。 心里一咯噔。 第20章 “嘶。” 仿佛有一条线撕扯额角,简怀意眼睫阖动,迷蒙的视线渐渐清明。 正对着床的墙上有一面镜子,映出青年的上半身,酒红色睡衣松散,扣子只系了中间两颗,露出瘦削的锁骨。 锁骨凹陷处,有一道拇指大小的红印,像是点缀的梅花,靡丽显眼。 他捏了捏眉心,试图回忆昨晚的事。 跟梁洵玩游戏,输了自罚三杯,然后…… 思绪戛然而止。 …… 又断片了。 简怀意:…… 红酒的原因。 那红酒放了那么多年,度数肯定不止标签上的标的那样。 再次尝试重现记忆,还是只到自罚三杯。 简怀意任命地叹声气,突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手心按到枕头另一边的床单,床单一片凉意,梁洵明显已经离去多时。 心底猛然一沉,他…不会又酒后乱性了吧… 简怀意抓了抓身下的床单,清润的眼睛瞪成杏仁状,起床气都吓了回去。 不会…吧 天气很好,外面艳阳高照。 简怀意跑下楼梯,迎面撞上从外面回来的梁洵。 梁洵一身黑色运动服,上衣紧身,底下的胸肌微微隆起。 运动之后,黑发汗湿,一滴汗珠从发尾滚落,顺着鼻梁滴到下颌。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又湿又热。 简怀意视线微垂,紧接着抿了下唇。 男人俊脸一如既往的冷淡,眉眼深黑,平视着面前的人。 简怀意试探地问:“今天天气不错?” 梁洵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擦汗,闻言启唇:“还行。” 反应正常。 简怀意提起的心逐渐放回实处,看来昨晚没有重蹈覆辙。 上次铁定是意外。 “我听简珞家说,你前几天买了一张飞往温哥华的机票。”梁洵一边擦汗一边说。 简怀意蹙眉,语气带着点冷意:“简珞家?” 简珞家这个人才。 梁洵顿了下,沉声:“嗯。” 简怀意冷嗤了声,立刻给简老大发了条消息。 最讨厌别人监视他调查他。 另一边的简老大看到后,不假思索地从简珞家这个月的零花钱里扣了五万。 正好周末,简珞家刚跟同学嗨完,大手一挥拿出银行卡准备结账。 柜姐笑意盈盈地接过卡,往pose机一刷。 余额不足。 简珞家:? 解锁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来自某银行的扣款短信。 简珞家:??? “大哥,你——” 过了几分钟后,简老大才看到简珞家发过来的消息,噼里啪啦扣了几个字回过去,就设了免打扰把手机扔一旁。 【大哥:珞家,你大了,是时候帮家里分担点东西了,以后每月零花钱两万。】 要不是知道前几天大哥才给简怀意划了一千万,简珞家就信了。 每月两万,这是人过得的日子吗?!!! 简珞家气愤地给简老大打电话理论,然而下一秒手机里传出的冰冷的忙音刺痛了他的心。 “啊啊啊啊———” 简老大,简老二,我跟你们不共戴天啊啊啊啊。 …… “温哥华那边有个活动,”简怀意解释,“不是很重要,去不了算了。” 梁洵静默片刻,毛巾搭在小臂,他看着简怀意,幽深的视线直击心灵,仿佛能看透一切。 “简怀意,上次晕倒是意外,你不用担心我,想去就去。” 声线平直,明明没有起伏,却硬生生让简怀意听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梁洵接着说:“最早今晚有一班飞温哥华的机票,我让秦助订好发给你。” 简怀意心弦拨动,波澜不惊的湖泊泛起涟漪。 大意了。 潜意识里确实想去,简怀意动了动唇,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谢谢。” “嗯。” 收拾好行李,下午三点,梁洵开车送简怀意去机场。 梁洵:“温哥华气温低,要穿棉衣,带了吗?” 简怀意:“带了。” 说来很巧,简怀意总共去过两次温哥华,第一次是梁洵送他去,第二次也是梁洵送他去。 大抵这就是发小的魅力,无论多大,只要跟他待在一起时总是能让人找回一点年少时的感觉。 简怀意拢了拢修长的指尖,原本平稳的心跳隐隐有加速的态势。 但不久后约莫他会失去这个发小。 无声叹了口气。 顿时被凉水浇灭,像是膨胀的气球突然破了个口,里面的气很快漏完。 果然万事两难全。 后视镜里,青年垂着眼,羽睫卷翘,在眼睑投落一小片阴影。 浑身充斥忧郁的气息。 梁洵心尖一颤。 简怀意这一去,他们要半个月后才相见。 情侣分别,作为男朋友,他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机场在郊区,今天人不多,梁洵推着行李箱,一直把简怀意送到进站口。 “就送到这吧。”简怀意一边说,一边从梁洵手里接过行李箱杆。 以前几乎都是简怀意送梁洵出国,今天角色调换,简怀意感到几分新鲜。。 “我走了,你别忘记吃药。”简怀意嘱托一句。 梁洵应下,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掌心下意识蜷缩,一种异样的情绪充满胸腔。 他紧抿了下唇,“简怀意。” 简怀意疑惑地转过身,然后被大步男人按着肩膀,轻轻地抱了一下。 肩膀碰了碰,又很快地分开。 梁洵不自然地开口,像是背台词的机器,语气僵硬没有温度。 “我会想你。” 简怀意:? 青年的表情总算不似方才在车里那般低落,浅色的眼睛里被另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取代。 梁洵见状心里慰藉,连因为念刚从网上学来的台词的尴尬都消减几分。 他一向在任何方面都力求完美,既然眼下他是简怀意的男朋友,就要承担男朋友角色该承担的责任,不管他现在爱不爱简怀意。 简怀意疑惑地看着梁洵,直到梁洵说出那句“我会想你”后,浅褐色的眼睛闪动,变得彻底不平静。 兜里的指尖抵着裤缝,简怀意掀起眼皮,嗓音冷淡:“知道了。” 然后推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钻进大厅,直到看到前方卫生间的标识,才骤然停步。 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回走。 可恶的直男。 可恶的责任感。 他往门口望去,男人的身影还停留在原地,如同一尊黑色雕像。 简怀意脚步停顿,又在心里加了句: 可恶的梁洵。 不走是想等他回一句“我也会想你”吗? 做梦。 他又没有责任感。 行李箱轮子滚动,发出咕噜咕噜刺耳的噪音。 简怀意捏紧金属杆,凉意刺激手心,掌心灼烫,捂热了手下一小片杆。 已经能想象出现在梁洵的表情——眉峰挺起,唇线绷得平直,黑眸隐隐含着烦躁。 莫名被逗笑,简怀意牵了牵唇角,面对着远处的男人,低声说:“下次别那么有责任感,小强迫症。” 第21章 温哥华是深秋季节,街边种满了枫树,枫叶铺在草地,连成一片橙色的海。 沙龙在当地一家美术馆举办,下飞机后简怀意把行李放回酒店,直接坐车去了美术馆。 美术馆人来人往,都是来参加沙龙的人。 保安用英语向来人说:“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简怀意递过去邀请函,穿过安检在一个外国佬带领下进到展馆。 外国佬向简怀意介绍:“我们沙龙的主题是“复活”,用中文可以翻译成“涅盘”。”见简怀意是华国人,还大方展现了一句中文,不过带着非常别扭的口音,简怀意理解了许久,才明白他说的是“涅盘”。 面前是一座三米高的人像,人像的脚下插满火花的凤凰花,蓬勃的花瓣开得张扬,像是一团团心脏,簇拥着中央战损的将士。 当地不盛产凤凰花,这些花都是从外国托运过来,经过严格的运输过程,才能保存如此完整。 简怀意感到骨子里有血液流过,指腹泛着温热。 “能介绍一下这个作品吗?” 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伦敦腔,跟外国佬蹩脚的汉语形成鲜明对比。 外国佬愣了下,接着轻笑道:“当然可以。” 花艺沙龙一共持续一周,每天开放两小时,可以自行选择时间参观。 看完那个作品后,简怀意就离开了。他去附近的餐馆吃完晚饭,随后一时兴起,拐进了旁边小巷的摄影馆。 “欢迎光临。” 店主是个男子,正猫着腰站在玻璃窗前,相机对着光线调整角度。 简怀意没出声,店主疑惑地停下动作,抬头看向门口的青年,古井无波的眼睛一亮。 “简怀意!” 简怀意牵了牵唇,用英语回应:“longtimenosee,chen。” 宁琛把相机放到柜台,听到简怀意调侃,无奈地笑笑:“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寒暄几句,宁琛问:“你来参加那个花艺沙龙?” “嗯,顺便来看看你。” “果然,我在简公子心里只称得上是顺便。”宁琛故作受伤地捂着心。 “什么顺便?”另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简怀意挑眉。 宁琛不好意思地挠头,用英语小声说:“afriend。” 简怀意笑而不语。 “哎呀,好吧,是男朋友!” 说话间,男人撩开帘子从后面走出,一身灰色冲锋衣,单薄的眼皮慵懒,底下桃花眼乌亮,有一种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清澈。 视线直直投向简怀意这个不速之客,打量一番后,眉头越皱越深。 男人迈开长腿,跨到宁琛身边,以一种极为占有欲的姿势按住宁舟的蝴蝶骨,压向胸肌。 “你好,我是宁琛男朋友。” 简怀意:? 宁琛:? “松开,萧远舟。”宁琛挣扎。 萧远舟不情不愿地松手,松手前非常欠地揪了把宁琛后脑勺的呆毛。 “你什么时候瞒着我交了一个国内的朋友。”萧远舟幽幽道。 宁琛瞪他,“我跟怀意认识时,你还在留学。” 萧远舟看着简怀意的眼神更加不善。 看着看着突然生出一阵熟悉之感,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简怀意。 “简怀意。”简怀意插着兜,神色淡淡。 萧远舟很快地眯了下眼,虎口捋着光滑的下颌。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宁琛无语地戳了戳萧远舟的胳膊肘,指着太阳穴:“怀意,见谅,他这里不行。” 简怀意自然没有计较。 “谁不行!”萧远舟突然出声,瞪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琛琛,我还不够行么!” 担心萧远舟再口出狂言,宁琛无助地伸手死捂住萧远舟的嘴,满怀歉意地对简怀意扯了扯嘴角。 “怀意,一会儿去后街?” “好。” 锁好店门,三人去往街区的清吧。 好久没见,宁琛有好多话想跟简怀意说,特意挨在简怀意身旁坐。 当然也有嫌弃萧远舟的这层意思。 简怀意跟宁琛是高中同学,高三那年还短暂地做过一段时间同桌。 他们真正熟识的契机不甚美好。 宁琛性格内向,家世普通,父母共同经营一家小公司,因为学习太过勤奋,遭到一众纨绔子弟瞧不起,他们有时甚至会故意弄坏宁琛的作业本,以此发泄心里的恶劣。宁琛惹不起他们,又不能告诉老师,告诉老师的后果肯定是让他退学,父母好不容易把他送进这里,他不能让他们失望。 宁琛只能默默承受,然而无声的忍耐换来的是他们的变本加厉,宁琛越是想躲,他们越是想欺负他。 高三那年按惯例换位,宁琛换到了简怀意旁边。简怀意性子冷淡,又身世显赫,没人敢惹他。宁琛起初也有些怕他,一周时间除了必要的交流基本没跟简怀意说过话。但后来那帮人把他堵到天台,是路过的简怀意帮他解了围,宁琛这才发现对外着称骄矜眼高于顶的简二公子,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毕业后,宁琛去国外进修摄影,简怀意留在国内上大学,天各一方,逐渐断了联系。 直到大学时简怀意去温哥华旅游,半途中迷路,恰遇到采风路过的宁琛,两人加了微信,此后一直维持联络。 服务员端上来几盘当地小吃。 宁琛一点伸手拿的欲望都没有,对简怀意说:“都是当地的小吃,怀意,你尝尝看。” 简怀意随便拿起一块点心,温哥华食物偏甜酸,对于地道的中餐爱好者简怀意来说,吃不太惯。 宁琛见状更加绝望地抱怨:“怀意,你也觉得温哥华的食物难吃吧,这里的中餐厅也不正宗,啊——想吃煎饼果子,想吃狗不理包子……” 像每个在国外的留子,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想要食物。” 简怀意被逗笑了,“有时间回趟国。” “嗯……” 这边气氛融洽,另一边阴雨连天。 萧远舟坐在两人对侧,瞪着眼幽怨地盯着两人,服务生端上来一杯朗姆酒。萧远舟一口闷掉,然后放下高脚杯,发出咚的一声重响。 没走远的服务生吓得一激灵。 fuck。 萧远舟沉了口气,无奈掏出手机打开跟某人的聊天框。 【萧远舟:在?出来喝酒。】 大洋彼岸,梁洵早早来到顶楼办公室里,翻过手机屏幕看到萧远舟发来的消息。 【梁洵:?】 【梁洵:回国了?】 【萧远舟:没有,我就说说。】 【梁洵:。】 这几天梁洵每天来得早走的晚,都说男人三十一个坎,梁洵今年二十五,四舍五入也差不多三十。底下一众员工纷纷猜测梁总是不是想在三十岁前完成宏图大业,才会那么拼。 作为梁洵的助理,秦助深受其害,这几天的工作量都快增加了一倍,他捏了捏疲惫的额角,重重呼出一口气。 不过一个优秀的助理,可以沉着应对所有突发状况。 秦助推了推眼镜,在敲门前调整好嘴角的弧度,一扫疲态:“梁总。” “进。” 秦助把文件袋放到桌面,“梁总,这是陆漾的个人信息。” 梁洵没拆,淡淡点了下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助没走,反而问道:“梁总,明天的行程要不要全部空出来?” 梁洵敲键盘的动作停顿,秦助眼观鼻鼻观心,适时提醒:“明天是简公子的生日。” “您,不会给忘记了吧……”秦助低声。 梁洵下意识垂眼扫向日历,薄唇微抿,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情,他确实没想起来这回事。 但眼下简怀意在温哥华,肯定是来不及了。 “恢复全部行程。”梁洵说。 秦助愣住,“您不给简公子过生日了?” “他现在不在国内。” 秦助表示理解,“那您还给简公子补过吗?” 梁洵沉默片刻,“再说。” 秦助敛眸,暗暗在心里叹口气。 以他对梁总的了解,再说就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惜了,生日——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时机,就这样白白错过了。 秦助离开后,梁洵翻开手机看时间,十三个小时的时差,温哥华现在应该是深夜。 【萧远舟:受不了了,兄弟,快点出来喝酒,顺便带几根华子】 萧远舟的消息从顶端弹出。 梁洵懒得回,萧远舟却突然打字机上身,连着发了十几条消息,故意吸引梁洵的注意。 梁洵大概扫了一眼,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不过是萧远舟的男朋友正在跟突然造访的朋友聊天,两人聊的很投机,完全把他撇下了,萧远舟因此破防。 幼稚。 梁洵嗤了声。 【萧远舟:这对吗?梁洵,你说这对吗?他倒是玩的欢快,把本少爷丢在一旁,搭理都不带搭理一下。】 萧远舟再次看向聊得正投机的两人,宁琛眉眼弯弯,笑起来时两颊会出现酒窝,偶尔还会攀一下简怀意的肩。 萧远舟嫉妒地眼红。 【萧远舟:男男之间有纯友谊吗?】 【梁洵:?】 【萧远舟:不行,兄弟,你帮我想想办法,我要把他们分开】 萧远舟又一连发十几个橙子奔跑的表情包轰炸梁洵。 梁洵忍无可忍,回复:你们在酒吧? 萧远舟:嗯,咋了 萧远舟灵光一现,突然顿悟。 对啊,酒吧里都是猎艳的人,随便找个人都能缠上简怀意一阵。 更何况简怀意模样不差,萧远舟环视一圈,果不其然看到旁边有几个男人端着酒往他们这边看,视线隐隐打量着简怀意。 蠢蠢欲动。 【萧远舟:谢了,兄弟!】 萧远舟顿时起身,跟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 第22章 “那么着急忙慌的干嘛。”萧远舟躺在贵妃椅,两条长腿大爷似地搭在扶手,看着身前收拾东西迫不及待准备打烊的宁琛,愈发不耐烦地抱怨:“琛琛,自从你那高中同桌来,你已经连续三天提前关店,间接导致我们也连续三天没过二人世界,他什么时候走啊?” “怀意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还不想他快点走。”宁琛锁好柜门,头不回地回道。 萧远舟顿时不乐意了,大少爷脾气上头,“我也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不见你对我那么热情?” 宁琛直起身看向萧远舟,清浅的视线如有实质。 萧远舟缩了缩脖子,不情愿地闭上嘴。 别人家的都重色轻友,为什么到他这里就变成了重友轻色。 不对,万一简怀意也是那个“色”呢? 萧远舟虎躯一震,眉头越皱越紧。 蜻蜓点水般的吻,像是羽毛从脸颊扫过,意识到是什么之后,萧远舟一扫方才的阴郁,又惊又喜地望向宁琛:“琛琛。” 宁琛手背抹了下嘴,别过脸不看萧远舟。 “怀意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没有他我可能连高中都上不完,也没法遇到你,对他客气些,知道了吗?” 萧远舟心软得一塌糊涂,回答得很快:“知道了,能不能再亲我一下,琛琛。” 宁琛:…… 被萧远舟缠了一会儿,关门时间比预计晚了快半个小时。 简怀意站在美术馆门口等待。 “怀意!”宁琛小跑到简怀意身旁,“不好意思晚了一会儿,等很久了吗?” 简怀意扫了眼宁琛红肿的嘴唇,“还好。” “那我们走吧。” “嗯。” 得知简怀意会在温哥华待上半月,宁琛自告奋勇充当简怀意的导游,立志在短短半月带简怀意玩遍温哥华,让他绝不白来。 晚上他们在一家当地的餐馆吃完饭,宁琛提议去斯坦利公园徒步。 饭后消食,有助于长寿。 简怀意不置可否。 公园里种植许多红杉,中央被海湾围绕,水天一色,就像书里描写的那般风景如画。 宁琛从萧远舟那里拿过相机,对着简怀意:“怀意,我帮你拍照!” 萧远舟再次眼红。 拿出手机疯狂输出。 单方面发了一二十条消息,梁洵连个句号都没回。 萧远舟:? 梁洵还是没回。 萧远舟深吸一口气,切小号重新给梁洵发。 …… 夜色渐深,萧远舟开车载着两人,先把简怀意送回酒店。 “怀意,照片明天我洗好给你。”宁琛摇下车窗,伸出头跟简怀意告别。 话还没说完被另一只伸出来的大手按了回去。 车窗缓慢上升。 黑色大g驰进黑夜,车尾气飘散,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简怀意手插着兜,往酒店走。 “jean!” 一道男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简怀意停步,看到迎面走来的高大男人,清秀的眉尖蹙了蹙。 是那天在酒吧搭讪他的人。 “刚跟朋友游玩回来?”男人故作熟络地跟简怀意攀谈。 简怀意不想搭理他,冷淡地点了下头。 “我很熟悉温哥华,可以当jean的导游。”男人自告奋勇。 “不用。”简怀意用英语回绝。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男人却听不出似的,开始显摆自己在温哥华的经历。 懒得跟听不懂话的人交流。 月色清亮,幽冷的光划过纤长的羽睫,简怀意神色清冷,径直转身往酒店大厅走。 “等等,jean。”男人快步跟了上去。 视线落到青年优越的侧脸,男人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惊艳。 比他前十几任长得都要好看。 在酒吧看到简怀意第一眼,男人就怀揣势在必得的心态,用百试不爽的猎艳技巧上前搭讪,本来想最起码要个联系方式,没曾想简怀意油盐不进,碰了一鼻子灰。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不然也不会一路跟着简怀意到酒店。 男人将近一米九的身躯往简怀意身前一横,像座小山,完完全全挡住简怀意的去路。 “jean,你的眼睛比格兰维尔岛的星空还漂亮,像是撒哈拉沙漠里的一处绿洲,让我情不自禁靠近。”男人用蹩脚的中文向简怀意表白,又突然换成英语:“跟我在一起吧,jean,我很厉害,会让你舒服。” 简怀意掀起眼皮,在男人灼灼的目光中薄唇轻启:“滚。” 男人面色霎时一变,他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一时恼羞成怒,抓住简怀意的胳膊不让他走。 “jean…” 话还没说完,被另一人攥住手腕。 大掌手背青筋泛起,男人的手被硬生生从简怀意胳膊上掰开,甩到一侧。 男人低骂:“fuck!” 梁洵面容冷峻,身上无形散发着压迫感,视线凌厉:“滚。” 男人明显落于下风,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不甘心地离开了。 凉风吹过,街边路灯亮着,地上映出两道影子。 影子相对。 “梁洵,”简怀意语气含着惊讶,瞳仁闪烁,注视着面前穿着风衣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出差。”梁洵说。 简怀意没怀疑,垂了垂眼感叹道:“那么巧。” “刚刚的人是谁?”梁洵眉骨英挺,眸底划过一丝狠戾 “酒吧遇到来搭讪的傻逼。”简怀意语气淡淡。 梁洵皱了下眉,隐隐觉得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前台说酒店没有空余的房间,梁洵只能和简怀意住在一间。 简怀意正在解领口的扣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梁洵,你来这里出差,没有提前订酒店?” 梁洵动作一顿,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沉声道:“秦助失职。” 远在大洋彼岸的秦助打了个喷嚏,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优雅地擦拭完五指,继续处理梁洵离开前留下的任务。 简怀意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秦助忘记了。 不过秦助那么精英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忘记订酒店这种小事。 果然,上班让大脑腐朽。 来温哥华是临时起意,梁洵没带任何行李,甚至身上还穿着在a市的衣服。薄薄的一层风衣,看着就觉得冷。 “你没带行李?” “就待两天,没必要。” “不冷吗?” “还行。” 有时候真的很佩服梁洵的身体素质,几度的气温身上只穿件薄风衣还不觉得冷。 简怀意把找出来的一次性洗漱用具拿给梁洵,指尖碰到他的掌心,皮肤一片温热。 还真是不冷。 房间是单人间,意味着只有一张单人床。床比家里的别墅小了一倍,自然没法再在中间放个枕头。 还好已经睡习惯了。 枕头在他心里。 分别在两边躺下,两人肩挨着肩,简怀意闭上眼睛,两分钟后又睁开。 身旁的人像个大火球,以前隔着枕头没发现,梁洵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意,像只电烤灯。 “梁洵。” 简怀意胳膊肘戳了戳梁洵,梁洵也没睡着,黑眸盯着天花板上的圈,闻言低声应了句。 “我睡不着。”简怀意说。 梁洵心里霎时一紧,搭在腹肌上的小臂浮起一根青筋,他蜷了蜷掌心。 “…嗯。” 空气安静,酒店隔音不好,耳朵贴在枕头上甚至能听到隔壁房间的交谈声。 过了片刻,梁洵紧抿了下唇,低声道:“要做些什么吗?”声线有一丝不自然。 简怀意:? “要。” 梁洵下颌线紧绷,指骨紧张地曲起。 “往旁边挪点,你很烫,热得我睡不着。”简怀意面无表情地说。 梁洵松开汗湿的掌心,撑着身体往旁边挪了一点。 单人床很小,梁洵这一挪,大半条腿都伸到了外面悬空。他侧过身,胳膊垫在耳后,单薄的背影对着简怀意。 一种非常憋屈的睡姿。 简怀意合了合眼,眉心升起一点困倦。 他瞄了眼身旁几乎被他挤出床大半的梁洵。 简怀意:…… “别掉下去了,你还是过来吧。” 梁洵不为所动。 简怀意说:“我冷。” 梁洵翻过身,平躺了下来。 源源不断的热气如同夏日的暑气,裹挟着男人特有的荷尔蒙,简怀意呼吸逐渐平稳。 深夜,直到很久之后,房间里传出一声如释重负般的轻叹。 …… 宁琛在柜台洗照片,都是昨天给简怀意拍的那些。萧远舟顺手拿起一张,细细端详一番,照片里的青年一副冷淡,不像真人似的。 越看越熟悉。 “琛琛,你同桌有没有去过旧金山?” “怎么了?”宁琛疑惑抬眼。 萧远舟捋下巴,“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嘶……到底在哪呢? 简怀意今天不去沙龙,准备直接去宁琛那。收拾好东西,梁洵突然回来了。 “东西忘拿了?” “事情办完了,”梁洵说,看着简怀意:“你要出去?” “去见一个朋友。” “好。”梁洵把买来的牛奶放到桌上,找了好几个超市才找到这个牌子。 简怀意心神颇动,“吃饭了没?” “没。” “要不要一起去?” 梁洵回:“行。” 两人一同去宁琛的摄影店。 萧远舟在帮宁琛挂相框,透明玻璃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 “我靠!” 宁琛:? “我兄弟找我喝酒来了。”萧远舟又感动又惊讶。 宁琛:? 没想到他在微信上的一句玩笑,梁洵竟当了真。 果然是失忆后的脑子,就是好使! 萧远舟迫不及待把门打开,俊脸伸到二人之间。 “surprise,兄弟!” 梁洵顿了下,黑色的瞳仁凝视着凭空出现的萧远舟,紧接着一缩。 第23章 萧远舟视线在简怀意和梁洵身上来回游移,恍然眯起眼,问梁洵:“你们怎么一起来?” “啊,你们不会认识吧!”萧远舟敲手心。 梁洵:…… “聪明。” 萧远舟完全没听出梁洵话中嘲讽,脑子一抽,锲而不舍地问道:“你们也是同桌?” 简怀意:…… 正想说“我们是朋友”,指尖猛然往下一压,不好。 “男朋友。”梁洵薄唇轻启,向萧远舟介绍道:“简怀意是我男朋友。” 萧远舟眨了下眼,“什么朋友?” “男朋友。”梁洵耐心地重复。 “男什么?” 梁洵:…… 简怀意无声地闭了闭眼,正巧宁琛从店里出来,将两人的对话听了完整。 “你们在一起了?”宁琛愕然,看着简怀意:“怀意,你跟梁洵。” 简怀意已然调整好心态,硬着头皮应下:“嗯。” “什么时候,高中,还是大学?”宁琛好奇地问道。 简怀意若无其事地扶了下额,把梁洵推了出去,“问他。”然后打开门,走进店里。 天气很好,太阳探出云层,枫叶颜色般的光线透过窗子照进屋内。 “哇,你们瞒的真好,我当时可一点都没看出来。”宁琛注视着两人,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高中时他跟简怀意还有梁洵一个班,宁琛不禁回忆当年,完全没有发现一丝两人互相喜欢的痕迹,但事实却是他们非但互相喜欢还暗戳戳地谈起恋爱。 简怀意淡定地抿了口茶,暗想能看出来就怪了。 昨天拍的照片都洗好了,宁琛起身去拿,看到坐在柜台前的萧远舟,走上前探头,只见萧远舟正拿着其中一张照片细细端详。 萧远舟背后一凉,骤然转过身,对上宁琛情绪淡淡的目光,连忙解释道:“琛琛,我好像知道在哪里见过简怀意了。” 宁琛没说话,弯身将照片一张一张拿好。萧远舟心里惴惴不安,伏在宁琛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梁洵床头的相框挂的就是简怀意的相片,以前……” 宁琛直起身,对上萧远舟隐隐发亮的眼睛,眉头皱起:“少打探别人的隐私。” 萧远舟喊冤,伸手对着宁琛冷酷的背影。 “我没有,琛琛,我不是那样的人。” 今天简怀意不去美术馆,时间充裕,他们打算去爬山。 这个点出发,太阳落山之前应该能登顶。 宁琛在手机上订票,想到什么,问简怀意:“梁洵要一起去吗?” “去。”梁洵回答,掀眼对上简怀意眼里的惑色,沉声解释道:“事情办完了,机票后天。” 简怀意起疑:“你真的是来出差的吗?” 谁家出差一个早晨就办完事情,还什么东西什么人都没带,孤零零一个人就飞过来了。 相比于出差,梁洵更像是一时起意来citywalk的。 越想越觉得可疑。 …… 算了。 简怀意暗忖,我在质疑什么。 也许梁洵的出差跟简氏不太一样。 格劳斯山是温哥华着名的风景点,几人带上装备,开车出发前往格劳斯山。 车停在山脚,四人先坐一段缆车,中途停下步行大概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登上峰顶。 太阳西垂,日落像是一副盛大的油彩画,站在峰顶往下俯瞰,可以看到整个温哥华的风景。 红色,绿色,白色……不同颜色谱成一张画卷。 仿佛置身在云层之中,自由的风吹过,抚平一切痕迹。 大自然能包容一切不完美。 只有在温哥华,简怀意才愿意留下痕迹。 “怀意,我带了烧烤架,晚上吃烧烤怎么样?”宁琛提议。 “同意。”萧远舟举手。 “好。” 宁琛跟萧远舟去旁边小店买食材,简怀意和梁洵留在原地看装备。 峰顶景色秀丽,林子里种植了许多没见过品种的植株。 简怀意想到里面转转,迎面跑过来一个穿着红色棉服的女人。 女人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的模样,也是华国人。她把怀里抱着的孩子扔给简怀意,语气急切,用中文说道:“帅哥,帮忙看一下孩子啊,我很快回来,谢谢谢谢。”然后就急匆匆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也不管简怀意同不同意。 片刻的功夫女人已经走远。 简怀意低头,跟小孩目光相视。 小孩也是纯种华国人,葡萄大的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人,被强塞进简怀意怀里也不哭不闹。 简怀意:…… “她不怕我把她的孩子拐走吗?”简怀意真心发问。 梁洵忍着笑,下颌线绷直,薄唇轻启:“可能你看着面善,而且年轻。” 简怀意蹙眉,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冷,小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简怀意:? “哭什么?” 简怀意脸色更冷了,小孩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周围的人纷纷向他们投来视线。 简怀意掌心蜷缩,隐隐发烫,清秀的眉尖压低。 梁洵想要帮忙,奈何他在哄孩子方面也是全无经验。 “……别哭。”简怀意语气缓和,嗓音清润,含着一丝刻意装出来的温柔。 梁洵莫名掀起眼皮看向简怀意。 小孩哭声停了下,小拳头扒着简怀意的胸膛,抬头一看不是妈妈,趴在简怀意胸口接着哭。 简怀意没辙了,甚至产生想把怀里的小孩扔掉的想法。 简珞家小时候都没那么爱哭。 清脆的铃铛声布灵布灵,小孩被吸引注意,哭声停止,泪珠扑朔的大眼睛看到面前的小铃铛,伸出手够。 梁洵把钥匙扣递给小孩,小孩一只手攥不住,就抓着金属圈拎到简怀意怀里,再新奇地把玩。 一时间忘记哭泣。 简怀意无声松了口气,他垂了垂眼,脸颊一热,小孩捧着他的下巴吧唧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简怀意:? 浅色的瞳仁划过一丝迷茫,他低头跟小孩对视,小孩似乎察觉到简怀意不是坏人,发出咯咯的笑声。 简怀意不自然地出声:“……别笑。” 随即想到这是个几岁的孩童,听不懂他的话,薄唇紧抿起来。 小孩的母亲珊珊回来,从简怀意怀里接过孩子,连连道谢:“谢谢你啊,帅哥。” “不用谢。”简怀意手插在兜里,又恢复平日的冷淡疏离。 “跟哥哥再见。”女人举起小孩的爪子对简怀意招手。 小孩攥了攥小胖手,跟简怀意告别。 简怀意目送这对母子离开。 “你喜欢小孩?”梁洵突然出声,黑眸闪烁,涌动着不明的情绪。 简怀意奇怪地瞥向他,“你从哪里看出来?” “直觉。”梁洵说。 “你生?”简怀意掀起羽睫。 梁洵紧抿了下唇:“我没法生。” 梁洵一脸正经地从嘴里说出这几个字,还挺好笑的。 简怀意牵起唇角,向梁洵挑眉:“那我生?” 梁洵语气隐隐无奈:“当然不是。不过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收养一个。” 说着,梁洵开始给简怀意科普这方面知识。 简怀意沉默。 谁要跟梁洵收养小孩? 他伸手挡在梁洵嘴前面,一字一句道:“好了,我不喜欢小孩,到此为止。” 宁琛跟萧远舟提着满满两袋子食材回来,他们找了一处空地,搭好帐篷后,支烤架准备烧烤。 四人每个人都烤了一点,宁琛不小心烤糊了一个,正想去扔掉却半中间被萧远舟抢了去。 萧远舟神经兮兮地咬了一口,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下,振振有词:“这不是糊,这是琛琛对我的爱过盛了。” 宁琛扶额,简怀意牵了牵唇角,滋啦一声,一股糊味袭击鼻腔。 简怀意:…… 他拿起签子想扔进垃圾桶,一抬眼跟梁洵对视。 简怀意心里一动,直接掐灭了梁洵心里的念头:“你不许吃。” 咚的一声,签子干脆利落地被扔进垃圾桶。 梁洵垂眸,眼神里隐隐有一丝遗憾。 月亮攀升,收拾好垃圾,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简怀意去林子里逛了一圈,回来时发现只剩下梁洵。 简怀意在火堆前坐下,火舌舔舐着清俊的脸颊,他看到梁洵孤零零的一个人,问道:“他们呢?” “去看篝火晚会了。” 今天简怀意心情颇佳,挑眉道:“你怎么不一起?” “在等你。”梁洵说。 烤火的手僵在半空,简怀意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梁洵紧抿了下唇,深黑的眉峰微微挺着。似乎下定极大的决心,他走到简怀意身侧,从兜里拿出一个小方盒子。 简怀意垂眼瞥了下。 不好。 警铃响起。 简怀意眼睛瞪大,试图阻止梁洵的动作,“等等。” 但已经来不及了,梁洵打开了小盒子,里面是一个镶着碎钻的银戒。 简怀意眼前一黑。 第24章 “梁洵,你……”简怀意错愕。 一时间话说不清楚,像是直男遇上一个打直球gay,被吓得要恐同。 梁洵指腹顿了顿,黑漆漆的眸子注视着人,将他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简怀意扑朔羽睫卷翘,底下眸子澄亮,瞳孔化开,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等待多年夙愿成真时惊喜。 惊喜。 仿佛有一道神经穿过心脏,留下酥麻震动,有什么东西正在碎开。 梁洵蜷了蜷掌心,启唇:“生日快乐。” 简怀意:? 挺起肩膀渐渐落回实处,他垂眸再看了一眼小盒子的银戒,原来是生日礼物啊。 简怀意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差点还真以为这个老实人要跟他求婚。 “奥。”简怀意没有心理负担地接过戒指,对梁洵勾了勾唇:“谢了。” 生日礼物的话,他就笑纳了。 梁洵过生日,他也会送生日礼物,纯属是兄弟间的情谊。 可以收。 事实上以前无论他们谁过生日,都会给对方送点小礼物,不贵但是仪式感。 同样,对赵言听和江越也是如此。 简怀意喜欢给梁洵寄国内的特产,可能是去某市旅游时顺便带回来的纪念品,也可能是逛拍卖会随手拍下来的藏品。 反观梁洵,就完全猜不透他下一件会送来什么东西,可能是一条围巾,也可能是一块宝石。但送的最多的还是经过人为处理过的“半成品”,比如说没有结局悬疑小说。 简怀意深受其害。 每次收到后都默下决定这次绝不会看,结果每次都忍不住,熬了两个大夜看到最后一章,情绪被钓到最高处,终于要揭露凶手,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页。 戛然而止。 简怀意:…… 可恶的梁洵。 他立刻拿起手机轰炸梁洵。 然后意外发现他们上一次的聊天停留在几月前,正好是上次梁洵给他寄上一本悬疑小说时间。 …… “梁洵!”萧远舟和宁琛玩完回来。萧远舟把拎回来的小吃放到桌子上,“真热情啊他们,玩了一趟还送了零食,尝尝吗你们?” 刚吃完烧烤不久,梁洵说:“先放着。” 夜色浓稠,山上起风了。 他们进了帐篷,宁琛跟萧远舟一间,简怀意跟梁洵一间。 半夜,萧远舟拢着衣服出来拿东西,正巧跟从另一顶帐篷出来的梁洵隔空相视。 梁洵:…… “兄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萧远舟憋了一天,终于等到跟梁洵单独见面机会,“有男朋友都不吱个声!” 说着,两人碰了杯。 梁洵抽起玻璃瓶,喉结滚动,蓝色鸡尾酒流进胃里,密密麻麻的凉意蔓延肺腑。 “嗯。” “嗯是什么意思?”萧远舟炸毛,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他对梁洵可是事无巨细,能说不能说的都说了。但梁洵,竟然连交男朋友都不告诉他! 等等…男朋友? 萧远舟虎躯一震,瞪圆了眼,“不是,梁洵你不是说自己恐同吗?!” 梁洵看着萧远舟震惊的表情,皱眉:“恐同…?” 完全没有印象。 说到这个,萧远舟就来劲了。 “昂,你亲口说的!”萧远舟描述当年的场景,“而且不止一次,所以上至你爸爸我,下至公司员工,都知道这回事。” 梁洵下颌紧绷,若有所思:“简怀意知道么?” “当然…”萧远舟信誓旦旦,意识到不对劲,“不对,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而且,梁洵你恐同还交个男朋友?” 萧远舟眯起眼,视线从上而下打量着梁洵。 无疑,他这兄弟长相很带劲,高鼻梁薄嘴唇,还天生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从容,就凭这一点非常吸引gay。 “啊!”萧远舟想通了,两手放在梁洵肩膀摇晃,一惊一乍:“兄弟,你不会是为了打通国内市场,把自己卖了出去吧。” “天呐,梁洵,本少爷才多久不在你身边,你竟…竟然已经误入歧途!”萧远舟恨铁不成钢。 梁洵欲言又止,他就多余问刚才那一句。 拂开肩膀的爪子,冷声道:“没有,我们是正经恋爱。” 萧远舟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对哦,谁把金主的照片放床头那么多年。 “回去了。”梁洵抬手把空玻璃瓶扔进垃圾桶,起身往帐篷里走。 掀开帘子,看到简怀意正在看书。 软色调灯眷顾青年,他穿了件高领毛衣,出挑的面容微垂,让人瞧出几分安静。 印象里简怀意还是那个傲娇谁都不放在眼里的简家少爷,一晃多年,竟被岁月打磨成这般。 梁洵指骨曲起,猛然反应说是多年过去,简怀意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多岁。 他记得有一句很肉麻的话,“爱情会让人变得滋润”。 但跟他在一起这些年,简怀意似乎没有变得“滋润”。 还有关于他恐同的说法,如果就连公司员工都知道这回事,简怀意肯定也知道。 每日都背负着恋人的“厌恶”,怎么可能会开心? 一条线将桩桩件件串连一起,梁洵顿悟,怪不得简怀意会排斥他。 ——是他的错。 他不够合格。 梁洵敛敛眸。 所幸,还有机会弥补。 日头从远处的云雾中升起。 昨天消耗太大,简怀意一觉睡到自然醒。他掀起被子坐起,脸颊泛着淡淡的红,像拨开外衣泡泡,骨骼一阵酥麻。 阳光从帘子拉链透进,点亮帐篷。 简怀意注意到在另一头蜷腿坐着的梁洵。 男人骨相优越,有光线从鼻梁滑落,聚集在薄唇。 梁洵抬起头,对上简怀意视线。 “早。”简怀意打了声招呼。 “早。”梁洵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思考片刻,加了一句:“我不恐同。” 话一出,简怀意:? 见简怀意怔愣,梁洵紧抿下唇,补充道:“我不是直男,我是gay。” 他一晚没睡,想了许多,最先确立一步是得告诉简怀意他不恐同,也不讨厌他。 简怀意: 起猛了。 简怀意原地躺下,眼睛闭起,纤长睫毛垂落。 梁洵见状更加坚定了心里念头。 “简怀意。”梁洵喊他。 简怀意把头往枕头里挪了挪。 两眼一睁就听到这样的惊悚之言,应该是起猛了。 梁洵盯了几秒身前鼓起小包,什么也没说,起身出帐篷,让简怀意单独静静。 他知晓自己做错太多事,如今只能一点一点弥补。 不能太快,容易把人吓跑。 一直到中午,简怀意依旧处于神游状态,像是被起床气笼罩,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冷。 从格劳斯山离开,他们又去走吊桥,正当年轻,连续玩两天也丝毫不觉得累。 梁洵下午的机票,萧远舟临时有事,只能简怀意开车送他去机场。 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也是一身轻。 “就送到这吧。”梁洵说。 简怀意淡淡颔首,望着进站口的牌子,这熟悉的一幕。 “气温低,多穿些衣服省的冷。”梁洵嘱托。 简怀意抠下掌心,“知道。”盘算着赶紧将梁洵这座大佛送走。 不然一会儿来个“我想你”,他又得难受半天。 “时间差不多了,进去吧。”简怀意催促,他抄起手对梁洵摆了两下,一双清冷的眸子注视着梁洵:“国内见。” 梁洵心神颇动:“国内见,我不恐同。”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恐同,你不是直男,你最gay。”简怀意强行掰过梁洵肩膀,深吸一口气,“再见,我会想你的,宝贝。” 果然是伤到脑子了。 梁洵总算走。 简怀意暗自松了口气。 简怀意又在温哥华待了一周才回国。 宁琛很舍不得他,两人约好下次在国内见面。 “怀意,这是这几天所有相片。”宁琛把相片装进了一个小铁盒,递给简怀意。 简怀意接过,指尖触到铁盒凉意,心神触动,然后又还了回去。 “放你这儿吧。” “啊?”宁琛愣了下。 简怀意开了句玩笑,“留给你睹物思人。” 宁琛不好意思地扬唇,“好。” “咳咳!” 非常刻意的咳嗽声从一旁响起,萧远舟眼神幽幽地望着两人。 简怀意眼底掠过一抹微不可查笑意,“走。” “再见,怀意。” “再见。” …… 简怀意去温哥华消息不知怎地泄漏出去,赵言听和江越也闹着要来接机。 远远就见门口向他招手赵言听,“简儿,这里!” 江越站在赵言听身旁,笑而不语。 简怀意推着行李箱往几人那边走去,梁洵上前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 “回来。”梁洵声音压低,低沉中夹杂一丝温柔。 简怀意动作一顿,下意识往身后望去,看到江越似笑非笑眼神,以及有些拘谨赵言听。 简怀意:…… 破罐子破摔。 简怀意跟梁洵并肩走到两人身旁,梁洵淡淡瞥了赵言听一眼,赵言听缩脖子,想要说什么最后被江越强行按住了回去。 梁洵开车带几人先去附近的餐馆吃饭,赵言听好久没见简怀意,一到包厢就非常没有眼色地挤到了简怀意旁边。 “简儿,温哥华好玩么?” “还可以。” 梁洵站在一侧,目光寒凉。 江越微笑着向赵言听招手,适时出声:“听啊,你过来,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赵言听谨慎地移开眼,隐隐觉得有诈。 “什么东西?” “你过来嘛,跟你真命天女有关。” 赵言听有些心动,最终还是耐不住真命天女诱惑,起身往江越那走去。 梁洵不疾不徐地上前,坐到了简怀意旁边。 江越攥着拳头,对赵言听说:“三,二,一。” 伸开手掌,“看,这是你真命天女呼吸过的空气。” 赵言听眨眼,片刻后伸手掐住江越脖子往后压:“江越,你大爷!” “欸,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赵言听,除非你的真命天女还在娘胎里,不然她肯定呼吸过空气。”江越不嫌事大地接着说。 “江越,本少爷要杀了你!” 简怀意低头喝茶,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反倒是梁洵,他看着两人,额角被刺下,眼前闪过几个片段。 他好像曾经看过这一幕。 服务员敲响包厢门,端进来菜。赵言听这才松开江越,优雅地用纸巾擦拭手指。 “本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越被气得笑了下。 有赵言听和江越在,这顿饭吃得异常热闹。 都吃完了,梁洵去结账。 赵言听瞄到梁洵出去,猛然松了口气,随即弹起身体往简怀意身上一靠。 “怀,意……”赵言听戏瘾很大地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被人欺负了呜呜呜。” 简怀意先是一愣,随即蹙眉:“欺负?被谁欺负了?” “梁洵!”赵言听哭丧着脸,埋在简怀意脖颈,一脸委屈极了表情,又不可思议:“梁总,他…他威胁我!” 简怀意松开眉心,疑惑道:“梁洵,威胁你?” 赵言听小鸡啄米点头,开始告状:“嗯嗯,简儿,你还记得我给你打电话的那天晚上么?” 简怀意尝试回忆,依稀想起他喝醉的那晚好像接了个电话,原来是赵言听。 “记得,怎么了?” “第二天,梁洵直接找到我家,你能想象吗?梁总沉着脸,敲响我的房门,我还没睡醒,迷迷糊糊打开门以为见鬼了,吓得我立刻就醒了。”赵言听描述得绘声绘色。 江越忍不住插嘴,“说重点。” “急什么?”赵言听凶他一嘴。 江越微笑。 赵言听看着简怀意,语调抑扬顿挫:“重点就是他来找我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还要给我钱,一千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简儿,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钱吗?” 简怀意耐心地问道:“为什么?” “他让我远离你,一千万就想收买我们的感情,很离谱吧?!” 简怀意沉默。 “但还有更离谱,简儿,他还威胁我以后要再联系你,就会对我家下手。” 简怀意更沉默。 江越却听懂了,跟简怀意交换个眼神,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阿洵啊……” 简怀意推开赵言听靠在脖颈处的头,神色冷清,“言听,这事我替梁洵跟你道歉。” 赵言听不解,“简儿,你道什么歉啊?” 江越拍手叫好,“好一出抓小三戏码哈哈哈哈。” 简怀意轻叹声气,似是无奈又或是因为别什么情绪。 都怪他。 要不是因为他醉酒耍酒疯跟梁洵睡了一觉,哪会发生这一系列离奇荒诞事情。 “言听,梁洵失忆了,你不要跟他计较。” 赵言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小三,什么计较的?” 江越捂着肚子,眼泪都笑了出来。 “言听啊,你注意点,以后少叫怀意那些肉麻的称呼。” 赵言听不乐意了,“我就叫,怀意都不在意,你多管什么闲事!” 说着,赵言听搂着简怀意,大声喊:“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恰巧此时,包厢门打开。 梁洵站在门口,手插在兜里,眉目阴沉,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四周霎时寂静,赵言听僵硬地缓缓坐下,把爪子从简怀意身上拿开,然后又被烫到般从沙发上起身,一气呵成地大步走到江越身边。 一屁股坐回原位。 赵言听勉强牵起唇角,维持方才语气,对江越挤眉弄眼:“老婆,你说句话啊。” 江越:? 小臂底下的肌肉被掐住一小块,江越吃痛嘶一声,呵呵冷笑:“你大爷。” 赵言听眨眼,脑子转的飞速接了上去:“…我大爷,都是大爷?”说着说着还差点唱起来。 简怀意:…… 梁洵:…… 他彻底打消了对赵言听的怀疑。 ———————— 凉鞋:非正宫地位(暂时),非正宫气度 第25章 跟赵言听和江越分别,梁洵开车带简怀意回去。 简怀意坐在副驾驶上,手指捏着自己虎口软肉,回想起方才赵言听的话,觉得有必要跟梁洵解释清楚。 “梁洵,我跟言听是朋友关系。”简怀意说,嫌解释不够透彻,他又加了一句:“就跟你失忆前和言听的关系一样。” “嗯。”梁洵淡淡应下。 看样子是相信了,简怀意放心地点了下头。 车里安静,空调的风从风口呼呼吹出。 过了一会儿,梁洵忽地冷嗤,“但是他不会半夜给我打电话喊我宝贝,老婆,也不会抓着我的胳膊不松,更不会跟我相亲。” 前两句话简怀意暂时忽略,但最后一句引起简怀意怀疑,“你怎么知道我跟他相亲的事?”眉心蹙起,视线平视着梁洵,语气也淡了下来。 他很不喜欢别人调查他,就像被人监控似的,只要一提到就会心脏紧缩,有些喘不过气。 气氛骤然凝固,空调吹出来的热风变成水汽,朦胧前方视线。 梁洵倏忽一顿,掌心发凉。 “对不起。” 简怀意垂了垂眼,指骨抵住膝盖。 算了。 “下不为例。”他说。 不能怪梁洵。 梁洵这样做也是因为他有“前科”。 “我是替我大哥去相亲,跟言听没有关系。”简怀意解释。 梁洵指腹描摹着方向盘的标志,闻言松开,沉声道:“好,我相信你。” 气氛缓和。 不知又被戳到哪个笑点,简怀意唇角勾起弧度,透过后视镜,他看到梁洵由于紧张绷直下颌线。 骗子。 明明就不相信他。 但这嘴硬的样子,倒是老实得可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简怀意连忙压低眉心,抚平嘴角的弧度。 “那些称呼都是言听喊着玩的,不用在意。” 梁洵拧了下眉,没把简怀意这句话放在心里。 简怀意忍俊不禁,浅色瞳仁闪烁,故意开玩笑:“言听还叫过你老公,难不成你是他老公么?” 闻言梁洵试图回想这段记忆,但一点都没印象。 前方正好是红灯,车停在半路。 “当然不是。”梁洵沉声道:“以后不让他这样喊。” 简怀意挑眉,鼻腔发出一声气音,语调懒洋洋的,有看热闹的意味。 “真的么?” “真的。”梁洵思索片刻,语气安抚:“你别吃醋。” 简怀意:? 吃什么? 眼神渐渐变得疑惑,这老实人又想到哪去了? 梁洵看着简怀意,以为他没听清,顿了顿重复道:“别吃醋。”语气不是很自然,但带着诱哄的意味。 简怀意牵起唇角,“没吃……” “宝宝。”梁洵薄唇微抿。 简怀意瞬间默不作声。 四周寂静,只能听到转向灯一闪一闪的声音。 简怀意呼吸沉重,像是刚脱下铠甲就被推上战场的士兵,被打得措不及防。 失控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 简怀意从嘴里挤出几个字,“绿灯。” 灼热的视线从身旁投来,简怀意心如止水,眼睛半阖。 “看路,别看我。” 宝宝,呵呵,什么恶心的称呼?! 汽车往前行驶,简怀意猛然睁开眼,兀自盘算:究竟是谁带坏了梁洵! 以他们多年的交情,这绝对不可能是梁洵这个直男能想到的称呼,一定是有人跟梁洵说了什么。 可恶。 是谁那么想破坏他们的兄弟情? 最好不要让他抓到。 后视镜里青年眉头紧锁,明显不是高兴或者感动的表情。 梁洵心有不解,暗想看来还需要努力。 也是,多年的失望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深夜,二楼书房的灯亮着,白色光打到窗帘上。男人坐在沙发,端起一旁的咖啡抿了口,视线平直,落在面前的笔记本屏幕。 资料上描述症状与简怀意几乎一模一样。 渴望被爱却又排斥亲密行为——典型的回避性依恋人格。 这些天他趁着空闲时间修了一些心理学相关知识,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伴侣,只能一点一点从头学起。 梁洵合上电脑,瞥了眼桌上闹钟,指针指在十点。 门口却安静如斯,没有丝毫动静,没有敲门声。 …… 另一边简怀意换好睡衣,心烦意乱地在床上滚好几圈,明明到生物钟休息时间,竟无一点睡意。 手机铃声响起。 简怀意从床头够到手机接通。 是简老大。 “弟弟,听说你从温哥华回来啦?” “嗯。”简怀意声音冷淡,“怎么了?” 简老大提醒:“弟弟,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简怀意思索。 简老大重重叹了声气,心疼道:“哥哥怀意哟,这一趟累狠吧,连自己生日都忘得一干二净。” “哥给你批几天假,休息好了再来上班奥。” 简怀意不置可否。 不过提到生日,他瞬间明白他大哥这通电话的目的了。 “宴会什么时候办?”简怀意问。 每年按惯例无论他还是简老大或者是简珞家过生日,老爷子都会办场生日宴,说是生日宴,更像是带着商业性质的利益流动。 简家作为a市排得上号的家族,能来参与这场宴会人自然都是有头有脸人物。 简怀意每次都不乐意参加,哪怕是自己的生日宴,也只露个面就离开了。 与其留在那看一群人相互恭维,虚以委蛇,还不如回去看简珞家写作业。 “后天。”简老大笑嘻嘻地说:“别忘了回来露个面。” 简怀意也笑,“知道,大哥。” “你的生日礼物哥给你买好放你房里了,别忘了去拿。” “好。” 挂了电话,梁洵正好从外面进来。 “后天我有事回家一趟,可能要晚上回来,不用等我。”简怀意正好一并说了。 梁洵解开臂弯扣子,露出肌肉紧实小臂,闻言随口一问:“需要我一起么?” “不用。”简怀意说。 反正这宴会他也就待一会儿。 …… 在家躺尸一天,第二天简怀意开车回简宅参加生日宴。 他穿了一身半正式的深色小礼服,刚一下车就听到简老大的声音。 简老大穿着板板正正西装,黑发用发胶固定,举手投足间有几分简老爷子年轻时的模样。 关上车门,简怀意往简老大那里走去。 “大哥。” “欸。”简老大满意地看着自家弟弟,“吾家有弟初长成……” 简怀意掀眼:“滚。” 简老大笑着揉了把简怀意后脑勺,“也就对你哥那么横。” 简怀意扯了下嘴角。 兄弟俩一起进门。 简老爷子站在大厅里指挥,一身灰色中山装笔挺,即使年过五旬依旧宝刀未老,威严起来还是能把简珞家唬得话都不敢说。 简珞家苦兮兮地被老爷子指使着一会儿去拿请柬,一会儿去搬东西,简直拿他当下人使,一刻都没停歇。 可怜他堂堂简家三少爷,竟然沦落到跟管家一起搬东西。 简珞家硬气地攥紧拳头,默默在心里吐槽。 等他毕业就去国外,离家远远,到时候让他爹想使唤也使唤不着。 一抬眼看到门口简老大和简怀意,如同见到救星,眼睛一亮,向简老大投去求救的眼神。 哥,救救我! “爸。”简老大很有孝心地从管家手里接过茶水递到简老爷子手里,“你先坐会儿喝点茶,这里有我和刘叔。” 简老爷子没拒绝,到底不如年轻时候的身体,回茶室跟人喝茶去了。 简珞家终于得以解放,顿时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瘫倒在沙发上。 “谢谢大哥。” 简老大笑着道:“珞家,你这体力还得练啊。” 简珞家累无力反驳,哼哼两声,余光瞥到旁边的简怀意,下意识往他的身后看去。 “你不跟梁洵一块儿来?”简珞家弹起身体。 简怀意挑眉,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跟梁洵一块儿来?” 简珞家看着简怀意眼神古怪,后脑勺突然挨了一巴掌,他嗷一声捂着脑袋回头,对上简老大似笑非笑眼神。 “大哥,你打我干什么?”简珞家幽怨。 “你头发上有灰,哥帮你清理一下。”简老大微笑。 简珞家半分不信。 简怀意看着两人,若有所思。 临近傍晚,简宅渐渐开始来人。 作为“寿星”简怀意必须跟在简老爷子身旁,一同接受来人道贺。 表面功夫要做足。 “简公子果真一表人才啊,老简,你福气不浅,家里三个青年才俊。” 简老爷子爽朗大笑,“令公子不遑多让。” “我们家那混账哪比得上简公子。”中年男人谦虚道。 “欸,老陆你这话过于谦虚了啊。”简老爷子眼珠盯着人,与他周旋,“我听讲小陆前几年去瑞士留学,学了不少东西回来,你家的股票因此可涨了不少。” “没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 简怀意淡笑,静静看着两个老狐狸打太极。 终于跟简老爷子露完面,简怀意立刻寻机会离开,看到楼梯没人,想先上楼躲着,却被经过的简老爷子一嗓子喊住。 “爸,找我什么事?”简怀意镇定道。 简老爷子打量简怀意,一双鹰眼混浊,极具压迫。 “老二,你上楼做什么?” “去拿东西。” 简老爷子没多问,对简怀意说:“你去后院把我的手杖拿过来。” 他爸都这样说,简怀意自然得先把溜走的事放一放,点头:“知道。” 后院空无一人,路灯零星亮着几个,风吹过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简怀意走到后院,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他爹手杖。 “简公子。” 一道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出,简怀意转身望去,不是认识的人。 男人穿着笔挺的正装,手里拿着一个红木手杖,上前走到简怀意面前。 简怀意看到他手里手杖,眼底微沉,果然并非那么简单。 男人看出他的意图,拿起手杖,对简怀意说:“简公子是来找这个?” 简怀意手插着兜,皎白月色从眼睫倾泻,浑身泛着生人勿近冷。 “不是。”简怀意说。 说完,他便转身往回走。 “等等。”男人几步上前。 简怀意礼貌地停步,掀起眼皮看着男人,下巴小幅度扬起:“一分钟。” 男人愣了下。 “说清楚你的意图。” 男人看着简怀意,忽地弯唇笑了声:“简二公子果真如传言一样,别具一格。” “介绍一下,我叫陆呈。”陆呈把手杖放到一旁,揉了揉手腕,跟简怀意说话:“简公子是聪明人,应该早就看出了我的意图。” 简怀意居高临下,双眸注视着眼前的人,白到透明的脸颊被月色眷顾,全身都被镀了一层寒意。 他直白说道:“我对你不感兴趣。” 一向在外享受男男女女前赴后继的陆呈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那么干脆拒绝。 陆呈眼底兴味,语气淡了几分:“但简老爷子似乎对我感兴趣。” “那是他的事。”简怀意启唇。 每一个世家子弟出生就与利益二字挂钩,除非家里人开明,否则婚姻一定不会由自己做主。 越是有权有势的家族,越是食古不化。 简老爷子跟赵女士就是家族联姻,但幸运的是两个人年少曾相爱过,加上简老爷子敬重赵女士,无心乱搞,不然他们家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定。 简怀意无声冷笑。 突然想起以前简老爷子就经常让他去跟别家小姐去相亲培养感情,直到他公开出柜,简老爷子雷霆大怒让他滚到外面住了一个月,但消气后竟然开始让他跟别家青年才俊接触。 他爹就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说不开明但能接受他是同性恋,说开明又想要他跟别家联姻。 “简怀意,跟我合作怎么样?”陆呈换了种方法说动简怀意,“你看你也逃不掉联姻,与其再让你家老爷子给你安排别人,不如跟我在一起。而且我保证婚后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行为,只要在人前你跟我扮演一对好夫妻就行。” 无疑陆呈说的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怎么样?”陆呈眼神势在必得。 “不怎么样。”简怀意掀了掀眼,不欲跟他再浪费时间,往大厅走去。 走到半路,突然停下步子,对旁边的空气喊了一声:“简珞家。” 简珞家一激灵,抬眼对上简怀意幽深的视线。 被发现。 他拨开灌木丛,从后面走出,故作镇定地问道:“爸又让你联姻?” “你不都知道。”简怀意语气意味深长。 简珞家清了清嗓子,看到简怀意微垂眼睫毛,心里一动。 “你是不是笨!” 简怀意:? 转头冷冷瞥向简珞家。 简珞家吞咽,虽然他平常很看不惯简怀意对谁都一副冷淡看不起的态度,但这不耽误他对简怀意发怵。 “你,你直接告诉爸你跟梁洵在一起了不就得。”简珞家忍无可忍,简直恨铁不成钢。 简怀意蹙眉,“谁跟你说我跟梁洵在一起了?” “同居还不叫在一起?”简珞家简直震惊。 处男的世界观隐隐崩塌。 “你们是炮//友?!” 简怀意扶额,解释道:“同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梁洵也没有在一起,他只是暂时借住在我这里。” 简珞家还是不信,喃喃:“没在一起?这梁洵不行啊,那么多年还没拿下简怀意……” 简怀意:…… 懒得跟傻子交流。 旁边小道挂着小灯,简怀意猛然想起什么,丝毫不带犹豫地调转方向往小道里走。 他记得后院有个门,直接通往外面。 绕了一圈找到小门,他取下墙上挂钩挂着的钥匙,咔擦一声铁门打开,成功溜出了简宅。 街道路灯通明,夜空零星几颗星星闪烁,空气清新。仿佛逃出了牢笼的囚犯,简怀意脊背松懈,准备拦个车回别墅,耳边传来熟悉的一声:“简怀意。”低沉的声音穿透黑暗,越发清晰。 梁洵鲜有地穿了正装,白色衬衫下胸肌微微隆起,眉峰英挺,裹着夜色的寒意,一如既往冷峻。 简怀意回神:“你怎么在这里?”眼底惑色划过。 “应酬。”梁洵说。 简怀意然点了下头,紧接着反应过来眉头扬起:“你来参加宴会。” 对哦,差点忘了,梁洵现如今也是和简家有利益关系的“合作方”。 “嗯。” 梁洵胳膊搭着西装外套,见简怀意只穿了件薄衬衣,扬手披在他肩膀。 简怀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抿唇道:“不用。” 但梁洵已经披好,现在拿下来太刻意了。 衣服上有一股古木香,很淡气味,每天跟梁洵“同床异梦”,简怀意很快地分辨出这是梁洵身上的味道。 “你要进去么?我在外面等你。”简怀意说。 他是不能再进去,否则今晚就溜不走了。 “不用,礼送完了。”梁洵说。 他掌心蜷了蜷,然后轻车熟路地捉住简怀意手,指腹缓慢摩挲过指缝,插//进去严丝合缝地扣住。 车停在另一边,人行道空无一人,梁洵牵着简怀意穿过马路,地面两道影子一前一后。 简怀意胳膊僵硬,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发烫掌心,思绪迟缓像是老旧的电视机,想不到甩开的理由。 鼻腔嗅到古木香,心脏逐渐落回实处。 坐到副驾驶,简怀意攥着西装衣角,脸上一副凝重的表情。 梁洵探身帮简怀意系好了安全带。 简怀意面色更加凝重。 不能再放任梁洵“责任感”,不然迟早要出事。 得想想办法。 目之所及青年眼睫垂着,形成一小片阴影,面色清冷中带着些许忧伤。 梁洵胸腔涌出一股酸涩劲,一种名为“心疼”情绪占据身体。 他紧抿下唇,乌亮的眸子认真且坚定,注视着简怀意:“我不恐同。” 简怀意:…… 心跳霎时偃旗息鼓,简怀意逐渐面无表情:“不,你恐同。” 随即捂住梁洵嘴,强行打断他即将宣之于口一句“宝贝”。 梁洵:? ———————— 我们凉鞋哥想到的哄人方法。 凉鞋:我不恐同 简宝打断施法:不,你恐同 gg位:小甜饼《误把暗恋对象当表白墙后》 宁知有个秘密,他暗恋隔壁物理系谢寻屿。 两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偏偏每次遇到宁知都不敢上去主动打招呼,还因为太过紧张脸蛋异常的冷。 大学过了一半,他们的关系非但止步不前,甚至有传言说管理系和物理系系草不合,一见面就要打起来。 宁知:…… 误打误撞下,宁知从室友口中得知“表白墙”这一东西存在。 恰巧当日他刚被脱单成功的好友嘲讽,一气之下他怒加表白墙,然后把备注改成谢寻屿,平日里不敢说的表白的话一句一句往外蹦。 “表白墙”先是回了个问号, 静默片刻,然后—— 【谢寻屿(昵称q大表白墙)】:我教你追他 【宁知】:? 【宁知】:好 【宁知】:…学费? 【谢寻屿(昵称q大表白墙)】:转发动态 就这样,在表白墙辛勤教导(煽风点火)下,宁知小心出击。 表白墙说谢寻屿喜欢热情小辣椒,宁知就红着脸从网上买一堆辣妹装,拍腿照匿名发给谢寻屿。 表白墙说不够露,宁知小心掀起点裙角,可,可以了吗qaq 一段时间后,表白墙:可以。 - 打赌输了,谢寻屿被迫帮室友接手一学期官q表白墙。 每天的任务就是把别人发来的消息截图发在网上,遇到有人说“墙墙匿”就把ta昵称挡住再发。 直到某一日,谢寻屿按往常通过一批新的好友申请,一开始没在意,接着手机发出一连串提示音。 消息来自同一人,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可恶,你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哦,因为你已经把我忘。”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qaq,谢寻屿。” …… 末了还加了一句,“墙墙,匿死。” 谢寻屿:? 谢寻屿:(思考) 谢寻屿:我教你追他 - xx日,宁知从酒店大床醒来,看着天花板发呆。 本以为像谢寻屿这样的生人勿近,熟人走开天之骄子,要追上好一阵才能有机会靠近。 他这就把人拐到床上啦? 思绪没过,某冰山亲亲他的耳朵,低声呢喃:“宝宝,再睡会。” 宁知脸一红,滚进男人怀里。 表白墙,他命中贵人tt 宁知摸着男人腹肌,感动得泪眼汪汪:“谢寻屿,你知道表白墙吗?” 谢寻屿睁开眼睛,不困了。 第26章 “我不……”。 简怀意不为所动,眸底古井无波,强行打断,“不,你恐,宝贝。” “好吧。” 梁洵薄唇轻抿成一道线,没再跟简怀意争论关于他究竟“恐不恐同”的话题。 归根结底,就是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直男。 无疑他看到两个男人亲密时会产生不适,就像上次去livehouse,他看到前面两个男人接吻,一种难以言说不适蔓延全身,让他不禁眉头紧锁。 但如果亲密对象换成是简怀意,好像就没那么难接受。 这让他感到矛盾,但单单从这几点来看,他顶多曾经算直男,但现在怎么都不能说是正儿八经直男。 再说,性向这种事本来就非固定。 即使他以前喜欢异性,后天受环境影响也有可能变成喜欢同性。 夜色浓稠,黑色大g在高速上行驶。 梁洵单手操纵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打开中控,从里面拿出一瓶温热的牛奶递给简怀意。 这牛奶来得及时,宴会上没顾得上吃东西,简怀意早就感到胃里空荡荡的,他用吸管扎开吸了一大口,阵阵暖流涌入,安抚了紧缩胃。 一边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梁洵聊天。 “宴会在大厅里办,你怎么跑到后面了?” 简怀意抱着牛奶瓶,下意识将吸管咬扁,就着扁平的吸管吸牛奶。 “无聊,随便逛逛,逛到后面。”梁洵说。 简怀意眼睛一亮,忍俊不禁:“你也觉得这宴会无聊?”像发现了同好。 “嗯,很无聊。”梁洵附和道。 空空如也牛奶瓶拿在手里,简怀意姿势松散地靠在座椅背,他还有一件好奇事,转头瞳仁映着梁洵侧脸。 “你早就知道我回简宅是为了参加宴会?” 梁洵不置可否,“知道。” 简怀意懒洋洋地勾了勾唇。 怪不得那天没多问。 …… 老板是自家大哥有一条好处,假期想有几天就有几天。 按简老大事先承诺,简怀意跨国旅程辛苦,特令批了他一周假休整,让他休整好再去上班。 简怀意自然乐得接受,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喜静,并且非常地宅,平日在家摆弄摆弄花草,偶尔跟赵言听或者江越聚一聚。 日子过得适意,更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梁洵这几天很“安分”,没再时不时地给他一击。 仿佛回到大学时跟梁洵一起住宿舍那段时光。 梁洵这几天见简怀意从早到晚一直宅家,也并没多问什么,只是工作得更加卖力,效率也并以前要高。明明在公司时间不比以前长有时候还要早退那么一会儿,但该做的工作一点没拉下。 秦助观察了几天,终于在一次汇报完工作后,忍不住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老板,您跟简公子……?” 梁洵撂下翻完文件,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我们很好。” 秦助镜片划过一道警觉的光,老板今天说话时嘴角生生比平常提高了一个弧度,这说明什么?! 他就知道生日是一个培养感情的好时机! 还好那天他多订了一张去往温哥华机票。 秦助欣慰地笑笑,看着自家老板如沐春风,意气风发模样,心里莫名生出一种苦尽甘来的心酸。 太不容易。 秦助低头抹了下眼角不存在眼泪,一抬头对上梁洵古怪的眼神。 秦助:…… 秦助清了清嗓子,顺势把手拿下来,好奇地问道:“老板,您现在还一直喊简公子大名吗?” 梁洵闻言不自然地曲起指骨,修长的手指抵在身下文件,默不作声。 秦助见状立刻正色,“老板,量变引起质变,坚持就是胜利,您要让简公子习惯您对他爱称,久而久之他才能感受到您对他爱意。” 梁洵若有所思,掀眼瞥了下秦助。 从那天他让秦助订livehouse票起,秦助此后一直给他出谋划策,有被他采纳,有则被他否决了。 秦助甚至为此特意拉了个表发给梁洵。 一些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比如秦助说恋人之间一定会有一个特殊只能彼此才能叫的爱称,有助于增进彼此感情,就是被梁洵采纳一项。 秦助一脸认真,再次笃信道:“老板,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大学时修过恋爱心理学,您信我。” “下去吧。”梁洵启唇。 秦助观察了片刻梁洵脸色,知道自家老板是信了,心满意足地出去继续上班。 …… 不上班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一周过去,简老大又准点发来消息提醒简怀意第二天上班。 人总是贪心。 一周假过去,就开始妄想为什么不是一个月。 不想上班,更不想早起。 他都财富自由甚至过剩,怎么还要尝早起上班的苦。 这种强烈的欲望在早上起床时到达顶峰,简怀意冷着脸,眼睫毛倦懒得半垂,行尸走肉般脱衣服换衣服。 解开睡衣扣子,酒红色的真丝搭在肩膀,锁骨处露出大片皮肤,有几分靡丽。 要穿的衣服放在旁边的小沙发,简怀意闭着眼伸手够,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 不情不愿睁开眼,沙发空空如也。 谁拿了他的衣服? 缓慢思索片刻, 还能有谁,这栋别墅里就两个人,肯定是梁洵。 梁洵藏他衣服干嘛? 起床气还没过去,简怀意脸蛋异常的冷,脑袋困成一团浆糊。 天气转凉,风透过窗户缝吹进来,脊背一阵凉意,他连忙挪进被窝里。 被窝里余温未尽,像是躺在一团棉花,底下还是热腾腾。 可恶,更不想上班了。 得想个理由请假。 简怀意灵机一动,把手机拿进被子里,给简老大发去了条消息。 上一条正好是零点时简老大给他发来的提醒上班的消息。简怀意无心细看,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就蒙进被子里继续睡。 另一边,简老大刚坐到办公室,手机特定铃声响起“二弟有本启奏”。 他哼着小曲,悠闲地解锁手机,大致扫了一眼,就扔到一旁。 嗯? 不对。 再看一眼。 【简老二:衣服被梁洵偷了,光着去不了】 简老大登时正色,拿过手机仔仔细细细读了每个字,猛然从座位上弹起。?! 西装裤脚荡起褶皱,简老大像是头发怒的雄狮原地打转,发过去条语音:简老二,你说清楚,你跟梁洵是怎么回事?! 没有回应。 简老大又打过去电话。 “简老二,接电话。” 依旧没有回应。 简老大急团团转,那种养的小白菜被别家猪拱感觉又来了,不,这个比猪还严重。 这个是白眼狼。 “好你个梁洵,简家把你养那么大,你就这么报答。” 简老大咬牙切齿,他一向帮亲不帮理,护犊子护得没有天理,更何况梁洵碰的是他的心头肉二弟。 不行,他得做些什么。 简老大一同操作,从上个月从简珞家那里扣的零花钱划了一部分给简珞家。 叮咚~xx宝到账十万元。 简珞家正躺屋里思考人生,一听到这天籁之音,顿时坐起身。 【简老三:大哥哥哥哥哥!你怎么给我发钱啦!】 【简老大:这是什么话,哥听说你看上的那个限量版航模开始发售?】 简珞家感动得泪眼汪汪,没想到他大哥日理万机竟然能记得他喜欢的航模发售这等小事。 以后再也不说他偏心了。 【简老三:大哥(手背抹眼泪),你真疼我(小狗拱头)】 【简老大:(摸后脑勺)】 【简老大:珞家,你在家吗?帮哥一个忙行不?】 【简老三:嗯,大哥你说,我一定办到!】 简老大暴露真实面目,对简珞家说:你去一趟你二哥别墅,看看他跟梁洵是怎么回事? 简珞家心有不解,但拿人手短,答应得很迅速。 简珞家:好的,大哥,保证完成任务! 蹦蹦跳跳地跑下楼,开车往简怀意别墅赶去。 …… 如果给世界上所有事情的幸福程度排个序,回笼觉绝对能上榜。 光线昏暗的卧室,灰色床单隆起小包,照进来一束阳光自上而下抚过青年青隽的面容,从卷翘眼睫毛,到饱满的唇珠。 简怀意睁开迷蒙的眸子,大脑处于宕机状态,盯着天花板放空几秒。 “醒了?” 大脑开机。 简怀意听到声音,往门口梁洵看去,奇怪道:“你今天不用去公司?” 梁洵注视着简怀意,视线停留在他睡得透红的脸颊,启唇:“去过了。” 简怀意:? 梁洵提醒他:“现在是中午。” 啊。 简怀意按了按眉心,早知道昨晚不打开那本悬疑小说。 越看越精神,以至于当他注意到时间时,已经快凌晨三点,旁边的梁洵早就睡熟。 还好他早上已经跟他大哥请了假。 …… 梁洵直接让人把点餐送到家里,简怀意洗漱完正好下楼吃午饭。 餐桌上,简怀意突然开口问梁洵:“你的记忆有没有好转?” “没有。”梁洵回。 “是不是开的药不行?”简怀意皱眉。 这么久过去了,梁洵脑袋竟然没有一点好转。 他现在隐隐有无法收场的预感,如果照这样一直发展下去,很有可能摆在他跟梁洵面前的不只是绝交。 简怀意有私心,就算他们回不到以前的兄弟关系,也不想跟梁洵反目成仇。 “周末找个时间再去趟医院。”简怀意兀自盘算,“实在不行的话去国外治。” 反正他有钱。 简怀意吞掉嘴里小笼包,他记得他大哥有个医生朋友在国外工作,好像还挺有名,到时候让他大哥帮个忙安排他给梁洵看看。 梁洵一开始没有异议。 过了一会儿,“你…很想我恢复记忆?” 简怀意端起茶水抿了口,声线平直,“不是很想。” 是非常想。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花一千万换梁洵立刻恢复记忆。 简怀意掀眼,反问道:“你不想记起我们的过去么,宝贝。”嗓音清润,带着几分哄人意味。 梁洵黑眸闪动,话到嘴边变成了一个字:“……想。” 他时常感到简怀意似乎更喜欢失忆前他,但暂时没法弄清楚原因。眼下看着简怀意,突然觉得自己能产生这种想法实在幼稚。 明明都是他。 无论简怀意喜欢哪个,都是喜欢他。 “goodboy,”简怀意眉眼弯弯,“那不就好了。” 门铃声响起。 梁洵立刻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不许动!”简珞家摘下墨镜,映入眼帘先是梁洵面无表情的脸,他瞬间移开眼扫视他身后,果真发现了简怀意,大喊:“我就知道,你们这对狗男男,果然有一腿!” 梁洵皱眉望着面前非主流,简珞家趁机身姿矫健地从他身侧溜进屋,站在客厅中央手叉腰,发出桀桀笑声。 “被我发现了吧,简怀意。” 简怀意淡淡横过眼,简珞家气焰熄了一半。 “简珞家,安静。” 简珞家笑声停止。 “找我什么事?” 简怀意坐在位置上没动,掀起眼皮,平视着简珞家。 简珞家气焰彻底熄灭。 血脉压制,没办法。 他非常不争气地把简老大出卖了。 “是…大哥,大哥让我来看看你。” 简老大? 简怀意暗暗觉得不对,豆沙色唇微微抿起,他捞起手机登上微信,点开跟简老大的聊天框。 十几条未读消息。 囫囵看了一眼,翻到最上面他发给简老大的那条消息。 【衣服被梁洵偷了,光着去不了】 眼前倏地一黑。 简怀意下意识长按试图撤回,但这是几个小时前消息,当然没法撤回。 梁洵看着他,用眼神询问,简怀意现在不敢看他。 强作镇定地把手机按灭,翻过去盖在桌面。 他对简珞家说:“好了,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简珞家:? 鼻子闻到一股饭香,简珞家看到一桌子的菜,其中一盘是他最爱吃的酸菜包粉皮,眼泪顿时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来。 咕噜咕噜,肚子也开始打雷。 正好是饭点。 大丈夫能屈能伸。 简珞家可怜兮兮地向简怀意投去渴望的眼神,“哥。” 简怀意:…… 他现在没空关心简珞家饿不饿。 见简怀意不为所动,简珞家换了一边,眼巴巴地看向梁洵,“梁…哥夫。” 梁洵指腹碾过,突然觉得简珞家也没那么讨厌,骨节分明手擦过玻璃杯。 两人一齐看着简怀意。 简怀意:…… 简珞家凭借一张厚脸皮成功留下蹭饭,他坐在两人中间,左手边是他那气质冷艳的二哥,右手边是没什么情绪梁洵。 真香。 简珞家吃饭投入,像饿死鬼投胎,完全没注意到气氛不太对,只是一味地低头干饭。 吃完后抽出纸巾擦嘴,乌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哥,我以后还能来你这吃饭吗?” 简怀意:…… 简珞家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离开前左看看他二哥,右看看梁洵,扬唇露出小虎牙,“哥,哥夫,下次见!” 简怀意嘭地一下关上门。 梁洵眉峰稍缓,对着简怀意的背影:“下午去公司?我送你。” 简怀意合了合眼,干脆地说:“不去。” 他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简老大。 但以简老大的脾性,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直接杀进梁洵公司。 他捅出来篓子,不能让梁洵一个人面对。 简怀意手插着兜,问梁洵的意见:“我陪你去上班怎么样?” “可以。”梁洵挑眉。 第一次去梁洵公司,简怀意跟着梁洵一路坐专用电梯上到顶楼。写字楼坐落在市中心,一共有几十层,全部都属于梁洵公司。 简怀意今天才对外人评价梁洵那句“今非昔比”有深切体会。 怪不得他爹费尽心机,险些卖儿子也要拿下跟梁洵合作。 “老板…”秦助抱着文件,迎面撞上梁洵,敏锐的视线从他身后简怀意略过,改口道:“资料放您办公室了。” 说完,秦助非常有眼色地退下了。 镜片下凤眼明亮。 一个优秀助理,要学会选择出场时机。 “通知各部门,今天有贵宾视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秦助吩咐下去。 老板娘第一次来,他们风貌代表的是老板的脸面。 不能让老板丢脸。 办公室装修风格精简,清一色深灰色色调,很符合简怀意对梁洵的解。 梁洵在一边办公,简怀意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两人互不干扰。 大概两个小时后,秦助敲响办公室的门。 “进。”梁洵语调冷沉。 “老板,”秦助欲言又止,瞄了几眼一旁的简怀意。 “直接说。” “简总前来拜访。” 果不其然。 简怀意放下书,说:“我大哥。” 秦助见状,安心离去。 原来是家事。 简老大一身西装肃冷,独坐在贵宾室,闭着眼一副深沉不好惹模样。 简怀意透过窗子看到后忍不住扶额,提前给梁洵打预防针:“梁洵,一会儿我大哥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嗯。”梁洵音色淡淡。 内心却全不似表面那般波澜不惊,他对简老大的印象与简珞家差不多,委实说他对简家除了赵女士和简怀意以外人印象都不好,但又感激他们养育之恩。那些年他一直暗中记着从简家获得的东西,发达后成倍还了回去。 同样,简家人应该也不满意他。 他心里甚至能大概猜到简怀意大哥来找他所为何事。 但他是不会和简怀意分手的。 简怀意还是不放心,眉尖蹙起,浅褐色瞳仁缩着。 本来想着扮演梁洵男朋友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却弄巧成拙,现在几乎他周围的人都快知道他跟梁洵“谈恋爱”这件事。 他抿了抿下唇,心里惊起一层浪,夹带着对梁洵愧疚,久久无法平静。 梁洵看出简怀意担忧,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指腹很烫,从简怀意拧起眼尾抚过,刺激底下冷白皮肤,留下一串淡红。 “相信我。”梁洵沉声道。 简怀意眼尾抬起,虽然不明白梁洵这句“相信我”是什么意思,但……梁洵是不是摸他脸了? 又紧抿下唇。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差不多给梁洵做好了心理建设,简怀意手插在兜里,扬了扬下巴,“走吧,一起进去。” 大不了事后他再跟简老大解释一通,只要他死不承认,简老大就没法断论他跟梁洵在“谈恋爱”。 就这样。 简怀意想的很好,而且好兄弟穿对方衣服很正常么不是?藏…对方衣服也就是闹着玩而已,简老大就会大惊小怪。 是简老大的错。 “大…哥。” 简怀意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刚想推门,伸到半空的手被人捉住,梁洵故技重施扣住他的掌心,眸子乌亮,注视着简怀意安抚道:“我们一起面对。” 简怀意啪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听到动静的简老大,回头看到打开又关上门:? “不,你先松开。”简怀意语气紧迫,尝试把手从梁洵那里收回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简老大猛地打开门,入目的便是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简怀意抬眸对上简老大意味不明的目光,顺势放下手,连带着梁洵掌心一同垂在身侧,他强作镇定:“我在给梁洵递东西。” “呵呵,”简老大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两人脸上,冷嗤:“来,简老二你告诉我,递什么东西需要十指相扣?” 简怀意:…… 梁洵:…… ———————— 简宝要碎了(bushi) ps:跟老婆们说件事,明天要上夹,更新会挪到晚上,感谢支持[亲亲] 第27章 八十平的贵宾室,三人只占据一小部分。简怀意左手边坐着简老大,右手边坐着梁洵,自己被夹在中间逼仄的小沙发。 “哥…” “别出声,简老二。”简老大一脸严肃,全没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 简怀意:…… 探身敲了敲桌面,简老大语气威严不容拒绝,视线凌厉扫向梁洵:“什么时候的事?” 简怀意心里一紧,试图阻止:“简老大。” 梁洵给简怀意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沉声道:”高中。” “高…高中?!”简老大猛地起身,火气腾地一下升起。 他放眼皮子底下看了那么多年的小白菜竟然在高中就被猪拱?! 简老大怒气腾腾地瞪着梁洵,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不对啊,如果梁洵高中就跟他们家怀意在一起,那后面陆漾又是怎么回事? ……靠。 回过味后的简老大气焰顿时熄了一些,他理了理领结,但依旧很生气,“好啊,高中就在一起,能瞒那么久,你俩怎么不去当间谍呢?” “还有你,简老二,你还挺能耐的啊。”简老大意味深长。 简怀意微合着眼,面对简老大的质问默不作声。 毁灭吧。 “哥。”梁洵出声。 简老大莫名瞥了下梁洵。 印象里这是梁洵第一次喊他哥。 但他妈的听起来怎么让人生气呢。 梁洵眉骨微沉,底下一双纯黑色的眸子认真,“是我要隐瞒,跟怀意没有关系。” 简怀意闻言掀了掀眼,古井无波眸子溅起一层波澜,但很快淹没在黑海之中。 简老大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梁洵,不,梁总,简家把你从小养到大,你就那么报答的么!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这话简怀意听不下去了,“简老大。” 别说这些年梁洵已经把从简家获得的东西数倍还了回来,当年简家人如何排挤看不起梁洵,他虽然不关注但并不代表不知道。 还有前一段时间白送给简家项目。 梁洵早就不欠简家。 简老大沉了口气,发泄一通后逐渐冷静下来。 木已成舟,他不做棒打鸳鸯恶心事。更何况相比于陆漾,他宁愿简怀意跟梁洵在一起。 简老大声音发狠:“梁洵,你要是敢欺负怀意,我就算拼上所有身家也要你付出代价。” 他注视着梁洵,一瞬间回想起十年前那个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宁愿玉石俱焚也绝不跪下的少年。 这样一个人如今竟然能为了怀意向他低头。 简老大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当年他知道那些小混混是谁找来,但懒得搭理。他是商人,无往不利,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人——简家人和外人,梁洵属于外人范围里。 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不会。”梁洵启唇,轻描淡写道:“我打算将国内外所有公司股份百分之四十都转入简怀意名下,只要他签字,他就是公司最大持股人,而我会为他打一辈子工。” 话一出,简老大和简怀意同时瞳孔地震。 简老大震惊地扯了扯领结,他知道内部消息,在上个月月末梁洵名下产业市面估值不计其数,甚至超过了简氏。 百分之四十股份,这是一旦他跟简怀意分手,梁洵就会净身出户意思啊。 简老大调整了下表情,但怎么都没法像刚才那样苛责梁洵,清了清嗓子:“嗯,虽然但是,你要是对怀意不好……” 话没说完被简怀意打断,“简老大,别说了。” 简老大又嘱咐两句才离开。 贵宾室只剩下简怀意和梁洵两人。 场面变得越发不可收拾,简怀意感到心累,但股份不是说着玩的,他明明白白对梁洵说:“梁洵,我不会签字,也不会要你的股份。” 梁洵没有强求,拢了拢掌心。 他明白,这股份是枷锁,简怀意还没有做好跟他共度一生准备。 他完没还全挽回他的男朋友。 是他唐突。 应付完简老大,简怀意开车先走了,他现在没法心平气和地跟梁洵待在一个空间。 方才震撼久久没有平息。 梁洵这人话从不会轻易说出口,他是真打算把自己的身家都送给他。 这傻子…… 黑色雷克萨斯驰进黑夜,高速公路空无一人,留下一串残影。 …… 姜小茴正给花浇水,一个青年走进店里。 “欢迎光临。”姜小茴穿上围裙,定睛望去:“老板!” 简怀意点了下头打招呼。 环视一圈,“还有剩的么?” “有,老板您要洋桔梗还有哪几种?” 简怀意轻抿下唇,“不要洋桔梗。”他顿了顿,胸腔里涨涨,好像倒进了一瓶柠檬汽水,咕噜咕噜冒泡。 “要香槟玫瑰。” 姜小茴一愣,随即应道:“好的!我现在给您拿过来。” 转过身在嘴里念叨:记录老板第一次不要洋桔梗。 室内光线昏暗,啪嗒一声,姜小茴小心探头帮简怀意打开了灯。 脚边躺着许多残枝,简怀意擦了擦额头的汗,望着面前扎好花束,淡青色的包装像是枝叶,簇拥着中央发着光香槟玫瑰。 与洋桔梗相比,香槟玫瑰更艳丽高调。 “辛苦。” 跟以前一样,简怀意依旧把扎好花留在店里没带走。 他注意到旁边空荡荡的一个架子,问姜小茴,“这些花是都卖完了?” “嗯!”姜小茴解释道,“因为最近要过圣诞节,来买花人比平常多了一些。” 圣诞节。 简怀意若有所思,圣诞节快到的话,冬至在圣诞节之前,估计就在这两天。 抬眼正看到墙上挂着的日历,很巧,今年的冬至正好是十二月二十一。 十二月二十一,梁洵生日。 …… 简怀意彻夜未归。 深夜,梁洵坐在客厅里,修长的腿从长裤里伸出,交叠在一起。 客厅只开了个小灯,大半身体吞没在黑暗里。 再次抬眼看向墙上的闹钟。 三个小时前简怀意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今晚会晚点回来。 快一点。 简怀意还没回来。 梁洵眉眼阴沉,长睫垂落,眼睑处留下沉沉阴影。 十分钟前他不放心给简怀意发消息问他在做什么,到现在还没回音。 在做什么连回消息功夫都没。 梁洵低头看手机,指骨分明手指划动屏幕,他甚至怀疑是网络问题,关掉wi-fi再次刷新。 依旧没有回消息。 是他太心急把人吓跑了么。 但百分之四十股份还好吧。 梁洵心烦意乱,紧抿下唇。 翻回收藏里加密文件夹,是一张excel表格,里面密密麻麻地列出许多有助于赠进情侣感情的项目,每一条都是秦助呕心沥血翻阅无数文献整理出,参考文献标的明明白白,看起来很能让人信服。 叮咚—— 梁洵指尖骤然停顿。 【简怀意: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先睡】 “en…“ 字还没打完,消息又被撤回,聊天框里只剩下十几分钟前梁洵发过去那句孤零零的“好,需要我帮忙么?” …… 另一边,简怀意坐在车里,空调暖气风很足,他只穿了件高领毛衣,清隽的面容微垂。 才看到梁洵发来的消息,回完又意识到这个时间梁洵估计早就睡了。 于是撤回了。 凌晨的街道人烟稀少,路灯昏暗,他打开车门,下车在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了一晚。 冬至日,吃饺子。 中午,秦助拎着个食盒敲响总裁办公室门。 “进。” 屋里传出梁洵声音,低沉中夹杂着丝丝冷意,隔着门秦助脊背一凉。 秦助推推眼镜,推开门走进去,敏锐的视线谨慎地打量一眼办公桌后男人,在梁洵察觉前又收了回去。 “老板……”秦助小心翼翼出声。 半天等不到后话,梁洵冷冷道:“话都说不清楚了?” 果然。 老板今天心情不好。 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冲,梁洵捏了捏额角,语气缓和:“什么事?” “老板,今天是冬至,我来给您饺子。” “放着吧。” 秦助把热腾腾食盒放到办公桌上。 他们老板没什么亲戚,梁家那边不认他,简家那边也只跟简公子有联系,但联系也不多,简公子在国内有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平常除了定期几个月一次回国,逢年过节梁洵都是孤身一人。 以前在国外每年冬至日时他都会来给梁洵送饺子。 “还有没有别的事?” “没了。”秦助说。 “下去吧。” “是。” 梁洵在办公室坐到下午,发现效率比平常低了许多,干脆合上文件离开了。 车开进院里,刚下车就听到院外有人喊了一句:“下雪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星星点点的雪花掉在肩头,像是盐粒砸出窸窣声响。 “站门口做什么?” 清润声音与脑海深处重合,梁洵视线平直,青年的身影逐渐清晰。 今天下雪,天气太过恶劣,简怀意请假没去上班。 简老大以前都对他这种行为都睁只眼闭着眼,这次不知怎么地,仔细盘问了一番才松了口。 简怀意站在雪里,浅棕色镂空外套修身,一阵风吹过,他蹙眉打了个喷嚏。 大意了。 梁洵走上前,轻车熟路地碰了碰简怀意手背,果不其然一阵冰凉。 看到他身上镂空外套,薄唇微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客厅里开着暖气,简怀意倒了杯热水捂手,面色渐渐恢复红润。 “我买了饺子,你吃不吃?” “吃。” 今天梁洵过生日,简怀意时隔多日再次下厨,让梁洵在客厅坐着等。 他早有准备,提前去超市买了几包速冻饺子。 现在要做的就是拆开包装袋,把饺子丢进锅里,然后等热水煮十几分钟,用漏勺捞出来。 一盘热腾腾饺子出炉。 不小心煮烂了几个。 简怀意沉思片刻,用筷子把煮烂饺子藏到下面。 这下就很完美了。 简怀意满意地勾了勾唇,解下围裙将饺子端了出去。 他煮饺子期间梁洵多次想进厨房帮忙,但每一次都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梁洵注视着渐渐靠近的青年,心里隐隐有预感今天这顿饭注定不平凡。 但至于为什么不平凡还尚在探究。 两人吃饭无言,随着一声清脆筷子碰到碗的响,梁洵随之放下筷子。 “梁洵。” ———————— 发现我们凉鞋是个爱反思人[狗头] 第28章 梁洵掌心隆起放在膝盖前,像是等待宣判民众,他看着简怀意,心里隐隐透出几分紧张。 简怀意单手托腮,微亮的眼睛跟梁洵对视,语速不疾不徐:“生日快乐,梁洵。” 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梁洵——是一颗新培育出来的玫瑰花种。 梁洵感到一阵密密麻麻的痒从指尖蔓延,扩散至整个掌面。 原来是生日啊。 他垂眸看到面前用蓝色丝带包裹好礼盒,眼神稍滞:“谢谢。” “不喜欢?” “没有。”梁洵说。 简怀意古怪地看着梁洵,心里莫名产生一个荒谬的猜测:“你也想要戒指?” 梁洵没说话。 简怀意:…… 早知道多准备一件了。 空气安静几秒,梁洵系上袖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表现算得上相当扫兴。 这不利于与伴侣培养情感。 他动作一顿,立即探身拿起礼盒拆开,丝带落地,里面透明的玻璃球暴露出来。 灯光照耀下,玻璃球体发着光,中间放着一粒花种。 “玫瑰花种。”简怀意插在兜里指尖挪动,碰到带着灼意皮肤,说:“刚从基地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下次送你戒指。” “很喜欢。”梁洵捕捉到重要词汇,纯黑色的眸子注视着简怀意:“你昨天晚上没回来是去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视线平直,如有实质,裹挟着滚烫的气息。 简怀意抿了抿唇,别开脸轻声应了句:“差不多。” 梁洵恍然弯下眼,好像有羽毛从胸腔扫过,驱散沉沉阴霾,留下不可名状柔软。 气氛不太对。 简怀意压低眉尖,声音淡淡问梁洵:“除了戒指,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梁洵下颌线绷直,稍滞片刻后重复:“别的东西?” “嗯。” 简怀意掀眼,看到梁洵一副泰然自若模样,唇线渐渐压平。 好像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无论是那天送股份,还是追溯到最开始梁洵因为责任感而违背自身意志的一切触碰。 失控的感觉如同潮水时不时地卷来,他就像被定在岸边无法动弹的稻草人,只要梁洵兴起,海浪便会席卷吞没他。 他在被梁洵操控。 这个认知让简怀意敛敛眼睫,把手从兜里掏出,启唇道:“下次生日送你。”睫毛下的瞳仁浅淡,眼眸里多了几分兴味,“想好到底要什么?” 梁洵大脑转动,短暂几秒钟,从看过的文献里检索出一个合适的说辞。 “都可以。”梁洵说,深思熟虑后又加了一句:“你送的,我都会喜欢。”语气郑重,生怕简怀意觉得他敷衍。 简怀意掌心蜷起,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 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梁洵创一下准备,但显然做少了。 这真是一个母胎单身二十几年,恐同且直男人能想出来的话? 简怀意面色凝重,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梁洵,你真的没谈过恋爱么?” 梁洵脊背挺直,阔腿裤筒里双腿修长,胸腔隆起弧度,他一字一句郑重道:“只跟你谈过。” 简怀意沉默了。 半晌,淡声道:“不信。” 梁洵:…… “你失忆前从来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简怀意幽幽道。 梁洵:…… 简怀意歪头看着梁洵,脑袋里猛然蹦出来一个应对这一切方法,眼睛顿时一亮。 梁洵:? “你想知道你失忆前我们是怎么相处的么?” “说说看。” 简怀意嗓音清润,不疾不徐地编织出一个荒诞但又很有逻辑故事。 “你失忆前我们一直都很“相敬如宾”,你说你偶像是柏拉图,要向偶像学习,所以一直以来我们谈的都是柏拉图式恋爱,没什么身体接触。相比于那些肤浅触碰,我们比较…注重思想上交流。” 梁洵越听眉头皱得越深,特别是简怀意说出那句“柏拉图恋爱”,只是听着就觉得心里一紧。 简怀意托腮看着梁洵,桃花状眸子亮晶晶的,眼尾微微上挑。 他简直就是天才。 这样一来既不会刺激到梁洵,对他脆皮进行二次伤害,又可以避免那些有损兄弟情触碰。 这下梁洵总该可以放下身为男朋友“责任感”吧。 梁洵潜意识里觉得简怀意的话有问题,额角跳动,“那我们第一次……”抬眼看着简怀意,微不可查地片刻恍神。 简怀意脑子转的很快,语气半真半假:“那次是意外,加上体验……嗯不太好,在那次之后我们没有再做过了。” 体验…不太好。 梁洵嘴唇紧抿,感觉身体里某个部位被刺下,眼前划过一瞬间茫然。 一个性格淡漠,不体贴,还经常出差不回家,并且技术不好的伴侣…… 不怪简怀意对他失望。 作为伴侣,他真的很差劲。 梁洵良心被简怀意略显苍白的目光刺痛,暗暗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切。 越快越好。 “对不起……我的问题。”梁洵哑声道。 黑发垂下几缕,横在眉骨,一股扑面而来的颓丧气息,不过很快消失不见。 简怀意顿时拧了拧眉,怎么感觉不太对。 下一秒,梁洵面色坚定:“我会尝试改正。” 简怀意:? “不,”简怀意连忙找补,含着些微水色眸子清亮,“宝贝,我就喜欢你之前冷漠对我爱搭不理的样子,超酷。” 生怕梁洵不信,又添了把火。 “梁洵,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心甘情愿,真的。” 梁洵的确不信,回想到之前咨询过的回避性依恋人格治疗方法,口头承诺不会让有这种障碍人有所好转,反倒会让他们更没有安全感。 梁洵决定先暂时顺着简怀意,违心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恢复成失忆前的样子。” 得到梁洵保证,简怀意松了口气。 终于解决了。 一直压在心里石块粉碎成齑粉,他发自内心地对梁洵勾了勾唇,瓷白脸颊显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我相信你,宝贝。” 梁洵胸腔发热,最后也只克制地应了句:“嗯。” 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简怀意一整天心情都相当不错。 窗外雪下得越来越大,寒风冽冽,屋里温暖如春。 简怀意端着杯热水,立在落地窗前,轮廓被灯光眷顾,自脚尖往下形成一片圆形光晕。 手机铃声响起。 “您好,请问是简怀意先生么?”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我。” “简先生您好,这里是a市警局,我们接到一条举报,有人在您城南的房产里聚众淫乱,请您接到消息后立刻前往警局,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挂掉电话,简怀意眉眼微沉,城南的房产——那只有那间他送给陆漾别墅。 陆漾,聚众淫//乱。 这个想法跳出来的那刻,简怀意捏了捏跳动的额角。 梁洵从书房里出来,看到简怀意正在套衣服,余光扫了眼外面的鹅毛大雪,沉声道:“你要出去?” “嗯。”简怀意没跟梁洵解释,话语简洁:“有事,晚上不用等我。” 说完,便拎着车钥匙出门了。 晚上光线不好,还一直下着雪,简怀意不敢开太快。 大概半个小时后才赶到警局。 值班警察看到他顿时然,起身,“是简先生么?” 简怀意淡淡点下头:“是我。” “好的,跟我来一下。” 在女警察的带领下,简怀意进去一间审讯室,不大的屋子里坐了十几个人。 视线扫去,大多都是陆漾车队里人——陆漾也在这里。 多日不见,陆漾变得沧桑许多,下巴的胡子冒了青茬,乱糟糟的一片。 那双总是充满桀骜的眸子笼罩一层阴翳,灰蒙蒙的,再也不见在赛场上驰骋时意气风发模样。 简怀意视线并没在他身上停留多久,谈不上唏嘘,在审讯男警察对面坐下。 他进来那刻,陆漾便发现了他,死死凝住面前的人。 简怀意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他产生触动。 警察那边事先调查过,简怀意从大概六个月前再也没来过事发地,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因此只是盘问他几句陆漾事情就让他离开了,相当于走个过场。 简怀意拎着毛线围巾,经过走廊被陆漾攥住胳膊。 “简怀意。” 陆漾脊背弓起,仰头注视着简怀意眸子涌动,嘴唇蠕动许久才吐露出几个字,“……对不起。” 简怀意一手插着兜,另一只手被陆漾拉着,从听到陆漾参与了这场聚众淫乱之后说一点没有感觉也不可能。 他垂眸看着陆漾,发现这张脸怎么都没法跟记忆里人重合在一起。 他甚至产生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一个年少时能因为一句口头之约,不惜挨饿也要凑钱买给他那串洋桔梗项链的人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分手时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把公寓留给了陆漾,既然断就断得彻底,不想看到有关他的任何东西,也不想跟陆漾产生任何联结。 公寓里每件东西都提醒着他物是人非,记忆里人还是永远留在了记忆中。 陆漾嗓子干涩,见简怀意不为所动,从兜里拿出一条快要褪色的项链,底端洋桔梗磨损一角。 “这个……还给你。” 简怀意没伸手接,掀眼对上陆漾浑浊的眼神。 陆漾掌心重重地攥了下,看着简怀意清润双眸,贪恋一时的温暖,最终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跟简怀意再没有可能了,但他就是要让简怀意记他一辈子,哪怕简怀意跟别人在一起,心里也要有一块地方一直装着他。 就算那地方是他鸠占鹊巢强占来的。 陆漾松开手望着简怀意离去的背影,心里发狠地想。 简怀意最后也没拿走那条项链,他已经不爱陆漾,没必要做多余的举动。 外面依旧下着雪,简怀意没带伞,米色风衣落满雪花,灯光下像镶层碎钻闪烁着晶莹,往街对面走去。 别墅里灯火通明。 梁洵守在客厅,上身穿着一件深灰色毛衣,衬得他更为冷峻。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外面寒风呼啸,他捏了捏鼻梁,透过落地窗看到外面越下越大的雪。 距离简怀意离开已经整整过了一个小时零四十三分钟。 ———————— 凉鞋身上好像有一种寡夫感(思考) 第29章 梁洵又进化了。 简怀意两眼一睁,就看到身侧正靠在床头看文件的梁洵。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梁洵微微绷直下颌线,一双纯黑色的眸子微垂,几缕黑发别在耳后。 昨天回来得晚,但梁洵竟然一直在客厅等他。虽然简怀意对梁洵没什么那档子情感,但深更半夜总有个人会给你留盏灯,这种温暖谁经历过都会产生眷恋。 梁洵感受到动静,一转眼正巧对上简怀意迷蒙的瞳仁。 他放下文件,像是等待已久,冷冽的声音似是清泉,“早安。” 简怀意:? “早。”简怀意回了个招呼,后脑勺翘起的头发从枕头上嗖地一下抽出,他坐起身安静地穿衣服。 昨天简老爷子亲自打来电话让简怀意回趟家,据眼线简老大透露说是简老爷子要让他去参加一场拍卖会。 拍卖会,简怀意不感兴趣。但奈于简老爷子再三勒令,简怀意必须得去露个面。 “我下午要去参加场拍卖会,不用等我。”简怀意系好扣子,对着镜子又加了个领结,领结是青柠色,显得他几分年轻。 久久没听到回话,简怀意打扮好转头对上梁洵直愣愣视线,眼前划过一抹惑色:“梁洵,你听到了么?” 梁洵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说:“听到了。”他看着简怀意这一身装扮,忍不住出声提出建议:“这样穿是不是会冷?” “还行吧。”简怀意满不在意,“拍卖会那边应该开了暖气。” 梁洵只好闭了嘴。 眼神不由自主地盯住简怀意腰际镂空,懊恼地别开眼。 随即想起他前几天好像也收到了一张拍卖会邀请函,“斯凯徳拍卖会?” 简怀意没反应过来,“你是在说我参加拍卖会名称,好像是叫斯凯德。” 梁洵眉毛下的眼睛恍然亮了一下,注视着简怀意,暗示道:“我也收到了斯凯德邀请函。” 简怀意顿了下,启唇:“我得跟我家老爷子一起去。” 梁洵失望地抿了下唇。 “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简怀意说。 梁洵眼睫掀起:“结束我去找你。” “行。” 简怀意先开车回简宅,简老爷子在客厅,又在对简珞家进行思想熏陶。 这些话都听得起茧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他爹果然上了年纪。 简珞家在心里念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仔细倾听的样子,一边听一边时不时地点下头,告诉他爹他在认真听。 不然要是被他爹发现“心有不诚”,又会延伸出一个新主题,更难结束了。 “简怀意!”点头空隙,简珞家眼尖发现了门外的简怀意。 简老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润嗓子,掀眼看向门外,“回来,老二。” “嗯。”简怀意摘下围巾,看着一坐一站老爷子和简珞家,顿时然,“我不急,你们继续。” 这话一出,简珞家不乐意了! “不用!二哥的事情更重要,爸你先跟二哥说!” 简老爷子轻飘飘地瞥了眼简珞家,简珞家缩脖子变成了鹌鹑立在一侧。 简老爷子打量一番简怀意,还算满意,起身喊管家:“老刘,把邀请函拿给老二。” 管家把邀请函递到简怀意手里,简怀意看到上面烫金字体“斯凯徳拍卖会”。 “你不去?”简怀意问简老爷子。 简老爷子登时脸色一沉,“一个拍卖会还要我陪你去?” 简怀意明白了,把邀请函揣进大衣口袋。 离开前简老爷子嘱咐简怀意一句:“别小家子气,该拍的东西就拍,你大哥不缺钱。” 简怀意听着笑了声,合着他去拍卖会拍的东西都算在他大哥头上。 也不知道简老大听了会怎么想。 ——当然是乐意之至。 “弟弟,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皇室公主戴的戒指项链啥,帮哥留意留意。” 简怀意挑了挑眉,对手机那边的人说:“拍给嫂子?” 简老大鲜有羞涩地哼哼两声,“这不是快到我追你嫂子一周年纪念日嘛,我寻思着给你嫂子买个礼物,万一她一个感动答应了你哥我,你就是哥夏洛特。” 简怀意:…… “…是丘比特。”简怀意语气淡淡,“少打游戏,简老大。” 简老大哈哈大笑,“丘比特,丘比特,别忘了帮哥留意一下嗷。” “知道。” 简怀意挂了电话,司机出声:“二少爷,到。” 简怀意打开车门下车,车后面停了一辆黑色奔驰,男人从车里下来,他定睛一看。 “简二公子。”陆呈眼里多了几分兴味。 简怀意只点下头,然后走进大厅。 找到位子坐好后,简怀意留个心眼环视一眼四周。 来人大多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打扮,感觉在跟无数个秦助坐在一起。 “简公子。”其中一个“秦助”走上前,递给简怀意一张名片,声音客气冷静:“我家总裁想跟您交个朋友。” 简怀意低头扫了眼,名片上姓名栏写着“陆呈”二字。 “我不缺朋友,不交。”简怀意兴致缺缺,透过来人身后懒懒看了陆呈一眼,“尤其是跟姓陆。” 秘书面色一怔,显然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讪讪地点了下头,便转过身回到陆呈身边。 简怀意算是明白了,这来参加拍卖会人大多是某个总裁秘书或助理,总裁一般不会亲自到场,助理会为他们远程播报竞品。 只有陆呈这个神经病,还有梁洵……梁洵? 梁洵怎么不派秦助来? 简怀意暗忖,难不成是要来见见世面? 眉心往下压压,不至于吧,梁洵在国外应该参加过不少场拍卖会。 难道是想看看国内的拍卖会跟国外的有何不同? 有可能。 身边的位子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主持人宣布拍卖会开始,与简怀意所料无异,室内开了暖气,四周温度上升。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简怀意下意识往旁边看去,陆呈不知何时跟别人换了位子,坐到了他身边。 狗皮膏药。 简怀意在心里骂了句。 “下一件,红玛瑙钻戒。”主持人喊道,开始介绍这件竞品,说这钻戒来自玛莉莲家族,是玛莉莲女士丈夫在结婚纪念日送与她的礼物。 正好符合简老大的要求,结婚纪念日,由皇室流传下来。 简怀意没空计较旁边的陆呈,起拍价是五百万,他举起拍子,语气不咸不淡:“一千万。” 话一出,周围一部分蠢蠢欲动人止住动作,对着中控另一端的人说了什么,然后彻底放下了牌子。 “一千一百万。”有人出价。 “一千五百万。”简怀意又举牌子。 左右花是的简老大的钱,他没什么心疼的。更何况他爹特意嘱托过不要让他小家子气。 “简公子喜欢这钻戒?”陆呈转了转手腕的银表,好整以暇看着简怀意。 简怀意没搭理他。 陆呈也不恼,反倒笑了声,随即举起牌子:“两千万。” 简怀意看向他。 陆呈唇边笑意淡淡,说道:“我拍下来送给简公子。” “不用。”简怀意眼神寒凉,随即举起牌子加价:“三千万。” 在场一时鸦雀无声,三千万已经完完全全超过了钻戒原本价值,在场无人在跟简怀意竞争。 陆呈见状,抬了抬手臂:“三千五百万。”故意跟简怀意较劲似的。 主持人兴致高昂地喊道:“陆总出价三千五百万!还有没有人要加价,三千五百万一次……” “简公子还要加么?”陆呈压低声音,玩味道。 简怀意跟他对视,两人视线碰撞,暗暗较量,擦出火药味。 他心里隐隐有猜测,从简老爷子指名道姓让他来参加拍卖会,到遇上陆呈,都是设计好。 他爹还是不死心。 简怀意手腕的扣子解开几颗,他平视着陆呈,淡声道:“我对你没有兴趣。”腰间镂空衣服微微上升,露出白皙的皮肤,依稀可以窥见底下劲瘦的腰身。 陆呈桃花眼垂了下,原本对简怀意也兴致不高,但这一番较量下,骨子里被激起了久违胜负欲。 他要征服简怀意,让这个眼高于顶人在身下哭泣。 “三千五百万两次……”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简怀意对这件物什丧失了兴趣。 他没必要钻陆呈套。 “三千五百万……” “等等。”一个身穿正装男子,站起身做了个动作,脸上挂着完美无瑕笑,既疏离又不失礼数。 不常见的动作让所有人顿时正色——点天灯。 陆呈势在必得的眼神微僵,目光寒意蔓延,幽幽地凝着这个凭空冒出的男人。 秦助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台,他整理下领带,声音一如既往冷静:“七千万,还有要出价的人么?” 在场无人说话,他们好奇地猜测着秦助背后的人身份。 只有简怀意看着台上的人,神情若有所思。 拍卖会结束,简怀意只拍个古董花瓶,至于简老大所说的皇室贵族佩戴过戒指,他打算让江越帮他留意一下。江越家有做钻石方面生意,要搜罗一个钻戒不难。 陆呈不死心地跟了上去,半是嘲讽半是看戏地嗤道:“简公子果真魅力不凡。” 简怀意手插着兜,闻言站定:“说人话。” 陆呈脸色一滞,没想到简怀意说话那么直白。他整理下表情,也不再跟人绕弯子,“简公子不认识刚刚那人?” 那人…是说秦助? 简怀意没什么情绪,“认不认识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呈又被噎了下,勉强地笑笑,“简公子这样说话可就没得聊了。” “我原本跟你有什么可聊的么?”简怀意发问。 “简公子是聪明人,你家老爷子那么撮合我们俩,你不会看不出来吧。”陆呈眼神带着讽意。 简怀意脸蛋极冷,对陆呈印象彻底降到了负值,他手插着兜站在雪里,人被月光笼罩。 “滚。” 陆呈面色也完全沉了下来,威胁简怀意:“简公子想好了,你我二人各自代表两家利益,这就是简家合作态度?” “合作什么?” 一道冷沉声音传来,两人同时往旁边看去。 梁洵一身黑色风衣,肩头雪粒闪烁,手里拎着礼品袋。他盯着陆呈,一双黑眸暗流涌动,仿佛打量擅闯者孤狼。 梁洵走上前,扣住简怀意冻得发红的手,在空气中停顿片刻放进了风衣口袋。 “梁洵。”梁洵语气不咸不淡,周身散发出隐隐的威压,眉宇间流转寒意。 走近后陆呈看清了他手里礼品袋,袋子上赫然“红玛瑙钻戒”几个大字。 简怀意胳膊下意识一僵,但想了想还是没挣开。 被占了那么久便宜,该他占一点梁洵便宜了。 想着,简怀意掀起睫毛瞧了瞧男人冷峻的侧脸,把脸往围巾里挪了点,耳根升起一点诡异淡粉。 第30章 月色寂寥,简怀意半张脸藏在浅蓝色围巾里,露出的耳朵被冻得发红。他听到鞋踩进雪地里噗噗的踩实声,一声一声敲打在耳膜边,极具砂粒感。 陆呈离开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打搅简怀意。 毕竟他再利益至上,再想跟简家达成合作,也不会纠缠一个有“男朋友”人。 简怀意问梁洵:“你什么时候来的?”嘴唇被围巾盖住,声音变得有些闷。 “不久,下午有个会,快结束才到。”梁洵说。 简怀意眨了眨睫毛,怪不得是秦助上台。 果然,区区一个拍卖会,对梁洵这种大总裁来说还不值得亲自到场。 街道上人烟稀少,昏黄的灯光照进雪地里,给白色雪染了层颜色。 “你也觉得那红玛瑙戒指好看?”简怀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梁洵闲聊。 鞋边蹭上了雪,他往下重重地抖了抖。 “还行。”梁洵回。 简怀意挑眉,调侃道:“梁总大气,只是还行程度就让秦助点天灯。” 梁洵指尖碰了碰简怀意手心,面上云淡风轻:“我看你喜欢就拍了。” 简怀意弯起眉眼逐渐抚平,他没控制住咳嗽了声,把围巾往上拉拉,快当成了口罩用。 正好走到了车旁边,简怀意迅速打开车门钻进去,坐到副驾驶上猛地把围巾摘下,余光瞥见梁洵从车后方绕过去。 系好安全带,梁洵把拿了一路的礼盒递给简怀意。 “我不…”简怀意拒绝的话抵在嘴边,想起简老大的嘱咐又收下了。 回头用别的东西还给梁洵。 “感谢。”简怀意一字一句道。 梁洵看着他,被简怀意客气的态度刺中,他抿了抿唇,还是决定跟简怀意解释清楚。 “不用谢,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如果有需要,我的钱你也可以随便花。” 简怀意没忍住咳嗽,眼尾咳出一道绯红的线,他催促道:“冷,开车。” 梁洵立刻发动车子。 空调热风氤氲窗户,雨刮器左右摆动,擦拭镜子上雾气。 回到家里,简怀意立刻去洗了个热水澡。家里被暖气覆盖,洗完澡后他只穿了件真丝睡衣,脸蛋被热气熏得透红,手里拿着吹风机。 梁洵从书房走来,手里拎着一个保险柜,简怀意预感不妙,加快了步伐。 “简怀意。”梁洵喊住了他,他把保险柜打开,在简怀意警惕的目光下,先从里面拿出一摞文件,紧接着是红色各种颜色的房产证,对简怀意说:“这是我目前所有资产。” 像是出征归来的皇帝,指着下面的山河炫耀道:“看,这都是朕打下来的江山。” 简怀意:…… 垂眼扫了一遍厚厚房产证,掀起眼皮看着梁洵,幽幽道:“你在跟我炫富?” “当然不是。”梁洵先是无奈,手碰了碰底下的合同,又绷住下颌,改变说辞:“也可以这样理解,我应该还算是有钱,未来十年没有破产的风险,你不用担心会花光。” 简怀意忍不住再次沉默。 合着梁洵以为他是因为怕钱不够花才会拒绝花他的钱。 果然是直男脑子。 一根筋。 简怀意深吸一口气,把毛巾扔到梁洵胸口,梁洵下意识接住。青年手指修长纤细,按在梁洵肩膀,把他往浴室推。 一边推一边说:“好的,宝贝,我知道了,你很有钱,以后有机会我会花你的钱。现在去洗澡,我困了。” 把梁洵推进浴室里,简怀意啪的一声关上门,紧绷的肩胛骨总算松懈。 死直男。 “我没拿换洗衣服。” 里面传来梁洵声音。 简怀意按住浴室门,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帮你拿。” 总算没什么动静。 淅淅沥沥水声响起,简怀意去阳台随便找了件梁洵内裤,还有他睡衣一起抱到浴室门口。 “衣服放门口了。” 然后就上楼休息去了。 大约十几分钟,梁洵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进卧室,居家的睡衣扣子松散地系两颗,胸肌鼓鼓囊囊,随着动作暴露出纹路流畅的肌肉。 简怀意看了一眼,放书拉灯躺进被子里闭上眼,一气呵成。感受到身侧床单凹陷一块,卷翘眼睫垂落,又上下抖了抖。 没出息。 简怀意在心里骂自己。 都是男人,况且又不是没看过。 古龙香混杂着浓烈的荷尔蒙吸进鼻腔,他蹙了蹙眉,感觉自己被一块大火球包裹住了,忍不住睁开眼,看到梁洵正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简怀意:? 简怀意唇线平直,强壮镇定道:“怎么了?” 梁洵定定地注视着简怀意,浅色瞳仁尽是疑惑,并没有别的情绪。 “衣服洗好晾阳台。”他说。 简怀意更疑惑,“什么衣服?” 梁洵看他一无所知模样,紧抿下唇,声音低沉,含着一丝细微的紧张。 “我的内裤。” 简怀意:? 梁洵又紧抿下唇,眉峰英挺,底下的黑眸闪烁,不太自然地夸赞道:“你的内裤…很可爱。”修长的腿半屈,因为太紧中间隆起可观的弧度。 谁内裤? 什么可爱? 简怀意眼前一黑,下意识往梁洵身下望去,入目的是他紧实有力公狗腰,腰下面灰色内裤露出一个边边。 心里有一个难以接受猜测。 简怀意缓慢地眨眼,梁洵脸如同放电影一般,出现在他眼前。 掌心按着床单,五指渐渐缩紧。 不,不会吧。 他勉强维持着语气,声音发着颤:“我拿错内裤了对么?” 梁洵没说话,默认了。 简怀意眼前又一黑。 人,怎么,能,捅出,那么大,,篓子! 梁洵穿了他的内裤! 他!!! 还是他亲手给梁洵送去的!!! 想死。 简怀意闭上眼,周围的世界变得一片黑暗,耳边不断回荡着这句话。 所以梁洵为什么要去洗衣服,是觉得他是喜欢和伴侣交换内裤的边台么?! 梁洵看着简怀意飞速钻进被子里,像是躲进洞穴冬眠的小动物,只露出一只莹白耳珠,很快连耳珠也藏了进去。 很久后,他垂下黑眸,不知是解脱还是遗憾地躺倒,盖上被子。 …… 简怀意要出差,预计要一个月。 餐桌上,简怀意神色淡淡,慢条斯理地切了块煎蛋,放进嘴里咀嚼。 “嗯,公司临时派了一个项目让我去跟,大概要一个月,我不想去,但简老大亲自发话,没办法。” 梁洵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放下了筷子,询问道:“去哪里?” 简怀意顿了下,启唇:“还没确定。” “嗯。”梁洵说道,深黑的眉眼思索,“确定了跟我说,我去送你。” 简怀意心虚地点了点头,含糊其辞:“按惯例应该就去旁边的城市,不远,我跟着公司的人就行,不用麻烦。” 他需要自己冷静一段时间。 但又怕梁洵多想,只能捏个出差的借口出去待一段时间。 太狼狈。 简怀意拎着空空如也行李箱从别墅走出来时,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实在是太狼狈。 梁洵都不觉得尴尬,说不定都已经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他在斤斤计较些什么? 但出都出来,现在回去梁洵一定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简怀意硬着头皮坐车离开了。 “弟弟!”简老大迈步上前,搂住简怀意脖子香了一口,“怎么突然来哥哥这里了?” 简怀意把空行李箱扔到客厅,转身对简老大说:“我要在你这住一个月。” 简老大在外面有几栋房产,平常应酬晚了回不去简宅就会外面的房产里休息,但也有故意不回去的时候——比如嫂子“需要”简老大的时候,简老大就会在外面过夜。 简老大闻言一怔,“一个月?那么久。” 他还以为弟弟是一时兴起来他这里住一晚跟他联络联络兄弟感情,一个月确实有点久。 不对劲。 简老大鹰一般锐利视线从简怀意身上扫过,嘴里振振有词,“简老二,你不对劲。” 简怀意解开袖口,平视着简老大,淡淡道:“不欢迎?” 简老大顿时换了副脸色,嘿嘿一笑:“欢迎,哥巴不得怀意在哥这里住,一个月哪够?一辈子都行,哥又不是养不起。”简老大看着面前出落得矜贵清冷的青年,一时间百感交集,想当年他可是盼天盼地才终于把简怀意这个弟弟盼来了。 盼来后他也是年纪轻轻就体验了一把当爹感觉。 彼时赵女士和简老爷子正忙于事业,简怀意饿了是他喂的奶粉,哭了也是他抱着哄,半夜睡不着更是他一下一下拍着背才哄睡着。 第一次当爹当的情感太过浓烈,以至于老三简珞家降生后,简老大只能给简珞家当哥。 他是没法像照顾简怀意那样照顾简珞家,一是没那个精力,二是简珞家小时候长丑,皱巴巴的还黑,不比简怀意小时候像个雪团子,又漂亮又可爱。 简老大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花,“弟弟,哥晚上有事可能要晚回来一会儿,你不用等我,吃好就睡嗷。” 简怀意摆摆手表示知道。 随即反应过来,“简老大,你晚上不回家?” 简老大闻言羞涩抿唇,拖长音调:“哎呀,弟弟……” 简怀意挑眉,然道:“嫂子找?” “这不是你嫂子放几天假,非要来陪我,我说不用,但…唉女人就是黏人,你哥我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简老大一副春风得意模样。 简怀意:…… “别装。” 简老大收回发春嘴角,咳嗽两声:“总之,这几天你哥我回来得晚,不要等我嗷,弟弟。” “知道,不会等你。”简怀意冷淡道。 简老大既欣慰又心碎,但看看时间差不多,嘱咐简怀意两句就坐车去公司。 简老大一走,世界都变得清静了。 简怀意绕着别墅悠闲地逛了一圈,发现后院有个花房。里面放着许多盆栽,但因为好久没浇过水,叶子枯黄还干巴巴的。 他皱着眉,找来一个喷水壶和小铲子,开始侍弄花草。 不知不觉弄到了晚上,因为简老大事先嘱咐过,简怀意就没等他,在手机里点外卖,吃完后上楼洗澡。 不知是不是认床原因,简怀意早早躺到床上但一直没什么睡意。直到十二点多,他总算迷迷糊糊有要睡过去态势,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宝宝,今晚别走了呗。” 楼梯口,简老大眯着眼靠在墙边,胳膊搂着一个女人,埋头在女人耳边吹了口气。 女人拽着简老大领结,棕色大波浪发丝被简老大绕在指尖,红唇张合:“又喝了多少?” 简老大痴痴一笑,桃花眼垂着放出散漫的光,“没多少,放心,宝贝,硬的起来。” 女人闻言弯唇,勾着简老大脖子,两人吻在一处。 二楼栏杆处,简怀意静静看着这一幕。 几秒后,他转身进屋拿起床边外套,悄无声息地从另一边楼梯下到客厅。 身后激烈的水声与喘息交织,简怀意面无表情地从窗户翻出去,月光冷沉,他插着兜上了出租车。 “去云水壹居。” ———————— 简宝一个月的出差在第一天晚上宣布告终 第31章 深更半夜,梁洵捏了捏鼻梁,看到桌面钟——凌晨两点二十,合上笔记本电脑,准备上床睡会儿去公司。 书房灯光明亮,窗外隐隐约约传来门铃声,清脆的响声只持续几秒就停了下来。 梁洵放下手,修长有力指骨在桌面敲了声,他起身往楼下走去。 门边的屏幕上出现一个青年身影,梁洵眼神极好,哪怕是夜视也能清晰地看清屏幕里人,插在兜里手蹭过裤缝,快速两步上前打开门。 院子的路灯从青年头顶倾泻,他的鞋子沾满了雪,肩头也落了点,不知在外面站多久,一双浅色眸子亮得惊人。 门从里面打开,简怀意有些惊讶,他本来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按了下门铃,但没抱多大希望,毕竟按照以往这个点梁洵早就休息了。 “还没睡?” 梁洵视线快速略过青年,外面冷气温才几度,他语速极快:“一会儿睡。”然后把人接进屋里。 啪嗒一声,客厅灯光亮起。 简怀意坐在沙发上,沙发垫柔软往下凹陷,暖气一开,僵滞身体渐渐回温。 还是家里好。 再想起白天做事,简怀意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傻叉。 烧好热水,梁洵倒了一杯到玻璃杯里又加了点温纯净水,正好到能喝到温度。 递给简怀意:“不是去出差,怎么突然回来?” 简怀意咕嘟喝了一口,闻言眼睛闪烁,淡声道:“那边出尔反尔临时违约,中止了合作。” “哪家公司?”梁洵问。 简怀意把玻璃杯抱在怀里捂手,没什么情绪地说:“公司机密,不可告人。” 梁洵不问了。 在简老大家里洗好了澡,简怀意换上睡衣走进卧室准备睡觉,往床上一躺,身体各处被被褥裹着,连心脏都是暖和到。周围的空气混杂着两种清香,一种是小雏菊,一种是淡淡的像是冷木香气味。 怀疑是这里的空气混了猫薄荷,不然实在没法解释他在简老大那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几个小时,一躺到这间卧室这张床上,就睡意上头忍不住合上眼睛。 根根分明眼睫暴露在外面,垂落一小片阴影。过了片刻,简怀意迷蒙醒来。 不对劲,还有哪里不对劲。 从枕头上仰起头,看到站在还在门外回电话梁洵,嘴唇微抿起。 他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还差个大火球。 梁洵挂完电话,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往卧室里走。 迎面对上一双冒着细微光芒的眸子。 简怀意伸头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浅色瞳仁发出细碎的光,唇色红润,后脑勺诡异地翘起一缕发。 心脏好像被猫挠一下了,梁洵走上前,简怀意视线跟随他动作移动。 黑眸微垂,不小心系错两颗扣子,解开又重系。 …… 梁洵总算躺到枕头另一边,暖呼呼的气息席卷而来,简怀意像被安上电池小机器人,重新躺好,两条胳膊分别放在两侧。 余光打量着旁边的人,梁洵感到胸腔变得鼓鼓囊囊,被塞满了棉花,熔化成柔软形状。 他紧抿下唇,掌心蜷缩又松开,最后猛越过横在中间枕头,碰到简怀意手背,扣在手心里。 简怀意身体僵硬,小拇指指尖轻轻挠过梁洵掌心,然后被握得更紧。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口鼻呼吸加快。 完了。 简怀意有很浓烈预感。 全完了。 …… “爱上直男没有好结果。”赵言听扯着嗓子,嚎叫声回荡在整个包厢,“没有好结果~欧。” 简怀意坐在左边沙发,舞台灯光扫过脸蛋,眼尾上挑,末端藏着寒意。 白兰地不苦,抵到舌尖还有种淡淡的冷木香。 赵言听唱到兴头,绕了一圈坐到简怀意旁边,胳膊揽着他的肩,歌喉深情款款:“简儿,一起唱啊,爱上一个直男,欧~没有好结果” 简怀意:…… “不唱。” 赵言听见状也没有强求,转头去骚扰江越去了。江越正跟男朋友甜蜜双排,赵言听扒拉他一下胳膊,手机屏幕霎时一黑。 “赵言听,你扒拉我干嘛!” 江越正给男朋友展示游戏技术,赵言听这样一搞让他颜面尽失,硬生生被野怪打死,他都不敢想对面的人会笑成什么样。 “噗哈哈哈哈哈——”赵言听低头瞄一眼,忍不住笑出声,“菜b,被野怪单杀哈哈哈哈。” 江越深吸一口气,和善地看着赵言听,解开腕口,手机放到了一旁桌子上。 “赵言听!” 游戏可以输,赵言听必须死。 赵言听欠嗖嗖地躲到简怀意身后,简怀意像是定海神针横亘在两人之间,江越拿赵言听没办法,气汹汹地扒拉两下他的头顶,然后坐回了原位。 他治不了赵言听,自然有人能治。 三个人来唱歌,肯定有一个是麦霸。赵言听没唱过歌一样,不停歇地嚎快一个小时,唱的歌也挺耐人寻味。 《重生之我给直男当老婆》 《你爱上一个直男》 《直男抱一下》 …… 到最后江越都有些怀疑赵言听是故意为之,他踢了踢中场休息的麦霸,“听,你有事儿啊。” 赵言听仰起脸,桃花眼往上挑了挑,依旧是那个吊儿郎当笑容。 “恶不恶心,江越。” “你爸我好心关心你。” 赵言听拂开头顶作乱手,因为唱了太久,嗓子有些哑:“滚。” 江越也不恼,笑着:“儿子长大了啊,都有叛逆期。” 赵言听懒得搭理他。 简怀意若有所思地看着人,他从地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到桌面推给赵言听,赵言听一抬眼看到突然出现的矿泉水,隔着光线跟简怀意对视。 “润润嗓子。”简怀意说。 赵言听扯了扯唇角,刚想说他钢铁嗓不用,触及简怀意仿佛看透一切视线,咬牙骂了句:“江越这个二愣子。” 江越:? 拧开瓶盖,咕嘟灌了快半瓶。 赵言听喘息,把矿泉水瓶扔到一旁,拿起麦克风接着唱,声音从清澈变得逐渐嘶哑,不要命地扯着嗓子。 江越总算意识到不对劲,凑到简怀意旁边,对着赵言听的背影扬了扬下巴,“这货怎么了?” 简怀意深沉地抿了口亮蓝色酒,言简意赅:“失恋。” 江越震惊,怀疑地看了赵言听好几眼,发出了一个发自心底的疑问:“不儿,他什么时候恋的?” 简怀意停顿。 的确,不能叫失恋。 “恋爱未果。”简怀意改变了说辞。 结合刚才赵言听唱的歌,江越脑子转了一圈差不多捋清楚了。 “不是吧,听也弯了,还喜欢一个直?!” “差不多。”简怀意很冷静。 江越一副被雷击中的样子,“我靠,这小子前一阵还念叨天命真女,怎么几天没见就弯了?不会是我俩影响了他吧。”江越甚至开始反思,实在是赵言听喜欢男的这个消息太过匪夷所思,毕竟他从几岁认识赵言听,就知道这货是一个彻头彻尾直男,喜欢漂亮妹子,跟妹子说话还会脸红。 江越抓了抓头发,有一种带坏兄弟荒谬感,千言万语汇聚在嘴边,变成一句:“阿洵可一定要坚守自我啊。” 简怀意:……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有人敲门,江越听到声音,起身去开门。 简怀意掀起眼皮,余光瞥向门口人,手腕停在半空,又快速地放下。 江越微笑:“阿洵,你来了。” 梁洵看着面前的人,客气地颔首:“嗯。” 江越怪不适应的,但想起梁洵现在还处于失忆状态,能对他这种态度已经很好了。 “你来接怀意?”江越明知故问。 梁洵没回答,眼神精准捕捉到沙发上的青年,他看起来跟平常无异,如果忽略眼尾泛起一点红。 简怀意脑袋有点晕,但不影响基本的思考。 比如他知道梁洵是江越叫来的。 这么呆。 别人叫就来。 公司不忙么?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么? 简怀意捏了捏尖细的鼻梁,一边在心里念叨一边跟着梁洵出去。 冬天很长,已经下了几轮雪,上一轮雪没融化,下一轮雪就铺上去。 “你怎么还没恢复记忆?”简怀意低声呢喃。 很轻的一句,在寂静街道上愈发清晰,梁洵一字不漏地听见了。 他知道简怀意是关心他。 他也一直在通过比如说催眠疗法方法来唤醒记忆,并且取得一些成效,他想起了一些大学时记忆。 那时的他的确不是个合格的伴侣,他回忆起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虽然每天算作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家,有时候还会一起睡觉,不过是隔着床的那种睡觉。但他们并没有像一对正常的情侣,牵手拥抱亲吻,总隔着一层,相比情侣更像是关系好朋友。 想到这里,梁洵轻车熟路地捉住简怀意手放进兜里。他的手热,简怀意却很凉,像是地上的雪,也像是他给人感觉,一块难捂热的冰。 不过他很热,就算现在捂不热,只要他一直攥着就总能捂热。 “刚才唱了什么歌?”梁洵随口一问。 简怀意抿了抿被风吹凉下唇,闻言幽幽道:“《不要爱直男》《再见,直男》……” 梁洵:…… ———————— 大家能猜到言听喜欢的是谁吗[摊手] 第32章 新年伊始,姜小茴处理完最后一批花,准备开始停业。 老板大手一挥,批了快一个月假。 姜小茴站在门口,双手合十对着牌匾祈福: 新的一年,希望老板能够万事顺遂,百卉生意兴隆,老姜家和万事兴。 “小茴。” 有人喊她,姜小茴转身,就看到刚刚还在祈福语里老板走进现实。 “老板!” 姜小茴一身大红色棉袄站在门口,身后的玻璃门贴着一个大大“福”字,房梁下大红色灯笼荡漾,当真喜庆。 简怀意被红火的颜色染红脸,像是话本里上仙沾染了红尘,根根分明眼睫悬在半空,他站在外面,从上到下打量着百卉。 “嘿嘿。”姜小茴不小心发出声音。 老板真好看嘿嘿。 百卉这一年的流水很高,当天到店花卉基本当天都能全部售尽,卖不完的就被姜小茴免费送给周边店铺。也因为她这样做,跟“邻居”搞好关系,有顾客问他们店里花束,他们也会向顾客介绍百卉,相当于免费给百卉打了gg。 久而久之,百卉口碑和名气小范围地打了出去。 姜小茴把这些事情跟简怀意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些都是她自作主张,事先没有经过简怀意同意。 她听说有钱人都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员工。 在姜小茴惴惴不安的目光里,简怀意点了下头,清润嗓音如同涓涓细流抚平人心里焦躁。 “可以,小茴,你做的很好。” 姜小茴感动得泪眼汪汪,上哪找这样的老板呜呜! 不仅给的工资高,批假期多,还那么善解人意。 简怀意一转眼对上姜小茴瞪成荷包蛋的泪眼。? 简怀意没什么反应,接着说:“明年我打算开几家分店,需要你帮着照看一下,包括给新员工培训,监督他们日常工作,相应的我会提高你的工资,可以么?”他把心里想法告诉姜小茴。 他还年轻,有野心,特别是最近,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 他想往上走,不想再待在无聊的笼子里。 姜小茴当然一百零八个同意,激动到语无伦次:“老板,您,您是要带我创业开公司么?” “差不多。”简怀意很平静,“毕竟你也是百卉大股东。” 姜小茴:! 她!何德何能! 回想起几年前自己,她压根不敢想自己非但在国际大城市a市有一家自己的花店,还越开越大,如今还要跟老板一起开公司。 玛雅,不敢想根本不敢想,担心笑醒发现是白日梦。 姜小茴有一种被天降好运砸懵的不真实感,她掐了掐自己婴儿肥脸蛋,好疼! 不是梦。 简怀意看了一圈跟姜小茴说了几条注意事项就离开了,像是散财菩萨散完财就转身归去。 姜小茴晕晕乎乎对着简怀意的背影鞠了个躬。 …… 按照往常,简氏这个时候还没放假,对于他们这种排的上号大公司,内部员工都是各大高校顶尖人才,竞争特别激烈,一个比一个卷。 但简怀意又不是。 他又不担心被辞退,还巴不得被辞退。 随便想了个借口提前给自己放了年假。 回到家发现梁洵也在,有些好奇,“你不去公司?” 梁洵坐在沙发扶手上,手里摆弄着一块四方的红纸。 简怀意走进发现是对联,旁边桌上放着的还有窗花和胖娃娃。 梁洵似乎是在研究对联该怎么贴,听到简怀意声音,抬头看向他,回答:“放假了。” 简怀意惊讶,“年假?” 梁洵点头,他们公司以效率高著称,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放假回家。没完成地需要多加一天班,但大多数人都想提前回家过年基本在今天下午就完成了任务,公司里现在没剩几个人,连保洁阿姨都回家带孙子孙女去了。 “我想去你公司上班。”简怀意突然来了一句。 梁洵闻言放下对联,“可以,你想要什么职位,我让秦助安排,年后就能直接入职。” 被梁洵认真的态度逗笑,简怀意弯起唇,故意反问梁洵:“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梁洵垂眸思索,片刻后列出所有答案:“想要清闲的话,总经理秘书,项目经理也行,指使副经理做事就行。” “总经理秘书,秦助职位。”简怀意挑眉,发自内心道,“看起来可不清闲。” “他确实不闲,但你跟他一起共事,他会把事情都做完,这样你就清闲了。”梁洵说。 简怀意:“……” 果然资本家都逃不掉两个字——“剥削”。 “算了,秦助命也是命。” 简怀意手插着兜,被桌面上的兔子窗花吸引注意,上前拿起窗花,摸起来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不是磨砂也不是a4纸触感,是一种冰冰凉凉好像锡纸的东西裁剪出来的东西。 简家是不会贴这种被视为“下等之物”的东西。 “你买的对联?” 梁洵还坐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腿曲着,裁剪精良的西装裤碰到简怀意小腿,两人距离不远不近。 “秦助送的。”梁洵实话实话。 简怀意点了点头,话题又回到了刚才,肯定道:“秦助是个很细心人。” 梁洵眉峰拧了拧,笔直的腰杆往前倾些许,语气淡了几分:“还行。” “嗯。”简怀意心不在焉地附和。 梁洵:…… “你明天回家?”梁洵说,“过年了么不是。” 简怀意回头对上梁洵的眼睛,黑眸微垂,底下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他恍惚片刻,抿唇道:“不回,过几天再说。” 梁洵小臂露在外面,搭在两侧,肌肉轻微使力,纹路清晰的肌肉呈现出隆起的弧度。 他刚刚下班,身上还穿着正装,白色西装上衣,领口微微敞开。 简怀意看了一眼,把窗花放下,然后又看了一眼。 “你过年有没有别的行程?”他问梁洵。 “有。”梁洵说,开了句玩笑,“在家等你。” 简怀意耳朵发烫,直起身看到梁洵领口散开的扣子,心里一动,贴心地上前帮他系好。 淡雅的小雏菊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在鼻尖,梁洵垂眸凝视着近在眼前的青年,头顶灯光给他镀了层温暖的光环,不甚真切。 简怀意掀眼,“那我早点回来?”上挑眼尾显得机灵。 “嗯。”梁洵下颌绷直。 …… 简怀意回简家过年去了,梁洵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想起年前答应简怀意事,开车回以前的房产,看能不能找回一丝记忆。 门是指纹锁,他调回主系统,发现里面只录一个指纹——是他。 梁洵顿了顿,然后把指纹锁关了,改成密码锁。 叮咚~ 【直男:345986】 简怀意:? 正疑惑时,梁洵又发来一句消息。 【直男:房间密码】 简怀意:? “简老二,干嘛呢?” 简怀意按灭手机放回口袋里,抬头看穿得一身红像新郎官简老大端着盘圣女果,大喇喇地往自己走来。 拿了一颗塞嘴里,简怀意看着简老大,发自内心道:“挺喜庆。” 简老大爽朗地笑了,贱兮兮地凑到简怀意耳边,猛然压低声音:“弟弟,那天你怎么走了。” 简怀意:“……” “不走留下看你跟嫂子……?” 简老大拍脑门,简怀意趁机又从盘子里拿一颗圣女果塞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水让人心情愉悦。 “哎呀,那天喝多了。”简老大俊脸一红,有些怀疑人生,“不对,弟弟,你没睡啊?” 简怀意腮帮子一鼓,下意识说:“认床,睡不着。” “认床?”简老大眯起眼,眼神带着探究,“认得哪个狗男人床。” 简怀意跟简老大对视两秒,薄唇微抿,推开他胸膛往里屋走。 简老大锲而不舍地追上去,嘴叭叭地说:“简老二,你注意点分寸嗷,虽然你哥我不反对你跟梁洵,但也不代表同意你俩……” 简怀意站定,拿起一颗圣女果堵住了简老大的嘴,“闭嘴,死直男。” 简老大:? “怎么还恼羞成怒了。”简老大一口咬破圣女果,边嚼边念叨。 年后简老大要拜访几家人,按往常会带着简怀意一道,简家亲戚缘浅,过年基本不会相互走动。简老大要去拜访的是简家几个外性世交——赵家,温家还有梁家。 简老大嘴里叨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草,弯腰一一查看这些分别送去不用家礼物。 看到角落处一个小盒子,简怀意问:“简老大,这小盒子送给谁?” 简老大直起身,思索片刻,“奥,给言听的。” 简怀意:“夹带私货?” 简老大笑嘻嘻地看着简怀意,“怎么,吃醋了?” 简怀意:“……” “好了,哥虽然有很多弟弟,但最爱的肯定是我们家怀意~你的礼物哥早备好了,晚上自己回屋拆奥,乖。” 简怀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环着胳膊倚在沙发扶手上,他看着简老大的背影若有所思:“言听的礼物,我帮你送。” 简老大:“嗯?” 简怀意:“不行?” 简老大当即正色,简怀意心里泛起紧张。简老大捞起礼物扔给了简怀意,俊脸绽开了花,“辛苦弟弟。” 简怀意松了口气,觉得这礼物压在身上有千斤重。 除夕当天,外面的烟花鞭炮声不断。 a市还没施行管控政策,不过也过不了多久了,这应该是最后一个那么热闹年。 晚上吃年夜饭,简老爷子就过去一年简家上下的工作情况以及未来的进步和展望发表了“重要”讲话,简怀意没听只顾上吃饭了。 不过无伤大雅,他专门准备一套话应付他爸。 简老爷子年纪大了受不了岁,年夜饭结束后就上楼跟管家喝茶,估计过不了多久会上床休息。 “简怀意,你身上刺挠啊?”简珞家从后面走来。 简怀意淡淡瞥他一眼,接着看外面的烟花。 今年的烟花花样很多很好看,大抵是最后的狂欢。 简珞家就看不惯他这么装,直接戳穿:“你一会儿转头看爹,一会儿看大哥,还时不时地低头看手机,多动症么?”多动症是他爹骂他的话,简珞家引据经典,别说还挺爽。 简怀意懒得搭理他,身上雪白的高领毛衣衬得他更为冷淡,正常人见此就会望而却步。 但简珞家又不是,他觉得自己猜透了简怀意想法,像只开屏孔雀在简怀意耳边叫唤。 “二哥,你要出去幽会么?” 简怀意没说话,余光睨了他一下。 “我帮你怎么样?”简珞家碰了碰简怀意胳膊。 简怀意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淡声道:“条件。” “帮我在假条上签字。” 简怀意闻言看了他好几眼,“你是小学生么,简珞家。” 简珞家怒,“我是大学生!啥笔学校过年放假回家都要交个家长签字的请假条,我能怎么办,不交当旷到,我能怎么办?” 简珞家恼羞成怒,一连强调几个我能怎么办,看得出来是真无助。 简怀意笑了,拍拍简珞家肩,“加油,大学生。”上楼换衣服去了。 ———————— 好的,我痛定思痛,决定统一更新时间,以后都在早上九点半更新。 ————x年x月x日,揽山山留 第33章 梁洵在别墅里逛了一圈,他信了简怀意说他不常住在这里的说辞。房间里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品,毫无生活气,像是大型酒店。 甚至还有未拆封一次性拖鞋牙膏牙刷,应该是是定期来打扫的保洁阿姨送来的。 不知不觉逛到后院,前面是一个透明花房,透过玻璃门,梁洵看到一整个屋子盆栽,不过早已枯败不见最初的模样。 手机响,梁洵收回视线,从兜里掏出手机接通。 “梁洵!”是萧远舟,“好久没联系了,最近过得咋样?” “还行。”梁洵说。 萧远舟觉得奇怪,“今天除夕,你那边怎么那么安静,不会就你一个人吧。” 梁洵顿了下,说:“不是,他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简怀意?” “嗯。” 萧远舟那边声音很嘈杂,他家在国内,过年肯定要回国,通过电话梁洵听到了小孩叽叽喳喳和大人聊天的声音,很吵也很热闹。 “小屁孩,滚滚滚,忙着呢。”没跟梁洵说几句,萧远舟被一个小孩纠缠上了,“哎,别抢你哥手机……” 咚咚咚——电话挂断音。 梁洵按灭手机放回裤兜里,拎起车钥匙,锁门离开了别墅。 他并非没人找。 前几天梁家那边通过秦助联系他,让他回“家”过年,虚伪的话说了一大堆,梁洵直接让秦助拉黑了他们。 回“家”过年,这话听着着实可笑,除了姓梁,梁家跟他有个屁关系。 那边也是脸大,别说梁洵从小是在简家长大,没用过他们一分一毫东西。这么多年他们更是从没问过梁洵情况,心里说不定巴不得他早死了,现在竟然能舔着脸让他回家过年。 外面风雪很大,梁洵抓起额发,露出底下英挺的眉眼,因为烦躁拧在一起。 关上车门,黑色库里南停在雪地。梁洵下车,恍然注意到旁边停着另一辆保时捷。 思索片刻后,紧缩眉头舒展开,他快步开门进屋。 客厅漆黑,梁洵垂眸,掌心无意识地蜷起。 下一刻扑哒一声,有人打开了灯。 简怀意也是刚到家,左手拎着一个餐盒,注视着着门口后脚进来的梁洵。 两人一个站在进门的走廊,一个站在对面的鞋柜。 “你刚才出去了?”简怀意看着风尘仆仆梁洵。 “买东西。”梁洵快速回答,黑眸闪动,“怎么过来了,今晚不用待在家里?” “用啊。”简怀意一边换鞋一边说。 梁洵视线随着简怀意移动。 简怀意把打包的餐食递给梁洵,像只漂亮的天鹅扬了扬下巴,开玩笑道:“偷跑出来,怕你饿死。” 梁洵沉默,转手拎起餐盒,餐盒是铁,饭菜温度暖着掌心。 “应该还热着,不热的话你用微波炉热一热。”简怀意说。 …… 饭菜是用塑料盒子打包好的,梁洵把它倒进盘子里,从厨房端了出来。 简怀意坐在客厅,电视机播放着今年春晚,小品好不好看先不说但是够热闹,演员扯着嗓子说话,生怕不够卖力,不够热闹。 简怀意看了几分钟嫌吵关上了,回头看到一桌子菜,猫眼闪烁。 “还热么?”他问梁洵。 梁洵:“……” “热,一起吃吧。” 梁洵都这样邀请他,简怀意当然不能拂好兄弟意。加上他来回折腾,晚饭吃的那点早就消化完了。 简怀意坐上餐桌,在简家吃了一顿,到这边又跟梁洵吃一顿,正好今天没吃早餐,凑够一天三顿。 不对,今天吃早餐了。 下意识低头看到凸起的小肚子,简怀意吓得立刻放下了筷子。 隔着毛衣捏了捏肚子的软肉,他蹙起眉,自言自语:“要减肥了……” 最近食欲愈发的好,但运动量相较以前却有所减少。 主要因为冬天太冷他不太想出门,还总产生找个地方冬眠的想法。 “减肥?”梁洵筷子的肉掉到碗里,看着简怀意:“不用吧。” “用。”简怀意睫毛掀起,幽幽道:“你不觉得我胖了么?” 梁洵闻言重新打量,给出中肯评价,“跟年前相比,确实胖了一点。” 自从跟梁洵同居,因为要给梁洵补身体,简怀意跟着吃了许多高蛋白高热量食物,身上这才长了点肉,不过还远远不到胖的程度。 “所以你也觉得我胖了。”简怀意语气没有情绪。 梁洵:? 简怀意起身往楼上走,抛下一句话,“你要守岁,今晚在客房睡吧。” 梁洵:? 他没有。 不过已经来不及解释,简怀意身影已然消失在楼梯深处。 …… 梁洵收拾好碗筷一起扔进洗手池里,一边洗一边思考对策。 很明显的,由于刚才那句话,他惹怒了他的男朋友。 除夕之夜象征着团圆,梁洵不想在今晚跟简怀意分居。 不吉利。 只能先想办法让简怀意消气。 …… 简怀意洗漱好正靠在床头看书,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他懒懒地掀起眸,看到一身正装打扮的梁洵,仿佛刚从某个酒会或大型宴会回来的男模,瞳孔一缩,“你干嘛?” 梁洵不自在地紧抿下唇,想了半天只能想到这样一个办法。 白色衬衫下胸肌隆起弧度,领口扣子松了几颗,肌肉纹路往下延伸,惹人遐想。 “我…客房空调坏了。”梁洵说。 简怀意视线恢复平静,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他抱着胳膊,饶有趣味地看着梁洵:“你那么热,还需要空调?” 梁洵肌肉绷紧,小臂纹路变得更深,他违心地说:“需要,我冷。” 简怀意笑了,分毫不信梁洵的话,“你不冷。” “我冷。”梁洵固执地重复。 “你不冷。”简怀意强调。 像小学生斗嘴,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梁洵率先中止了这个话题,“不信你摸,我身上是凉。” “摸就……”简怀意紧急刹住话,薄唇抿成一条线,“我不摸。” 死直男。 梁洵唇角勾出弧度,纯黑色的眸子注视着简怀意,语调上扬,“你怕了?” 简怀意顿时冷笑,怕,他怕什么?被占便宜的又不是他,恐同也不是他。 简怀意被激起了胜负欲,眸子懒洋洋的,对梁洵说:“过来。” 梁洵嘴角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笑意,走到床边。扑面而来的冷木香,简怀意蹙了蹙眉,一抬眼对上正好是梁洵敞开的领口,里面的胸肌一览无余。 草。 简怀意下意识别开眼,又觉得这样很小家子气,转回脸正大光明欣赏近在咫尺的胸肌。 看个胸肌有什么害羞,他又不是没有。 他腹部也有肌肉,不过很薄,形状远远没有梁洵分明,但有。 “没少练啊,梁洵。” 梁洵不置可否。 在国外创业的日子辛苦,如果不锻炼,没有一个坚实的身体,创业没成功,身体就先垮了。 “可以摸。”梁洵垂眸看着跃跃欲试的简怀意,添了把火。 简怀意没什么顾忌了,啪的一声把手按了上去。! 很难形容的触感,又硬又软。 靠在床头看了许久的书,他的手一直伸在被子外面,冰冰凉凉的。简怀意捂凉一块地儿,又挪到旁边热的皮肤上。 梁洵先是云淡风轻,随着简怀意不断挪地方,每次挪到时候指尖藕断丝连似的碰了碰下面的肌肉,像是施舍又像是挽留。 逐渐变得难熬。 他几次抬头确认空调是关闭的状态,总觉得有一股热气往五脏六腑钻。 所幸简怀意态度倒是松动了,没计较他一只膝跪到床上,大半身体几乎上了床。 简怀意看到了,但……肌肉太好摸,他还没摸够。 等摸够再赶梁洵下去。 深棕色温莎结打得匆忙,表面还有褶皱,简怀意越看越不顺眼,索性直接帮梁洵扯开。 食指勾起领结深处,他礼貌地问了一句:“能解开么?” 梁洵呼吸重了几分,凌厉下颌紧紧绷着,启唇:“可以。” 简怀意满意地扯开了,领结缠着手心搭在身侧的被子上,膝盖上的书早就掉到地面,但无人顾及。 梁洵观察着简怀意态度,趁机询问:“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么?” 简怀意装作听不到,慢条斯理把手从梁洵衣服里拿出来,拍在他胸腔:“手感不错。”清亮的瞳仁漾着些微碎光。 “谢谢评价。”梁洵礼貌。 眼睛不死心地盯着简怀意。 简怀意弯唇,不为所动:“晚安,宝贝,祝愿你守岁成功。” 这是没商量的意思了。 梁洵深吸一口气,直起膝盖,腿肚肌肉骤然一缩,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密密麻麻爬过,他一时身形不稳,径直倒了下去。 所幸他动作迅速,小臂撑在两侧,这才没压到下面简怀意,但还是无可避免地撞了一下。 两人同时闷哼。 从来没挨得那么近,若有若无的小雏菊香钻进神经,引起末梢战栗。梁洵喉结滚动,嗓音低哑:“……抱歉。” 简怀意睫毛扇动,刚想大度地说没事,腿根一痛,他往下望去,脸蛋红到滴血。 用气音喊道:“还不起开!” 梁洵耳根红了,连忙起身往后退。 简怀意猫眼瞪着,视线落在半空中的光圈,眼角烫红一圈。 他,他看到了什么?! 梁洵,in 对着他in!!! 一个直男,竟然对自己的兄弟,产生了x冲动?!! 梁洵究竟想干什么!!! 简怀意回头瞄去,发现梁洵还杵在原地,像根没有感情的木头,如果忽略下面隆起的弧度。?! “我,我要睡觉。”简怀意语无伦次地说句,眼尾上挑,绯红往后蔓延,跟耳朵连成一条线。 梁洵点了点头,不太自然地转身离开卧室,出去后还帮简怀意把门关上了。 四周霎时变得寂静,床头柜小灯放出亮光,简怀意猛地钻进被窝里,热气熏他脸蛋泛红。 这什么直男嘛! 另一边,梁洵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他站在楼梯中间,低头注意到脚上穿得完全不合脚小猪拖鞋。 搭在楼梯扶手掌心渐渐隆起,抵在鼻梁上方,久久才恢复平静。 要命。 ———————— 你俩又纯情又不纯情的xs[狗头] 第34章 因为那晚“意外”,梁洵一连五天都睡在客厅。直到第六天,简怀意看悬疑小说看到半夜,口渴下楼喝水,从梁洵身边路过。 梁洵一米八几的身高,半条腿悬空在外,侧身躺在一米宽沙发,头枕着胳膊,一种非常憋屈的睡姿。 简怀意:…… 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梁洵几秒,半晌启唇轻声喊了他一声:“梁洵。” 梁洵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对上简怀意视线。他撑起身坐起,黑眸稍显迷蒙,碎发垂下几缕到额前。 问简怀意:“怎么了?” 简怀意欲言又止,低头看到梁洵脚上还穿着拖鞋,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 “你刚才睡着了么?” “睡着了。” 简怀意盯着梁洵脸上的一举一动,放下玻璃杯转身准备离去,“不好意思,吵醒你。” 梁洵瞳孔一缩,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简怀意手。 “没睡着,我是在装睡。” 简怀意努了努嘴,一丝不易察觉笑意从眼底划过,语气却冷硬,“我还以为你在下面睡习惯不想回屋睡呢。” “你同意了?”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梁洵试探地牵住简怀意手。 “百分之四十。” 超过百分之一,那就是同意。 当晚梁洵成功重回卧室。 …… 餐桌上,简怀意状似无意间问了一句:“梁洵,你年后放假放到哪天?” “二月五日。” “行,我订了两张下周机票,国内太冷,我们去国外度假怎么样?” 有些突然,梁洵思索几秒才同意。过年对他而言跟平常假期没有区别,充其量多个几天,他既不用走亲戚也不用拜年送礼,倒是清闲。 不过说到走亲戚,今年简老大去别家拜访带是的简珞家,不是简怀意。 男大心,海底针。 简珞家非要简老大带他去见世面,简老大嫌丢人不想带,耐不住两个弟弟突然站到了同一战线,软硬兼施。 简怀意不想去,简珞家闹着要去。 双拳难敌四脚,简老大被迫妥协,最后带着简珞家去,简怀意得以清闲了下来。 “去哪个国家?”梁洵问。 简怀意头都不抬,“英国。” 梁洵:? “英国这个时候应该更冷吧(?)” 简怀意惊讶,像是刚知道。 “是么?好吧,不过正好我们可以去那边感受一下极寒天气,在更冷地方待几天,回国后就不会觉得国内冷了。” “…也行。” …… 为防简老爷子起疑心,自从除夕到现在,简怀意每天的行程都是:中午回简家待到晚上,等简老爷子睡着后再赶回梁洵这边。 每天都这样来回折腾,唯一清楚内幕的简珞家终于忍不住对简怀意开麦。 “恋爱脑真可怕。” 简怀意:? 回头瞥了简珞家一下,简珞家没注意,越说越来劲:“本少爷以后才不当恋爱脑,本少爷相貌堂堂,一次怎么可能只谈一个,不过也不谈多,就谈个三四个吧,时间呢也不要太久,容易腻,一个月差不多……” 简怀意换好鞋,手插着兜走到简珞家面前,曲起指骨敲了敲简珞家后脑勺。 “谁教你的这种东西?” 简珞家捂着头痛呼,“什么谁教我?” 恰好简老大路过,简珞家不敢正面对上简怀意,就跑到简老大身后告状:“大哥,简怀意打我!” 简老大来回看看两人,毫不犹豫地把简珞家从身后拉出来,义正言辞:“倒是跟哥说说怀意为什么打你?” 简珞家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简怀意冷笑,替简珞家说了出来,“简珞家脚踏几只船。” “简珞家!”简老大从偏向简怀意转变成彻底偏向简怀意,“你长本事啊,还脚踏几只船,从学校就学这些东西?家里供你在高等学府读书,扪心自问,简珞家,你愧不愧对国家的栽培,社会的支持,还有大哥二哥日日夜夜的辛苦工作。” “啊我错了大哥,别念了。我愧对,我有罪。”简珞家抱着头,委屈巴巴:“但这又不是学校教,是爸说的,爸说要给我找对象,一连扔给我好几个人联系方式,要我都去相处着试试。相处的来就都先处着,这不是要我一下谈几个的意思么。” 简老大恨铁不成钢,“爸叫你考清华你怎么没考上。” 简珞家反驳:“不就差两分……” “两分也是没考上!” 简珞家不说话了。 简老大叉着腰,嘴里气愤地念道:“老爷子年纪大了,越来越不像话。” 简怀意望着简珞家,凌厉视线一览无余。 “爸还说什么了?” 简珞家一激灵,没想到被简怀意看透了。他左看看二哥,右看看大哥,权衡利弊之后,决定把偷听的话说了出来。 “爸,爸说要给你俩也安排几个相亲,男人不能单身太久,特别是大哥,二三十岁早到成家的年纪,还单着属实不像话,传出去别人以为老大有毛病。二哥也一样,也不嫌丢人,喜欢个上不得台面赛车手,陆家那小子不比那小混混强几百倍……回头让老刘安排几个人跟老二接触,见得人多了眼光就上去了。”简珞家描述得绘声绘色。 简老大:…… 简怀意:…… 简珞家眼神深意地往简老大下身瞄了眼,小声说:“大哥,你真有……” “滚蛋!” “没有就没有嘛,凶什么?”简珞家扁着嘴抱怨。 同为“非单身”简老大跟简怀意相视一眼,简怀意率先出声:“我一周后要出国办事,哥,你先应付着。”拍拍简老大的肩,然后从一旁溜走了。 …… 梁洵合上电脑,桌面时钟指向十点整,他起身往楼下走,简怀意正好到家。 冬天最后一场雪下得格外的大,简怀意虽然撑了伞,耐不住风吹,衣服上沾满雪粒,融化之后胸前浸湿一小块。 梁洵安静地站在楼梯口,他每天都看着简怀意在两边来回折腾,稍微猜测一下就知道简怀意还是瞒着简家那边的人在跟他交往。 没人知道他们是一对儿,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不对,简正添和简珞家知道。 梁洵心里多了一分慰籍。 但胸口依旧堵着,他手插在兜里,问简怀意:“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对?” “哪里不对?” “你瞒着家里人跟我住在一起,连过年也跟我在一起,他们却不知道。”梁洵指腹重重地碰在一起,“我们在谈地下恋?” 简怀意若有所思,薄唇微抿。 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地下,称不上恋。 伴侣的沉默刺痛了梁洵心,如果他有家人,肯定会把简怀意介绍给他们,但简怀意显然不这样想。 是他太差劲拿不出手,还是因为简怀意没有一点喜欢他,所以觉得没有必要。 亦或是两者皆有。 门缝透风,简怀意站在门口,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梁洵眉头快速拧了一下,额发遮住眉骨,沉声道: “热水放好了,去洗澡。” ———————— 凉鞋:想要名分老婆不给,烦; after, 凉鞋:不给算了还要跟别人相亲,更烦了 第35章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简怀意和梁洵收拾好行李,坐上飞往英国飞机。十二个小时后,飞机降落。 从航站楼出去,一股凉飕飕的风往骨子里钻,简怀意把围巾往上拉拉,然后跟梁洵去订好的酒店。 异国他乡还是谨慎些好,“梁洵,把酒精递给我。” 简怀意用酒精把每个角落都喷了一遍消毒。热水壶烧开了,他把开水倒到马桶圈上,清洁完马桶又烧一壶,给热水壶消毒。 这些tips还是从简老大那学来的。 前几年有一段时间,简怀意喜欢上了旅游,但因为是一个人,简老大不放心要派个人跟着他,被简怀意严明拒绝了。简老大无奈只能每天发给他一些关于旅游的“危害”,试图通过这种方法阻止简怀意出行,其中有一条就是酒店卫生问题。 简怀意看了觉得怪有用把简老大发来的消息当避雷帖用,也多亏了简老大,他学到了不少tips。 “你以前经常旅游?”梁洵看简怀意娴熟的动作,忍不住问。 “没有经常,就几次,还都是刚毕业那阵。” “一个人去?” “嗯。”猛然意识到什么,简怀意直起身回头看梁洵,找补道:“因为你忙于工作,我只能一个人去。” 梁洵闻言眉心皱得更深了,但他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没法接受自己一无所有,只能取舍掉一些东西——比如对伴侣的陪伴。 不过还好,他现在有时间能补回来。 “下午去哪?”梁洵抱着胳膊,倚在桌子前。 “尤斯顿。” 梁洵一成不变表情出现裂痕,但很快调整好:“行。” 在酒店吃完午饭,两人坐车去尤斯顿。 梁洵手机提示音响了,他掏出手机看到正是秦助发来的消息。 秦助:老板,您现在准备跟简公子去哪玩?大本钟,大英博物馆,还是白金汉宫?票我都提前订好了。 梁洵默然,随即发过去几个字。 ——都不用,辛苦。 秦助:? 梁洵没来过英国,在简怀意提出要跟他去英国旅游后,自然免不得做一些准备。 依稀记得尤斯顿旁边除了一个著名医院没什么可玩的地方。 也有可能是他忘记了。 梁洵跟着简怀意一路坐车到尤斯顿路,下车后穿过一条街来到英国那个著名医院。 巍峨的建筑非常具有现代化气息,玻璃是蓝绿色,站在门口能闻到一股消毒水味。 梁洵:…… 心里猜测逐渐成型。 “你要来带我看病?” 简怀意云淡风轻,“恭喜你,猜对了。” 梁洵:…… 见梁洵眉头紧锁,简怀意出声:“顺利的话,等你恢复记忆我们还可以在英国玩一圈。” 梁洵面色稍缓。 不顺利的话,我们的兄弟情将会终结在此。但这好像也是顺利,毕竟来这里的目的——帮梁洵治脑子达成了。 怎么都是顺利,真值得高兴。 简怀意尝试牵了牵唇角,正对面玻璃折射出他现在的表情,很丑。 立刻恢复冷淡,简怀意上前从正门进去。大厅里人不多,他环视一圈寻找那人的身影。 简老大事先帮他打过了招呼,联系方式也推给了他,简怀意刚才在车上就在给他发消息。 据简老大介绍,这人是他大学同学,主修脑科,毕业后到国外留学,年纪轻轻就靠着研发出来的关于脑部创伤治疗方面新突破获得院士称号。 在脑科方面算是一号权威人物。 “正添弟弟?” 简怀意按灭手机,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往他走来。 “是我,夏医生。” 两人短暂握了握手。 夏淮礼人长得儒雅,笑起来时眼角弯着,“我跟正添一样大,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淮礼哥。” “淮礼哥。” “你是叫回忆…?” 简怀意:…… “简怀意,怀念的怀,意思意。” “哈哈,”夏淮礼不尴不尬地笑,“怀意,不好意思在国外待久,普通话不太好。” “没事。”简怀意淡笑,他看着夏淮礼,“淮礼哥,你认识一个叫宋驰人么?” 夏淮礼愕然,“宋驰,驰骋的驰?” 简怀意点头。 “是我大学一个学弟,你知道他?” 简怀意:…… 他就知道。 “宋医生很优秀。” 夏淮礼若有所思地点头:“是优秀。”他猛然往一侧转头,果然抓到了一个人正盯着他。 “hello?” 梁洵没说话,又冷又酷,上前走到简怀意身旁,把手从兜里抽出,缓慢且坚定地扣住简怀意掌心。 对此,简怀意没有多少意外,甚至面色平和地对夏淮礼说:“我男朋友脑子出了点问题,辛苦夏医生帮他做一个检查。” 夏淮礼然,“好的,跟我来。” 梁洵很配合地走完了流程,从机器里出来后,他一边系扣子一边往外面走。 简怀意正跟夏淮礼聊天,余光看到人手指勾住梁洵手,主动牵住安抚。 别说话。 梁洵一怔,低头看了好几眼,随即反客为主握住简怀意的手心,揉揉简怀意指骨,碰碰他小指。 总归没说话。 片子要等几分钟才能出来,夏淮礼出去一趟接了个电话,回来时顺便把片子拿了过来。 “有什么问题么?” 夏淮礼仔细端详一番,面色逐渐凝重。 “很严重?”简怀意再次出声。 夏淮礼看向梁洵,“你失忆症状大概持续多久了?” 从车祸到现在正好六个月,“六个多月。” “六个多月好像差不多。从检查结果来看,你的大脑皮层几乎完全康复,但是失忆症状却没有任何改善……”夏淮礼沉思,看着两人,“有两种可能,一是装的,二是心理作用,我个人偏向于第二种。” 他注视着梁洵,“患者自己觉得呢?” 梁洵自然不可能是装的,眉峰挺起:“心理作用?” 夏淮礼把片子放到桌上,从柜子里翻出一张名片,推给两人:“我建议你们去看看精神科医生,赵医生在另一个院区,我帮你们跟他打个招呼,明天直接去找他就行。” “谢谢淮礼哥。” “不谢。” 两人从医院里出来,外面开始下雪了,盐粒般的雪粒砸到伞面,啪嗒啪嗒地响。 “我在国内有看心理医生。”梁洵突然出声。 简怀意脸蛋冷淡,虽然他不懂什么医学方面知识,但他知道一旦牵扯到心理方面就更难治疗。 他心里有事,敷衍地回了句:“那有想起来什么了么?” “有。” 简怀意睫毛掀起,眼底涌现一丝不易察觉紧张。 “想起了什么?” “我们大学时住过宿舍。” “还有呢?” “你以一分之差输给我,错过一等奖学金。” 简怀意紧绷的心稍稍松懈,闻言脱口而出:“我故意的。” “故意?” 简怀意蹙眉,把手从梁洵那里夺回来插到自己风衣兜里,后脑勺对着人,显然不想多说。 谁叫那个时候梁洵每天穷得只吃一顿饭,还是最便宜的营养套餐,严重影响他这个饭搭子食欲。 梁洵闷声一笑,“我还想起来你开学第一天走错教室,在马院听了一上午马克思。” 梁洵如数珍宝地向简怀意一一细数他记起事情。 “还有你要去生科生态园看他们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被认成是小偷让保安带走,我去赎你……” 简怀意缓缓合上眼,很好,该想起没想起,不该想起的他黑历史倒是想起一大堆。 梁洵你完了。 简怀意反击,冷嗤:“那你记起你半夜在卫生间撸被我撞见事了么?” 话一出,四周霎时寂静。雪花飘落,两人目光相视,在彼此瞳孔里均是一怔。 梁洵紧抿下唇,半晌启唇:“……抱歉。” 简怀意嘴唇阖动,把口罩拉上去,声音有点闷:“……没事。” 梁洵没说话,似乎被他刺痛得彻底。 “你也不是故意的。”简怀意尝试安慰,“当时年轻火力旺,能理解。” “现在也还可以。”梁洵低声道。 简怀意:…… 两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那晚意外。 梁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纯黑色的眸子乌亮,仿佛在期待他说出赞同的话。 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现在就去找赵医生。” “不用麻烦了吧。”梁洵说:“我在国内有看心理医生,记忆也在逐渐恢复,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想起来。” 简怀意思索,这次英国之行主要目的其实是给梁洵看脑子,自从车祸到现在过了那么久过去的事情梁洵一点都没想起来,加上中间他还受刺激进过一次医院,宋驰说他留下很严重后遗症,简怀意不放心。 但夏淮礼说梁洵大脑恢复很好。 “真的不去看?”简怀意把选择权交给梁洵,他看着梁洵,眼皮很薄,依稀能窥见上面的血管,“机会难得,下次再来估计猴年马月。” 梁洵胸腔发热,他自然知道机会难得,凭借他自己预约估计还要花上不少功夫。 他收回那天的话,简怀意并非一点不爱他,他只是不会说而已。 “预约医生不容易吧。” “还行。”简怀意回道。 跟简老大打个招呼事。 想着,他一抬眼看到梁洵眸光涌动,视线灼热得让人心惊。简怀意面色一怔,上次见到梁洵这个样子还是……还是那天晚上压到他身上时,毫不遮掩的欲要把他吞噬进去。 不好。 简怀意瞳孔散开,下意识往后退。 梁洵先一步上前,手捧住他的脸,指腹按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上挑眼尾,拂过地方留下一串绯红。 “小漂亮。”梁洵低声呢喃。 冷冽的声音又低又沉,温度却很高,仿佛在苦苦压抑些什么。 简怀意失语,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做些什么阻止下面的事情,但身体像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只能站在原地猜测,梁洵…要做什么? ———————— 凉鞋烧起来了 第36章 一周的时间够玩好上几个景点,他们逛了白金汉宫,路过大本钟,伦敦眼,又去看了著名大英博物馆,直到最后一站——滑雪场。 一望无垠雪地,简怀意固定好板从最高处一泻而下。 他以前学过滑雪,动作很娴熟,像只轻盈的燕穿梭在高低起伏之中。 滑过一圈,他重新返回起点,梁洵已经在教练指导下穿好滑雪服,但板还没挑好。 “用双板吧。”简怀意说,“双板更容易入门。” 梁洵没有异议,毕竟他是真没滑过雪,没逞强。 简怀意用是的单板,透明的护目镜下眼睛微亮,他看着梁洵穿上板,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还没起步,就险些原地踉跄摔倒。 “你慢点。”简怀意忍俊不禁,及时上前扶住梁洵胳膊。 梁洵紧抿下唇,俊脸泛起一丝薄红,他松开简怀意手,“我尝试一下。” 说完,梁洵往前迈一小步,身体在空气中颤颤巍巍,就像踩在冰面上,脚底不断打滑。 然后意料之中的,砸到雪地里。 护目镜上都是雪,梁洵坐起身用手套抹去镜片上雪,他抬头看到简怀意唇角上扬,肩膀小幅度颤抖,浅色瞳仁注视着他。 “挺好,至少迈出了一步。”简怀意忍笑。 还是第一次见梁洵那么不精通一样东西。 怪新鲜。 梁洵扶着地重新站起身,简怀意这样一直看着他耽误时间也不是办法,他启唇对简怀意:“你先去玩,我晚点追上去。” 简怀意麻溜地滑下去,毫不留恋。 梁洵:…… 无声叹了口气,他扶住栏杆重新起步。 “梁洵。” 青年的声音穿过风雪,依旧清润,他漂亮地甩板,在半空滑出弧度,转换方向重新向他靠近。 “我教你怎么样?”简怀意滑到梁洵身前,眼睛亮晶晶。 梁洵视线平直,半晌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辛苦简老师。” 简怀意无端脸上一热。 “嗯,先站稳,然后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犁,重心往前,腿弯曲。” 他们一个滑单板一个滑双板,简怀意没法直观地给梁洵演示,但他相信梁洵领悟能力。 梁洵也是不负众望地在调整好正确滑雪姿势后,终于安然无恙地起步。 他从坡度最小的雪道滑下去,半道身后响起简怀意声音,教他怎么转弯怎么刹车。 梁洵刹在半道,简怀意从后面滑过来,评价道:“领悟能力不错。” 两人碰了碰拳头。 “简老师教好。” 简怀意抿了抿唇,懊恼地皱眉,然后掀起板往前冲。 “跟上我。” 他滑速度很快,直到终点才渐渐放慢速度,在原地溜了两圈,梁洵姗姗来迟。 灰色滑雪服到处都是雪。 “摔了几跤?”简怀意挑眉。 “三次。” “新手摔跤正常,我刚开始滑的时候也摔了很多次。” “你很喜欢滑雪?” 梁洵看着简怀意,青年被光线眷顾,皮肤白到透明,睫毛扫着护目镜。 “还行,跟爬山一样,背风感觉好像在跟全世界作对,以前觉得很酷。”简怀意声音不疾不徐,说着说着语气带上点自嘲:“谁都有个中二期。” 梁洵认真听着,这些都是藏在记忆深处未曾想起或是压根未曾接触到的简怀意,从他只言片语中,梁洵能想象出一个年轻有朝气又有点活泼傲娇的少年。 他拢了拢发烫掌心,发自内心道:“现在也很酷。”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人一站一坐,连滑雪服颜色都很相称。 “超酷。” 梁洵仰望着人,难以言说冲动袭上心头,纯黑色眸子涌动。 他难以自抑地启唇:“monsoleil,moncoeur” 低沉的声音悠扬,像是小提琴音每一个音符都引人颤栗。 像是太阳一样,早上睁开眼就能看到,然后就会高兴一整天。 也像是心脏,牵挂着我喜悲,喜你之喜,忧你所忧。 简怀意一开始没听清,大脑自动分辨出来后,胸腔轰然震动,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我太阳,我的心脏 心脏轰鸣声不止,就像悬疑小说里不起眼的路人甲有一天突然被发现是案件核心人物,路人甲自己也很震惊,他只是一个不起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为什么会有人称呼他是英雄。 为什么有人用这种词汇形容他? 为什么有人觉得现在的他很酷? 他垂了垂眼,同样用法语回复:“vousaussi” 你也是 我太阳。 全身发烫,连神经都在震颤,许久才缓缓平息。 …… “我去换衣服。”简怀意说。 玩了快一下午,两人都有些累了,简怀意去换衣服,梁洵也滑去休息室还装备。 休息室空无一人,走到对应序号柜子,简怀意取出自己冲锋衣。 室内没开暖气,他站在柜子前,突然神经质地身后用指尖碰了碰脸颊,灼烫温度顺着相接的皮肤传入手心,掌心发麻,嘴唇一点一点抿起。 从未产生过的感觉让他不安。 他不假思索地转身走进卫生间。 拧开水龙头,手心捧起一捧清水往脸上浇,浇完又有些后悔。外面气温只有零度,凉水变成了冰水,刺骨的寒意强制将脸上的热意降下。 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根根分明睫毛变成几缕,末端还有未干水珠,丧气地垂在眼睑。 真狼狈。 谁会喜欢这样狼狈人? 简怀意脸蛋变得极冷,他擦干脸上的水,手插着兜往外走。 咔擦一声。 清晰快门音如同声波侵入大脑皮层,神经骤然绷紧,简怀意没有预兆地停步。 他缓慢地转过身,视线从身后几排紧闭门扫过,最终停在最外面的那间。 大步上前,用力往外拉开门。 令人意外的,门竟然没锁。 里面是一个瘦高的黑人,他正低头欣赏刚刚拍下的相片,嘭的一声,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藏,抬头看到他刚才偷拍青年凝着他。 简怀意握着拳头,指甲嵌在掌心的软肉,他浑然不觉,冷静地用英语跟黑人交流:“把照片删掉,否则我会立刻报警。” 黑人是惯犯,丝毫没有被简怀意吓到,他装作听不懂,推开简怀意从卫生间里出去。 简怀意深呼吸,一夕之间眼前闪过许多画面,被最好的朋友出卖,被人偷拍,那些恶心的照片至今还存在他私密文件夹。 会重蹈覆辙吗? 他眼前划过一瞬茫然。 黑人正沾沾自喜地给上面人发消息,下一刻被人按住头往墙上撞去。 “啊——”黑人痛叫,“shit!” 简怀意趁机从他手里抽出手机往墙上重重一摔,手机碎成几半,电话卡摔了出来。简怀意松开人,起身捡起电话卡,薄薄的一片却不知储存着多少受害者的私密照,他丢进厕所冲了下去。 黑人见状恼羞成怒,往简怀意扑去。简怀意反应迅速,脚尖猛踢男人小腿肚,男人一身的蛮力,往厕所隔间里摔去,撞破了水管。 “oh!” 将近零度温度,男人被冰水浇透全身,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很快吸引了附近的工作人员。 “oh,mygod!” 几个白人教练往里走,嘴里喊着:“whathappened?” 简怀意简单地跟他们说了这人的恶行,教练连连对他说抱歉,是他们管理不严问题,然后驾着人离开了这里。 教练一身腱子肉,男人想要逃跑,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简怀意。” 依稀听到有人在喊他,简怀意缓慢地扭头,梁洵身影逐渐清晰。 梁洵刚到还装备点,就听到这边的动静,顾不上解装备立刻往这边赶。走到半路看到被人架走黑人,心脏要提到嗓子眼,一脚踩着板一脚穿着鞋,往简怀意这里跑。 “发生什么了?”梁洵语气紧张。 简怀意被梁洵这幅打扮逗笑,唇角勾了勾,“你怎么这个样子来了。” 梁洵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确实很奇怪。他抿起嘴,抬眼间视线停驻在简怀意颤抖的手背,心里骤然一紧,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占据整个身体。 “忘还了。”他说。 顾不上自己装扮有多异类,梁洵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小臂环住简怀意肩膀,垂下的手掌包住他的手。 无声拥抱。 简怀意内心突然涌起一股酸涩劲,额头顺势抵在梁洵肩颈,眼眶湿润。 矫不矫情。 他闭着眼享受这不属于他温暖。 …… 离开时是深冬,回去正好入春。 为了躲避相亲,简老大不惜放弃这来之不易假期,在年后的第三天住进了公司。简老爷子见状也只能说他几句要劳逸结合,却没再逼他去相亲。 “哥。” “怀意啊,”简老大声音一股疲惫,“你再不回来,哥要猝死在公司。” 简怀意挑眉,“为什么不跟爸说你跟嫂子事?” 提到这个,简老大乍然惊起,像终于等到倾诉人。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不你嫂子非要保密,说什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看她就是想白嫖你哥我,也是,给摸给碰给睡,到哪里找我这样一个又帅又不图回报的男人。” 简怀意:…… 简老大深呼吸,摆摆手:“算了不提了,可恶,不以婚姻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 简怀意:…… 他抬头看到墙上的闹钟,“该下班了。” “梁洵来接你?”简老大敲了敲桌面。 简怀意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应道:“嗯。” 简老大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嚯,简老二,你注意分寸奥。” 简怀意懒得搭理他,摆摆手离开了。 最新版库里南停在公司楼下,从车头到车尾灯,每个部件都散发着豪气两个字,引得许多员工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他们扒着窗户往外看,猜测这又是他们“一枝花”简二公子的哪个追求者。 今天是梁洵亲自开车,简怀意坐上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秦助呢?” “放假了。” 简怀意:? 梁洵补充道,“一天。” 简怀意松了口气,还以为梁洵把秦助辞了。 像秦助这样生活工作大事小事事事周到的秘书整个a市都难找到第二个。 “珍惜秦助。”简怀意忍不住道。 梁洵:…… 开车去逛附近的生活超市,两人拎着整整两大包食材和火锅底料,满载而归。 前几天简怀意想吃火锅,但梁洵嫌外面的火锅不干净,于是权衡之下他们决定在家自制火锅。 梁洵事先在网上看了许多学习视频,学习该如何在家自制火锅,但因为是第一次做,依旧不甚熟练。磕磕盼盼地熬好汤,他把锅端到电磁炉上,简怀意夹起一根娃娃菜放进去涮。 开盲盒一样,过了几分钟,他用筷子夹出来,浸满红油娃娃菜通体发亮。 简怀意咬了一口,眼睛亮起。 “还不错。” 梁洵无声松了口气,把洗好的菜从厨房端出来。 ——开涮。 …… 吃完火锅,简怀意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梁洵又去厨房灌了一杯水,指骨分明手指捏着玻璃杯,他瞥向墙上的时钟。 还早。 “看电影么?”梁洵提议。 左右也是无聊,简怀意同意。 二楼有一间电影放映室,许久没用过,梁洵前一阵才让人来清扫过,设备也顺便让人更换到最新款。 随着投影仪开机,电影开场, 简怀意盘腿坐在毯子上,梁洵调整好设备,坐回到他身旁。 昏暗的环境里,两人肩膀碰在一起。 ———————— 考完啦,开写[狗头] 第37章 “放什么电影?” “不知道,随便拿了一张。” 光线太暗,梁洵从一叠光盘里随机抽出一张,就直接塞进了光碟机里,他也不知道这光盘放是的什么电影。 片头音响亮,电影名称在屏幕铺开,是一个外国电影。 ——《肖申克救赎》 简怀意眼眸微讶,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肖申克救赎》,看过么?” “听过。” 果然。 简怀意伸直腿,背靠着身后的墙面,姿势随意松散。 电影很长,近三个小时。 看电影时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一直安静到画面定格在终于鼓起勇气离开肖申克监狱的瑞德和安迪重逢,两人的背影映在蔚蓝色的太平洋,就像他们生活,未来可期。 非常经典励志片,但又与常规的励志片不同。 再看一次,简怀意依旧胸腔滚烫,没人能不被安迪身上的超脱常人的毅力感染。 坚定,聪慧,蓬勃。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电影播放到安迪站在黑色的河水里振臂高呼的画面,他神经质地让梁洵按下暂停键,等截完屏才继续往下播放。 事后他顺手将手机壁纸设成刚刚电影截屏,安迪身体占据整个屏幕,他就像是追星粉丝,满意地欣赏着画面上安迪。 彼时梁洵看到后还嘲弄他:“审美一般。” 简怀意:? 他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瞥了下梁洵。 没品。 继续欣赏手机壁纸。 多帅啊。 这个自由坚毅灵魂。 “嗤。”梁洵凑近,冷嘲热讽,“不如上一张壁纸。” 简怀意:…… “你懂什么?没有情趣的理科生。” 梁洵气笑了,“说得好像你不是理科生一样。” 简怀意微笑,回怼:“我是理科生,但不是没有情趣的理科生。” 梁洵:…… 简怀意始终觉得梁洵就是嫉妒他壁纸,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就看到梁洵换成了跟他一样手机壁纸。 论到简怀意嘲讽回去,“审美不行。” 梁洵按灭手机,神色淡淡,将凑到身前的脑袋推开。 “近你者赤。” 话里话外是因为受简怀意影响。 简怀意蹙眉,很快反应出另一层意思,“你说谁是猪?” “反正不是我。” “梁洵,你踏……” …… 记忆回神,宛如隔世。 简怀意看着梁洵,眼神颇为惆怅。 就跟那句话一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大学后到现在才分开多久,他变了很多,梁洵也变了。 梁洵起身关掉放映机,顺手打开天花板最外圈小灯,地板上出现几个光圈。 早就到睡觉时间,两人却都无睡意。 简怀意后脑勺抵在墙面,他撩起眼看向朝他走来梁洵:“你觉得安迪是什么样的人?” 梁洵盘腿坐到墙边,沉思后启唇:“一个很自由人。”说话间,眼底竟显露出几分羡慕。 简怀意兴味,“自由?”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极度的英雄主义,爱逞能,想法天真幼稚。但因为是电影,他很多的幼稚的想法都能实现,所以他日复一日给州议会写信在监狱里建图书馆会得到回音,这算是一种故意美化艺术手法,但实际上就算他写一百年,也没人会搭理一个囚犯。” 当时简怀意不太理解,但对于梁洵会产生这种想法又不觉得很意外。 梁洵的过往经历让他总是用最悲观最现实的想法看待一件事物。 他没法谴责,他也是旁观者。 “他想要逃出肖申克监狱,就能不计一切地实现。”梁洵咬重这几个字,“不受规训束缚。” 简怀意掌心蜷起,按在地板,手腕青筋凸着,地板冰凉沿着掌根脉络渗进小臂,往更深处延伸。 “你以前在简家也在被规训么?”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梁洵当年如此决绝地选择出走国外的原因。 简宅于梁洵而言何尝一个肖申克监狱,他也像安迪一般,一旦有机会就会迫不及待地逃离。 简怀意心脏陡然降下几个度,但他不是瑞德,他也无法成为瑞德,他是简家二少爷,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一个无权无势养子寄人篱下酸楚。 赵女士把梁洵带回简家后只吩咐管家好好照顾便跑出国旅游去了,对于梁洵在简家处境一概不知。 恰逢简珞家小时候性格顽劣,大概是缺爱的缘故,总是试图做出一些自以为是事情吸引简老爷子和赵女士注意。他经常指使梁洵帮他做这做那,完全把他当成下人,偶尔性子上来还欺负欺负人,比如把人关进小黑屋,钥匙转头丢进池塘里。简家上下对此心知肚明但眼观鼻鼻观心尽当做视而不见。 梁洵不想招惹是非,全都忍耐下来。 直到简珞家在外面惹了事,对方扬言要跟他放学单挑,暗中找了几个小混混堵他。还好简珞家人脉广,有小弟提前得到消告诉了他,简珞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跟人闹大,他爹前几天刚敲打过他,再惹事断他零花钱。 但又不能不去,让那小子以为他怕了! 简珞家脑子一抽,一拍大腿,跟小弟说:“去,跟梁洵说他那什么链子丢到学校后面巷子里,让他放学自己去拿。” 小弟一字不落地复述完简珞家的话后,小心翼翼地打量梁洵,莫名有些发怵。 眼前的少年身体很薄,比他高一头,瞳仁极黑,随时要把人吞进去似的。 眼底划过一抹厌恶,梁洵语气没有情绪,“知道。” 彼时若是他提前知道进到巷子里面是的什么,不,他还是会去。 他不会错过找到它的机会。 第一眼在橱窗里看到那条洋桔梗项链时,梁洵便忍不住为之停驻,视线穿过橱窗,脑海浮现出少年戴着它的模样。 银色的小花雕琢精良,镂空像是透明的星星,很漂亮。 往下看,白色标签上印着价格:1350. 简家并不会给他零花钱,他要买下这条项链只能凭他自己。 但他最终还是拿下了这条项链,在两周后,他决定把项链装进信纸寄给那人。但中途发生意外,不知怎地项链被简珞家发现了,趁他下课去卫生间的功夫简珞家从他书包里翻出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银色项链一脸嫌弃地丢在凳子上。 什么破链子,护得跟宝贝一样…… 然后,项链不见了。 简珞家说不是他拿的,他怎么可能要这种廉价的东西,梁洵默不作声,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出深痕。 像是有根棍子在胃里搅,肌肉痉挛,一阵一阵往外反酸。梁洵用掌心按了按,加快了往巷子赶步伐。 不管简珞家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要去碰碰运气。 万一呢? “规训。”梁洵嘲讽似地勾了勾唇,“还算不上,顶多教了我一些道理。而且我很感激简家,如果不是简姨,我早就饿死在梁家某个院子的角落,更不会有今天。” 这是第一次两人谈起这种事情,无论是梁洵失忆前还是失忆后。 简怀意眼神翕动,他突然产生一种冲动,太过强烈以至于脱口而出: “如果我那时没有袖手旁观……” “不用。”梁洵出声打断了他,虽然他还没想起与简怀意有关的所有事情,但他大概能猜到那时的简怀意待他应该与陌生人无异。 大名鼎鼎的简二公子,从小性子冷淡骄矜,谁都不放在眼里,遑论他一个一无所有连生存都必须依附别人的养子。 但他们后来还是相恋不是么? 梁洵眉眼英挺,瞳仁映着小人,半晌薄唇轻启:“tuesunan,jevaistechercheretjeferai”低沉轻缓声音如同大提琴悠扬磁性。 你是天使,应我寻你 语速不急不缓,简怀意头脑里自动呈现出相应的话,指节折起抵住身下榻榻米,用力到发白。 视线交缠,揉出一团热气,在空气中炸开,余温波及两人。 简怀意:“lesansaussifontdeserreurs” 天使也会犯错 但天使也会犯错,区别是梁洵愿意成为共犯,还是审判者。 共犯,他们一同沉沦。 审判者,他们从此分道扬镳。 简怀意无意识地缩紧指尖,连呼吸都忍不住停滞,从未有过的紧张侵袭四肢,他无法动弹。 他想试试,哪怕再不可能。 万一呢? 两人指尖相碰,彼此的气息在鼻腔间流转。 梁洵:“celanepeutqueluipardonnerinconditionnellement” 那就无条件地宽恕他 ———————— 还好我们简宝精通八国语言,不然凉鞋就白唱了两章独角戏 第38章 深更半夜,简老大翘着二郎腿,手指敲敲桌面,嘴里悠闲地哼着调子。 拨通简怀意电话, “简老二,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电话那边安静几秒,迟迟没等来答复。 简老大坐直身体,“怀意?” “他在洗澡。” 陌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他,在,洗,澡 玛德,狗男人。 简老大全身静止,一副遭雷劈的样子,半晌低声骂了句:“草。” 嘱托一句:“注意分寸!” 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梁洵把熄灭的手机放回床头,恰巧简怀意洗好从浴室出来,脸蛋被浴室热汽熏红,他看着梁洵问:“谁打来的?” “大哥。” 简怀意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梁洵说的是简老大。 “他说什么了?” 梁洵紧抿下唇,“注意分寸。” 简怀意:…… “还说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简怀意直觉这两个消息应该都不是很好,他把擦头发的毛巾递给梁洵,“知道,你进去洗吧。”柔顺的发丝搭在眉眼上方,瞳仁映着浅色光,诱人深陷。 酒红色睡衣宽松,精巧的锁骨暴露在眼底,皮肤很白。 “好。”梁洵下颌紧绷。 毛巾半湿,与简怀意身上如出一辙小雏菊香往鼻腔钻,他攥着毛巾走进浴室,大掌忍不住缩紧。绒毛挠着掌心,他垂眸看了一眼,喉结滚动。 磨砂门关闭。 简怀意拿起手机,果不其然看到几分钟前简老大对他消息轰炸,他一键清除,想了想还是给简老大回了个电话。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加节制!”简老大收拾完桌子准备下班回家,余光瞥到旁边的钟,义愤填膺:“十二点半,鸡都睡,老子踏马还在工作,简直没天理!” 手机铃声响起,简老大翻过手机,看到屏幕上简怀意备注,脑子一蒙,下意识出声:“那么快?” 简怀意:…… 简老大从刚才自家小白菜被拱痛恨心情一下变成心疼,“呃,弟弟,那个,哥给你推个人。” 【刘xx,副主任医师,男科,擅长:男性功能障碍……等】 简怀意:………… “简老大你正常一点。” “哥这不是担心你嘛,这人不错,前一阵我哥们不孕不育就他给治好的。” 简怀意觉得有必要挽救一下梁洵形象,面无表情地说:“用不着,他很大很强。” “咳咳。”简老大清嗓子,转移话题:“那个,弟弟,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 “据眼线来报,老爷子最近闲的蛋疼,又给你物色几个“优质青年”,预计不久后就会让你回家相亲。” 简怀意沉默,听手机里简老大继续叨叨,“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简怀意懒得听,直接挂断。 简老大:? 简怀意大概能猜到这好消息是什么,对他来说与坏消息无异。 在一片水汽中梁洵走出浴室,深蓝色的睡衣休闲居家,如果忽略胸前没系上扣子。领口松垮垮,露出漂亮规整的肌肉纹路。 “说什么了?” 简怀意抱着胳膊,脸蛋极冷,没好气地脱口而出:“说你又大又强。” 梁洵:? 他下意识地低头,确认简怀意不是讽刺,走到简怀意身边,抓住他胳膊往自己腹肌放。 简怀意眉心一跳,“你干嘛?”五指忍不住弯曲。 梁洵:…… “给你摸。” 简怀意脸色好些,清冽的视线落在面前块块分明的肌肉,暗想得找个法子彻底灭了他爹的红娘心。 但找法子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百卉分店装修好了,接下来要招人找供应商。开分店后花卉需求是原先的几倍,以前的生产商没法提供那么大供应量,需要另找别的合作商。 找合作商不是什么难事。 简怀意这些年在公司虽然没做出点什么成绩,但人脉积累了不少,加上他简家二少爷身份,没人会不卖给他这个面子。 他没那么蠢,生来身份为什么不用? 从盒子里倒出以前收的名片,简怀意一一筛查,王家是做珠宝产业的,陆家做机械零件,李家服装产业,夏家是医疗方面……陆家好像有涉及花卉方面,但老板品行不行,简怀意把陆呈名片扔到一旁。 梁洵弯身捡起地上的名片,他一眼便分辨出这人是上次纠缠简怀意人,眉峰微挺。 “你在找人?” “物色合作商。” “跟简氏?” “不是,我自己花店。” 对,简怀意名下有家花店,叫百卉,前一阵他去那里接过他。 梁洵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有个公司是做花卉生意,非常不起眼一个分公司,但盈利好像还行。 “我可以么?” 简怀意恍然抬眼,“你还做花卉生意?” 梁洵点头,“我让秦助整理出一份文件发给你供参考。” “合不合作取决于你。” 秦助效率极高,梁洵那边给他发过消息,还没半个小时就把文件整理好发给梁洵。 梁洵再发给简怀意。 今天太阳极好,简怀意坐在落地窗前,小木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他端起大麦茶喝了一口,点开梁洵发给他文件。 【关于“云荟”你不得不知道的几件事。】 还怪幽默。 文件上清晰呈现了云荟公司介绍,人员内部组成,甚至连每年每月盈利额都有。 梁洵说是个小公司,果然也是谦虚。 下面还有几张刚拍花卉照片,日期显示是在十几分钟前,品相看着还可以,但具体怎么样还需要实地考察。 总体合格。 “明天我把合同拟好发你。”简怀意给梁洵发消息。 梁洵见状正想说不用,但想起上次他要给简怀意送股份遭到拒绝的事,前车之鉴,他要说他已经把公司转入简怀意名下肯定又会被拒绝。 梁洵:行,你看着来。 对于梁洵回应,简怀意颇为满意,他之所以一直没向梁洵提这件事就是怕他又脑子抽了,直接不图回报或是又把公司送给他。 虽说他并不觉得不劳而获是个贬义词,但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更何况…… 阳光下,薄唇泛着红润的光,简怀意绷紧下颌,鼠标不断往下滚动。 脑海不可控地浮现昨晚的事。 死直男。 处理完合作商事情,简怀意去了趟百卉。 姜小茴在给盆栽浇水。 自从知道老板要带着她创业开公司,姜小茴工作得越发起劲,花也一天比一天卖的好。 “老板,你来了。” 简怀意点头,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姜小茴。 姜小茴眨眼。 “新年红包,节前忘记给你了。” 姜小茴:! 感动兮兮地双手接下,她猛然仰起头:“谢谢老板!” “明天关一天店,跟我去招人。”简怀意说。 “好的,老板。”姜小茴好奇,“老板我们去哪里招人啊?” 招聘信息简怀意已经拟好发布在招聘网站,但投来的简历,他都不甚满意。 正巧前一阵回家听简珞家在说他学校举办双选会的事,简怀意毫不费力地从学校那里要个名额。 “a大。” “a……a大?!”姜小茴震惊,这可是除了国内最高的两个顶尖学府分数最高的一所院校,以前要是她村里出了个考上a大人,村里都会奖励个几万块。 “老板,我们去a大招人?!” 简怀意很淡定,“嗯。” 他不担心招不到人,只会担心招不到满意人。 这一辈子可能也就去一次a大,姜小茴特意将自己打扮成非常成熟的职业女性形象,西装外套包臀裙,脚底踩着几厘米的高跟鞋。 简怀意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把小挎包给我吧。” 姜小茴紧张地吞咽,“不用,老板,不重。” “我知道,但很违和。”简怀意淡淡说。 姜小茴:? 她看着自己的卡通风玲娜贝儿小挎包,好像确实有一点。 “对公司形象不利。” 姜小茴吓得连忙把小挎包递给了简怀意。 相比于姜小茴,简怀意穿得就很随意,上身浅灰色内搭加一件薄外套,下身阔腿裤,手里拎着颜色艳丽的小挎包,走在一群大学生里毫无违和。 找到他们的位置,简怀意把打印好招聘信息挂在棚子的栏杆上。 姜小茴左瞥右瞥,看到有人站起来一边吆喝一边发传单。 “老板,我们要不要也发一下传单?” “不用。” 有人路过他们棚子,看到他们招聘方向就匆匆略过。 简怀意也不急,气定神闲地低头看手机。 左右也是来碰碰运气。 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们,令人意外的,是个男生。 “你好,招花艺师?” 姜小茴看着男人,眼睛放光,但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角色,立刻冷静下来。 “是的。” 男生把简历递过去,简怀意大致扫了一眼,简历发烫,显然刚复印不久。 姜小茴偷瞄看到简历上写着综测第一,蝉联三年国奖等一系列荣耀,眼睛瞪大。 “有在花店工作的经历么?” “家里人有从事相关工作。” “你呢?” “没有,但我可以学。”程昱勾唇笑了笑,眼睛盯着简怀意,“我的学习能力还不错。” 从各方面都不符合他们招聘条件。 “一周后花艺师考级考证,如果你能考过,我会考虑。”简怀意把简历还给程昱,没有直接给出答复。 “考过,会直接录用么?” “不会。” …… 程昱拿着刚打好的简历离开了。 简珞家刚跟人打完球,远远看到程昱一个人往校门口走,几步上去碰了碰他的肩膀。 看到他手里攥皱的简历,简珞家皱眉,“你去招聘会?” “嗯。” “你去那干嘛,你家老爷子不都给你安排好。” “懒得去。” 程昱掀起眼皮,把那张写满荣誉简历团起扔进垃圾桶。 他看着简珞家,眼珠很黑,突然来了一句:“我要追你哥。” 简珞家:? “你…他妈要追谁?” “你二哥,简怀意。” “你追你大爷!”简珞家猛推开程昱,“我二哥有男朋友,而且他不喜欢你这样。” 程昱眉心深皱,“那个赛车手?不是前一阵分了么?” “什么赛车手,八百年前事你还记着呢?我二哥早就交新的,又有钱又帅的一总裁,还跟我二哥青梅竹马。”简珞家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程昱,他可不想这人跟简怀意在一起,谁他妈愿意喊自己兄弟哥? “别想了啊,大昱子。” 程昱沉默,嘴唇紧闭,脸上划过一丝狠厉。 他抄着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诶,你干嘛去?” “学习。” 简珞家挠挠后脑勺,看程昱进了图书馆,方转身离去。 不是去追他二哥就行。 ———————— 简珞家:我把你当兄弟,你竟敢泡我哥[愤怒] 今晚跨年,提前祝你们元旦节快乐[彩虹屁][彩虹屁] ps:愿世界没有痛经[合十] 第39章 花店这边的事没忙完,简怀意被简老爷子一条消息喊了回去。 【简老爷子:老二,现在立刻回家一趟】 简怀意还疑惑是不是老爷子红娘心又上来了,准备了一套应付手段,回到家发现简宅空无一人,哪见他爹的身影。? 意识到不对,他重新掏出手机,切到跟他爹的联系方式,看了两眼。 往下翻个一页,跟简老爷子一模一样的头像和昵称赫然出现。 …… 简怀意按灭手机,语气没有情绪,“简珞家。” 简珞家正躲二楼偷看,听到二哥喊他,一溜烟地从楼上下来。 “二哥!” 简怀意掌心抵住迎面扑来身体,不为所动:“三分钟。” 简珞家立刻立正,快速向简怀意描述了一下事情前因后果。 简怀意:…… “越发长本事,简珞家。”简怀意注视着人,“装老爷子给我发消息。” “二哥,你帮帮我吧。”简珞家也是没办法了,咬着牙对简怀意伏低做小,“你忍心看你青春洋溢的弟弟因为一次赌约从此失去阳光,再也不会笑了么?” “忍心。” 简珞家:…… 眼睛不死心地盯着简怀意。 简怀意:…… “怎么不去找大哥?” “大哥最近出差,再说大哥这二三十岁的人怎么可能会玩这种东西。”简珞家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最后问了句:“简怀意,你帮不帮嘛,给个准话。” 简怀意手插着兜,冷冷反问道:“为什么要和别人打这种赌?不会还随便放大话,现在找我给你擦屁股。” “还不是那几个傻逼造谣,说一姑娘是我包//养的情人,本少虽然长得好,追求者无数,但一直清清白白孑然一身,被他们说成什么了!”简珞家义愤填膺,低声骂道:“还有那女孩,也是单身,被他们造谣成三儿,老虎不发威,真踏马当老子是病猫。这群渣滓,敢造本少爷的谣言,不给他们点颜色看,蹬鼻子上脸。” 不是什么乱七八糟原因,简怀意态度缓和,但还是感到无语:“所以你就跟他们比赛车?” “昂,本少爷的眼线来报,这几个人都喜欢玩赛车。”简珞家眼里藏着狠劲,天天被老爷子训话,到底学了一点回来,“就是要在他们最擅长的地方踩碎他们,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况且,要是赢了的话,他们还要当众给本少和那女孩下跪道歉。” “几号?” 简珞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上简怀意眼神,登时眼睛一瞪,乌亮乌亮的闪烁。 “你同意了!就后天,二哥!” “知道。” “到时候我去找你。”简珞家冲着人离去的身影喊道。 简怀意摆摆手,听到了。 …… 年少时什么都爱玩,把应付人际交往的时间全部投到一些诸如攀岩骑马滑雪甚至赛车的运动之上。现在回想起过去,他也当真是个叛逆的人,但跟简珞家“缺爱”叛逆方式不一样,他喜欢极限运动。 之所以能跟陆漾认识,也是因为简怀意突然对赛车摩托起了兴趣,想学才会跑去现场看摩托赛。 没曾想竟然如此巧合,他竟然在赛场上找到了年少失联笔友。 从杂物间里翻出几年未穿过的赛车服还有头盔,头盔上积了一层灰尘,惆怅的眼神只维持几秒,简怀意嫌脏赶紧扔回了原处。 算了。 碰了一手的灰,他立刻出去洗手。 几年过去,头盔的款式和性能早就更新了几代,还有赛车服也完全穿不了,尺码小了,全部需要重新买。 不过现在订购,应该能从国外运过来。 …… 梁洵回到家,看到院里停到一辆红色敞篷赛车,眼神停顿半刻,紧接着神经陡然一紧。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手碰到门锁,重重一握。 客厅里,青年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他下意识往身后的房间望去,不像有人的样子。 心里紧张感却没有半分消除,“院里的赛车是你开来的?” “嗯。”简怀意正在拆包裹。 打开礼盒,里面是一个崭新的深蓝色头盔。 顺势戴到头上,拉扣固定在下颌,他正对着梁洵,视线恍然变得昏暗。 “帅不帅?” 梁洵五味杂陈,“帅。” 简怀意满意地摘下头盔。 跟头盔一同送来的还有他赛车服,用眼神大致衡量一番,是他尺码,应该没有问题。 把东西装回去,简怀意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上楼,从梁洵身边经过时被拉住手腕。 简怀意:? “有事?” 梁洵垂眸望着人,胸腔堵着一团气,他启唇:“怎么突然想玩赛车了?” “一时兴起。” 这话也没说错,估计帮简珞家完成这场“赌约”,他又好长一段时间不会碰赛车。 这种东西年少时玩玩满足中二期荷尔蒙还行,就跟滑雪一样,想起来时玩一玩,对现在他来说顶多算个消遣。 真是老了。 二十四岁的简怀意低头看着怀里头盔,突然有感而发。 玩不动。 …… 梁洵今天一整天都没去公司。 既不是节假日,也不是什么特别日子,简怀意实在想不出这个连生病都要熬夜看文件的劳模会因为什么事情在家里闲坐一天。 “有行程?”简怀意总算忍不住,眼睛微微眯起:“你今天没去公司,不对劲。” 梁洵:…… “没有。” “那怎么没去公司?你懈怠了,梁洵。” 梁洵欲言又止,视线越过简怀意头顶,落到院子里赛车,将后面的花房挡得严严实实。 碍眼。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喉结滚动,望向简怀意眼眸深黑,视线平直,细看还有几分幽怨。 简怀意:? “你喜欢赛车?”梁洵收回视线,陶瓷杯放回茶几,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闷响。 “…还行。”简怀意说,许是被突然认真起来氛围影响,他补充道:“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 “不讨厌。”梁洵重复这几个字,语气凉薄。 简怀意蹙眉,今天的梁洵越发奇怪。 不仅懈怠而且有些咄咄逼人。 难不成是失忆后遗症? 但这未免太离谱。 “你究竟想说什么?” 梁洵掀起眼皮瞥向简怀意,眸底暗流涌动,纯黑色的眸子闪烁,像是有什么东西压抑在底下。 简怀意眉头皱得更深,正想出声,梁洵又垂下睫毛,眼睑处投落一小片阴影。 简怀意:…… 脑袋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简怀意语气缓和,“你也想玩赛车?” 梁洵总算回话,非常干脆两个字。 “不想。” 简怀意没辙了。 …… 呲啦一声,轮胎刹在松柏路,车身通体发亮,像是一团火焰驰过。 简珞家站在简宅门口张望,背着个双肩包,远远看到他哥,连忙跑着迎过去。 “二哥。”迫不及待地坐上副驾驶,转身从锋利的车尾巴看到前面,车体流畅华丽,每样配置都是顶配,“我靠,哥你这也太酷了吧!” 简怀意很淡定,刚才在路上差不多找回了手感,这车虽然刚换过装置,但摸到手里的感觉还跟以前一样。 “坐稳。” 简珞家连忙系好安全带,手扶住座椅两边。 他之所以知道简怀意玩赛车,还是因为偶然的一件事。 那时他不小心把李家那小子推进了游泳池里,事后被他爹关禁闭。禁闭室在杂物间旁边,他从窗户翻到杂物间想要偷跑出去,却发现杂物间踏马比禁闭室门关还紧,但好得这里有灯。所以那天他在杂物间待了一下午,无聊之时翻了一遍杂物间,从堆成小山杂物里发现一个金色的奖杯。 上面刻着体育赛事字样,日期还是最近几天。事后他上网一搜发现竟然是个赛车比赛。 不是他,大哥最近在忙公司的事情,那就只可能是简怀意。 简怀意这小子,竟然背着他们偷偷玩赛车! 彼时简珞家暗下决心等从禁闭室出去就把这件事告诉他爹,让他爹就会狠狠痛斥简怀意不务正业hiahiahia,结果一转头忘。 “哥,一会儿到那边要是那几个傻逼搭讪你,你就把他们狠狠瞪走,就用你平常看我的眼神。”简珞家隔着后视镜跟简怀意对视,“对!就是这样,他们肯定不敢惹你。” 简怀意:…… 约地点在一家竞速赛车场,火红法拉利风驰电掣般闯进赛道,轮胎碾压柏油路,最后停在一群人面前,极其显眼。 “顶配法拉利,全国就只有十辆,这谁那么豪?” 简珞家下车用力甩上车门,看到眼神发直孙天,按捺心里得意。 “怎么?连你爷爷都不认识了。” 孙天登时变了脸色,“简珞家,你注意言辞。” 简珞家冷嗤,“跟孙子注意什么言辞。” “你——” 后面的人拍了拍孙天肩膀,走上前看到简珞家,语气嘲讽:“简三少这次输了不会又让简叔出面吧。” 简珞家勾唇,在家挨训那么多天道理没学到,倒是锻造了四平八稳的心态。 “放心,还用不着你太爷爷出马。” …… 一红一白两辆赛车停在出发点,随着一声枪响,如同离弦之箭往前发射。 两边的观众席只有零星几个人,私人比试,场子被他们包了下来。 简珞家捏着手掌,面上泰然自若,心里慌要死。 二哥,加油!二哥,加油!!! 起初两辆赛车不分上下,直到进入弯道,红色跑车一个甩尾将白色远远甩到身后。 我靠,简怀意牛逼! 孙天见状隐隐慌乱,故意大声说话恶心简珞家,“简三少果然有福,系花滋味不错吧。” 简珞家瞥他一眼,懒得再解释。要堵住这些人的嘴,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服,心服口服。 孙天冷哼,转而跟旁边几个人说:“这婊子拒绝老子时一副清高样,转头爬上别人的床,给脸不要脸。处?她那副骚样,早不知道被人干多少次,怎么可能是处?当婊子还立牌坊,我呸。” 听着他们越骂越脏,简珞家手攥紧栏杆。 “但这立牌坊也得有资本,是不是啊简珞家,这婊子在床上是不是特会叫,把咱们三少爷伺候得爽死了吧。”孙天面目狰狞地笑着。 其实他们心里都门清,简珞家跟这女的压根没什么关系,他们就是在故意恶心他。 哪家公子哥没几个情人女朋友,只有简珞家还有那个程昱。一个圈子混浊久,突然出现一两个正常人,所有人就都想把他们拉下水。 嘭的一声巨响,简珞家忍无可忍,一把甩开双肩包,重重地往孙天身上砸去。 “我草你大爷!”孙天冷不丁地承受一击,脑袋发晕,绿豆大小的眼睛瞪着,上前跟简珞家扭打在一起。 “嘴巴放干净点!”简珞家一米八几的个子不是白长的,几乎单方面压制孙天,把人按在地上揍。 那般狐朋狗友见状也不劝架也不帮,只站在一旁看热闹。 孙天疼得嗷嗷,胳膊被人背在身后,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简珞家,你敢这样打我,我爸不会放过你!” “呵,让你爸尽管来,大不了老子在家关几天禁闭,看看是你先从医院出来,还是老子从禁闭室出来!”简珞家平时看着不着调,到底是简家人,身上都有种狠劲,他挑着地往疼的地方揍。 “简珞家。”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 简珞家抬眼看到从赛车场下来的简怀意,他松开孙天胳膊,嫌恶地起身,长腿横跨过生怕沾到脏东西。 “再让我听到你造谣,见你一次打一次。” 简怀意走上前,视线淡淡从地上死鱼状人扫过,薄唇微启:“别忘了下跪道歉。” 孙天白眼一翻,气昏过去。 简珞家拎起双肩包,拍拍灰凑到简怀意身旁,“哥,赢了?” “赢了。” “我就知道,哥,太强了!” 简怀意不置可否。 孙天那边的人没多会玩赛车,更没像简怀意年少时以前那样不要命地学过练过,成绩都是钱砸来。 “对了,哥,我跟朋友约好一会儿打球,就不送你回去了。” “什么时候让你送了?” 兄弟俩相视一眼,传达出意思彼此心知肚明。 “都别告诉大哥和爸。” “成交。” …… 约好的地方在旁边篮球场,程昱远远看到门口站着简怀意,渐渐放慢步子。 “简哥。” 简怀意点了下头回应,继续低头给人回消息。 “大昱子,今儿来那么快?” “没有,跟平常差不多。” 简珞家嗤一声,扔给程昱一瓶水,转头跟简怀意说话:“哥,你赛车让人开回去?” “嗯。” “那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司机。” “家里的司机?” 简怀意抬头看向简珞家,“问题那么多?” 简珞家憨憨勾唇,凑到简怀意耳旁,邀功似的说:“哥,不瞒你说,来之前我告诉了哥夫我俩去竞速赛车场玩,他现在就在赛车场那儿等着接你呢,用不着折腾。” “怎么样,哥,我办事还可以吧。” 太可以了。 眼底笑意渐渐僵滞,“简直人才。”简怀意曲起指骨往简珞家头上重重一敲,“简珞家,下次别想再找我帮忙。” ———————— 凉鞋:老婆说不讨厌[裂开] 第40章 勃艮第红的法拉利停在太阳底下,车窗降落,指节分明一只手搭在窗户边,皮肤白到透明,指骨透着淡淡的粉,像是法国雕塑家艺术品,没有一丝瑕疵。 后视镜里,男人逐渐走近。 简怀意把车往前开了点,恰巧停在男人身边。 对梁洵扬了扬下巴,“上车。” 梁洵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本来是他从公司那边赶来接简怀意,半路临时变成了简怀意开车来接他。 车里一片寂静,没人开口说话。 事实上,除去刚刚简怀意那句“上车”,他们已经整整一天零三个小时没说过话。 “下次简珞家再骚扰你,直接拉黑就行。”简怀意再次打破了这一天零三个小时的“冷战”, 梁洵却不见任何高兴,眉峰高高皱起。 原来在简怀意心里,这件事算作骚扰。 “是我打扰,下次不会了。” 简怀意:…… 风从吹风口呼呼吹来,不断燎着下巴。 恰逢前面是红灯,车急刹在半路,但距离前面的车足足有将近十米。 简怀意嘴唇小幅度翕动,面无表情:“说人话。”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刚才那句阴阳怪气。 “下次不来……”梁洵赌气道,但说了一半又硬生生地刹在嘴边,语气变淡:“没事。”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前方,他提醒道:“绿灯。” 机会只有一次,梁洵不说,简怀意也不会给他开后门。 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一脚踩上油门,法拉利如同利剑嗖地一下追上了前面的车。 车窗是半开着,风声从耳边刮过。 简怀意深吸一口气,猛然踩上刹车,调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带你赛车,去不去?” 谁让梁洵是他最好的兄弟,后门不给兄弟开给谁开? 但是事不过三,如果梁洵还是这样…… 梁洵唇线平直,并没有立刻决断。 情感上他并不想跟赛车沾上一分一毫关系,但理智又让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甚至恨自己没有直接在那天跟简怀意说他很讨厌赛车,如果可以你能不能也不要去碰赛车。 简怀意安静地等待着梁洵答复,心里倒计时五十个数。 不到十秒,梁洵指尖蜷了蜷。 “……去。” “坐稳。” 跑车驰进环形跑道,速度很快,转弯时车尾还会扬起厚厚烟。 从白天开到黄昏,从梁洵角度可以看到简怀意认真专注的侧脸,肾上腺素在体内胡乱飙升。 很少能看到他如此认真地对待一件事。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赛车。 也是,相比于那一摞写满冰冷数字的股份合同,当然是刺激有趣的赛车更让人偏爱。 跑车一直开到山顶。 简怀意惊讶于梁洵竟然一如始终得淡定,没有半分不适也没有半分兴奋,似乎与风同行的速度完全没有激起他体内肾上腺素,遑论多巴胺。 相反男人面容更加冷峻,浑身罩着一层阴翳,完全把人隔绝在外。 …… 简怀意不是瞎子,一点看不出梁洵这两天的不对劲。 突如其来的疏离,眼神冷漠还夹杂着几分看不懂情绪,哦,他现在有点看懂了,应该是排斥。 还带点厌恶。 如果是厌恶,他只能想到那一个原因。 简怀意抿了下唇,握着方向盘的手陡然加重,“你都想起来了?” “想起?”梁洵解开安全带,眉眼黑沉,他不轻不重地嗤一声,语气有些许嘲讽,“这种事情比较难忘吧。” 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曾经有一个该死的赛车手拐走过他的男朋友,还教会他男朋友一些不入流的东西。 除非失忆,赛车会是他一生的禁词。 只要一想到这两个字,他就抑制不住地恶心和嫉妒。要是他能早点发现就好了,早点发现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将那个赛车手送到一个这辈子都无法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地方,让他后半生都处于后悔之中,后悔自己当初所作所为。 梁洵下颌紧绷,纯黑色的眸子快速划过阴狠之色,正好被简怀意捕捉到。 简怀意心里一紧,他知道迟早有这一天,时间也算做是正好,还没到完全无法收场的地步。 挺好。 “那我们,”嗓子被风吹得干涩,简怀意盯着前面的路灯,瞳仁映出几个光斑,无法聚焦。他的语气也没有情绪,仿佛只是公事公办,“…就到这。” 梁洵皱眉,下意识看向窗外空无一人的国道,称得上一句荒郊野岭也不为过。 “不到这吧。”? 他半抬起下颌,两人目光措不及防地相撞。 “晚上不回去?” 简怀意眼睛闪动,团起掌心一点一点松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快速问道:“我集cd一般放在哪里?” 梁洵茫然:? 他自然无法回复。 因为这是属于失忆前梁洵跟简怀意秘密。 “抱歉,我不知道。”梁洵说。 简怀意沉默。 梁洵紧抿下唇,但他实在想不起来简怀意存放cd地方。 简怀意一定很失望。 他既然问出这个问题自然是想要得到一个肯定又准确答复。 但没想到每日相处的男朋友竟然连这个简单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梁洵垂眸反思:“以后我会注意。” “注意什么?”简怀意平视着梁洵,胸口仿佛塞满了棉花,呼吸时一上一下起伏。 站在多年兄弟角度上,他肯定想让梁洵早点恢复记忆,但刚刚触及到梁洵视线那刻,他深切感受到身体一瞬间停滞,仿佛全身血液停止流动,只有能冻死人一滩水在不断拍打五脏六腑。 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有一块巨石悬在屋顶,随时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彻底压死外出散步的人。 在梁洵回答前,简怀意又一字不落地猜中了他的心声:“又觉得自己男朋友当得不合格是么?” “抱歉,我……” 简怀意深呼吸,鞋底忽地踩下油门,轰鸣的风声打断了梁洵的话。 他总是这样,责任感高于一切,不高兴也不说原因,遇到任何事情都只会先反思自己“大圣人”。 …… 接下来的时间里,梁洵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简怀意,像是在拆俄罗斯套盒,一层一层地打开发掘出里面的宝藏。 从赛车到攀岩,射击再到蹦极,几乎是知识范围内所有极限运动,简怀意带他体验了个遍。 “……喜欢这种背风往上走感觉,好像在跟全世界作对。” 他在跟谁作对? 梁洵喘息,把安全绳索从身上解下来,扔到地上,脑海突然跳出一个念头。 简家?不至于。 那还会是谁? 还能有谁? 车停在半山腰,凌晨三四点,夜色一片漆黑,a市夜空看不到星星,远处建筑的霓虹灯连成一条线。 两人坐在悬崖边,今晚经历了太久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刻,眼下终于能安静下来,享受它逐渐平稳的过程。 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半个a市,河对岸别墅层灯火通明,那里是a市富人区,简宅就坐落在那一片儿里。 嘭——清脆的响声。 两人碰了碰酒瓶,同时抽起喝了一口。 从附近的便利店买的鸡尾酒,度数极低,喝起来像是兑水果汁,还没什么味,简怀意头回喝,不过估摸着也就这一回。 “喝不惯?” 简怀意点头,不信邪地又灌了口,还是没尝出什么酒味。 还是他白兰地好喝。 “不如白兰地。”简怀意中肯地评价。 梁洵闻言笑了下,没什么恶意地调侃道:“难为简公子。” 简怀意掀眸瞥了眼梁洵。 他发觉自己越发看不懂梁洵,明明不久前还在阴阳怪气,玩一通下来又变回这副老好人样儿。 可恶,本来就难懂,失忆后更上一层楼。 不仅如此,还有脾气,学会阴阳人……偏偏他都得一一受着,毕竟是他自己作下孽,必须得自己承受。 承受完估计就被一脚踹开。 想他堂堂简二公子,哪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可恶。 有些懊恼地灌了一大口“果汁儿”,简怀意指尖捏着瓶身,状似无意间提起,“最近公司那边事很多?”说完就后悔了,忙不忙跟梁洵突然变得冷淡有何关系。 等等,男朋友突然变得冷淡。 他骤然回想起前一阵无意间听姜小茴抱怨她闺密和男朋友事。 “呵,上头的时候我闺蜜一句想吃草莓蛋糕,大半夜淋一身雨都会跑去给我闺蜜买。下头的时候我闺蜜跟他说痛经,疼得都要晕过去就只得来轻飘飘一句多喝热水。男人果然都是三分钟热度感性动物,爱不爱表现得相明显,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突然冷淡肯定是腻了想分,还能有什么理由?” 腻了。 想分。 腻了? 梁洵腻了! 简怀意脸色微变,根根分明睫毛暴露在外,云层缓慢游动,一点一点被月色吞噬。 嘭的一声,酒瓶突然碎成两半,一半掉到地上,脆生生响声打破寂静。 两人同时一怔。 简怀意低头看到手里拦腰碎开瓶子,先是蹙了蹙眉,紧接着抿起唇。 ……靠 “松手,简怀意。”梁洵反应很快,立刻把碎酒瓶子从简怀意手里拿出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摊开简怀意掌心,细嫩的皮肤划破一条口子,正往外沁着血。 梁洵盯着那条口子,眼神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疼惜。 “等我一下。” 附近没有医院,梁洵只能去旁边的便利店碰碰运气,看那里有没有卖酒精纱布。 简怀意留在原地,他试探地合了合掌心,手背尚残留有余温,脑海浮现出方才梁洵眼神。 他觉得自己疯了。 竟然会有一点高兴,不过还好,只有一点点。 就一点点。 几分钟后,梁洵拎着一袋子东西跑了回来。 伤口不重,但为防感染还是得用酒精消毒一下。 简怀意没有异议,伸着手看梁洵帮他包扎。 倒酒精前,梁洵一脸凝重,提醒简怀意:“可能会有些疼。” “没事,你来吧。” 梁洵还是不放心,但又实在分不出来手给简怀意咬。他现在一手托着简怀意手背,一手拿着酒精,最终只能无奈放弃。 “忍着点。” 乙醇灼烧着掌心,简怀意低估了酒精的力量,原本伤口不是很疼,但被这一消毒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有无数根针扎着血肉,火辣辣得疼,不过尚且能忍。 忍过去之后手掌开始发麻。 “瓶子怎么突然碎了?”梁洵终于想起来问。 简怀意碰了碰掌心的绷带,面不改色:“玻璃,易碎品,碎了不是很正常。” 梁洵:…… 晨光熹微,远处云层泄出几缕光。酒瓶子都被梁洵扔进了垃圾桶,两人坐在山崖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很喜欢极限运动?” “一般,”简怀意说,依旧是那句:“不讨厌。” 但有了前车之鉴,梁洵知道这不讨厌三个字包含的意义远远不只是字面意思。 真令人不爽。 那个赛车手竟然能跟他男朋友有同一个爱好。 东施效颦,着实可笑。 他配么? “你呢?”简怀意还挺好奇带梁洵玩一晚上他现在对极限运动的态度,“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 简怀意挑眉,“为什么?” 他觉得梁洵玩得还挺开心的,特别是最后一项蹦极,他们在空中并驾齐驱,感受风从头顶灌进身体里悖逆。 很疯,也很爽。 梁洵闻言停顿半刻,才启唇回复:“危险指数高,可能会发生安全事故……”他细数着常识里极限运动的缺点,但说来说去也就那几个。 太过苍白拙劣的说辞,甚至都无法让自己信服。 他停下了,末尾语调化作一声很轻的叹息,突然改变说辞:“除了赛车,别的还行。” “赛车?”简怀意更好奇了,微微歪头看着梁洵,雾蒙蒙的光线更显他脸蛋清冷,“为什么不喜欢赛车?” “因为嫉妒。” 简怀意怔愣,眼睫毛像放了慢动作,缓缓眨动。 梁洵深深地望着他,男人黑眸深邃,下颌线紧紧绷着,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似乎担心是他没听见,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因为嫉妒,所以不喜欢。” ———————— 知道当凉鞋说出嫉妒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是—— 第41章 男人的脸越来越近,简怀意下意识憋气,长长的睫毛下眼珠一动不动。 地面上他的影子被另一道更大的身影盖住。 “为什么要碰赛车?” 简怀意缩起掌心,指尖攥着膝盖的布料,太近了,完全越过了正常交流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梁洵唇上平整的纹路。 “一时兴起。” 依旧是这个回答 因为确实是一时兴起。 青春期想一出是一出事情他做的多了,玩赛车不过是其中百分之一,没什么特殊。 但梁洵似乎很介意。 眉尖蹙起,简怀意突然明白梁洵这两天为什么别扭,一而再再而三拐弯抹角地问他关于赛车的事情。 “你都脑补了些什么?梁洵。”他觉得有些无奈,挺起脊背逐渐松懈,“我突然碰赛车是为了给简珞家找场子,你嫉妒简珞家?” 梁洵态度异常冷硬,不为所动:“除了简珞家,没有别的原因么?” “还能有什么原因?”简怀意彻底回过味,眉头轻挑,“不然明天我开跑车送你去公司,也给你撑撑场面,正好也能给秦助放一天假。” 梁洵:…… 青年的反应他尽收眼底,但是完没还全消除内心的别扭。 “秦助年薪百万,你别老挂念他。” 简怀意勾了勾唇,倒没有往后撤身,半仰起头跟梁洵说话:“所以,需要我给梁总撑场面么?” 梁洵轻叹,伸手碰了碰面前毛茸茸脑壳,“不用,哪有老板给员工开车的道理?” “老板,员工……”简怀意登时正色,抿唇道:“梁洵,你少动歪脑筋,我不要你那股份。” 梁洵讪讪地收回手,眼神划过一抹失望之色。云层被日出覆盖,亮橙色的光线从天边倾泻,像是童话故事里魔法棒。 有传言说一起看过日出两个人一辈子都会在一起。 一辈子。 梁洵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偶尔也会愿意相信一些传闻。 气氛太好,他控制不住地贪心,同时又灵光一现。 “有什么好处么?”梁洵说,语气循循善诱:“我答应你暂时不把股份转入到你名下,但我需要一个条件作为交换。” 简怀意:? 离谱。 “什么条件?” “不碰赛车了好不好?” 属实离谱。 简怀意:…… 他抬手碰住梁洵两颊,也没发烧啊,那就是脑子抽了。 “梁洵,你怎么把公司开到现在?”简怀意发自内心,“稳赔不赚的买卖,你也敢提。” 梁洵不为所动,“答不答应?” 简怀意深吸一口气,算了,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梁洵脑子一根筋。 直男,倒也正常。 “说了这次是帮简珞家,把你那保险箱藏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成交。”简怀意神色如常,松开手放进兜里。 梁洵如释重负地牵了牵唇,胸腔里堵着几天的气化作甘霖从天而降,浸润干涸之地。 见状,简怀意心情变得愈发难以形容,这失忆后遗症果然厉害,连资本家的刻在骨子里剥削都能改变。 “谢谢。” “……不用。” 傻子。 上天是眷顾他,梁洵垂眸盯着简怀意,突然心生感慨。 忍不住再往前一步。 再贪心一点。 小臂撑在青年身侧,将人完完全全罩在怀里。 那种无法抑制的感觉又席卷来,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甜蜜。 简怀意:? 还没等他猜到梁洵下面的动作,梁洵竟然抬起他下颌,闭眼吻了上来。!!!!!!!!!!! 蜻蜓点水吻,唇瓣一触即分。!!! 简怀意怔松,瞳仁一点一点阔大,嵌入掌心的指甲狠狠剜了一下虎口软肉。 梁洵,疯了么?!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怔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压抑喉结上下滚动苦苦忍耐着喷薄而出爱意。 指腹落在青年颈侧,梁洵感受到下面与他同频共振脉搏。 男人漆眸骤然翻涌,在简怀意作出反应前,又低头吻了上去。 依旧是一个浅尝辄止吻。 但相对于上次,多了一下舔舐。 简怀意瞳孔一缩,猛地往后仰,未曾想梁洵一条胳膊横在他后腰处,他刚想退就被强行按了回去。 梁洵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全身发烫快要心脏骤停。他睁开眼,纯黑色的眸子被情//欲吞噬,哑声道:“可以亲么?” 简怀意表情出现裂痕。 你踏马…亲都亲了?!! 如果给他前二十四年经历按离谱程度排个序,被一个直男强吻绝对能排上前十。 但更踏马离谱是的,他好像有点心动。 这一切都归咎于直男撩基,天打雷劈!!! 梁洵疯了。 他也不遑多让。 心跳声咚咚地敲着胸腔,那些朦胧的情感缓缓浮出水面。 简怀意一眨不眨地看着梁洵,半晌薄唇轻启:“你疯了。” 如果他犯了诱骗罪,梁洵也难逃其咎。 团伙作案,他是主犯,过程却被梁洵操纵。 “我没疯。”梁洵眸色认真,捉住简怀意右手放到左心房,“我只是太喜欢你。” 心跳声有力迅速,不比他跳得慢,像是拉响的警报,不间断地响动。 男人以往总是波澜不惊脸被毫不掩饰爱意覆盖,简怀意心脏被刺痛,他不怀疑梁洵这句话:“你喜欢我,梁洵。”说完又默默在心里加上了一个限定词:至少是在现在。 “我爱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很清楚。” 一切的一切都彻底失控。 简怀意指尖发颤,头脑里警报声变得愈发清晰刺耳,他紧抿起唇,脸蛋渐渐阴沉。 畏畏缩缩的样子难不难看? 他是简怀意,众人可望不可及的简二公子,怎么会有这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想法? 洒脱一点,简怀意。 大不了绝交。 于是在梁洵震颤的目光下,简怀意冷着一张想杀人脸,反扣住梁洵脖子,闭眼吻了回去。 与梁洵蜻蜓点水触碰不同,他像是一只小猫,先舔开梁洵唇缝,然后将又湿又软舌尖探了进去。 梁洵大脑霎时一空,很快倾身加深了这个吻。 在今晚前,他几乎没有任何关于接吻经验。所幸他领悟力还算可以,在简怀意引导下很快学会举一反三,反客为主。 …… 嘴唇红润,残留许多没擦去水色,简怀意手按着梁洵后脖颈,鼻息略微不稳,琥珀色瞳仁添了几分少见的阴森。 “见过我这个样子么?” “我会尽快想起。” “哈,别想了,你没见过。”简怀意松开手,太阳出来,有光线照在青年尖细的鼻梁,漂亮得让人心尖发颤。 短暂的放纵之后他献祭般剖出心脏,坦白真相:“梁洵,我们不是一对儿,从始至终我都在配合你演戏。” “去年你出车祸,脑子撞出问题记忆错乱才会把我认成男朋友。不过有一点你没记错,我们确实睡了一觉,但不是在成年那天,是在去年你出车祸前,我酒后乱性把你扑倒睡了。” ———————— 凉鞋(怀疑人生):你…睡得我? 第42章 梁洵“失去”自己的男朋友。 如果他能回到过去,一定会在那天清晨死命克制住亲简怀意冲动,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被赶出家门境地。 他记得那天简怀意对他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似乎是与他失忆前事情有关,但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简怀意脸上,没听清具体内容。 泛红眼圈,饱满艳丽的唇珠,上面未干水渍,还有脸侧不甚清晰指印。 每一样都比简怀意说的话要有吸引力,他实在无法忍住不去看他。 没听清带来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一大早看到简怀意让人收拾好行李,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挽留。 “你要走?”梁洵心慌。 简怀意环抱着胳膊,下巴点了点地上维持打开状态的行李,“不是我,是你。” 梁洵这才发现行李箱装的都是他的东西。 然后还没等他回过神,简怀意又出声:“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 简怀意从上到下打量一圈梁洵,眼神颇为满意。 看来除去失忆症状,其余一切良好。 确保不会再发生之前晕倒进医院的事,简怀意对梁洵说:“按昨天说的,我们先冷静一段时间,等都冷静下来再考虑下面事情。你家那边我早上让人清扫过,带着行李直接住进去就行。” 昨夜他们都冲动了,亲到最后险些在车里擦枪走火。 事到如今谁都没法再骗自己对彼此没有一点感觉,但真要开始谈的话至少得先冷静下来,在彼此清醒的时候再决定要不要进一步的事,梁洵恢复记忆另说。 …… 秦助敲门进来送文件。 “老板,这是下周行程。” 梁洵捏了捏鼻梁,“放那吧” 秦助把行程表放桌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眼瞄了下梁洵,然后在被发现前快速收回视线。 经过缜密的计算,他得出:老板今日嘴角的弧度相比于平常下降一度,相比于那天简公子来公司下降两点五度,眉心皱起程度颇深,语气略显沧桑……不对劲。 一百分有两百分不对劲。 秦助推推眼镜,小心翼翼问道:“老板您跟简公子?” 梁洵瞥向秦助,声音沉冷:“话多。” 秦助:…… 是他错付了。 秦助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回来,没让你走。” 秦助:…… 梁洵曲起指骨敲桌面,一双漆眸不见光亮,停顿片刻启唇:“云荟那边怎么样?” 秦助微笑,镜片划过一道光,“您是想问和简公子合作?目前进展一切顺利,简公子那边对我们提供的花卉较为满意。” 梁洵点了下头,又问道:“下午有个会?” “是,两点的会议。” 梁洵下颌绷绷,似乎在考量,“会议挪到一点半,腾出时间去趟百荟,那边的负责人刚换,人从你手底下过没?” “是从国外的公司直接调回来的,要把他的资料整理好给您?” “不用,下去吧。” …… 百卉最近接了个大单子,一个婚礼花卉布置。本来以为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婚典,但雇主告诉他们婚礼地址是在一家海岛,整个海岛都需要布置,彻底打破了他们原先的计划。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么……”姜小茴咬手绢,“包下一整个岛办婚礼。” 程昱倒是一脸淡定,把盆栽从花房搬到阳台晒太阳。阳台下经过一辆车,他定睛一看,是简怀意! 立刻解开围裙扔到前台,他起身往外走去,正好迎面撞上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简怀意。 “简哥。” 简怀意一怔,点了下头回应。 虽然程昱是他亲自招进来的,但他看到人还是有些不适应。 一个成绩优异且家境与他不相上下的公子哥,穿上围裙来当花艺师怎么看怎么违和。 当初程昱来应聘,他还以为这公子哥是一时兴起想玩玩,带着故意为难的成分让他先考到花艺师证再来应聘,没曾想一段时间过去程昱真带着证找上了他。 虽然已经招到几个人,但百卉目前上升阶段,特别是他们老店,生意越来越红火,姜小茴一个人忙不过来。简怀意考察完程昱,觉得大体上算合格,便将人招了进来。 “店里忙么?” “还行,我跟小茴姐两个人能应付得过来。” 两人边走边聊,程昱很擅长装乖,至少还没在简怀意面前暴露出本性。 “老板!”姜小茴看到简怀意,激动地上前打招呼,“您来了。” “嗯。”简怀意听说了婚礼单子的事情,他去过那个海岛,保守情况下需要再增加五倍花卉才够布置,“单子的事告诉云荟那边人么?” “说了。”姜小茴说,“那边的人说能给货,但需要时间。” “多久?” “一周。” 简怀意沉思,婚礼在半月后举办,去掉托运和现在布置的时间,他们只有不到五天备足花卉。 一周有些太久了。 姜小茴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她灵光一现,“老板,我们可以不只从云荟那里进货,还可以告诉万华那边,看他们能不能供应。” 确实是个法子,但让简怀意担心的一点是万华可能连一半的花都提供不了。 万华是个小公司,以前百卉没做大前才勉强能满足需求,要让他们一下拿出那么多货显然不太现实。这也是简怀意没把他们纳入考量范围原因之一。 “程昱,你跟万华人对接一下,问他们三天内能拿出最多的花有多少,如果云荟那边实在来不及就先让他们顶上。” “好的,简哥。” 姜小茴偷瞄了眼程昱,正巧看到程昱在直勾勾地盯着简怀意,女人的第六感告诉他程昱绝对对他们老板图!谋!不!轨! 果然无论是在小说里还是现实,老板这样天仙似的人都挺遭惦记。 …… 程昱和姜小茴分别负责跟不同公司的人对接,简怀意负责设计布置方案。 一门之隔阳台边,电脑屏幕呈现着海岛资料,简怀意暗自思索,如果以婚礼现场为中心,每五米设置一个花卉点,需要两百个花卉点。花卉样式不能太过重复,会让人审美疲劳,二百个花卉点需要至少五十个方案。 …… “程昱,你喜欢老板啊?” 程昱正给盆栽剪枯枝,闻言一不小心剪掉半片绿叶。 姜小茴见状更加坚定了心里猜测,虽然她很吃年下,清冷总裁x男大设定,但据她观察,他们老板好像非单身。 “跟你无关。” 简怀意不在,程昱又恢复了平常的高冷样儿。 姜小茴丝毫不惯着,敲了敲程昱后脑勺,“弟弟,听姐一句劝,老板非我等凡人所能觊觎,趁早放弃。”以前她跟程昱没有上下级关系时,她还对程昱这个高材生公子哥心怀几分敬畏,自从成为同事朝夕相处几天,她彻底看透了这人的本质,活脱脱腹黑影帝小哥哥一枚。 平常高冷没礼貌还不爱搭理人,就只会在老板面前装乖。 又是劝他放弃的话,程昱眼睛暗了暗,咔嚓剪掉一根枯枝:“不关你的事。” “嘶,你这小孩!”姜小茴环抱着胳膊,恨铁不成钢:“我好心劝你,你知不知道老板有男朋友。” “知道。” 姜小茴:?! “知道你还那样?” “我哪样?”程昱回头看向姜小茴,眼底藏着阴森的情绪,“没亲没抱没上床,顶多偶尔说几句话还不行。况且有男朋友怎么了?小茴姐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不被爱的才是三儿。” 撬墙角文学走进现实,姜小茴目瞪口呆,如果是在小说里她一定会觉得带感,但发生在现实给人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小茴姐,看在简哥的面子上我喊你一声姐,”程昱视线寒凉,大少爷恶劣本性在此刻彻底显现,“我喜欢简哥这件事让你知道无足轻重,但我希望小茴姐能有自知之明,不要去打扰简哥。至于我怎么对简哥,小茴姐全装作不知道,对你好对我也好。” “你——”姜小茴看着程昱,有一种跟毒蛇对视阴森感,全身的血液变冷。 “程昱,把外面架子下面莫兰迪花瓶搬进来。” 简怀意声音从里面传来。 两人暂时休战,程昱搬起箱子从姜小茴身旁经过,走到门前突然停步,分出一只手敲门。 身后的姜小茴见状翻了个白眼。 装货。 “进。” 程昱把箱子放到简怀意脚边,还帮忙打开了封装。 简怀意正专心地想着设计方案,同种搭配下,花瓶比包装纸更高端些。伸手从箱子里想拿出一个花瓶实践,手背碰到程昱搭在箱子两侧手。 他蹙了蹙眉,转过脸跟程昱相视。程昱蹲在旁边,他仰头看着简怀意,眼睛划过一道不易察觉暗色。 “简哥?” 简怀意若无其事地从箱子里随便抽出一个花瓶,对程昱说:“你可以出去了。” 程昱闻言也没做过多停留,关门前说了句:“简哥你有事喊我。” 要设计出全部方案不是个小工程,并非一时半刻能完成,不过简怀意大概有了思路这五十个方案大概做什么主题。 咚咚咚——房间门被敲响,姜小茴声音含糊不清:“老板,云荟那边来人了。” 云荟? 简怀意有些疑惑,除了签合同那天他跟云荟那边的人一直是线上联系,还没有过哪一方突击参观过另一方。 难不成是来视察? 打开房门,姜小茴和程昱正跟那边的人交涉,简怀意一眼便发现站在门口的男人。 梁洵心有所感,视线越过姜小茴头顶,两人目光相撞。 …… 简怀意先移开眼,手插着兜不紧不慢地走到几人身前。 “简怀……” 梁洵正要出声,被简怀意打断。 “梁总。” 梁洵漆眸注视着简怀意,主动伸出手:“简总。” 两人短暂握了握手。 ———————— 凉鞋:老婆装不认识我[裂开][裂开] 第43章 房间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泄进一束光。 咚,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到门上发出的声响。 “简哥?”程昱狐疑地转头看门。 半小时前,两位总裁因为要对接婚礼单子的事,单独进入里面的小会议室商谈。 房门另一边,青年被抵在门前,男人发狠地舐吮,渴极了掠夺他口腔气息。淡雅的小雏菊香像是催化剂,简怀意手挂在梁洵肩膀,加重了这个吻。 没有得到回应,程昱沉了沉脸,锲而不舍地敲门:“简哥。” 激烈的水声和敲门声混在一起,在昏暗的角落此起彼伏。 简怀意猛然睁开不甚清明的眸子,梁洵似乎毫无察觉,埋头舔吮着简怀意唇珠。他尤其钟爱这枚玉珠大小的唇珠,亲之前喜欢亲之后更喜欢。 “等等……”声音含糊不清,藏在暧昧喘声里。 梁洵半睁开眼,喉结落拓,“嗯?”舔咬却没停。 “……有人。” 开了荤男人果然不一般,简怀意突然有感而发,更何况这是开了荤直男。 “简哥,你在里面么?”程昱声音从外面传来。 梁洵指腹按了按手下绯红靡丽眼尾,哑声道:“简哥?” 简怀意心尖一颤,五脏六腑都因为这声简哥到处冲撞,他恩赐般地亲了亲梁洵嘴角,“等我一分钟。” 走到门前,又突然想到什么,简怀意停下手背重重擦了擦嘴才打开门。 “什么事?” 程昱站在门口没走,下意识往简怀意身后望去,“简哥,小茴姐让我告诉你万华那边能拿出来货。” 简怀意点头,“行,我知道了。辛苦你跟小茴再和他们对接一下,商量好托运时间和方式。” “简哥,你跟梁总还没开完会?” “没。” 说完,简怀意便关上了门。 男人灼烫身体从身后贴过来,他一转过身,又被捏着下巴堵住嘴。 “他是谁?”梁洵这次没闭眼,黑眸垂着,视线一寸一寸地侵略着怀里青年,“为什么叫你简哥?” 汹涌的占有快把他吞噬,他开始变得不正常了,竟然因为一个称呼就嫉妒得要疯。 “员…工。”简怀意睫毛一抖,往后撤去,“别咬。” “你们这儿的员工都喊你简哥?” 梁洵置若罔闻,开荤后变了个人似的,鼻腔呼出灼热的气息,灌进简怀意耳边,脖颈,刺激出一串艳丽的绯红。 漂亮死了。 “我,我比较亲民。”简怀意睁着眼说瞎话。 男人闷声笑,没拆穿简怀意,在他耳边喘着问道:“那为什么跟我装不熟?”声音低沉含磁,像是收音机里的传出的碟片音,听得人耳热。 “因为,”简怀意半边身体酥麻,紧接着半眯起眼,瞳仁里盛满清透明亮水光,唇齿间挤出几个字,“…刺激啊。” 梁洵呼吸一滞,按在青年后脑勺的手骤然加重力道,嘴唇逐渐向下。 这下更刺激。 这场会议起始于下午四点,在五点半时结束。 梁洵衣冠楚楚地从会议室出来,他穿着黑白工作服,比平日装扮更加成熟禁欲,面容冷峻若冰霜,任谁见了都没法与方才搂着简怀意亲个不停大型犬混为一谈。 他掀眼望去,直直闯进程昱讳莫如深眼神,鼻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 程昱看着梁洵,他从自己身旁经过时,眼尖发现了梁洵脖子深处的红痕,印记不深,显然是刚嘬出来不久。 还有梁洵身上沾染得若有若无的小雏菊香,无不暗示着他跟简怀意在过去一个半小时在会议室里究竟做了什么事。 程昱默默攥紧拳头,嫉妒憎恨各种阴暗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死死盯着梁洵离去的背影。 至少现在,他知道简怀意男朋友究竟是谁。 不过如此。 等梁洵一行人“视察”离开,也差不多到百卉下班时间。三人在店里忙活了一天,下班后简怀意大手一挥,请姜小茴和程昱出去吃饭。 “你们想吃什么?” 姜小茴举手,“火锅!烤肉也行!” 程昱睨她一眼,“垃圾食品有什么好吃的。简哥,我都可以,你决定就行。” 舔狗。 姜小茴默默翻了个白眼。 简怀意看看两人,低头直接订座。 “吃火锅。” 程昱:…… 姜小茴欢呼:“耶!” 正巧赶在晚高峰,几人没开车,选择步行去火锅店。火锅店离百卉只有一公里远,三个年轻人走走说说不一会儿就赶到地方。 “有没有什么忌口?” “没。” “我也没。” 他们点一个鸳鸯锅,姜小茴是g市人,一点辣沾不了,反观程昱和简怀意倒是都很能吃辣,特别是程昱,嘴里说着火锅是垃圾食品,筷子却一刻没停过。 姜小茴呵呵笑,超程昱挑了挑眉:“怎么,大少爷t到垃圾食品魅力?”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程昱掀起眼皮怼道。 “切。” 程昱又从辣锅里夹了块涮好的肥牛卷,以前家里人管他管严从不让他在外面吃,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在外面餐厅吃第一顿饭。 体验还不错。 大少爷默默给这顿饭打了七十分,因为是简怀意请他,再加十五分,勉勉强强八十五。 舒缓纯音乐从衣篓里传出。 姜小茴从碗里抬起头,左顾右盼:“谁手机响了?” “程昱。”简怀意语气淡淡。 程昱把手机从衣篓里拿出来,屏幕上赫然出现母亲二字备注,眼底倏地一冷,直接按灭把手机关机塞回衣服口袋。 “骚扰电话。”他说。 三人这一顿一共吃了一千多,简怀意眼也不眨地结完账,然后出来跟姜小茴和程昱汇合。 天色渐晚,路边的霓虹灯亮起。 “小茴,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我小电驴在旁边充电,我一会儿骑小电驴回去,老板。” “注意安全。”简怀意说,然后问程昱,“你呢?司机来接?” 程昱摇了下头,对简怀意牵了牵唇角,“我打车回去。” 市中心人流量极大,他们还在拥堵路段,红绿灯前汽车排成长队一眼望不到边,停在路中央几分钟没法动弹。。 唯一有打车经验姜小茴缓缓出声,“放弃吧,大少爷,你打不到车回去的。” 程昱阴恻恻一笑,“那我跑回去。” 姜小茴:…… “不会累死么?” “累死做鬼飘回去。” 简怀意:…… 姜小茴:…… 毕竟是自家员工,他对程昱扬了扬下巴,抄着兜往百卉走。 “过来,我送你。” 程昱眼睛一亮,没想到因祸得福,满是胜利之姿地瞥了眼姜小茴,连忙跟上简怀意。 “辛苦简哥。” 简怀意没说话。 第44章 程昱本想坐副驾驶,手碰到车门又往后拉开了后座。 “坐前面。”简怀意看着程昱,淡声道:“我不是你的司机。” 程昱动作一顿,如愿以偿坐到了副驾驶座。 “住在哪里?” “碧桂宫。” 简怀意把人送到碧桂宫,调转方向准备回云水壹居。 “简哥,今天谢谢你。” “不谢。” 简怀意关上车窗,黑色宾利如同利剑隐没在夜色之中。程昱手插着兜站在原地,锋利俊逸的侧脸被光线眷顾,唇角弧度翘起微不可查的弧度,直到车尾彻底消失不见,才转身往院里走。 “小昱。” 程昱仰起头,穿着大红丝绸睡衣女人站在台阶上,她手里端着血红的葡萄酒,灯光从身后照来,精致的面容完全被阴影罩住,神色诡异得平静。 “母亲。”恭敬又疏离称呼。 女人环着胳膊,纤长眼睫垂落,眼珠没有一点白色,像是正常的母亲与儿子交谈,问程昱:“小昱交新朋友?” 程昱眼底划过一缕明显的烦躁,敷衍一声,从女人身旁走过。 “简怀意,简家二少爷,这就是你不回公司的原因?”女人脸上神情不明。 程昱深吸一口气,纵然他已经习惯在女人面前毫无隐私,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胸腔堵塞。 “与你无关。”程昱冷冷道。 女人冷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我是你母亲,二十年前我拼了命把你生下来,可不是为听你讲这句话的。” 程昱攥紧拳头,半垂着脸沉默不语。 女人转眸瞧着程昱,骄傲地看着她这些年呕心沥血打造出“杰作”。 “小昱,你记住,妈妈是你最亲密的人。世界上谁都有可能背叛你只有妈妈会永远站在你身旁。” “不是不让你交新朋友,妈妈是怕你被骗,你是程家的独子,小昱,外面数不胜数人盯着你打你的主意,不要让妈妈担心。对了,珞家好久没来家里玩了吧,回头让陈妈做几个菜让他来家里坐坐,还有你喜欢的那个简怀意,简家人妈妈还算比较放心,一并邀请到家里,妈妈绝无异议。”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一向是女人的行事风格,程昱没当回事。 “知道。” 女人弯唇,她保养极好,皮肤白皙紧致,眼角细纹只有在笑起来时才会显现。 “好了,上楼休息去吧,今晚睡觉别关门,新的监控要明天才能装好,让妈妈省心一点。” “晚安,小昱。” …… 碧桂宫离云水壹居不远,都在市中心的富人区。 简怀意把车停到院里,走下车就看到坐在门口台阶上的男人。 像是等候多时,身上拢着寒凉月色。 “那么晚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简怀意手插着兜走上前,走近感受到男人大衣裹挟着凉气,眉尖愕然蹙起:“等了多久?” 夜晚天冷,大火球也没能遭住寒风,被冻成了雪球。 梁洵站起身,身后墙面影子拉长,他注视着简怀意,漆眸深不见底。 简怀意:…… 简怀意抿着唇,上前用指纹解开门锁,余光瞥见依旧杵在门外的木头。 …… “进来。” 梁洵这才进屋,顺手带上门。 几天没回来,环视一圈看到一成不变陈设,竟产生些惆怅的情绪。 简怀意总算忍不住了,“傻么?梁洵。密码没改,你的指纹也没删,外面那么冷不会进来等。” 他瞪着梁洵,觉得梁洵或多或少有些故意的成分在里面,想把自己冻死然后让他心疼是吧。 他偏不让梁洵如愿。 说完梁洵一通,简怀意便去做自己的事情,把梁洵一个人留在客厅,铁了心地无视他。 直到他把剩下工作处理完,准备洗漱上床,梁洵还杵在客厅里。 简怀意拎着衣服,走到楼梯口往下张望,梁洵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虚虚拢着放在膝盖,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微沉侧脸。 真成木头? 许是心有所感,梁洵突然仰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简怀意,却只是看着他,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简怀意眸光闪烁,等待几秒后转头进入浴室。 死直男。 比平常多洗了一会儿,水声淅淅沥沥响了多久,梁洵便在下面煎熬了多久。 简怀意那天让他冷静,但事实证明他冷静不得一点。 他们才分开几天,便有人盯上简怀意,竟然还能让简怀意亲自送他回家。 要知道就连他能让简怀意亲自接送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完全清楚自家男朋友魅力,恰巧这些日子又想起了过去一些事情,全部都是过去他撞见别人表白简怀意或是递情书送巧克力,总之没一件好事。 现在他一闭眼脑子里都是简怀意跟别人并排走在一起的画面,怎能睡得着? 梁洵自认为自己除了有钱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简怀意并不缺钱,还不要他的股份,他便失去了这唯一的优势。 “你要在这里坐一整晚么?” 简怀意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梁洵掀眸看着面前的青年,他依旧穿着那件极称身形酒红色睡衣,脸颊被浴室热气熏红,蚕翼般的羽睫卷翘,性感又漂亮。 “…不。”梁洵说。 简怀意无声轻嗤,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水珠在发尾积蓄,从梁洵身旁经过时正好滴一滴到他手背。 梁洵太阳穴青筋跳动,掌心蜷了蜷,猛然起身揽住青年腰身,把他揉进怀里。 “抱歉……我实在冷静不了。” 简怀意垂眼,看到梁洵袖口下紧绷的肌肉,明知故问:“冷静不了什么?” “什么都冷静不了,”梁洵呼吸加重,将心里压抑的想法和盘托出:“只要见到你,我就丧失了所有理智,忍不住想亲你,抱你,让你全身沾满我味道。” 简怀意失笑,“狗么?要在我身上留你的味道。” 梁洵下颌线绷直,嗓音沉沉:“你说是就是吧。” 简怀意:…… “这么想跟我谈?” “想。” “但宝贝你是直男怎么办?”简怀意挑了挑眉,故意逗梁洵:“还恐同,我们以后怎么谈?柏拉图?” 梁洵轻叹,颇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无奈,如果能回到失忆前他一定一定在自己对别人说自己恐同前把自己毒哑。 简怀意好整以暇地看着梁洵,他倒要听听这个死直男怎么解释。 过去因为梁洵恐同,他可没少拒绝过同性邀约。 特别是在大学时,当时社团里有几个学长学弟为了追简怀意,几次三番约他出去玩,但因为不想让简怀意看出来,每次都连带着梁洵一起约,而梁洵虽然是直男,却一眼看出了他们对简怀意意图。 放假闲着也是闲着,加上当时确实爱玩,简怀意就没去拒绝,兴致勃勃跟梁洵商量第二天一起出发去跟他们汇合。 没曾想梁洵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并且非常幼稚地说了句:“有他们没我。” 简怀意:? “你是小孩儿么?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梁洵懒散掀起眼皮,话语不知真假:“恐同,不想跟他们接触。” 简怀意:…… “那我也是同,你怎么不恐我?” “你是他们么?”梁洵注视着人,语气随意。 简怀意别开脸,手碰了碰鼻子,“知道,不去了。” 梁洵勾起唇,起身拉住简怀意手腕,带着他往外走。 简怀意疑惑:“干什么去?” “烟花秀,上周不是闹着要看?” 确实有这回事,但“谁闹着?”简怀意蹙眉,瞳仁映着梁洵侧颊。 “那是我闹着行么,二少爷。” 简怀意:…… 记忆回神,简怀意颇为感叹地抬眸,梁洵脸突然放大,饱含热意吻措不及防印在唇瓣。! “不柏拉图。”梁洵声音低哑,黑眸半阖注视着简怀意一举一动,“是不是直男你不清楚?” 简怀意睫毛快速扇了扇,不知是不是他只穿件睡衣的缘故,能清晰地感受到某个东西,像是烙铁般灼烫,他完全不敢动弹,只能被动地仰着头承受着男人汹涌的亲吻。 一吻毕,简怀意眼神涣散,靠在梁洵胸前,不断调整着呼吸。余光瞥见墙上的闹钟,竟然已经十一点了?! 该睡觉了。 他抹了抹嘴,不顾头顶投来的灼热视线,径直回过身上楼。 梁洵这次没呆愣愣地等简怀意让他上去,自行跟了上去。 盯着青年圆润的后脑勺,脑海突然浮现之前秦助发给他的那张表。 刚才简怀意没拒绝他,那现在他们算是正式谈了吧。 应该是。 梁洵自问自答。 【亲密独特的称呼有助于增进情侣间情感,同样这种只有彼此能喊的称呼可以让伴侣感受到你对他的重视,进而更加重视您。】 的确,既然确定了关系,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一口一个简怀意,不然跟外人有何区别。 而且更让他计较的一点是,连他们花店员工都喊简怀意“简哥”。 梁洵紧抿下唇,语气有些不自然地对着青年喊了一声:“亲爱的。” 简怀意:? “我…今晚能留在这里么?”梁洵内心隐隐紧张。 简怀意回头看梁洵,眼神有些难以形容,“你…刚才喊我什么?” 梁洵薄唇轻启,非常正经地一字一句道:“亲爱的。” 简怀意表情出现裂痕,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用力甩上门,把梁洵关在了外面。 梁洵怔愣,房间里传出瓮里瓮气的声音。 “去洗澡!” 全身僵硬又在听到这句话后松懈,梁洵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决定把那张表列所有项目都实施一遍。 屋内,简怀意蒙在被子里,浅色瞳仁湿润,脑门前不断盘旋着三个字“亲爱的”。 什么恶心的称呼?!! 谁又教他这种东西了! ———————— 简宝:谁带坏了我男朋友[愤怒] 第45章 在不知名人士鞭策下,云荟那边突然给出承诺说可以在三天内备好所有的花卉,但来不及经过简怀意他们的手,会直接运去海岛。 简怀意表示没问题,把运费另付给了云荟。 他们正愁找不到信任的生产商,到时候拿不出足够花布置现场,云荟这一“变卦”正好解他们燃眉之急。 时间紧迫,距离婚礼开始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这几天简怀意连续熬了几个大夜,终于把所有方案都设计出来。 “喂,是简老二吗?” 简老大突然打来电话,其实也不是突然。因为简怀意已经连续一周没来上班,也没跟他说不来原因,简老大只能在线上询问情况,发了几大段语音问候,语气要多关心有多关心,要多恳切有多恳切,结果只得来简怀意一个轻飘飘句号。 他只好亲自打电话,却次次赶上简怀意正忙的时候,电话打不通,消息已读不回。简老大摆烂,从原先一天一个电话减少到两天一个电话。 “正常说话,简老大。” 简老大短促笑了声,指骨曲起敲敲桌面,冷声道:“终于舍得接你哥电话了?” 简怀意:…… “前几天忙,手机静音没听到。” “没听到?那总看到了吧。简老二,那么多未接来电,你就没想过你哥可能是有急事找你,嗯?你给我打电话,哪怕哥在开跨国会议,都会暂停会议接你电话,你倒好,小没良心的。” 简怀意沉默,半晌轻声喊道:“哥……” 这一声叫得简老大纵然心里再有火,也一并都被浇灭了。 谁叫简怀意是他带大的,不就没接电话,简老大你真是越活越回去!连这点小事都斤斤计较! 简老大默默反思刚才是不是对简怀意太凶了,他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不少:“好了,哥没跟你生气。跟哥说说这几天在忙什么,还是觉得累了想休息?”他回归正题。 简怀意也没瞒着他,跟他说了最近花店情况,简老大知道他在外面开了几家花店事,但一直觉得是一时兴起开着玩。 “……过几天我要出差,公司这边拜托你了,哥。” “跟你哥还客气。”简老大有些惊讶,没想到简怀意说要创业不是玩玩,他既骄傲又欣慰,毫不吝啬地夸赞简怀意,“尽管忙你那边的事情,哥怀意长大了,竟然都学会了创业。” 简怀意不置可否。 “哥,我大概要在国外待上一周,一周后我就回公司上班。” “不急,休息好再来,别累坏自己嗷,哥心疼。” 虽然肉麻,但结果总归是好的,又可以逃掉一个月的班。 简怀意掀了掀睫毛,“知道,谢谢哥。” 这一口一个哥喊的,都快赶上他过去半年喊的数,简老大挂断电话后还在回味,两条腿高高翘起,一副春风得意样,顺手拿起手边的文件哼着小曲开始翻阅。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哥!”是简珞家。 简老大啧一声,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大嗓门……他把手机往外拿了拿,语气淡淡:“什么事儿?” …… 方案设计出来后,简怀意需要提前照着方案先布置一遍,发现不合适的地方再调整。但因为花卉不足,只能挑着那几个最重要花卉点布置。 所幸大部分都呈现出他想要的样子,只有零星几个需要把满天星换成白茉莉。 在工作室忙活一下午总算确定好最终方案,简怀意收拾好出去,外面姜小茴和程昱还待在店里没走。 墙上钟表显示时间六点半,距离平常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简怀意心里流过一阵暖流,面色却依旧波澜不惊,走上前对两人说:“一起吃晚饭么?” 两人异口同声:“去!” 上次去吃了火锅,这次轮到烤肉。 简怀意开车带着两人去了以前经常去烤肉店,他是这里的至尊vip用户,经理一见到他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简少。”经理笑着,“您好久没来了。” “工作忙。” 店里挺热闹,这家烤肉店是全球连锁的牌子,平常来吃至少要提前两个小时排号,现在外面还坐着乌泱泱人等着叫号。 “二楼有包厢,简少,请。” 三人在众目睽睽下上楼,包厢有专人服务,刚坐到位置上,服务员就递来三个ipad让他们点餐。 “想吃什么自己点,我请客。” 姜小茴:“老板大气!” 程昱也附和:“简哥大气。” 不知为何,面对两人热情回应简怀意总感到异样。以前跟陆漾还有他车队里人一起出去玩也是他请客,但他们向来没什么反应,仿佛简怀意请客是一件再不过理所当然的事。反倒如果有一次简怀意没替他们结账,他们还会明里暗里“提醒”他,简怀意一般嫌烦最后还是会帮他们结。 等他们吃完出去,烤肉店门口依旧坐着许多人。 “真火爆啊。”姜小茴感叹,忍不住在心里默念:老板,我要追随你一辈子!!! 借简怀意光,她第一次享受吃饭不排队福利,还是在这种高端餐厅! “嗤。”程昱冷哼,瞥向姜小茴:“瞧你不值钱的样子。” 姜小茴拳头硬,微笑着对上程昱目光:“信不信我告诉老板你说他不值钱。” “你敢。” 姜小茴拍了拍程昱肩膀,一副过来人口吻:“弟弟,姐还没有不敢的事。” 程昱:…… 他一转脸,正对上简怀意若有所思的目光,连忙收去眼底狠戾,眉骨微挺:“简哥?” 简怀意看看程昱又看看姜小茴,好像明白了什么,豆沙色唇微抿:“没事。” 他们花店没有禁止办公室恋情这一条规章,由他们去吧。 程昱:…… 姜小茴:…… “简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程昱连忙解释,他还等着挖墙脚呢,这件事绝不能被简怀意误会,给姜小茴使眼色,“我跟小茴姐就是普通的同事情,小茴姐有男朋友,是吧,小茴姐。” 姜小茴先翻了个白眼,程昱攥紧拳头,事有轻重缓急,他忍了。 “嗯,老板,我有男朋友的。就跟小程说的那样,我跟他就普普通通的同事,是吧,小程。”姜小茴一朝得势,铁了心地挫挫这位大少爷锐气。 程昱牵了牵唇,咬牙切齿:“小茴姐说的是。” 简怀意:…… 他随意应了声,也不知信没信。 程昱本想借着今天简怀意送他回去的机会跟他解释清楚,没曾想刚出商场门,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几人。 简怀意脸色一冷,打量着中年男人:“你是?” 程昱眸色暗了暗,拉过简怀意胳膊,对他解释:“简哥,这是我家司机。今天就不麻烦简哥,我先走了,明天见,简哥,还有小茴姐。” 既然是程家的司机,简怀意便没多问,嘱咐一句注意安全便与姜小茴一起往停车场走。 把姜小茴送回家,简怀开车意回了简宅。 梁洵昨天赶往w市出差去了,要一周后才回来。云水壹居现在空无一人,几百平的大平层他一个人住实在有些瘆人。 可怜他们才刚确定关系,就谈上异地恋。而且非常不巧是的,梁洵回来时他正在国外布置婚礼,这一前一后要异地半个月。 简怀意轻叹,果然兄弟和男朋友还是有很大区别,以前梁洵常年在国外,他们几个月才能见一面,他都不怎么会想他。 现在这才过去一天,他竟然都有一点点想念那人。 …… 夜晚房间昏暗,只有床头的小夜灯亮着。简怀意坐在床尾,酒红色睡衣松散,锁骨处皮肤白惹眼。他端着高脚杯,不时地抿一小口,淡蓝色酒液顺着喉咙滚落,气质清冷又不乏诱惑,远远望去像是一幅画,漂亮,生动,足以让无数人为之动容。 许久没喝酒了,上号品质白兰地,还是他最喜欢的口味,度数不高却足以醉人。 忙碌了一整天,喝酒既是解乏也是助眠。 脑袋晕乎乎,简怀意拿起手机,点进弹到最顶端聊天框。 梁洵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梁洵:睡了么? 十五分钟后, 梁洵:晚安。 简怀意眯着眼睛,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显示在半小时前,他重重地戳了戳屏幕,不小心拨通了视频通话。 大脑宕机片刻,赶紧挂断。 这个点梁洵应该休息了,把人吵醒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不能,不礼貌。 “还没睡?” 手机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没挂断成功,简怀意一惊,把脸颊往手机贴了贴。 “简怀意?” 简怀意抱着手机,有些不知所措。 他好像还是把人吵醒了。 另一边,梁洵靠坐在酒店床头,膝盖上是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他注视着屏幕另一边的青年,那边光线很暗,应该是没开灯。 镜头正对着地方非常微妙,贴近简怀意领口,里面的风光一览无余,甚至能依稀窥见淡粉色凸起。 梁洵无意识地蜷了蜷指尖,他提醒简怀意:“把手机扶正。” 思考能力尽数丧失,简怀意乖乖照做,梁洵总算看清了他的脸,两颊酡红,瞳仁微湿,似乎是喝醉了。 “喝酒了?” 简怀意点头:“喝了。” “喝了多少?” 简怀意回头看床头柜空荡荡的高脚杯,如实回复:“一杯。” 梁洵然,怪不得会醉,对于简怀意酒量来说,一杯不少了。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这个问题需要反应一会儿,简怀意注视着画面里男人,声音有点闷:“一个人…睡不着。” ———————— 小凉鞋快要爆炸了吧(指指点点) 第46章 距离婚礼开始还剩五天,简怀意一行人出发去海岛布置现场。 简怀意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手按开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飞机起飞还剩二十分钟,程昱还没到,他问姜小茴:“程昱呢?” 姜小茴连连摆手,“我不知道啊,老板。” 简怀意给程昱打电话,显示无法拨通。 再等十分钟,十分钟后程昱再没来,就不管他。 “抱歉,路上堵车。”程昱从机场门口跑过来,气喘吁吁。 简怀意又看了眼时间,距离登机时间还剩十三分钟。他也没问程昱迟到的原因,拖着行李箱往托运站走,程昱和姜小茴跟在他身后。 程昱一身轻连个行李箱都没带,姜小茴见状实在好奇:“你就这样去?” “不然呢?”程昱气息恢复平稳,闻言瞥向她手里粉色行李箱,“土包子。” 姜小茴:? 拳头再次硬了。 “好好好,姐倒要看看你怎么度过未来这一周。” 程昱嗤声没说话,眼睛盯着前方的简怀意,默默攥紧了拳头。 出发前程夫人不知从哪得知他要与简怀意一同出国消息,软硬兼施地劝他放弃,一开始苦口婆心地说国外不安全她不放心,后来见他不为所动于是将他骗到屋里把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他费了好大劲才从家里逃出来,却没曾想程夫人一周在监控里观察着他一举一动,派人将他拦在院里。 “手。” 几人坐到相应位置上,简怀意突然出声。 程昱下意识蜷起掌心,掌面传来一阵刺痛,他抬起手这才发现小指连着的肉被划了一道口子。 应该是刚才跟保镖打架留下伤口。 “没事,简哥。”程昱捂住伤口,“不打紧。” 简怀意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创口贴,原本是备着要贴在手指上防止被花根茎刺伤,他把创可贴扔给程昱,继续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程昱抿唇,低头撕开包装,把创可贴贴到伤口上,心里缺的口子也好像被贴上了创可贴:“谢谢。” 飞机一共要飞三个小时,他们坐的是商务座,统共没几个人,包厢里安静如斯。 昨晚没睡好,正好趁着这个时间休息会儿,简怀意戴上黑色眼罩闭目养神。 姜小茴美滋滋地从包里拿出镜子补妆,程昱则一直低头观察自己的手,一会儿摊开横起一会儿竖起来,但不管怎样最吸引他还是那个透明的创可贴。 飞机降落,广播里温柔女声叫醒了浅眠简怀意,他拉下眼罩,浅褐色瞳仁变得雾蒙蒙的,迟钝片刻才恢复清明。 三人乘车去往海岛中心。 “您好,是百卉简先生么?” 简怀意跟来人握手,“是我。” 与他们对接人是女方这边的亲戚,年纪不大,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鼻梁挂着一副金丝眼镜。 “我姓褚,不出意外情况下你们每天都会在现场见到我。”褚闻微笑着道,递给简怀意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期待你们成果。” “合作愉快,褚先生。” “合作愉快。” 花卉要下午才托运过来,他们正好能趁这个空隙把行李放回酒店。放完行李再去附近的餐厅吃了午饭,午饭后简怀意就赶到现场开始着手布置。 时间紧迫,他提前把设计方案发给了姜小茴和程昱,三人各负责一部分花卉点。 现场人很多,不只有他们,还有正在排练司仪和观众。排场很大,可以看出男方和女方的身份都不一般。 但奇怪的是来这边几天都没见到新郎新娘身影。他们似乎只在意婚礼呈现出的样子盛不盛大,却不在意婚礼本身。 挺像商业联姻,简怀意兀自猜测。 但是不是商业联姻都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只负责把婚礼装点成盛大的样子。 “简哥,我这边都ok。” “老板,我这边也都布置完了。” 距离婚礼开始只剩下半天,所有的花卉点都布置完毕。 成果由褚闻验收,他视察一圈后中肯地评价道:“物有所值,简先生,合作愉快。”镜片底下的桃花眼划过一道亮光。 简怀意跟人握完手放回兜里,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两人并排走在沙滩上,他状似随意问道:“褚先生为何会选择百卉?” 褚闻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脚步停顿,简怀意随之停下。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褚闻语气有些暧昧:“因为简先生啊。” 简怀意蹙了蹙眉,远处一片喧闹,他下意识往那边望去,穿着西服男人被簇拥着从车上下来,他定睛一看,瞳孔不可思议地放大。 ———————— 回老家赴宴去了,有点少大家凑合着看(滑跪) 第47章 严执恍然站定,越过人群发现了沙滩上的简怀意,脸色一僵。 怎么会…… “简二公子,请吧。”褚闻皮笑肉不笑。 这是一场蓄意绑架,海岛上都是他们的人,简怀意不知道他们的意图,不敢轻举妄动,跟着褚闻往岛中央走。途中路过布置好花卉点,他抬眸扫了眼。 “二公子不必觉得可惜,婚礼还是要按时办的。”说着,褚闻顺手从花丛里取了一支红玫瑰,指尖按着根茎的刺,他摘下眼镜,把花放在鼻尖嗅闻,“胭脂俗粉,还不如简二公子的体香好闻。” 简怀意一阵恶寒,强忍着不适冷冷道:“你跟严执是什么关系?” 褚闻轻笑了声,掌心盖住玫瑰花瓣,往里抵到花心。 “二公子聪慧,不用我说也应该猜到了。”视线侵略简怀意全身,他促狭一笑,“二公子的身体还像高中时那样诱人。” 简怀意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嘴唇细微发抖,强行维持镇定。 看到严执那刻,他心里便隐隐有猜测,却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地自虐,揭开伤疤亲自验证一遍。 十六岁到现在快要过去十年,这件事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悬挂在头颅之上,垂下的阴影永远无法消去。 唇齿间挤出两个字:“无耻。” 褚闻满不在乎地挺了挺肩,“美的事物就应该公之于众,可惜了,其他人都没有这个眼福。”他低头看了眼钟表,突然转换话题,“简正添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他那么疼二公子,当年因为二公子被偷拍差点杀了严执,我以二公子作胁他会不会一急之下把简家送给我。” 简怀意当年被蓄意偷拍后,简老大第一次动了怒,不仅单方面宣布跟严家彻底断交,还想好法子让严执乃至严家都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却被简老爷子强行拦下。 严家虽然不比简家,却跟几大家都或多或少有来往,特别是李家倒台后,他们家接管了李家部分的产业,同时接替了原来李家的角色,被称作新的“a市枢纽”,几家之间的生意来往都有赖于严家牵线。 “不能跟他们撕破脸。”简老爷子沉声道。 彼时简老大不过二十岁,行事手腕颇具当年简老爷子的风范,但在简怀意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冷静。 “爸,难不成你要让怀意认下这个哑巴亏?我绝不同意!严家就他妈的一吸血鬼,以为靠着李家就能上桌,痴心妄想,不给他整垮老子不叫简正添!”简老大脸色阴沉,抬头看到二楼禁闭房间,音量不自觉压低。 简老爷子脸色也不好看,他的儿子被人偷拍,他比简老大还想整死严家,但严家最近跟梁家和江家走的近,动他们一定会跟江梁两家产生隔阂。 简正添接管他位子后,一直想把简氏带往国外,打造海外市场,这期间不少项目免不了要跟江梁两家合作,这个节骨眼上不宜跟他们产生冲突。 但要让他们完全吃下这个亏,也是不可能的。权衡之下,简老爷子用手杖敲了敲地板,语气不容商量:“正添,小惩大诫。” 简正添眉心紧锁,“爸!” “没有商量。” 二楼房间里,简怀意坐在床边,楼下他们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说一点不怨也不可信,他望着脚底碎成几块的相机,突然想为什么会是他,因为他是简家二少爷,所以活该被人拍艳照,活该被背叛,活该忍气吞声。 “简怀意,他被人拍你们不知道吗?平时一副自视甚高谁都看不起的清高样,实际上最脏的就是他,听说还是被他身边的人偷拍,一共几百张照片,什么姿势都有,等回头去网站上找找看,别的不说他长得是真带劲哈哈哈哈。” 自那天后他听过许多闲言碎语,虽然知道那些照片已经被截了下来,不会在网上找到一丝痕迹,但他总会怀疑会不会有人正好赶在处理间隙将这些照片保存了下来。 恶心,惊惧伴随着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休学了一年,上小学时跳了一年级正好还了回去,再开学跟梁洵成为同班同学。 …… 简怀意注视着褚闻,眼底划过一道狠戾,他声音阴冷:“你到底是谁?” “二公子果然聪明,连这个都能猜到。”褚闻眼神多了几分玩味,他伸出手:“重新介绍一下,我姓李,单名一个闻。褚是我母亲姓,你可以叫我李闻,或者褚闻都行。” 李家。 莫非是十年前因为家主获罪入狱,一应产业被查封上交,自此没落退出a市几大家那个李家! 简怀意眼睛睁大,猛然顿悟:“你想报复简家?” “不错。”褚闻神色染上疯狂之色,他往沙滩望去:“不止简家,梁家,江家,严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当年害我父亲入狱,可曾想到有一天我会找你们报仇。” 简怀意唇色苍白,手插在进兜里,摸到手机侧边的凸起。 褚闻似乎心有所感,回头看他:“这里没信号,二公子乖乖待着,我不想搜你的身,要是控制不住再拍几张照片,这次可没那么幸运被截住,二公子也不想看到自己艳照流传在网上吧。” “喜欢偷拍。”简怀意只能暂时放弃跟简老大联络,浑身气质疏冷,平视着褚闻:“你有偷窥癖?” 实在可笑,褚闻忍不住笑出声:“我是喜欢欣赏美的事物。” 两辆黑车往海岛驶来,停在沙滩边,穿着礼服男人被压着从车里下来。 简怀意站在别墅顶层,虽然看不清男人面貌,但从刚才与褚闻交流可以判断出这几人身份。 应该是江家,梁家人。 江家。 简怀意神情一凛,不会是江越吧,他蹙着眉往远处望去,但隔太远,他实在看不清人。 算了,就算是江越他也没法去找他汇合。 褚闻虽然离开别墅,但门口有保镖守着,他出不去。 海岛风有一股咸涩海盐味,他站在窗户前,掏出手机尝试给简老大发条短信,却显示红色感叹号。 果真一点信号都没。 什么都做不了,简怀意心情烦躁地翻着聊天框,发现梁洵竟在一小时前给他发了条消息。 梁洵:什么时候回来?想你。 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简怀意才舍得把手机熄屏,心情像是破开个口子气球一点一点往外释放烦闷。 自从他来这边,每天都会跟梁洵语音通话,有时赶到他忙梁洵打不通电话,就发条消息一般是提醒他别忘记吃饭。而无论简怀意听没听,等他忙完后都会给梁洵回复个句号表示收到。 这里没有信号,他没法给梁洵回句号。 简怀意嘴唇抿起,指尖落在梁洵头像,突然想到要是他一直不回消息梁洵肯定会起疑。 “怀意。” 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简怀意蹙眉,把手机塞回兜里,转身看到一身西服严执,脸蛋陡然一沉。 如果说褚闻是蓄意偷拍他幕后操纵者,严执则是一切始作俑者,一样令人恶心。 “严老板也来参加婚礼?”他嘲讽道。 严执自知理亏,如果当年他一时利欲熏心中了褚闻的套,简怀意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遇上这种腌臜事。但事到如今无论他如何道歉都无法弥补那件事对简怀意造成的伤害。 “嗯,褚闻跟你说把你带到这里的目的了?” “他想要报复几大家包括严家,”简怀意脸蛋冷得可怕,“严老板大义灭亲格局着实让人佩服。” “怀意,不是你想的那样。”严执语气急切,又硬生生抑制住解释的冲动。 简怀意瞥向他,“别这样喊我,恶心。” 严执颇为受伤地叹声气,他原本只是来看看简怀意,见简怀意一切无恙便决定离去。 想来简正添还没到,褚闻暂时应该不会伤害简怀意。 褚闻想报复从来不是简怀意,而是整个简家。 严执走后,简怀意蜷起掌心,指腹触到一片凉意。掌心分泌汗液风干蒸发,只留下惴惴不安的脉搏。 或许他还是太软弱了,十年前就该过去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 …… 另一边简老大收到短信,确定不是某家小孩恶作剧后,立刻坐最近的航班飞往海岛。 这件事怪他,如果当年他没听简老爷子的话把严家和李家都一并整垮哪还会发生现在事情。 一只能被任何人碾死蚂蚁谅他也不敢产生撼动大树的想法。 刚下飞机,简老大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哪位?”简老大捏了捏鼻梁。 “梁洵。”梁洵站在甲板上,望着平静海面,“你到地方了么?” 简老大睁开眼,顿时明白了梁洵意思,“他们也通知你?” “没。”梁洵言简意赅,来不及多解释直接进入正题,声音异常冷静:“简怀意目前应该被关在了岛上的某个地方,我正在确定他的位置。你要是去见褚闻,尽可能帮我拖住他,脱身后在渡口汇合,我人会接应你。” “好。” 第48章 夜幕降临,海面起浪。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简怀意放弃通过手机跟外界联系的方式,他站在窗户前,看到下面褚闻一步一步往别墅里走。 他一定会从窗户前路过。 嘭地一声。 褚闻下意识后退,盯着脚边碎成两块烟灰缸,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个烟灰缸就砸到了他头上。 他仰起头看到窗户后的青年,胸腔重重起伏。 简怀意手插在兜里,视线遗憾从地面烟灰缸扫过,最后落在褚闻瞳孔里。 可惜。 褚闻心有余悸地深呼吸,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意,红底皮鞋踩过碎片,身影移进别墅。 两分钟后,他推开二楼卧室的门。门砸到墙上发出重重闷响,褚闻一边鼓掌一边往前走,“不愧是简二公子,可真会给人惊喜。”凑到简怀意脸侧,暧昧地吐息:“可惜,差了一点也是差。” 简怀意一巴掌推开褚闻的下巴,转而抽了张纸巾擦拭五指。 褚闻掰正脸,把刚才从婚礼现场顺蔷薇扔到床上,床单微微塌陷,花瓣荡一层浪四散开。 他解开领带,简怀意总算有反应,不过不是因为他:“你把姜小茴和程昱怎么样了?” “砸死了。”褚闻冷笑。 简怀意:…… “他们跟这件事无关,要是有点脑子就别动他们。” “哦?”褚闻挑眉,领口解一半,两臂撑在简怀意身侧,倾身靠近:“不动他们那动二公子?” 简怀意一阵嫌恶,胳膊放平垂在裤边,尽量避免跟褚人触碰。 “离我远点。” 褚闻一直以来对男人女人都不感兴趣,但眼下看着简怀意表情,莫名生出一种冲动——简怀意越是不想让他碰,他越是想把人弄脏。 “为什么?”他饶有兴趣地问道,“二公子为何不想让我碰?” “因为丑。”简怀意掀眼,打量一圈:“倒胃口。” 褚闻:…… “程昱是程家的独子,动他就做好跟程家反目的准备。姜小茴是程昱女朋友,两个人但凡出一点问题,程家都不会放过你。” 褚闻撤身,扭动手腕冷嗤:“二公子果真不同凡响,就连堂堂程家独子都能屈尊给二公子当员工。” 简怀意懒得搭理他,抬眼瞧到墙上的钟表,不知不觉间到晚上九点半。 一副主人口吻,对褚闻说:“我困了,请离开。” 褚闻气得笑了声,拾起领带缠在掌心,却什么都没说离开了房间。 走到门外,吩咐保镖:“去,把那个程家少爷还有他女朋友请出岛。” “是。” 他是疯,但不傻,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树敌。 更何况程他还是有几分忌惮程家那个疯婆子,若是他真把她的宝贝儿子弄伤弄残了,会多出不少麻烦。 简怀意被带走后,程昱和姜小茴就被人请进了房间里。 程昱意识到不对,连忙给简怀意打电话,没曾想手机没信号打不出去。 “打不通么?”姜小茴心急,掏出自己的手机试着给简怀意打电话,也是一样的结果,“没信号。” “老板不会出什么事吧?”姜小茴惊慌道。 程昱沉着脸,走到门口跟把守保镖交流:“让褚闻来见我。” “老板没空。” “告诉他我是程昱,不想跟程家作对就立刻放了简怀意,放了我们。” “管你是程昱,李昱,孙昱还是赵昱,老板现在没空,不可能来见你。”保镖把程昱赶进屋,语气凶狠:“不想吃枪子就给老子安分点!” 姜小茴剜了保镖一眼,“凶什么凶!” 保镖将枪口对着姜小茴,姜小茴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哼。”保镖冷哼。 姜小茴:…… “早知道不接这个单子了。”姜小茴叹息,攥紧拳头:“可惜了老板连夜赶出来的方案,那么多新鲜的花,现场布置得那么好看,结果是一场蓄意绑架,简直暴殄天物!” “你还能猜到是蓄意绑架?” 姜小茴瞪向程昱,愤然:“姐又不蠢。况且那什么褚闻,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第一天见面眼睛都快黏老板身上了,以我经验来看这样的人不是变态就是傻逼。” 程昱:…… 两人被关在集装箱里大半天,直到晚上,房间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 进来的还是白天威胁他们的保镖,他用枪指了指外面:“老板让你们立刻离岛,别出声,现在跟我走。” 程昱不为所动:“简怀意在哪?” “不关你们的事。”保镖态度冷硬,见两人不动,用枪抵着程昱,强行赶两人向外走,“不想被炸成蜂窝就赶紧走!” 程昱猛地停步,冷冷地望着保镖:“岛上有炸弹?” 保镖脸色一变,自觉说错了话,强压着两人:“跟你没关系,快走!” 程昱和姜小茴被压上一辆黑车,保镖用布蒙住了二人的眼睛,然后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 “下来。” 大概过了半小时,保镖让两人下车。 程昱扯开黑布,往窗外望去,这里是一个渡口,大大小小的船停靠在岸边。 夜晚海边起了一层雾,船上的人看不真切。 保镖走到一辆小型轮船前,吩咐海员:“把这两个人送往华国。”然后把程昱和姜小茴扔到了船上。 轮船往远处行驶,正是华国方向。 程昱立刻走进驾驶室,对海员说:“现在停船,他们给你多少,我三倍付给你。” “海员”闻声不语,将鸭舌帽摘下,后一步赶来的姜小茴眼尖认出了男人:“梁总!” 程昱面色一怔,梁洵脸完全露了出来,是那天来店里视察的人。 “老板,我找到了简公子位置!” 又一个男人从旁边舱里走出,秦助抱着笔记本电脑,快步走到梁洵面前。 屏幕上是海岛平面剖图,红点不停地移动,从海滩一处到另一处,形成一段轨迹。 轨迹上红点颜色不一,颜色越深代表他去过某处次数越多,停留的时间越长。最刺眼红点位于海岛深处的一栋别墅,屏幕显示从简正添把定位器装到褚闻身上后的一个小时,他去两次那里,总共停留时间二十五分钟。 目前的情况来看,简怀意最可能就被关在那里。 梁洵只能赌这个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他按了按太阳穴青筋,轮船停靠在半路,梁洵对两人说:“这辆船会带你们回华国,回去后不要将这件事对外声张。” “你要去哪?”程昱注视着男人。 梁洵重新戴上鸭舌帽,接应小船已经到了,雾气将男人身影吞没,他移到小船上,嘱托秦助:“将他们送回华国。” “明白。”秦助脸色严肃,他知晓自己劝不动老板,只能提醒他:“老板,注意安全。” 梁洵点了下头,对船夫说:“走吧。” 程昱扒着栏杆,原本想说他不走,他也要回去救简怀意,但想了想自己去只会成为男人累赘,多一个人多一分暴露的危险。 “岛上有炸弹!务必把简哥安全带回来!” 梁洵没答话,黑眸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小岛,海风吹起黑色衬衫,像是激荡翻腾的海浪。 从褚闻那里简怀意得知简老大已经来到海岛,并且两人一惊见过面了。 褚闻虽然嘴上说要简氏股份,但他知道绝不仅仅那么简单。褚闻想报复不只是简家,况且以他这次破釜沉舟的行为,如果仅仅想要股份绝不会大费周章地设计将他引到岛上,绑架他威胁简老大。 他究竟想做什么? 简怀意沉思,房门被敲响,他抬眼看到门口严执。 严执松开门把手,“还没睡?” 简怀意懒得与他周旋,开门见山:“你来做什么?” 严执拎着食盒上前,对简怀意说:“看你一下午没吃东西,我让人做了中餐,多少吃点垫垫肚子。” 简怀意不领情,看着严执虚伪的样子着实好笑。 “滚。” 早预料简怀意会有此反应,严执倒是见怪不怪,把食盒放到茶几上,叹了口气准备离去。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步子,侧身瞥向简怀意:“怀意,明天是我的婚礼。” 简怀意暗自握紧拳头,一瞬间被拉回到多年前的一幕,彼时他眼瞎误把小人当兄弟。 “怀意,以后哥办婚礼请你当伴郎怎么样?” “好啊。”简怀意咬了口冰棍,一双眸子乌亮亮的,“我结婚也要请严执哥当伴郎。” “哈哈哈行,就这样说好了啊,谁结婚都要请对方当伴郎。” “嗯。” 记忆回神,简怀意只觉得恶心,眼神里不剩一丝对过去留恋,只恨当年他看错了人。 空气安静许久,严执苦笑,是他亲手把人推开怨不得别人。 “晚安,怀意。” 卧室的门打开又关上,月色昏暗,光线从窗户照进,吞噬床尾青年的影子。 简怀意掀开食盒的盖子,与他所料无异,饭菜是用白天的瓷盘盛,他把盘子里的菜倒进食盒,盘子往地板砸去。 清脆的一声响,盘子碎成几块,他挑了最锋利一块瓷片,藏进兜里。 卧室的门没有锁,他堂而皇之走下楼。 两个保镖在门外把守,见到简怀意如临大敌,凶狠呵斥道:“回去!” 简怀意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望着两人:“去告诉褚闻我想明白了。”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谨慎问了句:“想明白什么?” 简怀意眼尾上挑,唇边绽放意味不明的微笑:“你说想明白什么?” 两个保镖再次相视一眼,一个向另一个点点头,随后离开去找褚闻。 别墅里只剩下简怀意和一个保镖。 简怀意不知不觉走到了留下那个保镖身旁,保镖顿时警惕,让简怀意后退。 简怀意勾了下嘴角,浅色瞳仁盛着明晃晃笑意,保镖怔了片刻,还没反应过来“刀片”就抵到脖子上。 耳边传来凉薄两个字: “别动。” ———————— 简宝(举瓷片):不许动 第49章 简怀意按着保镖肩膀,一步步退出别墅,锋利的瓷片抵在喉结处,保镖不敢妄动,生怕一不小心划破血管。 他只是被雇佣来的,拿钱办事,并不想因此丧命。 时间紧迫,简怀意不能带着保镖这样一点点往外挪,他扫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婚礼现场,紧接着用力往保镖颈部敲去。 保镖晕倒在地,简怀意顾不上发麻手臂,从保镖身体上越过去,沿着一排集装箱往海滩外跑。 监控室里,褚闻静静看着这一幕,唇角勾出诡异笑。 “去,派个车跟上二公子,等二公子跑累了把人接回来。” “是。” …… 海浪一股盖过一股,拍打海岸。 简怀意停下喘息,环视周围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他走到一棵树前原地坐下,把手机重新开机。 别墅后有片树林,他刚才故意往海滩外跑就是要给褚闻营造假象,等到了监控死角再偷偷返回,虽然不能保证褚闻一定发现不了但至少能给自己拖延一点时间。 手机屏幕解锁,亮光照着简怀意脸,右上角依旧显示没信号。 没信号意味着他没法跟简老大联系。 简怀意把手机关机塞回兜里,唇色微微发白,虽然他已经逃出来但简老大不知道,褚闻依旧能拿他威胁简老大。 褚闻这个疯子,他认定他父亲入狱是被几大家联手陷害,为了给李家报仇不惜筹谋多年将他们抓来岛上,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会怎么报复……等等,褚闻为什么会如此坚定李家家主入狱是被几大家陷害? 简怀意用力抓了下石头,李家没落时他刚上高中,具体原因他不清楚,只知道是因为李家家主也就是褚闻的父亲入狱导致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但李家在一众世家里地位甚至比不上江家,怎会一夜之间成为众矢之的。家主入狱,多年的家族基业一夕溃散,仅剩的老本还被严家夺了去。 除非……李家手里有能让这几大家忌惮的东西!简怀意记得李家原先在世家圈里有个“世家交际花”称号,一直负责给各大家搭线,许多家生意往来都是由李家一手促成。 莫非是他们在项目上动了手脚,同时触犯了几大家利益,他们才会联手铲除李家。 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简怀意脸色陡然一沉,慌忙起身往林子深处走。 一只胳膊从后面伸过来,滚烫的掌心盖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勒住他的腰将他禁锢在怀里。 简怀意眸子睁大,鼻腔呼吸加重,曲起小腿重重往后踹去。 “一一。” 低沉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梁洵埋进简怀意脖颈深嗅,熟悉的小雏菊香如同解药,他用力深吸,脑海紧绷的弦咚地一声断开。 原来当“失而复得”降临时,喜悦的情绪只有一瞬间,剩下是无尽的后怕。 小腿紧急收回,简怀意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看到一身黑梁洵,嗓子发干:“你怎么来了?” “我联系不上你,”梁洵哑声道,目光一寸一寸注视着简怀意,仿佛要诉说完这几日的惧怕:“怎么都联系不上。” “所以你就亲自来跑来了?” “嗯,到岛上的时候正好碰见大哥,确定了你是被困在岛上。” “大哥?”简怀意语气急切,“简老大是不是还跟褚闻待在一起?” “我让他帮我尽可能拖住褚闻一段时间,等我找到你,一起去渡口汇合。”梁洵安抚道。 简怀意点头,眼睫掀起看着梁洵:“你告诉他你已经找到我了吗?” “发过消息了。” …… 心情稍稍松懈,简怀意又想到一点,随即正色道:“褚闻想要报复简,江,梁等几大家,他不仅绑架了我,还设计将那几家的人也绑到岛上,恐怕不只是把我们当人质威胁几家拿出股份交换。” 梁洵目光平直,视线一刻没有从简怀意身上移开,缓缓启唇:“他想要拉着所有人给李家陪葬。” “陪葬?”简怀意有些惊诧,很快反应过来,“岛上有炸弹。” “嗯。” “这个疯子。”简怀意蹙眉,将心里疑惑说了出来,“李家家主入狱当真跟这几家有关……?” 梁洵揉了揉简怀意脸,把他眉角抚平,语气淡淡道:“不,李自忠入狱是因为他非法牟利。李家多年来给几大家牵线,从中捞了不少油水,不过因为做很的隐蔽并没有被发现。直到一次合作他们以市场价提供给梁家食材被查出质量严重不过关,化学用剂残留严重,吃死了人,他们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于是梁家联合了过往李家牵线过的所有几大家一起将李自忠告上法庭,警察调查结果显示李自忠确实涉嫌非法牟利,顺便又查出了他这些年借着董事长职务做了不少违法的事,几条罪名加一起一共判了二十多年。” “如果是这样的话,坐牢完全是李自忠咎由自取。”简怀意捏了捏梁洵虎口软肉,颇为惊讶梁洵消息竟然那么灵通,“不过你知道的东西好多。” 梁洵淡笑声,“褚闻之所以会这样做,也是因为李自忠虽然有很多情人,但儿子只有褚闻一个,他很溺爱褚闻。” “果然变态都不是天生的。”简怀意冷笑了声,“公益gg诚不欺我,溺爱孩子迟早会出问题。” 很大概率会养出个脑子有病蠢货,程度轻点就是简珞家小时候那个讨人厌熊孩子样。 “不能溺爱孩子。”简怀意再次强调。 “知道,一一。”梁洵闷声轻笑。 简怀意脸颊一热,刚才因为太紧张没听清梁洵喊他称呼,这下老老实实从梁洵嘴里听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乳名,嘴唇紧抿抿。 梁洵怎么知道他有个“一一”乳名? 梁洵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疑惑,主动解释:“你那天喝醉给我打视频通话自己告诉我的。” 简怀意嘴唇抿得更紧了,他喝醉后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再也不喝酒了。 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他要戒酒。 以后滴酒不沾。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梁洵黑眸垂着,指腹碰了碰简怀意泛红耳尖,神经发麻从掌根往上蔓延。 要疯。 他男朋友怎么能那么可爱。 第50章 海岸边,咸涩风扑面袭来。简正添手里夹着根烟,肩上披着西装外套被风吹起,烟雾缭绕,英俊的面庞让人看不真切。 “哥!” 简正添下意识扔掉烟蒂,转过身接过迎面跑过来的简怀意。梁洵慢一步过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简正添拍了拍简怀意后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安抚道:“哥来了,不怕了啊,一一。” 简怀意把自己从简老大怀里拔出来,神情很淡,如果忽略他微微泛红眼角。 “褚闻问你要什么东西?” 简老大拢起掌心,有些遗憾软团子弟弟只返场不到两分钟,在简怀意头上揉了下,“这是哥事,不用你操心。” 简怀意心里一阵不妙:“你不会真把简氏给他吧。” “给了。”简老大云淡风轻。 简怀意:? “那他也得有命拿。”简老大轻嗤。 简怀意:? 相比于家族多年基业被拱手送人,他更不想简老大杀人入狱。 简怀意面色一沉:“简正添。” “嚯。”简老大怪稀奇,大掌抚了抚简怀意后脑勺,笑着道:“怎么喊你哥呢?” 简怀意现在无心跟他插混打岔,“别转移话题。” 简老大嘴角噙着笑就是不说。 还是梁洵站出来解释,“大哥不是要杀了褚闻。”他看向简老大,漆眸古井无波,胸有成竹道:“岛上的炸弹是定时,是吗?” 简老大意味不明地哼了声,腕表显示时间为凌晨三点零五,来接应他们轮船在不远处的海面停着。 光影将大海与沙滩分隔开,“褚闻想要我简家给李自忠陪葬,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他把肩上的西装外套披到简怀意身上,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烟草味,明明是说着再阴森不过的话,语气却稀疏平常:“以前是老子没本事让他在国外蹦哒那么久,这次看老子弄不弄死他。” 简怀意看着简老大,一瞬间觉得十分陌生。 简老大在他面前一向是个有时沉稳有时不沉稳但从来没见厉色大哥,狠话重话统统都没对他说过一句,何曾见过他这幅狠戾的模样。 轮船往岸边靠近,简老大让简怀意先上去。 简怀意忽略心里异样,突然想起什么,猛然回过头凝重道:“岛上除了我,褚闻还绑架了其他几家人,他们并不知道岛上有炸弹。” 言外之意,如果他们没有及时逃走,就会被炸死在这里。 三人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褚闻显然有备而来,岛上的守卫和保镖不计其数,他们只有三个人,要救出其他人几乎不可能。 简老大把简怀意推上轮船,冷漠道:“他们有自己家的人来救,用不着我们操心。”然后自己上了轮船,并不打算涉险返回。 更何况褚闻把人困在岛上,目的便是让所有人给他李家陪葬,不可能轻易将人放走。 但涉及人生死,还是那么多人生死,他们都没法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装作不知道离开。 甲板上,三人谁都没发话让开船。 “知道岛上埋有炸弹只有褚闻一个人。”简怀意沉思,从被他敲晕保镖反应来看他们都很惜命,估计就是拿钱办事,都不想丢命,他灵光一现:“如果他们知道褚闻想要所有人陪葬,他们还会听褚闻的话么?” 简老大恍然笑了声,看着简怀意眼神毫不掩饰得欣慰。 不愧是他带大的人,就是聪明。 “在这等着,哥跟梁洵过去一趟。”简老大揉了揉简怀意头,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他,嘱托道:“别乱跑,无聊就打会儿游戏,我们很快回来。” 简怀意欲言又止,还是咽下了那句他也要去。 多一个人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注意安全。” “嗯。” - 与简怀意所料无异,褚闻并未告诉任何人岛上埋有炸弹,雇来的保镖都是拿钱办事,惜命得很,谁都不想因此丧命。得知岛上有炸弹,立刻撂挑子不干了。 为了这点钱失去性命怎么都不值。 褚闻见事态不对,正巧有人来禀报:“褚先生,我们快追到海滩边,并没有发现简怀意。”他才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 “褚先生,简总不见了!” “褚先生,我们在不远处发现江家的直升机,监测到上面可能有狙击手。” “褚先生,您在岛上埋有炸弹却并未提前告知涉嫌违背条约,我们有权立刻中止合作。” …… 褚闻深呼吸,金丝眼镜攥在手里,镜片由于受到太大挤压变形破碎。他举起枪一举毙掉旁边的保镖,血液喷溅而出,裤腿映出阴翳深色。 他太自负,以至于被复仇冲昏头脑,忽略了对手是a市顶级几家豪门。 “褚闻。”严执发现异样,从另一栋别墅匆匆赶来。 褚闻脸色阴鸷,咬牙切齿道:“是你放走了简怀意。” 严执眉头紧锁,“你在说什么?简怀意不是被你关在了别墅里,门口两个保镖守着,我刚去看人还在。”他环视周围,来不及挂念简怀意,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褚闻神情冰冷,发笑:“如你所见,严执,我们满盘皆输。” 严执心中惴惴不安,特别是在他听完褚闻这句话之后,正想质问被褚闻轻飘飘一句话打断。 “明天是几号?” “四月二十六。”严执下意识回道。 “四月二十六。”褚闻笑声一点一点放大,摘掉金丝眼镜后,瞳孔的颜色越发清晰,眼白远远多于黑色,注视着人时有一种空洞的压迫感,“四月二十六哈哈哈,我父亲入狱的日子。” “你们害得我父亲一辈子坐牢,李氏多年基业毁于一旦,休想就这样善罢甘休。”褚闻神色癫狂,手背青筋凸起,几乎快要爆炸。 家破人亡之后,他每天都在想如何报复回去。他原本家庭美满,李氏夫妇虽然彼此没剩多少情,却对他们唯一的儿子均是宠爱有加。又是人人可望不可及的褚家大少爷,却因为外人一场陷害彻底从天之骄子沦为了丧家之犬。 “李家大少爷,他爸爸不是坐牢了嘛,劳改犯儿子怎么能叫大少爷,不如我们以后就喊他小劳改犯怎么样?” “李家有个劳改犯,劳改犯儿子是小劳改犯,要问小劳改犯是谁?就是李家的李闻。” “李闻,小劳改犯,李闻爸爸,大劳改犯,李家一群劳改犯……” 刺耳的嘲笑声谩骂声化成看不见黑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褚闻怎能不恨,如果不是当年几大家联手提供证据,他父亲也不会因为一点点钱落得入狱的下场,他家也不会变成这样,他更不会受人欺辱。 李自忠入狱后,李夫人没有了仰仗,娘家的人又都是一群吸血鬼,自然对她没有好脸色。父亲入狱的第三年,母亲受不住压力改嫁,男方家人本就嫌弃她是个二婚,根本不可能允许她带着褚闻进门。 褚闻被留在了李家,彼时李家就是一摊烂摊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烂摊子,执掌之后也足以优渥一生。没曾想一群李姓人斗来斗去,最后被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严家收之囊下,而褚闻也彻底失去了李家这个容身之所。 - 通知完所有人后,梁洵跟简老大从别墅里出来,岛上的保镖得知消息后都已经离岛。 他们的确很惜命。 耳边响起飞机起飞发动机声,简老大看了一眼,不知是感叹褚闻胆大还是不自量力,“江家那位来头不小,江谢两家眼珠子——江钦,不久前跟w市梁景生成婚还给我递了请柬。 简老大停顿片刻,饶是他都有点忌惮的人褚闻都敢触其逆鳞,该说不说褚闻的确大胆,他掐着烟蒂,嘴里吐出一口白烟:“让我简正添佩服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梁景生算一个,他跟你一样白手起家,靠着一个小游戏公司跻身w市豪门,手段实力不容小觑。” “而且他出了名地疼老婆。褚闻,难活。” 经过此事,想弄死褚闻的人应该有很多。 褚闻就算今天活着出海岛,也难像以前那样自由地生活,会有很多人盯着给他制造“意外”,然后“意外”地消失,乃至死亡。 顺着他的视线,梁洵抬眼望去,果不其然看到飞机上一个褐色卷发的青年正被另一个年轻男人拥在怀里细心安抚。 他们应该就是简老大口中的江家小少爷和梁景生。 砰砰两声枪响,梁洵立刻收回目光,眼疾手快地将简老大推至一旁。 不远处褚闻举着枪,枪口对准简老大,眼底阴鸷疯狂。 褚闻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简老大瞬间血液一凉,他们站在沙滩上,没有任何遮挡物,躲都没处躲。 千钧一发之际,梁洵纵身将简老大扑倒,一时不慎头磕到沙滩上的石头,身体重重一抖。 “梁洵!”简老大吃了一嘴沙子,慌忙起身看梁洵。 梁洵帮他躲过了致命一枪,自己的肩膀却挨了一下。 顾不上查看伤口,因为褚闻又把枪对准了他们。梁洵咬紧牙关,从兜里摸出一件冰凉的物件,瞄准褚闻眉心,干脆利落的一声嘭。 褚闻倒地身亡,死之前眼睛瞪得极大,眼神里满是不甘。 “你怎么有枪?”简老大惊讶。 “在国外办了持枪证……”梁洵手捂着肩膀,血不停地往外流,整个手背被血染红,闷哼道:“回去再说。” 后脑勺肿起拇指大小的包,梁洵感到大脑一阵刺痛,伴随着视线模糊,他好像看到一个青年向他靠近。 身影很熟悉,与脑海里残像一模一样。 青年的脸逐渐清晰,相比于记忆里模样没有任何变化,一如既往漂亮,冷淡,不同的是那只永远也触碰不到的手此刻紧紧抓着他的掌心,嗓音发颤:“梁洵,你中枪了。” 最后几块黑布被揭开,梁洵睫毛掀动,嘴里喃喃吐出几个字:“简怀意。” ———————— 预计还有不到十章完结,提前问问大家有没有想看番外,可以在评论区点梗喔[狗头] 第51章 “我在。”简怀意紧握着梁洵手,目之所及是大片的鲜血,从肩膀扩散到胸口,他不敢碰梁洵,声音愈发颤抖:“梁洵,我…在。” 梁洵咳嗽两声,胸口血流得更快,止都止不住。脸色发白,虚弱地靠在简怀意怀里,仿佛命不久矣。 “我…咳没事,别怕,一一。” 说话间伤口被动作牵扯,一股血喷溅而出。 简怀意蹭了满手的血,眼前蒙了一层水雾,说话的语气已经染上哭腔,他让梁洵“别说了”。 胸口中一枪怎么可能没事? 恐惧,心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感到全身发凉,仿佛堕入了冰窖之中又好像被无尽潮水吞噬,莫大的恐慌化成溺毙窒息感将他淹没。 “梁洵…别说了。” 梁洵听话地闭嘴,抿起唇惨白,他半垂着眸,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下一秒手背一凉,他指尖微凝,还没意识到是什么,豆大的眼泪紧锣密鼓地砸了下来。 大脑宕机不到一秒,他立刻从简怀意怀里直起身,胳膊横在人后腰,反抱住人安慰道:“我真的没事,简怀意。” 简怀意吸了吸鼻子,浓密的睫毛湿成几簇。 都这个时候梁洵还在安慰他……胸口里装着心脏,这块中了一枪四舍五入相当于心脏被打了一枪,怎么可能没事……梁洵不会死吧…… 不要。 不要收走梁洵性命。 简怀意哽咽,一边扒梁洵胸口的衣服一边掉眼泪,衣服扒开露出…手上的动作恍然停顿。 简怀意:? 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伤口,梁洵胸腔处皮肤一片完好,肌肉一如既往得结实,心跳咚咚咚地跳动像在跟他互动。 梁洵:…… 梁洵轻咳,抓着简怀意手往上移到肩膀。 “伤口在…这。” 简怀意:…… 一旁静静看了许久的简老大:…… 他举起梁洵一只胳膊架在肩头,强行把人从简怀意怀里“夺”过来了。 “走,回国。” 梁洵回头看站在原地简怀意,不自在地启唇:“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看着梁洵还一派云淡风轻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样子,简老大只觉得他傻的离谱,不禁加快了步伐,念在他刚刚救了自己提醒他一句:“回去要好好照顾自己,祝你早日出院,兄弟。” 梁洵:? 当他被推进手术室,取出肩膀上的枪子,让护士包扎好伤口,第不知道多少次往门口看去,却依旧没有发现青年的身影,他才终于明白了那天简老大对他说的话。 - 这天,秦助按往常一样拎着营养餐来看望梁洵,病房里依旧只有他孤苦伶仃的梁总一个人。 梁洵倒是反应如常,一顿能吃两碗饭,三个玉米馒头,眼底也没有黑眼圈。 胃口正确,睡眠正确,嘴角的弧度正确。 嘶。 一个不妙念头涌上心头,秦助几乎脱口而出:“老板,您跟简公子离…分手了?!” 这不对劲吧,按理说英雄救美是一个让感情升温绝顶时机,怎么他们老板负伤归来还反被甩了?! 秦助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何不对,感情这种事谁先动心谁处于弱势,莫非有人趁虚而入,顶替了老板功劳? 念头一生,便如同大火燎原,越想越觉得可信。 秦助眼神极其复杂,欲言又止,事到如今只能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宽慰道:“假的……” 梁洵浑然不觉,径直打断了他:“通知各部门,后天的总结会议提前到明天。” 秦助嘴唇动了动,强行把肉麻的话压了回去。 “是。” 也是,老板之所以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他的伤疤么。 他要尊重老板良苦用心,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内心极其复杂,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干净如新镜片,叹了声气,把眼镜戴了回去。 太可怜了,救人身中一枪功劳被冒名顶替,救美不成自己还被暗恋多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心上人甩了,内心苦闷憋在心里转而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唉。 以后他再也不跟老板卖惨了。论惨谁能惨过他们老板? - “这几个月不要大幅度用这只胳膊,纱布三天来换一次,阴雨天可能会有点痛,都是正常的。平常注意休息,少熬夜。” “嗯。” 等护士给他包扎好,梁洵穿上外套,准备出院。 有人敲门,以为是病人,宋驰淡声道:“进。” 门外的人听到声音,一前一后地走进办公室。 夏淮礼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气质儒雅随和,黑发搭在额角,底下那双桃花眼还像以前那样温柔。 宋驰目光停滞在男人身上,眼神微微错愕。 思绪蓦地从回忆里抽离,他站起身,唇瓣不自然地抿起:“学长。” 夏淮礼弯了弯眉,语气带着淡笑:“好久不见,宋学弟。” 宋驰突然沉默,余光捕捉到他身后人,脱口而出:“回忆先生?” 简怀意:…… 懒得再纠正他称呼,他点了下头回应:“宋医生。” 旁边的男人实在引人注目,特别是他还一直盯着宋驰,但因为眼神没什么攻击性,加上他儒雅温润长相,并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 宋驰对此浑然不觉,出声询问两人:“你们是来接梁先生?” 话一出,简怀意和夏淮礼没什么反应,梁洵倒是眸光闪了闪,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简怀意侧脸,似乎在等他回答。 “淮礼哥来办入职,我顺路送他过来。”简怀意扇了扇睫毛,淡淡道。 话音刚落,那道灼热的视线骤然熄灭,如同丧失希望渡船女,无望地守候着从不回家的丈夫。 简怀意:…… “你要来协治工作?”宋驰神色突变,连学长都忘叫。 “嗯。”夏淮礼点头,评价一句:“我很看好协治。” “为什么?”宋驰皱了皱眉,一点儿不信夏淮礼说辞。 再看好也远远比不上他在国外工作的那家医院。 这几年医学界谁不知道夏淮礼名字,他带领的青年团队刚攻克一个神经方面疑难杂症,提出的新疗法轰动了整个医学界。 协治这座小庙哪里能放得夏淮礼这尊大佛? “你是科研方面,协治没有任何经费和设备能够支持你搞科研。” 夏淮礼倒是很乐观,秀气的眉头微微挑起:“谁说我是来搞科研?” 听他这样一说,宋驰逐渐恢复平静。 也是,选不选择协治都是夏淮礼自己的事,他不清楚也没立场干涉。 紧接着继续嘱咐简怀意和梁洵:“梁先生伤口不能沾水,顾忌到可能会撕裂,这两周最好不要剧烈运动。” “如果实在控制不住,一定注意力度。”宋驰语气淡淡,“虽然我不介意梁洵多住几次院,给我们医院增加一些经费,但从患者本身利益考虑,建议听医嘱。” 这两个人总不让人省心,之前因为车祸脑子几次出问题,现在又受了几十年难遇一次枪伤。 简怀意:…… 虽然知道宋驰是站在医生角度正儿八经地提醒他们,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特别是耳朵突然开始发烫。 “谢宋医生提醒。”梁洵打破了空气安静,推着简怀意肩膀往外走,对宋驰说:“我们会注意。” 耳朵更烫了。 直到医院外空旷地带,简怀意才感到症状有些缓解。 春天的风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吹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梁洵观察着简怀意脸色,半晌启唇问:“回去么?” “不回去。” 干脆利落的一句直接斩断梁洵幻想,他顿了顿,又问道:“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跟言听一起。” 梁洵:…… 他放下手,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简怀意是跟赵言听一起。 “行,少喝点酒,路上注意安全。” 本来是再正常不过一句叮嘱,但从梁洵嘴里说出来就不正常,特别是对象还是赵言听。 简怀意凝着梁洵,脑海萌生出一个念头,表情顷刻间变得恍然。 梁洵之前误认为他跟赵言听有一腿,虽然他早就解释过是误会,但此后但凡是跟赵言听出去约会,梁洵都会明里暗里盘问许久他们去什么地方玩什么。 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简怀意一般都会为了省事回答他。 但这次梁洵一句都没问…… 念头越来越清晰,简怀意指尖凝住,浅色瞳孔聚焦:“你…记起来了。”虽是询问却是确定的语气。 “什么?”梁洵黑眸闪动一瞬间慌张,下意识脱口而出。 短暂的失神,简怀意消化完了梁洵恢复记忆这个事实。 心一点一点变沉,仿佛被蒙上一层阴翳。 梁洵恢复记忆。 他们要怎么办? 不,不是他们,是他和梁洵。 - 梁洵肩膀受伤,简怀意没让他开车,指腹按着方向盘上纹路凸起,皮肤上留下很深的两道印子。 车里又变得安静,仿佛回到了梁洵失忆前的样子,都不是健谈性子,并不会像之前那样因为一件小事都能谈论许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气氛。 相处了十几年好兄弟,有一天突然失忆把你认成男朋友,你在明知他恐同情况下非但不想办法拒绝还纵容其“责任感”发酵,纵容他亲你抱你跟你同床共枕还差点擦枪走火。 现在他恢复记忆,那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绝交要么先大度地表示理解再渐渐疏远,但兄弟是做不成了,最多成为一对儿不尴不尬朋友。 简怀意唇瓣抿成道缝,脸蛋冷得可怕。 他宁愿绝交,也不跟梁洵变成后者。 谁都没先开口说话,或许是还没想到合适的开场白。 许久,梁洵率先打破安静,漆眸深邃让人看不真切:“不回云水壹居?” ———————— 知道老婆要跟自己绝交凉鞋:[裂开] 第52章 “先把你送回去。”简怀意说。 梁洵:…… 深蓝色宾利停在沧澜园门口,梁洵下车,隔着窗户跟简怀意道别。 简怀意点了下头,晚安的话停在嘴边又被咽回去。 谁会跟兄弟说晚安,肉不肉麻? “走。” “嗯。”梁洵说,“晚安。” 简怀意:…… “安。” - 赵言听和江越听说梁洵恢复记忆,特地在云间包了一整晚为梁洵庆贺。 “梁总,我是谁?”赵言听凑到梁洵面前,一脸严肃地打量,梁洵掀起眼皮,他霎时往后一激灵。! “言听。” “哈。”赵言听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刚才一瞬间还以为江越为整他故意骗他说梁洵恢复记忆呢。 哈哈哈自己吓自己。 他又想起过去这些天被梁洵当做反派一样针锋相对,打压威胁的日子,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劲,一口闷掉酒,决心跟梁洵好好诉诉苦:“梁啊,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久。” 梁洵沉默片刻,也想起失忆时对赵言听做的事情,“……抱歉。” 赵言听忍不住把胳膊搭在梁洵肩上,语气深沉:“罢了,往事已矣,都过去了。兄弟,我听说你前几天肩膀受了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还行,不严重。” 赵言听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不严重就好,不严重就好。”眼睛不断往门口瞟。 怀意跟江越这小子怎么还没来!! 再不来他就要跟梁洵大眼瞪小眼了!!! 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祷告,包厢的门从外面拉开,简怀意跟江越一起进来。 “你来了!怀意。”赵言听一个弹射起步,绕过茶几到两人面前,感动之时忍不住问道:“怎么来得那么晚?” 江越把外套扔到沙发上,闻言开口:“刚路上碰到一哥们,非说认识我们要请我们喝酒,那眼睛都黏怀意身上了,喝酒,呵,我看他是狼子野心,别有图谋。” “所以你们是跟他喝酒了才来晚了?” 江越一副看二傻子眼神,皮笑肉不笑:“昂。” 赵言听:! 他一脸破碎,仿佛被背叛,“你们…你们竟然为了别人把我跟梁儿独自留在这里…你们…你们…” 简怀意打断施法,说道:“没跟他喝酒。” 赵言听顿时舒了口气,看着简怀意突然心里一软,上前抱了抱人,情难自抑:“还是我们怀意好,不像某个逼,表面装得像个人实际内心阴暗,跟个海绵一样一百零八个心眼子。” 江越:…… 梁洵:…… 但他还是在意那个问题,直愣愣地注视着简怀意,“那怀意,你们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无人能同感在他跟梁洵独处这快半个小时内到底经历了什么。 虽然梁洵已经恢复记忆,但失忆时威胁他甚至恐吓他都是真的,导致他现在看梁洵还有些发怵。 江越实在看不过去,一把将赵言听从简怀意身上扒拉下来甩到沙发,一边揉手腕一边说:“被那傻缺纠缠了一会儿,清楚了么,听儿?” 赵言听眨眨眼,一脸天真地仰起头:“怎么纠缠的啊?” 江越笑下,“以前没发现你还有当十万个为什么潜质,一个问题一千,问不问?” “发你一万,细说。” 江越:…… 拿人手短,有钱不赚是傻缺,江越干脆地领了转账,“还能怎么纠缠,见怀意不搭理他就想来硬,然后被保安带走了呗。” “来硬?!”赵言听一惊,紧张地看着简怀意,“宝,那傻缺有没有伤到你?不行不行,我得去找他一趟,越,保安有没有说把他扔哪去了?我现在让我哥们过去,他专业打手,弄他一顿保管那傻缺以后见了怀意就绕道走。” “不用。”简怀意面无表情。 江越哼笑:“那傻缺现在就已经绕道走。” 赵言听:? “傻缺正想动手动脚就被怀意一脚踹晕,然后让保安拖了出去。” 赵言听:! “一,一脚?”他不可置信地转头,桃花眼瞪大,发自内心吐露:“宝贝,你好辣。” “我可以追你吗?” “不可以。”梁洵扔过去一瓶农夫山泉,冷峻的面容肃杀,他看着简怀意启唇道:“结束我送你。” 简怀意抿了口酒,没说话。 “我围巾前几天落在你那了,一会儿正好去拿。” “围巾?”赵言听又被吸引注意,微眯起眼:“梁,你的围巾为什么会在怀意家?” 梁洵欲盖弥彰地闷了口酒,沉默不语。 简怀意:…… “你们…不会…”赵言听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简怀意及时出声解释:“前天梁洵给我送文件,不小心把围巾落了。” 赵言听再次化身十万个为什么,“送文件?什么文件还要梁总亲自送,送文件这种事情不是一般都派小助理送么?” 简怀意:…… 视线穿过五光十色灯光,他轻飘飘地瞥了梁洵一眼,梁洵云淡风轻地靠在沙发背,骨节分明手指捏着高脚杯,似乎也在等待他的回答。 不,应该说是他编的谎言。 围巾?呵。 梁洵向来不系围巾,哪来的围巾。 简怀意扇了扇睫毛,淡声道:“他闲的。” “原来是太闲了啊。”他们一个敢说一个敢信,“我就说我们梁总这种大公司总裁怎么可能自己送文件哈哈,是不是啊,梁儿。” 梁洵:…… - 四人好久没那么齐地聚在一起,自从梁洵失忆后,赵言听约简怀意次数相比于之前锐减,跟江越两个人喝酒也没啥意思,搞得他每天只能宅家纨绔公子人设差点不保。 赵言听心里苦啊,有苦说不出只能通过喝酒来缓解心里苦闷,趁机把酒量练了出来。 现在他已经不是四人中酒量最浅那个了! “怀意,我们……”刚想找简怀意喝,就被江越按回了沙发,他愤然道:“你干什么?” 江越实在没眼看,两眼一闭勾唇笑:“就你这一杯下肚抱人叫爸爸度量,还想跟怀意喝?” “什么抱人叫爸爸,你说清楚,小爷抱的是桌腿!” “有区别吗?不都是一杯的量。” “好好好,江越,看来小爷今天不给你喝倒,你是不会服气了。”赵言听大刀阔斧地在江越对面坐下,恶狠狠地跟人碰了下杯:“来,喝!” “喝就喝。” 这边拼酒拼得热火朝天,那边却非常安静地品酒,两个人哑巴似地时不时端起高脚杯抿口。 简怀意知道自己的量,控制着没多喝。 醉倒后发生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特别是今天还有梁洵在场。 咚的一声,杯底磕到茶几,他把酒杯放下,灯光下秾丽面庞忽明忽暗,睫毛垂着,豆沙色唇微抿,两颊透着正常的粉。 服务员端进来一杯新调制酒,放到简怀意面前,晶蓝色液体冒着冷气,像是蓝色冰,最上方放了块红色的球,被热气托举幻视绵延的火焰。 赵言听暂停拼酒,问服务员:“我没点这种酒,是不是送错?” “没送错,先生。这是我们老板亲自调的酒,名叫“邂逅”,送给这位简少爷。”服务员态度恭敬,对着简怀意说:“老板还让我带句话,简少爷身手不凡,如果有机会想与简少爷当面切磋。” 说完,服务员便端着空盘子离开了。 “啧啧啧。”江越调侃道,“当面切磋,我看是当面撩妹吧。” “我们怀意,几个月来一回,回回收割几个男人芳心,今晚又有许多人睡不着喽。” 简怀意:…… 直到他们聚会结束,一共有五个男人请简怀意喝酒,他们没法进来搭讪,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引起简怀意注意。虽然不大可能但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能有幸给简怀意留下个印象,那这杯酒就物尽其值,如果再有幸简怀意能看到他们在杯底留下联系方式,加上联系方式跟简怀意邂逅一段,可谓三生有幸。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这酒压根没到简怀意手里,半中间就被人劫走销毁了。 梁洵好长时间没喝过那么多酒,还是几种不一样酒混在一起,不过还好,在国外练出酒量没怎么退步,即使喝了那么多也只觉得脑袋有点晕,其余没什么异常反应。 江越看着面前隔着半米远坐的两人,扒拉开往他这边倒的赵言听,挑眉笑了笑:“今晚那么多人请我们怀意喝酒,我们怀意就没一个看上的?” “没看到人,难说。”简怀意淡声。 话音刚落,梁洵黑着脸,闷掉最后一杯送来的橙色鸡尾酒。 江越看热闹不嫌事大:“想看到人还不简单?怀意你去外面转一圈,人不就自己送上门了?” 简怀意掀眼,半晌薄唇轻启:“有理。” 江越哼哼。 “我去趟卫生间。”简怀意起身。 与江越所说无异,他刚出包厢的门,还没两分钟便有几个男人端起酒蠢蠢欲动地从吧台往这边走。 简怀意身上穿件休闲小礼服,后腰是镂空设计,腰窝深陷,流畅的弧度蔓延到臀。 “是迷路了吗?”男人上前,关切问道,“我对这里很熟,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 “卫生间。” “正好,我也要去解决一下。”男人对简怀意勾了勾唇,虚拢着简怀意肩,带他去卫生间。 男人身高不算高,模样还行,就是眼睛有些混浊,身上浸着很重的酒味,走路的步伐虚浮,一看就是长时间流连酒场花花公子。 走到卫生间门口,男人视线暧昧地往下,“一起?” 简怀意微不可查地蹙眉,让男人先进去。男人只当简怀意是害羞,但也没说什么先走进卫生间。 等男人进去,简怀意轻叹一声,手插着兜径直转身离去。 走到半路突然被人拉进包厢里。里面没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随着一声咔嚓上锁声,他被男人按在门板,嘴唇传来清晰痛感。 “你故意的?”梁洵粗喘,唇齿间挤出几个字,他吮着咬着嗅着,一点气息就足以让理智与忍耐溃败,黑瞳垂着一寸一寸侵略青年:“张嘴。” ———————— 现在是黑化版。钮祜禄。凉鞋[狗头] 第53章 一个潮湿,细腻,窒息的吻。 结束时,两人额头抵在一起喘息。 简怀意手揽着梁洵后脖颈,额发贴在眉尾,后背沁出密密匝匝汗珠,风灌进衣服里,留下一串凉意。 冷。 身体瑟缩,往后贴上门板又被梁洵一胳膊捞了回去。 “松…”话没说完,简怀意胸腔快速起伏,细白脖子高高扬起,他撑着梁洵胸肌,嗓音发颤别开脸:“别——” 梁洵听不到似的,只顾埋头。空气甜的发腻,像窝在一束小雏菊里,全部感官被这种清甜香裹住,他像个瘾君子,明明这香气已经很浓烈,经过汗液挥发更甚,但还觉得不够。 想要更多。 …… “不是去卫生间吗,怎么还没回来?”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赵言听的声音。 简怀意恍然睁开眼,迷蒙的脑袋顿时清醒,他拽着梁洵的头发强行将人从地上拉起,然后拉了拉大敞衣领,打开门出去。 本以为赵言听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没曾想一打开门直接迎面撞上正扶着柱子干呕赵言听。 四目相对,赵言听一激动哇啦吐了出来。 简怀意:! 要不是梁洵及时拉着他后退,赵言听一定会吐他一身。 “我靠。”上完卫生间出来的江越跑过来看到一地的呕吐物,连忙后撤离远点,他感到震惊,“三瓶就吐成这样?” 赵言听虚弱地抱着柱子,见状招了招手:“还不快过来扶小…小爷。” 江越捏着鼻子退避三舍:“你踏马吐完吗?吐完再起来啊。” “废什么话?”赵言听声音哑,不耐烦地说:“没吐完让你扶我。” 江越半信半疑地往前挪几步,赵言听瞅准时机死死拉住他的胳膊,然后精准地吐了他一身。 江越:…… 果然。 (微笑) 他就知道。 算了,他这衣服不到一万块。 江越深呼吸,一只胳膊架着赵言听,抬头看到早已退避三舍简怀意和梁洵。 “……” “那个,我先带这货回去了。” “你们怎么回去?”简怀意问。 “司机来接。”江越对梁洵扬了扬下巴,“阿洵,怀意交给你了啊。” 梁洵下颌绷直,“嗯。” “那我就先走,你们聊。” 说完,江越麻溜地架着赵言听离开了云间。 “我送…”梁洵启唇。 “不用。”简怀意打断,“我哥来接我。” 简老大今天加班晚了点,一问简怀意正在云间跟赵言听他们喝酒,刚好顺路接他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酒吧,“路上慢点。”简怀意说,然后便穿过人行道上车。 身影不疾不徐,从月亮下划过,然后躲进了壳子里。 “这是喝了多少?”简老大皱着眉,一脸关切地问:“脸跟涂了腮红一样。” 简怀意:…… 面不改色地胡说:“三杯。” “才…咳三杯啊,那确实不少,哥喝三杯早就倒地上。”简老大拿湿纸巾给简怀意擦脸,哄孩子般柔声道:“头晕不晕?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简怀意:…… “还行。” 干脆将错就错,靠在座位背,阖眼闭目养神。 “过会儿。” “小秦,让刘叔煮一碗醒酒茶,等怀意回来喝。” “是,简总。” 简老大知道他没睡着,故作随意地一问:“怎么没跟梁洵一块儿?” 他坐车里等简怀意时可是清晰地看到他是跟梁洵一起出来的,但却没一起走,甚至告别时他隔着马路都能感到两人之间的疏离和隐隐的尴尬,就像离婚多年的夫妻,多一眼都不想看对方。 不会…分手了吧。 嘶。 还真有可能。 不过梁洵不久前才救过他,他弟没几天就把人甩了,总觉得有些不厚道,简老大暗忖。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更何况是他弟前男友。 得想办法还回去。 - 自从那天被简老大接回家,简怀意一连一个月都住在简宅,每天坐简老大的车去公司,偶尔去花店看看。遇到花店忙,就跟简老大说一声先去忙花店生意。 最近又接了个布置红毯的单子,那边给他们两周时间,不算很充裕。所幸之前简怀意有给红毯现场设计过花卉方案可以供参考,但稿件不在他目前手底下这个电脑里。 稿件存在云水壹居书房的笔记本电脑里。 一个月没回云水壹居,简怀意把车开进院里,这里一切如旧,连他那天从花房搬出来晒太阳的盆栽还放在阳台边。 电脑放在书房,他上楼找到书房,桌子上除了他笔记本电脑还放着一个大箱子。 不是他。 秉承着绝不侵犯他人隐私的简怀意拿起自己电脑就准备离开,却在经过时余光不小心往旁边瞥了下,脚步骤然停顿。 红木箱子里装满了东西,最上方是一张三寸照片,极其夺目。 青年身穿蓝白校服,掌心慵懒地托着腮,羽睫半垂,拢着底下浅色瞳仁,蔓延出视线落在窗外挺拔的梧桐树。 仔细看,梧桐树上有一个巨大鸟窝,两只小雀张着嘴叽叽喳喳,似乎在等待外出觅食的母亲。 并不记得这一幕,但相片中的青年的确是他。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拍,但应该是在高二之后。 高二之前他跟梁洵没什么交集,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却一句话没说过。 鬼使神差的,简怀意放下笔记本,伸手拿起照片,发现底下竟还压着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只有一个背影。 相比于高中时稚嫩,多了几分成年人深沉,照片里他穿着浅灰色风衣,头发略长,撑着伞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雾。 指尖微凝,是梁洵出国那天。照片亮度不高,那天下很大的雨。 快要毕业时,梁洵突然告诉他要出国,消息很突然,就像往一潭死水里扔进一个石子,以至于他下意识觉得梁洵在与他说笑。 过了会儿,“理由。”简怀意眸光淡淡,仿佛在探寻线索。 他想知道理由。 脑海涌入许多想法,是不是谁又欺负了梁洵?还是梁洵看他或者简珞家经常出国旅游也想出国体验一番异国风情? 无论是哪一种都好办,欺负梁洵人他直接揪出来百倍还回去就是。梁洵想出国旅游大不了寒假他不学赛车了,借简老大的私人飞机带梁洵来个三十天七国游,他去过的国家务必让梁洵玩一遍。 然而梁洵回答推翻了他所有猜测。 略显青涩的面容依稀能窥见锋芒,梁洵注视着他,漆眸闪烁:“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简怀意勾了勾唇,笑容没什么温度。 好一个没有理由。 昨天他们刚畅想过以后,还不到二十个小时就变了卦。像是被最好的朋友背叛,明明说好一起走,你却在半途中无缘无故地变了道。 他们聊到深夜,他告诉梁洵自己以后不想继承简氏,只想开个花店“养老”,但他爹估计不会同意,所以他要偷偷地开,但要是不小心被发现也不用太慌,他大哥会帮他找补。 梁洵当时怎么说来着,他要是开花店,他就在他开的花店旁边开一家咖啡馆,正好逢年过节情侣买完花去他咖啡厅里约会。 两全其美。 简怀意知道梁洵是在有意附和他,梁洵非池中之鱼,怎会甘于当一个咖啡厅老板。 他想过梁洵会创业,未来会有自己的公司,也想过梁洵会进入简氏工作,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梁洵要去国外。 去国外工作,定居,最后结婚生子,彻底跟国内的人断了联系。 简怀意蜷着指尖,梁洵开了一罐柠檬水递给他,本以为会被一把甩开,没曾想简怀意接过闷了一大口。 几滴柠檬水残留嘴角,他深深地注视着梁洵,眼尾泛红:“梁洵,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说。” 梁洵喉结滚动,嗓子干涩到发疼,每一个字说出都需要很用力:“国内待烦了,想换个环境。”他以为这样说话会听起来很艰难,但事实却是与他平常冷淡语调无异。 “是国内待烦了,”简怀意短促笑了声,喉头发干:“还是觉得国内的人烦了?” 梁洵沉默。 虽然没说话,但态度说明了一切。 此后简怀意一连几天没理过梁洵,甚至在梁洵出国前一天他都还在外面没回简宅。 梁洵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进登机口。 天空下起大雨,这雨来得毫无征兆,明明昨天还是个大晴天,就连天气预报也显示今天是晴天。外面雾蒙蒙的,像是被罩一块纱布,空气潮湿浓稠,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梁洵。” 梁洵快速转身,视线先触到赵言听和江越,最后定在他们身后的简怀意。 简怀意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风衣,尖细的鼻梁挂着度数不高的银边眼镜,他有些夜盲在光线暗的环境下会看不清楚东西。 “梁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出国这种大事要不是听怀意说,我们都不知道。” “抱歉,我忘。”这话不是借口,是梁洵真真切切地忘记了。 “好吧,念在你即将离开份上,”赵言听哼了声,“下不为例。” 梁洵低声:“嗯。” 江越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管怎么样,兄弟,尊重你的选择。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有困难跟我们说,都在呢。” 梁洵点了下头。 最后一个是简怀意,梁洵视线平直,攥着行李箱杆手无意识缩紧。 “几点的飞机?” “十点半。” 那就是半个小时后,简怀意从兜里拿出一个莫乌斯比环递给梁洵。 语调没有情绪,甚至连眼神都是淡淡的:“到了那边希望你前程似锦,心想事成,早日过上想要的生活。”话是真心祝愿,也带了些赌气的成分,但真心占据了大部分。 几年的兄弟,他当然希望梁洵得偿所愿,一切都好。 金属圆环长出棱角扎进血肉里,梁洵凝着简怀意,唇色微微发白,突然说:“拍张照吧。” 赵言听没听清,凑过来问:“什么?” 梁洵收回视线,将他送给简怀意莫乌斯比环放回兜里,对三人说:“拍张照吧,留个纪念。” “好啊,拍张。” …… 记忆回神,简怀意颇为复杂地将照片放回去,内心萌生出一个想法,如果梁洵当初真的在国外不回来了,那他们是不是也不会变成现在剪不断理还乱关系。 剪不断,理还乱。 正如这些天,他很清楚梁洵对他热情不过是“失忆”时余温,等到所有热情褪去,跳出“责任感”束缚,他依旧发觉自己不喜欢男人。 ———————— 凉鞋:一句恐同害了自己半辈子(指指点点) 第54章 简老大冥思苦想许多天要如何“补偿”梁洵,终于在某日灵机一动想到了法子。正好严家和褚闻的事有了结果,他亲自打电话通知梁洵,让他有时间来趟简氏,顺便商议商议合作的进展。 本以为至少要过个一两天梁洵才能腾出来空,没曾想下午助理小方敲响总裁办公室,说梁洵梁总来了。 简老大:? 匪夷所思的同时又觉得更加对不起人家,于是他又催了催人,然后披上西装外套坐电梯下去。 会客室不途径简怀意工位,他特地往那里绕了段,看到简怀意老老实实坐在工位上,方放心去跟梁洵见面。 对不起归对不起,但他弟意愿肯定是最大的,至于对不起地方就由他来补偿,由他来承担,不然他这大哥当得未免也太不称职。 “简总。” “梁总。” 谈公事肯定是要公事公办,两人握手寒暄一句。 简老大清了清嗓子,伸手让梁洵在对面坐下,梁洵面上不显,心思早已飞到别处。 “海岛事情还要多谢你相救。”简老大双手虚拢,搭放在膝盖。 “不用,举手之劳。”轻飘飘四个字,却救回简老大的生命。 当时褚闻的枪对准了简老大的眉心,如果不是梁洵扑过来帮他躲过那致命一枪,他早已命丧黄泉。 褚闻被梁洵一枪爆头,尸体也随着那座海岛一同沉没到海里,恰如他的一生风风光光地来轰轰烈烈地去。而严执得知岛上有炸弹,抛弃了未婚妻混入保镖车里逃走,简老大一直在让人找他,他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怎能让严执好过。严执心里门清,一直躲在国外不敢回来。但日复一日总有找到的时候,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我简正添不是白占便宜的人,更何况你帮我挡了一枪,还把怀…咳我家老二救了出来,两项恩情,还肯定是要还,至于怎么还取决于你。”简老大屈指敲桌面,掷地有声道。 梁洵眼底划过一道异色,“还?” 他救简老大时并没有想太多,脑子里只蹦出一道信念“简正添绝不能死在这里”。 “真的不用。”他重复道。 简老大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同为商人他知道对方不可能会做赔钱买卖。 还好他已经提前准备好“赔礼”,站起身对梁洵说:“等我一下,我去趟卫生间。”然后推门离去。 梁洵坐在黑皮沙发,眉目微垂,指尖点着手机屏幕上空白头像。 咚咚咚,有人敲门。 梁洵头也不抬,声音冷冽:“进。” “梁…梁总。” 梁洵快速拧了下眉,掀眼看向身前打扮鲜亮男孩,脑袋一瞬间恍然,顿时反应过来。放下交叠腿,开始思索上个项目他力排众议选择跟简氏合作到底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简正添让你过来的?”梁洵语气没什么温度。 男孩是经过精挑细选并且被特意打扮过的,无论是长相还是穿衣风格都跟简怀意有一两分相似。 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落在梁洵眼里,他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不仅陌生还棘手。 因为实在无法理解简正添此举用意,导致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压抑着直接起身离去冲动,等他回来询问清楚。 但他显然低估了简老大的“良苦用心”,跟男孩大眼瞪小眼了快二十分钟,简老大依旧没有返回的迹象。 …… 男孩想起简总嘱托,鼓足勇气上前,又被梁洵一个轻飘飘眼神逼退。 qwq 简总只说让他跟一位先生好好相处,没说这位先生是个活脱脱制冷机,还是能冻死人的那种。 男孩踟蹰不前,正准备要不要照别人教他制造一个意外,假装被绊倒摔跤实则瞅准身位往男人身上倒借机产生肢体接触。 兜里手机震动,是简总发来的消息。 【简总:相处得怎么样?他有没有看上你?】 他不敢回目前进度为零,偷瞄几眼脸色严肃的梁洵,喉头无意识吞咽。 加…加油! 男孩心一横,闭着眼往梁洵腿边摔去。 “简老大。” 简怀意听助理说简老大一个人在会客室,正好他有事找他,推开门,映入眼帘就是倒在地上的漂亮小男孩,和退至茶几边梁洵。 视线流转,从男孩脸上的无措到梁洵阴沉的面色,还看不懂什么? “抱歉。”简怀意退到门外,帮他们关上了门。 梁洵眉心一跳,什么都顾不上立刻跑出去追人。 下班时间,简怀意回工位拿好车钥匙,然后坐电梯去地下车库找车。 梁洵一路追到了车库,原本走在路两侧,看到简怀意车,眸色暗涌,往路中央走去。眼瞳透过车前玻璃闯进简怀意目光。 黑色幻影急刹在半路,距离梁洵身前一米位置,梁洵喘了口气,迈步上前,指骨敲了敲左窗玻璃。 玻璃降落,露出青年清晰面庞,“有事?”语气没有情绪。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梁洵眉峰微挺,解释道:“我是来跟简正添谈项目,中途他有事离开,让我在会客室等着,至于刚才那个人我要去问问简正添。” “知道。”简怀意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等。”梁洵面上染上一分慌乱,他注视着简怀意,说:“我没开车,能捎我一程吗?” 简怀意:…… “秦助呢?” “放假了。” 远在公司的秦助打了个喷嚏,翻开下一页文件。 …… 梁洵要回云水壹居,他这些天一直住在云水壹居,去视察的借口用过了,又不能去简氏门口堵人,他能想到的见面方法只有在云水壹居偶遇。 把梁洵送到楼下,简怀意准备开车离开。 “简怀意。” 简怀意透过窗户看向他,梁洵容色冷峻,忐忑时下巴会无意识地绷直,启唇道:“要不要上楼坐坐?” “刚到一批酸奶,圣女果味,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尝尝。” 简怀意:…… 云水壹居一切如旧,简怀意在客厅坐下,梁洵去冷藏箱拿酸奶。 番茄味酸奶着实少见,甚至在过去二十几年,简怀意压根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味酸奶。 更让他意外是的,酸奶牌子还是他惯常喝的那个。 “他们家新出口味?”简怀意用吸管扎开,吸了一口,果然是浓浓的番茄味。 “嗯。” 简怀意安静地吸酸奶,味道有些奇怪,又酸又涩,但喝久竟也觉得有点好喝。 梁洵从鞋柜拿出小猪拖鞋放到简怀意脚边,问他:“要不要留下吃晚饭?” 简怀意咬了下吸管,竟也没拒绝。 他想那么多天没见了,梁洵“热情”应该已经褪去,现在是站在朋友角度请他吃饭,没理由拒绝。 没想到结果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样悲观,他们既没有绝交,也没有成为不尴不尬“离异夫妻”,倒像回到了原点,不,是梁洵回国后原点。 多日不见,梁洵的厨艺飞速上升,做一桌菜看起来像模像样。 味道也还可以。 餐桌上沉默无言,简怀意看了眼时间,等吃完饭就八点多了。 他跟梁洵做了什么,三个小时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 “楼上房间没动,要不要留下休息一晚再走?” 简怀意:…… 去浴室洗漱好躺到床上,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豆沙色唇抿紧。 这算什么? 在朋友家过夜? 床单泛着熟悉的洗衣液香,简怀意团着被子翻了个身,一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 忘记关门了? 男人穿着紧身的衬衣,胸前扣子松了两颗,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紧实流畅的肌肉。 他带上门,简怀意神色怔松,“谢谢。”下一刻感到床垫往下一塌。 梁洵在床边坐了下来。 简怀意探头:? 帮他掖掖床脚。 “有什么事么?” “嗯。” 梁洵垂目,掌心抚上青年脸颊,心里压抑多日酸软在此刻迸发。 不能说得太清楚,也不能一点都不说。 简怀意能陪他演完这一场戏已然是奢望,结局好与坏理应都能承受。 但事实却绝非如此,他不想放手,不想拥有坏的结局,也不想把简怀意…让给别人。 他与这个人从五岁开始,一起走过二十年,也喜欢了他二十年。 凭什么让给别人。 简怀意手抓着底下的床单,男人眼神里赤裸裸的欲让他恍惚,他扬手在梁洵眼前晃了晃,然后被一把捉住。 “一一,你要我么?” 黑暗里,男人低哑的声音响起。 简怀意哽住,掌心被人捉在手里亲了亲,凉意吻印在手腕,该装作听不懂,但他触及梁洵视线那刻,便知道再怎么装也无所遁形。 彼此都心知肚明。 一个想退,一个知道退是最好的结果却死攥着不想松。 简怀意别过脸,轻声道:“你现在对我的情感多是来源于不习惯,戒断反应听说过么?你因为不习惯恢复记忆后我们之间关系的突然转变,进而误认为对我的情感是喜欢。”语气停顿,简怀意接着说:“等戒断反应消失,你就会恢复正常,那之后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但要是不想做的话也不必强求,你的公司你的家都在国外,等国内稳定就…回去吧。” 是简怀意的心里话,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解决办法。 梁洵深深地看着简怀意,小臂青筋跳动,好像要冲破皮肤,血液在五脏六腑四处冲撞。 “正常?”梁洵发笑,漆眸沉得让人心惊,“简怀意,要是我说我从几岁开始就喜欢你,后面发生的事都是为了故意接近你,跟你成为兄弟也是为了不让别人靠近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更不正常?” ———————— 小年快乐! 第55章 “不可能。”简怀意平视着梁洵,目光却早已无法平静,惊讶,慌乱最后化作逃避,他骗偏过脸,嘴里喃喃:“怎么可能呢?” 如果梁洵喜欢男人,怎么会说自己恐同? 如果梁洵喜欢他,又怎会跟他以朋友身份相称多年? 梁洵似乎猜透他内心所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简怀意,你那么聪明,如果我不咬死说自己恐同,你会猜不到我喜欢你么?” 因为喜欢所以不想失去。 因为不想失去所以才以最安全的朋友身份相称。 简怀意抿紧唇,被子里温热的掌心蜷成一团。 梁洵又出声:“你看到那张照片吗?” 没指名是哪张照片,但两人心知肚明。 简怀意顿了顿,“看到了。” “你一定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拍。”梁洵短促笑了声,黑发下瞳眸寒凉,他凑近完全将简怀意身影覆盖,呼出的气息灼烫,每一个字都砸到简怀意心上:“高二,有一节体育课你没去上,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 心脏惊跳,简怀意无意识地抓紧身下床单,密密麻麻的震颤从臂弯蔓延到整条小臂,一种被毒蛇盯住惊悚感。 除此之外还有被背叛难过,他脸蛋极冷,注视着梁洵,眉眼染上愠怒。 “梁洵。” 他生平最恨被人偷拍。 梁洵恍然回过神,垂眸道:“抱歉,就只有那一张。”长睫拢着黑瞳,很坦诚地承认:“我没控制住。”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日,只是去水房接水功夫,回来就撞见简怀意被高年级学长告白。 那一刻嫉妒,失落,还有深深的无力与无奈交织,所有阴暗想法都在脑海过了一遍。但回到教室看到坐在窗前发呆的简怀意后,通通化成了不可名状情绪。胸腔又酸又胀,他拿起手机对准少年,像阴沟里老鼠窥伺许久总算得来一点食粮。 日后他在国外失眠的整晚,也是靠着这张照片疏解心中思念。 他想他无论如何都要成功,哪怕最后与简怀意只是朋友,他也要做最成功的那个。 简怀意怒意削减,暂且相信梁洵说辞。 快十年兄弟,这点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 但梁洵说从小就喜欢他,简怀意抿了抿唇,指尖微凝,心里有疑问:“你…喜欢我那么久,为什么从来不说?”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说了你就会喜欢我么?”梁洵反问。 答案显然是不会,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多年都只是朋友。但也并非绝对,梁洵这张脸与简怀意不遑多让,只不过一个是淡雅的美,一个是锋利的峻,他们中任何一人都有让人动心的条件。 简怀意:…… “至少…要试一下吧。” 不试一点机会都没,试了说不定呢? 但当初梁洵是真的连一点尝试的想法都没,他缩在了名为朋友保护壳里,总想着不试至少还是朋友,试了他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的对。”但今非昔比,他已经将所有想法和盘托出,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梁洵强按住暴走的脉搏,每一个字眼都咬重:“简怀意,我喜欢你,要跟我试试么?” “所以你今晚要说事情就是这个?”简怀睫毛掀了掀,瞳仁闪烁。 “原本只是想把你留在这里。”梁洵眼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懊恼,“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算了。”也不能怪梁洵,他们这样一直不清不楚得相处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是能装傻强行给自己洗脑,但总有装不下去那天,更何况……他往床里挪了挪,脸颊涨红:“那个,你戳到我。” 梁洵低头看腰腹,“…抱歉。”随后掀起被子盖到腿上。 薄薄的被子表面出现一个诡异凸起,简怀意算是体会到何为“欲盖弥彰”。 别开脸实在没眼看。 他现在相信梁洵恐同是假话,哪有直男能对正跟他说话的男人in……? 匪夷所思。 无暇顾及简怀意这一系列大脑活动,梁洵体内血液冲撞,嗓音压抑再次问道:“一一,你要我么?” 简怀意身子也热了起来,对上梁洵灼灼的目光,他想他大概早就栽了,可能是在英国滑雪场,也可能是在静待日出悬崖边…… 他没说话,纤瘦的胳膊攀在梁洵肩颈,闭眼吻了上去。 虽然已经吻过多次,但每次感觉都不一样,梁洵身形僵了僵,随即按住青年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真丝睡衣剥落,梁洵事先查好了资料,进入前每一项都做得极其耐心,对简怀意来说既酥爽又难捱。 太…太细致了。 连形状都能感受到。 简怀意眼圈泛红,脸埋进枕头里,刚荡一会儿又被拉起跨坐。 梁洵把人抱在怀里,大掌覆在青年小腹,他叼着耳垂,指尖往下一按,声音喑哑含糊不清:“陆漾到过这里么?” 简怀意脸上布满泪水,话都没听清,只能疯狂地摇头。 “一一,回答。有还是没有?” “没…有。”简怀意说话断断续续,祈求道:“别…别问了。” 他跟陆漾压根没有到过这一步。 - a市街道四通八达,赵言听跟江越在餐厅门口遇到,两人一起上楼。 “喂。”赵言听用手肘戳了戳江越,面色隐隐凝重,“你知不知道梁洵为什么突然约我们吃饭?” “不知道。”江越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回道。 赵言听沉思,一个令他惊恐的念头涌上心头,“不会吧…不会又是威胁我们不让我们跟怀意接触吧?!” “把“们”去掉。”江越神态疏懒。 越想越心惊,赵言听恍然站定在楼梯中间,给后面正走着服务员吓得不轻,歉意淡笑:“不好意思啊。”然后让开位置让服务员过去。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赵言听跟在江越身后走进包厢。 本以为面对他们会是一个不苟言笑梁总,没想到竟然是简怀意。 赵言听霎时接触封印,扒开江越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怀意!”在简怀意身旁的位置坐下,他先左瞧瞧右瞧瞧简怀意寒暄两句,再步入正题,“宝,你知不知道梁总他突然约我们是为了什么事啊?”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从外面推开。 梁洵拎着与西装格格不入的上衣外套,垂眸扫了眼赵言听,赵言听早就被吓出阴影浑身一激灵,小鸡跟妈妈似的往简怀意身后靠了靠。 “阿洵。”江越对梁洵挑了挑眉,看他走到简怀意身旁,把外套披到人身上,然后顺势在另一边坐下。 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 四人落座,服务员上菜。 赵言听还是不敢相信梁洵八百年主动约他们一次竟然只是简单地吃个饭。 眼神不自觉地游移乱瞟,不小心瞄到桌底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往上看,一只手是简怀意,另一只手是梁洵。 等等…… 大脑宕机片刻,赵言听猛然站起,不可置信地望着对面两人。 “你…你们!” 见被发现,梁洵大大方方地把手拿上来,面对两人,语调末尾有一丝微不可查雀跃,“嗯,我们在一起了。” 自此—— 观我旧往,同我仰春。 完 ———————— 正!文!完!结! 首先感谢老婆们一路支持,感谢你们跟我一起见证简宝和凉鞋故事,是你们让这个故事结局圆满[彩虹屁] 其次,接下来会有多多番外放送,欢迎评论区点梗[狗头] 最后,憋屈了几十章凉鞋也是在最后装一下了哈哈哈 ps:“观我旧往,同我仰春”出自《菜根谭》 第56章 .番外(一)[番外] “梁洵,我们断了吧。” 梁洵:“……” “噗啊哈哈哈。”赵言听捂着肚子大笑,凑近看到简怀意手里的“惩罚卡”,催促梁洵:“该你了,梁总。” 梁洵启唇,对上简怀意清亮的眼睛,终究没法说出那句话。端起满满一大杯龙舌兰,一饮而尽。 玩游戏,输了进行真心话大冒险挑战。赢了整晚尚无败绩简怀意总算栽了一回。因为聚会是以“单身”或者“恢复单身”为主题,卡牌上内容都与“单身”相关。 简怀意抽中大冒险内容是对最近的人说一段分手语录。 “嚯。”赵言听拍掌,“梁总好酒量。” 简怀意扔掉卡牌,小指挠了挠梁洵掌心,然后被勾住反握在手里压在膝盖。 “下一局。”梁洵云淡风轻。 “来来来。”赵言听立即张罗。 江越瞧他殷勤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听儿啊,你这是何苦?就你一条单身狗,还非要办个什么单身party,让我们三个有家室的人来参加。” 赵言听哼了声,语调慢悠悠:“我,乐,意。” 江越抄着胳膊,闻言转头跟简怀意和梁洵相视一笑。 罢了,谁让他单身? 不知是不是前几局耗光了运气,第二局简怀意竟然又输了。 “怀意,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简怀意稍作思索,启唇:“真心话。” “确定吗?” “嗯。” 然后在一摞卡牌里抽了一张递给赵言听,赵言听拿起卡牌,大喇喇地念了出来:“怀意,请说出最近一次x经历是在什么时候?”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包厢,随着时间流逝缓缓变低,最后彻底消失。 …… 简怀意犹豫片刻,嘴唇微抿还是如实回答:“上午。” 在场的人顿时静默,几秒钟后赵言听扔掉牌,捂着脑袋跑沙发角自闭去了。 “不玩了不玩了。” 江越笑声,调侃:“听儿,你说你这是何苦?” 赵言听继续抱头自闭。 但还没两分钟,又拾起卡牌,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 “再来一局。” 简怀意:…… 梁洵:…… 江越:…… 见三人不动,赵言听疑惑眨眼,催促道:“怎么不动?快来呀。” 江越用手在空气划了一个字母,用以“称颂”赵言听这一系列迷惑操作。 这局轮到梁洵,他从红色的卡牌随便抽了一张。 “好!真心话!”赵言听兴致勃勃地念,“请问梁总,如果你暗恋多年的人有男朋友,你会怎么做?成全他还是……哼哼。” 话一出,三人纷纷掀眼望着梁洵。 赵言听八卦。 江越看戏。 简怀意五味杂陈。 “如果他们是互相喜欢,自然要成全祝福。”梁洵淡声道。 赵言听眼睛放光,“如果不是呢?” 莫非梁洵这样成熟稳重人也会做出争风吃醋,横刀夺爱事? 梁洵噙着嘴角笑了声,语气没有温度:“这是下一个问题。” “切。”赵言听指指点点,“跟兄弟还斤斤计较。” …… “江越。” 江越扭头看是梁洵喊他,跟梁洵碰了杯。 “嗯哼,怎么了,梁儿?” 梁洵语气淡淡,目光没有任何波澜,“你男朋友在简氏工作?” “是吧。”江越思索片刻,“你在简氏见过他?” “凑巧碰上。”梁洵说。 那天从简氏离开后梁洵让人调查了简老大安排的男孩,调查结果显示男孩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人际关系一栏只显示是江越男朋友。 点到为止,梁洵并没多说,但以江越敏锐程度,他只提醒一句,江越便能猜到所有。 “他也招惹你?”江越唇角勾出寒凉温度,语气几乎是确定。 梁洵默不作声。 江越歉意地闷完酒,“不好意思啊,兄弟,小孩没人教,回去我再好好教训他。” “他跟你住在一起?”梁洵捕捉到重点。 “可不是。”江越眼底讳莫如深,轻飘飘一句不知是真是假:“不听话,是得关他几天。” 别人的事梁洵用不着掺和,视线游移,就见刚才还在唱歌赵言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简怀意身旁,头枕在他腿上,叫唤头晕。 赵言听对投来的视线浑然不觉,细细听简怀意清润嗓音,头疼恍惚间竟真得到缓解。 “下个月简老大订婚你去么?”简怀意问。 简家长子简正添与百花影后舒迎订婚的消息一经公布便登上了a市日报,轰动程度不亚于顶流生子,赵言听不可能不知道。 果不其然,赵言听逃避似的扭头埋进简怀意怀里,闷闷道:“去,怎么不去?简大哥平时那么照顾我。” 简怀意轻叹,纤长羽睫垂落,安慰的话千言万语硬生生被压回肚里。 没有可能的事,还是不要给予任何形式希望。 长痛不如短痛。 舒缓背景音戛然停止,音响没了声音,但无人顾及。 “怀意,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赵言听声音瓮里瓮气,吸了吸鼻子,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有倾诉口子,“以前我想过既然没法成为他的爱人,至少在他心里占据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但只要有你在我既占不了他最疼爱的弟弟名头,也占不了爱人名头。” 说着,赵言听翻过身,仰头看向简怀意,桃花眼朦胧:“简大哥如今订婚,心里更没有我的位置。怀意,我没哥了……” 简怀意不会安慰人,瓷白脸颊在头顶灯光的晕染下绷着,嘴唇紧抿,温热的掌心安抚在赵言听背后拍了拍。 “没事……” 赵言听眼神滞片刻,脑子一抽,突然打断简怀意的话:“怀意,我能喊你哥吗?” 简怀意:? 赵言听睁着眼睛,从下往上看简怀意,他身上像是罩了一层暖光,无形翅膀从脊背往外蔓延。 注意力被转移,他泪眼一眨不眨,“不,不能喊哥。” 简怀意:? 赵言听直起身,依旧看着简怀意,情难自抑地吐露:“宝,你是妈妈。” 简怀意:? 梁洵不知不觉间走到两人身前,捏着高脚杯,放到赵言听面前的茶几。 “谢谢。”赵言听心里一阵暖流涌过,端起杯喝了一口,眉头深皱:“这什么?怎么那么难喝!” 梁洵面无表情,“解酒汤。” 赵言听:“……” ———————— 预计再写两章日常就开启if线 if简宝失忆 if凉鞋没失忆 第57章 .番外(二)[番外] 大雨瓢泼,风呼呼地往屋里席卷,像是某种动物的嘶吼声,不断攻击耳膜。 他们原来约搬家公司今天搬家,临时的暴风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好大的雨。”简怀意脸色凝重,回头看向楼梯口的梁洵,“明天再搬吧。” “行。” 确定关系后,梁洵购置了一块儿别墅群让简怀意选一栋作为他们的家。简怀意看了一圈,还是觉得他们原先住的别墅好,还有一点住习惯了懒得搬。 梁洵没有异议,但要在云水壹居住他得把原先房产里的东西搬过去,放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这是简怀意原话。 他之前来过几次梁洵家,印象最深刻就是摆满一整个花房已经枯萎不知品种盆栽,说实在的,有点可惜。 况且前一阵两人“分居”,梁洵不少东西都放在家里没拿回来。虽说他觉得重新购置新的也行,但简怀意觉得浪费,还是要搬。这个说辞在梁洵看来是借口,他表面不置可否,心里却门儿清: 念旧么。 今晚在梁洵家里住,还是那处远离市中心房产。阿姨定期打扫得很干净,东西也都备齐,甚至还贴心地在冰箱里放了一些新鲜的食材。 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鲜洋葱和一个西红柿,切些肉丝混在一起炒,这是梁洵拿手好菜,前一阵他给简怀意做过这道菜,味道还不错。 简怀意眼尖,趁梁洵拿食材空隙发现冰箱底下放着一瓶酸奶,拿出来看看保质期,确认是最近的日期,用吸管扎开,一边吸一边往梁洵那边走。 是青柠味。 好久没下过厨,他视线跟随梁洵手,看他洗菜,切菜,把菜下锅翻炒,放调料,最后用铲子盛到盘子里。 有些陌生,又隐隐熟悉。 梁洵一转头对上正吸奶简怀意,乌亮的眼睛盯着他,含着一丝不易察觉惊艳。 简怀意心里鼓动,上前探身半步,亲了亲梁洵唇瓣。 梁洵袖口捋到小臂,舌尖卷去嘴上的奶渍,评价道:“甜。” 简怀意收去视线,抱着酸奶瓶的手心发烫,扭头溜出了厨房。 再看下去要出事。 梁洵眼底划过几不可察笑意,一手端着刚炒出来的菜,一手拎着脱掉围裙,走到客厅,把菜放桌子上。 吃饭时,简怀意又想起花房近五十盆的花,问梁洵:“后院花房里放盆栽是什么时候买的?” 梁洵指尖往下一按,淡声道:“忘。” “是月季吗?”简怀意从那枯萎花瓣形状判断道。 “不是。”梁洵停顿,语调末尾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是洋桔梗。” 简怀意愕然,“你喜欢洋桔梗?” 洋桔梗花期短,一般都是买来送人,很少会有人当盆栽放在家里。 送人? 情绪逐渐降温,一个猜测浮现在脑海,简怀意扇了扇羽睫,面色僵滞再解冻,最后变得没有温度。 明明他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一想到梁洵可能也追过别人,他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连最爱西红柿都觉得寡淡无味。 “不咸。”简怀意咽下一块切碎西红柿,评价道:“盐放少了。” 梁洵看着只剩小半盘的菜,欲言又止。 两人沉默地吃完饭,梁洵收拾好把餐盘扔进洗碗机,然后上楼哄人。 他不喜欢把事情过夜。 快情人节了,不吉利。 敲门,卧室里传来声音:“进。” 简怀意刚洗漱好,身上还冒着浴室热气,脸颊两边透红,眼下正靠在床头看书。 自从跟梁洵在一起后,他鲜有能在睡前看会儿书,一般没说两句话就滚床上去。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上梁洵这个直男又憋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弯,一直宣称对男人身体“好奇”,热衷于把他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检查”个遍。 也不知道他再好奇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构造,不就比他大一点点,有什么好奇? 不懂。 两人相视几秒,简怀意放下悬疑小说,摘掉鼻梁挂着的金丝眼镜,主动搂上梁洵脖颈,将唇送了过去。 梁洵亲得很急,他偏过头想喘口气,又被捏着后脖颈强行转回来堵住。 “你不喜欢洋桔梗?”梁洵明知故问。 “爱过。”简怀意敷衍。 话音刚落,嘴唇一痛,被咬出一道小口,沁出的血珠被吮去,铁锈味流转在口腔里。 “抱歉。”梁洵声音低哑,睫毛掩住眼底情绪。 简怀意失笑,眼尾末端上挑,捧住梁洵下巴,“第一次亲么,那么客气?” 其实他想说的是咬人事你做还少,怎么今天变成敏感肌。 梁洵牵了牵唇角,“不是。” 话赶话,简怀意脱口而出:“那你第一次亲别人是什么时候?” 气氛霎时安静,“我就问问。” “高中。”梁洵说。 高中? 一个让人万万没想到回答。 “没看出来,你还早恋过。”简怀意淡笑。 梁洵目光平直,饱含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如果不是简怀意此刻的心情不太稳定,他应能察觉到梁洵眼里深意。 高中时,梁洵跟谁走得近来着?好像都一直独来独往的一个人,几乎不怎么跟人交流,自然也没什么朋友。 要非说谁跟他关系近点,好像只有简珞家。 简怀意眉心蹙蹙,不可能吧,简珞家小时候那么招人嫌,还经常欺负梁洵,不可能是跟他吧。 但不是简珞家的话,还能是谁呢? 思绪陷入僵局,简怀意无意识地揉着梁洵虎口软肉,他掀起眼皮,对梁洵说:“你骗我。高中的时候你就只跟简珞家接触,难不成初吻是跟他?” 梁洵下颌瞬间绷直,一副吃了苍蝇表情,他抬手盖住简怀意的眼睛,无奈地轻叹:“一一,少看点悬疑小说。” 说完,把盖在简怀意膝盖的小说扔到了离床很远的沙发上。 简怀意:? 关悬疑小说什么事?悬疑小说又不会跟人谈恋爱,接吻。 脑海里念头越来越清晰,简怀意没拿走梁洵手,豆沙色唇张合,“你在转移话题,梁洵。” “你真想知道吗?”梁洵眸色沉沉。 “不想。”简怀意想也不想直接拒绝,然后又说:“但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不介意听。” 梁洵:…… 沉默的这几秒钟似乎在权衡利弊,虎口又被当成某种捏捏掐揉,简怀意半仰起头,瞳仁映出人缩影。 “当初寄给你的每一封信,封条上都印了一个吻。”梁洵停顿,那是他隐秘的妄想。 记忆被牵回无数个孤身一人的午后,他坐在烂尾楼阳台,太阳从墙上的爬山虎穿过,落在每一个一笔一划黑色字迹。 是他给那人写的信。 一千零八十天,每周一封,一共一百五十四封,从未断过。 在那个智能手机发达的社会,鲜有人会通过写信这种过时方式交流,但事实却是他写的每一封都会在第二周周一早上准时收到回信。 他们的灵魂同频共振,默契地从不询问对方信息,仅仅作为笔友,仅仅是笔友。 后来对彼此心动并不算感情变了质,是两个相似灵魂碰撞后产生的共鸣。 共鸣持续的时间长短谁也无法预知,顺其自然好了,他们都那样想,没提出见面奔现,只是后来在每一封信末尾都加上了一句“晚安”。 不只是信,还有洋桔梗项链。寄给简怀意之前,他贴着唇感受良久,像是精神病患者,试图把自己的气味留一丝在上面,心里幻想等简怀意收到信,他的指尖一定会从封条拂过,如同抚过他的唇瓣。 这是他与简怀意唯一的触碰。 一百五十四封信,代表他们至少接触一百五十四次,还有那条洋桔梗项链…… “抱歉。”梁洵垂目,长睫落拓出阴霾,声音很低:“项链被我弄丢了。” 项链? 什么项链? 梁洵还送过项链给他? 像被触发关键词,简怀意挣脱梁洵的怀抱,嘴唇微微发抖:“…项链?” 梁洵从兜里掏出一条银色项链,掌心摊开,一条完整的银色洋桔梗项链铺开在简怀意面前。 洋桔梗形状挂饰中央镶嵌一颗小小的钻石,像是星星。 几乎是一眼,简怀意便认出它,一个荒诞想法隐隐约约涌现,如同巨浪袭卷心脏。 大脑被潮水清空,霎时变得空白,每说出一个字都十分艰难:“洋桔梗项链是…是你送我的吗,梁洵?” 梁洵拧起眉骨,意识到不对劲,他将项链攥紧在掌心,无声沉默含蓄告诉简怀意答案。 怪不得。 怪不得他在陆漾身上找不到一分年少时“他”模样。 怪不得。 简怀意心里发酸,眼尾红了一片,几乎是哽咽地对梁洵说出那句话:“对不起。” 对不起,我把你认成了别人。 “没关系。”梁洵轻声道,纵然心里再难以接受,也先安慰简怀意,“你迟早是我的男朋友。” 简怀意嗓子干涩,红着眼看梁洵:“项链为什么会弄丢?” “我的错。”梁洵说,“抱歉,是我的错。” 把项链寄给简怀意后,又被简怀意还了回来,不过当时已经被他戴了一段时间。之所以寄回来是因为梁洵想在链子上缀一颗星星。 洋桔梗代表的是简怀意,这星星则是他。 简怀意是他一整个放纵的叛逆期。 嫉妒使他变得像是见不得天日阴沟老鼠,又像患得患失疑心病病患。 想告诉简怀意,他说晚安那个人是他,却又不到时候,他还没资格摘到月亮,只能死死压抑。每天撞见不同人跟简怀意表白,嫉妒,恶心,各种阴暗想法交织在一处,他在百般煎熬中往前迈了一步。 拿回项链后,他立刻赶去那家首饰店,把省吃俭用一个月省下来的钱一点不心疼地交了出去。 本不想打造那么好材质的星星,但要跟洋桔梗相配。 黯然失色便宜货怎么可能被青睐? 星星也要用跟洋桔梗一样材质。 打造出成品他还算满意,光彩夺目洋桔梗中心镶嵌一颗同样耀眼的星星。 但造化弄人,谁能想到这条裹挟着少年暗恋项链,被简珞家翻出丢在地上,又被人偷走交给了巷子里小混混,几经周折最后到当时正跟人混社会陆漾手中。 自此,梁洵这场籍籍无名暗恋彻底暗无天日。 也许当时他没那么贪心,项链也不会丢,简怀意也不会认错人,他们也不会错过那么久。 “是我没用。”梁洵嗓音低哑,“没能保管好项链。” 回想起过去,一切应是他咎由自取,惩罚他当年太过贪心。 话音刚落,纤细的食指抵在嘴唇。 简怀意目光闪动,一字一句拉回深渊里梁洵:“梁洵,你可以贪心。” “对我,你可以随意贪心。” 梁洵胸腔轰然震颤,鼓动的心跳一声盖过一声,袭击耳膜发出空白的鸣声。天意让他不要贪心,简怀意却将天意驱赶,如同一团正在盛放的玫瑰闯了进来。 “简怀意。”梁洵轻阖起眼,情难自抑:“谢谢你爱我。” …… 灯光被熄灭,两人在黑暗里拥吻。 ———————— 除夕快乐!新的一年要巳巳如意,心想事成哟!![竖耳兔头] 第58章 .番外(三)[番外] 午夜,简怀意揉了揉惺忪睡眼,踩着不合脚拖鞋走出卧室。 走廊只亮了一盏灯照明,拖鞋鞋面有个毛绒球,随着走路动作前后摇摆,晃影从墙上划过,最后停在书房前。 书房灯火通明,透过门缝,他看到一身灰色高领毛衣梁洵,正坐在木桌前办公。 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时间凌晨三点,别墅里却无一人在睡梦中。 暖橙色光线从男人头顶倾泻,从眉峰照到下颌线。男人漆眸深邃,鼻梁高挺,唇线饱满流畅。 简怀意发了片刻呆,刚要迈步上前,大腿内部的肌肉如同撕裂般酸疼。 眉心拧成一团,与此同时,脑海闪过刚才一幕幕香艳画面,不自在地扁了扁嘴。 明明从十八岁到现在已经在一起近六年,梁洵还像没开过荤毛头小子,一到做那种事就在他身上啃个不停,不厌其烦地重复时轻时重动作。 嘶。 简怀意绷绷足弓,等症状好些再轻轻地直起身,缓步走进书房。 察觉到动静,梁洵抬眼扫去,胸腔里好不容易平息的内心又开始躁动。 原本就是睡不着才来书房办公,这下怕是要整晚失眠了。 后知后觉的懊悔涌上心头,梁洵紧抿下唇:“我吵醒你?” 也是,论谁跟相处多年兄弟睡了都没法平静。 简怀意没回答,反手关上门,转而问梁洵:“你还要很久?” 梁洵低头看刚做完一半的计划表,事实上就是做完那部分回头也要推翻重做。一个小时只完成百分之五十还是质量非常差的一半,对于他来说可谓效率极低。 这一切都归咎于昨晚的意外,简怀意喝下了酒吧里掺了东西酒不清醒,他也将错就错,他们在床上滚一圈。 事后简怀意累极昏了过去,他抱着人去浴室清理,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太熟练,清理了很久才把人抱回床上。 简怀意嘴唇很干,应是药效造成的脱水,他又去下楼烧水,把水吹凉再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喝。等到把人安顿好,他又去浴室洗两人换掉脏衣服。 这一番做下来,梁洵已经全无睡意。 懊悔,心疼,还有一种诡异餍足交织成密不合缝网勒住心脏,他实在静不下来,便趁着这个时间去书房办公。 一个人独处让他能尽情思考。 “还差一点。”梁洵说,停顿片刻:“抱歉,我吵醒你。” 简怀意怔愣,梁洵疏离客套的模样,越发奇怪。 他上前跨坐在梁洵腿上,伸出胳膊搂着梁洵脖颈,浅色瞳仁像在发亮:“那你快。”说完,额头抵在他肩侧,眼皮困倦地耷拉在一起。 晚上折腾太久,本来就睡得晚还半中央起来找梁洵,身体几乎要透支。上下眼皮阖上没多久,梁洵便听到他平稳的鼻息声。? 梁洵不明所以地挺直腰杆,脚蹬着地把椅子往前挪挪,一手轻按住简怀意的腰窝,一手摸上鼠标,毫不犹豫地点保存,然后叉掉关机。 - 第二天醒来是在主卧大床,简怀意睁开眼,头顶抵着梁洵下颌线,即使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看到梁洵这张脸还是会心情变好。 过了大概五分钟,梁洵挺了挺眉骨,睫毛缓缓掀起,古井无波黑眸有几分迷蒙。 “早。”简怀意说。 梁洵小臂一僵,凌晨的记忆回笼,一时分不清昨晚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梦境吧。 太不真实了。 他慌忙挪开胳膊,与简怀意拉开距离,声线带着早起的倦懒,“抱歉,昨晚的事…。” 简怀意:? “又不是第一次,害什么羞?”简怀意失笑打断,漂亮的眉眼弯起。 梁洵唇线绷直,眼珠一动不动,定定地注视简怀意。 一个荒诞念头涌上心头。 “早餐想吃什么?”梁洵问。 “西红柿炒蛋。” “西红柿要多放吗?” 目光逐渐变得奇怪,简怀意说出心里的话:“你今天很不对劲。” 梁洵面色坦然:“抱歉,最近公司忙,脑子有点乱。” 公司忙? 回想起昨晚凌晨三点,梁洵还在书房工作,简怀意姑且相信他说辞。 大发慈悲地嘱咐一遍:“嗯,多放些西红柿。” 梁洵明白了,转身离开卧室。 厨房很久没开过火,所幸器具都刚焕新,打开就能用。定期打扫的阿姨在冰箱里放了一些新鲜食材。 从第二层取出一个大号西红柿,还有一个生鸡蛋。 梁洵开始照着食谱做饭。 在国外时他偶尔会下次厨,不过只会做几道菜,但很巧是的,西红柿炒蛋恰巧属于他会的那几道菜里。 之所以还要看食谱,是为了确保不会出错,他肯定做不出简怀意“记忆”里的样子,只能尽量避免偏差太大。 - 简怀意正趴床上驱赶起床气,手机铃声响了,他勾过来接通,耳边传来简老大的声音。 “弟弟,今天是星期三哦~不是星期六,也不是星期天,是周三哦。” 简怀意:…… 他扬头往外看,窗帘把窗户挡的严严实实,但从门帘间缝隙透进来光可以判断出——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晴天。 天气借口pass,简怀意又埋进枕头里,嗓子微哑:“知道。” 简老大:? 都是成年人,他怎能听不出他弟弟这明显不对的声音,登时威严:“简老二,你现在在哪呢?” “家里啊。” “放屁。你哥我刚让人去你家看过,一个人都没有。”简老大捏了捏鼻梁,语气尽量柔和:“怀意,跟哥说实话。” 简怀意眼神微沉,“我在梁洵家。” 简老大:? 简老大:! 他弟什么时候跟梁洵关系那么好了? “你昨天跟梁洵一起睡?!”他一激动就语无伦次,其实想说的是‘你在梁洵家睡的’,刚要找补就被简怀意轻飘飘一个“嗯”打断,彻底沉默。 简怀意不耐烦地团了团被子,“不跟他睡跟谁睡?” 简老大什么时候变得一惊一乍? 他不跟他男朋友一起睡跟谁一起睡? 简老大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语调很轻似乎在强撑着试探:“一一,你老实跟哥说,你跟梁洵…是什么关系?” 简怀意:…… “哥,回头有时间去做个体检。”简怀意淡声道,“特别是关于脑部方面检查。” 简老大:…… 眼下显然不是计较体不体检的时机,简老大囫囵:“知道,哥有时间会去做。” “你跟梁洵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我们早在一起了。”简怀意说的头头是道,完全没意识到另一头的简老大早就屏住呼吸,偌大的办公室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梁洵是我男朋友,同居不是很正常。” 挂断电话,简老大仿佛灵魂出窍般盖上手机,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 假的,一定是假的。 要么就是他失忆了。 他连忙拨通了秘书电话:“小方,给我预订一个协治体检,快!” …… 梁洵听卧室里没了动静,才曲起指骨敲门。 “衣服脏了,不嫌弃的话先穿这个,都是刚买的没穿过。” 简怀意见状却微蹙起了眉,问梁洵:“我一件换洗衣服都没有?” 按理说他们早已同居,这里怎么会连他的衣服都没有? 况且昨晚这种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难不成每次第二天都穿梁洵衣服? 后者必然不太可能。 简怀意再次看梁洵手臂挂着的明显大一号衣服,一根神经穿过大脑末梢,他好像明白了其中深意。 眼神划过一道难以形容的光,他接过梁洵衣服给自己穿上。 梁洵浑然未觉,还在回荡方才简怀意跟简正添打电话内容。 如果他没猜错,简怀意应该是记忆出现了问题,把他认成交往多年的男朋友。 但其实他不是,他只是简怀意朋友之一。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带简怀意去看医生,然后告诉他我并不是你的男朋友。 于是梁洵推掉下午的会议,随便编了个可信说辞带简怀意去医院做了脑部ct。 结果显示没有任何问题,又在医生建议下去做了抽血化验。 化验单上显示有致幻药物残留。 那杯酒里掺了能让人记忆错乱的药物。 所幸药性不大,因为是“助兴”药,等身体代谢出去就能恢复正常。 “代谢需要几天?” “大概三天。” - 国内公司刚起步,这几天梁洵忙得昼夜不停,能抽出两个小时和简怀意看医生属实不易。 “我可能会回来晚点,太晚的话你先休息。”梁洵代入角色很快,开车先把简怀意送回去,再去公司继续看没看完文件。 闲来无事,简怀意去了趟百卉。刚到一批新鲜的花,姜小茴正在店里收拾。 有一盆很大的龟背竹,姜小茴正犯难该怎么把它搬进店里,简怀意及时出现帮她搭把手,两人一起搬到店里。 “谢谢老板!”姜小茴感激道。 简怀意点了下头,“没事。” 姜小茴傻笑,“嘿嘿。” 上哪找一个像他们老板这样,人长得好看赛天仙,性格也那么好那么善良人? 与姜小茴一起把花搬好配好,简怀意才离开百卉。 从商场大楼出去,突然被一个男人喊住:“简怀意!” 简怀意站定,手插着兜扫视着面前的男人。 不知为何,他一见这人就有些犯恶心。 “你是?”语气疏离。 陆漾抹了把鼻子的汗,听到这句话顿时眼眶一酸,他后悔了,他后悔那天为了气简怀意故意当着他的面带方承意离开。 “老婆,我错了。”陆漾哑声,“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哪里来的神经病? 简怀意脸蛋极冷,仿佛一桶凉水从陆漾头顶浇下,“你认错人了。” 陆漾一怔,上前要拉简怀意胳膊,简怀意后退避开,语气也不再客气:“滚。” 恰巧梁洵到时间来接简怀意,远远看到这一幕,心里霎时一紧。 他强按着鼓动指尖,走到简怀意身前,刚从公司出来,身上还穿着黑白工作服,他扫了陆漾一眼,对简怀意说:“走么?” 简怀意面色稍缓,点头:“嗯。” 陆漾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看着这个跟简怀意关系匪浅矜贵男人,质问道:“简怀意,他是谁?” 简怀意终于意识到不对,听语气这神经病似乎认识他。 但他怎么没有印象? 疑惑之时梁洵贴心地弯身在他耳边低声解答:“他追过你。” 简怀意恍然,转头对上梁洵波澜不惊幽眸,如有实质的视线像是羽毛从他心底扫过,留下一串酸涩。 两个男人同时看着他。 简怀意从兜里拿出手牵住梁洵,眼睫微垂,举起交握手对陆漾说:“我男朋友。” ———————— 凉鞋:爽了 第59章 .番外(三)[番外] 夕日欲颓,两道身影流淌在空无一人街道,无限拉长。 “你确定没记错?”简怀意手插着兜,只觉得方才那人有几分熟悉,但为何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甚至搜遍脑海里每个角落都寻不到与他有关记忆。 他看着梁洵说:“我对他没一点印象。” 得到的回答果真与先前不太一样。 梁洵唇角牵出凉薄弧度,语气没有情绪:“他叫陆漾,一个赛车手,不仅追过你,还是你前男友。” 轻飘飘几句话仿若一道惊雷从天上劈下来,巨石砸进湖面,激起惊涛骇浪。 “前…男友?”简怀意怀疑自己听错,难以置信地重复道。 梁洵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嗯,前男友。” 简怀意眼睛瞪得浑圆,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些过去片段,清晰,不清晰,都在给方才的话提供证据。 嘴巴一点一点抿紧,只剩下一道缝隙。 不会吧。 他出轨了? “那你呢?”他强壮镇定,反问道。 他要是出轨怎么还会和梁洵在一起? 不对。 这不对。 “我?”梁洵冷笑,“我不重要。” 简怀意顿时一咯噔,平日插兜动作难以维持,他团着指尖,焦躁地来回碾磨。 不重要? 他正心烦意乱,梁洵突然开口:“你不必太自责,是我的问题,才把你推到他的身边。” “怎么是你问题了?”简怀意紧抿下唇,尝试回忆更多细节,却只能想起他与陆漾却是曾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但怎么在一起,为什么会在一起这些细节通通都记不清了。 无暇顾及记不清原因,简怀意平视着梁洵,突然想到与梁洵在一起多年,这人惯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这不,连他“出轨”竟然都能怪到自己身上。 胸腔泛起酸涩,简怀意又改变了说辞:“那你倒是说说是你的哪些问题把我推给了别人。” “我不够合格。”梁洵看着简怀意,薄唇轻启:“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到,也没…照顾好你。” 立场不同,但站在简怀意角度,这些都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远远不到感情变质程度。 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家。 九点,简怀意去浴室洗漱,家里没有他睡衣,他披着浴袍就出来了。 浴袍是白色,露出的皮肤瓷白像在发亮,刚洗过澡两腮透着淡红,顺带着狭长的眼尾,勾出漂亮的绯色。 卧室里空无一人,简怀意放下吹风机,转身出了门,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停在最里侧房间前。 书房灯火通明,梁洵果不其然在这里。 那么忙? 走廊灯不亮,门缝渗出沉沉阴影。 梁洵在认真办公,完全没发现门外还立着一个人,直到简怀意主动敲门,方猛然回过神。 “进。” 简怀意走上前,没像那晚打扰梁洵,在靠近书架小沙发坐了下来。 …… 直勾勾的视线如有实质,坚持没几分钟,梁洵便按压鼠标点保存,转头对上简怀意毫不遮掩的目光。 “是有什么事么?” “没。”简怀意大大方方地托腮,“就来看看你。” 梁洵沉默,所幸他的工作也做差不多了,合上电脑刚起身就听简怀意问:“你去洗澡?” “嗯。” 没什么营养的闲聊,梁洵关上灯,跟简怀意一起离开书房。 梁洵洗澡快,前前后后不过十分钟。从主卧经过,看里面还亮着灯,梁洵快速收回目光,一边擦头发一边往次卧走。 手还没碰到门把手,旁边传来简怀意幽幽的声音:“你要去次卧睡?” 寒凉瞳仁映着他伸到半空的手,梁洵收回身侧,顺势插回兜里。 “我去拿枕头。”梁洵说。 他推门进屋,从床头拿起一个枕头,就转身离去,出来时还顺手带上次卧门。 今天过完,距离简怀意恢复记忆还剩下一天。 简怀意坐在床尾,看梁洵拎着一个灰不溜秋枕头缓缓靠近,枕头放在床外侧,跟里面的白绒毛枕头并排。 睫毛掀了掀,他蹬开脚底凉拖上了床,浴袍带子划过床单,衣服松垮,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剥落。 清醒状态与不清醒状态同床共枕是两回事。 “关灯么?”梁洵问,手已经摸到了墙上的开关。 “不关。” 梁洵靠在床头,修长的两条腿半曲着。闻言愕然,但并没有劝说,兀自躺好准备入睡。 大学时他们曾经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宿舍,简怀意并没有开灯睡觉的习惯。 是这些年养成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简怀意:…… “梁洵。” 梁洵掀眼,就见简怀意面无表情地拉开浴袍带子,摘掉鼻梁挂着的等梁洵洗澡期间看书戴的金丝眼镜。 掌心蜷缩,灼烫温度熏染指腹,清凉的空气因这一句话骤然升温。 简怀意转头看他,言简意赅两个字:“做吗?” 梁洵不语,只是一味地呼吸加重。 与简怀意相处得那么多年,他从未见过他这样一面,漂亮,张扬,充满诱惑,像是一枝带刺香槟玫瑰,高贵艳丽。 重锤一声一声砸着心室,发出酸涩的闷响。欲望因见不得人肆意疯长,巨型藤蔓紧紧勒住脖子,艰难地喘息。 全是假的,全是偷来的。 他偷走了简怀意“男朋友”身份,卑劣地享受简怀意“一切特权”。 “做吗?男朋友。”简怀意重复道。 男朋友三个字让梁洵惊醒,或许他为之震颤的特权不过是以前简怀意与陆漾日常,赝品果真是赝品,只需一点施舍便能让它摇首乞怜。 梁洵解开腕扣,反手扣住简怀意掌心,吻了上去。 开始是浅尝辄止试探,仅仅在唇瓣打转,轻柔的舔舐如同羽毛刮扫。 简怀意半睁开眼,湿润的眼瞳蒙上水色,平添几分靡丽。 “深点,男朋友。” 含糊不清嗓音需要分辨几秒才听懂,四周升温,梁洵太阳穴青筋鼓动,宣告着理智告罄。 他毕业论文末尾有一句话至今印象深刻。 告别过去,注重当下,着眼未来。 “断了么?” “什么?” 梁洵不轻不重地咬了下简怀意,眼眸黑沉,重复:“跟陆漾断了么?” 简怀意恍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我从不脚踏两只船。”他搂紧梁洵脖子,语调带着点笑意。 “嗯。”梁洵睫毛垂落阴影,似是下定决心抱住简怀意,在他耳边自言自语道:“我要追你。” 已经蹉跎了那么多年,他存着那些念头占据朋友的身份那么多年,是时候做个断。 等你好了,我要追你。 “要答应我。”梁洵眸光颤动。 简怀意失笑,少有见梁洵如此没有安全感时刻,他摸了摸梁洵后脑勺的黑发,很配合地回道:“肯定给你开后门。” “你说的。” “我说的。” 简怀意体内血液躁动,耽搁了太多时间,耐心早已消磨殆尽。 他伸手指尖攀上男人凸起喉结,眼皮撩起,尾端如同挂着钩子,催促道:“在这之前,你得先取悦我。” “商人无往不利。”简怀意淡笑,“这是你亲口说的,梁总。” “记性很好。” 梁洵垂目,视线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侵略青年全身,浴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臂弯,他指尖一挑,紧接着俯身用唇舌摸索。 …… “尽兴么?” “够了…梁洵,我说够了…!” “那就是没尽兴。” “梁…xu…n!” - 风和日丽,阳光正好,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简怀意还在昏睡,梁洵在去公司的路上被简老大半道劫走,强行拐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二楼空旷,仅有靠窗隔间坐了两个人。 简老大一脸深沉,端起卡布奇诺抿了一口,“我看梁总神清气爽,定然是最近有好事发生?” 梁洵:“还行。” 简老大被噎了下,一点一点给梁洵下套:“让我猜猜,是生意上事,还是生活上的事,比如突然多了一个男朋友?” 梁洵依旧不为所动,泰然自若地喝了口白开,“马马虎虎。” 简老大:…… “梁总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简老大冷嗤,不小心瞥见他脖颈上被咬出来的红痕,一瞬间怔松,紧接着猛然从座位上起身,“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都是成年人,他怎能看不出这是吻痕?! 问题是谁亲出来的,如果是别人,那无所谓。如果是简怀意…… 简老大脑袋轰地炸开,一种自家娇养二十几年水晶白菜被一头白眼狼叼走的心碎。 简怀意小时候身子弱,样貌又实在可爱,跟简珞家这个小黑蛋相比像个雪芙蓉,于是他就一直拿简怀意当女孩照顾,怕磕怕碰什么都给最好的。 得知简怀意性向后,他并没有多干涉,只是再三勒令让他看清那个人前一定不要跟他发生关系。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谁知道图是他的弟弟家室还是脸! 在此之前,简怀意一直都很听话。 “梁洵,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怀意!”简老大理智全无,脑子里只有面前这个狗男人趁他弟失忆,占尽了他弟弟便宜。 梁洵无言,旁边飘来一句:“简老大?” 两人齐齐向楼梯口望去,不是简怀意是谁? “你们怎么在这儿?” 简老大连忙熄火,整理下领结,对简怀意说:“哥跟梁洵谈工作呢,倒是你,怎么一大早来喝咖啡,说了多少次,咖啡不健康,你还在长身体,要少喝。” 二十多岁长什么身体? 絮絮叨叨的简怀意头疼,他在梁洵身旁坐下,堵住简老大的话:“知道。” 简老大望着对面的两人,怎么看怎么别扭,禁不住招手让简怀意坐过来。 “不想动。”简怀意说。 这话是真心话,昨晚闹到半夜,他现在大腿肌肉还疼。 简老大沉着一口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他对简怀意说:“怀意,其实你失…并不喜欢梁洵。” 简怀意快速掀了下眼皮,听简老大继续说,“你忘?你是有个男朋友,不过不是梁洵,是叫陆漾好像,你还跟哥说过。” “简老大。”心脏骤然发紧,昨晚荒唐的场面历历在目,简怀意赶忙拉住梁洵手,给简老大看,眼皮很薄甚至能窥见血管,清润嗓音带着点沙哑:“你记错了,我不认识什么陆漾。” “还有,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梁洵,我最喜欢梁洵。”本意是安抚梁洵,没曾想话音刚落,他感到手底下胳膊僵滞,好像被击中久久不能平息。 ———————— 简老大:眼前一黑[裂开] 第60章 .番外(三)[番外] 服务员端来咖啡,放到简怀意面前。 “你好,您橙c拿铁。” 简老大迅速劫走,秉承着“早晨喝咖啡伤身体”理念,不给简怀意喝。 简怀意:…… “一一,听哥的话,你不喜欢梁洵。”简老大一边用手挡着咖啡,一边苦口婆心地给简怀意洗脑。 简怀意::::::: 正想再说些什么劝,小方打来电话,说公司那边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他过目,简老大只能暂时放弃。 劝不动简怀意,就从梁洵这边下手。 “项目的事,回头联系。”他拍了拍梁洵肩,话语威胁之意明显。 “会的,哥。”梁洵大大方方地点头。 一番对峙下来倒显得简老大尖酸刻薄,但他懒得跟人计较,如果不是听到梁洵末尾那声“哥”,估计冷嗤一声就离开了。 “谁是你哥?!”简老大眉头紧锁。 演戏演神经了吧,套什么近乎? 不对,占便宜占上瘾了是吧? 眼看气氛变僵,简怀意站出来催促,语气不咸不淡:“简老大,从站起到现在你已经浪费了整整三分钟。三分钟,你少赚了三百万。” 简老大闻言对梁洵冷嗤一声,伸手在简怀意后脑勺捋了下。 “小没良心,哥走啊。” “再见,不送。” 送走简老大后,他们也差不多要离开。简怀意去百卉,梁洵把他送过去再调头去公司。 临时给秦助放了假,他亲自开车,简怀意坐在副驾驶。 后视镜照出青年的脸,简怀意拢了拢掌心,容色隐隐纠结。 正巧红灯,库里南停在半路,比其他车高出一截。 “简老大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嗯,不会。” 简怀意心里不舒服,不知是因为梁洵满不在意的态度,还是因为简老大“挑拨”他们的感情。 固然是简老大的错,但他哥都那样说,梁洵竟然还能维持这幅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是心态好,还是不在乎? 为什么不在乎? 不爱了还是腻了? 思绪飞速跳转,简怀意抿紧唇,脸蛋异常发冷。手放回兜里,像台人形制冷机,浑身不断散发寒意。 十八岁到现在,六七年的感情,是到腻的时候。 呵。 “到。”梁洵说。 简怀意撩起眼皮,两人视线在后视镜相聚。 眼神似笑非笑:“赶我?” 梁洵:? “不是。”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否认。 虽然没理清简怀意态度转变的原因,但得先否认。 否认完再哄。 以他跟简怀意多年的交情,现在不是计较原因的时候,得想对策哄人。 更何况,他还准备追人,现在把人惹生气,很有可能先前答应他的都不做数。 孰轻孰重,梁洵分得清。 “抱歉。”梁洵想了一套公式道歉话术,“是我的错。” 简怀意:…… “错…” “哪都错。”梁洵回答迅速。 简怀意:…… “你闭嘴吧。”他捂上梁洵嘴,强行打断施法。 虽然没套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心里却好受了一些。 谅他也不敢腻。 简怀意暗想,紧接着被烫到般收回手。 简怀意:! 他瞪着梁洵,手掌攥成拳头,濡湿皮肤相接,脑海勾勒出舌尖舔过的触感,不可置信道: “狗么?那么爱舔。” 梁洵漫不经心地笑了声,“我是狗那你是什么,逗狗棒?” 回想起方才青年掌心抵在他的唇瓣,像是猫爪垫,又软又热。 简怀意:“……” 听过逗猫棒,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有逗狗棒。 士可杀,不可辱。 库里南停在路边,简怀意解开安全带,长腿一跨坐在梁洵大腿。 纤长浓密的眼睫半垂,他堵住梁洵嘴,倾身在他耳侧吹了口气: “知道逗狗棒的真正用处是什么吗?” 梁洵喉咙发紧,如实说:“知道一点。” 简怀意眸底寒凉,“一点是多少?”忍耐着灼烫,指尖渐渐缩紧。 梁洵不说话,额角青筋鼓起,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柔弱无骨的手心。 他扣住简怀意手腕,加重力道。 简怀意愕然,随后恢复淡定,深陷在梁洵深邃汹涌的漆眸:“你总是爱逞强说谎。”他对梁洵说,“其实比谁都斤斤计较。”另一只手抬起描摹着梁洵下颌,“比谁都爱嫉妒。” “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哄谁呢?梁洵。” 那些阴暗一面无所遁形,梁洵揽紧简怀意后腰,库里南车内空间大,简怀意坐直头顶离天窗还有一段距离。 底盘稳,里面动静再大,从外面也只看到车身很小幅度地晃,离远看甚至看不真切。 最后,简怀意没去成百卉,梁洵也没上成班。 不过经这一遭发泄,简怀意不再纠结梁洵到底腻没腻问题。 他就是只狗。 哪有狗会吃腻肉? 这次是真的很抱歉,梁洵歉意地调高温度,“抱歉,没控制住。” 简怀意无言,眼睛闭着头靠在椅背,懒散地哼了声。 - 今晚是最后一夜。 明天一觉醒来,面对的可能就是恢复记忆的简怀意。 属于他的宣判即将到来,他却像个胆小鬼不敢去想宣判结果。 因为最坏最好都得接受。 最坏不过关系破裂,连朋友都做不成。 梁洵心脏一钝,吹完头发后几缕黑发搭在额角上方,黑沉沉的眸显出几分阴翳。 “梁洵,帮我拿一下阳台的睡衣。” “好。”梁洵立刻收了神色,去阳台拿睡衣。 天天穿浴袍不是个办法,简怀意就把以前在简宅穿的几套睡衣拿到了这里。除此之外,一起拿来还有他小礼服,盆栽……各种日常东西。 酒红色真丝睡衣挂在衣架,白天洗干净挂上去的,早已经晾干。 梁洵取下衣服,轻薄的真丝搭在胳膊,他敲响浴室的门。淅淅沥沥水声停止,门打开一条缝,雾气弥散空气中伸出一只葱白纤细的胳膊。冒着热气手在半空摸索,不多时碰到他小臂,淡粉指骨微曲,勾走睡衣。 门再次关上,梁洵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指尖萦绕的热气消散,才恍然回神,手插在兜里,仿若无事转身离去。 简怀意洗好出来,对梁洵说:“你去洗吧。” “嗯。” 虽然别墅里不只一间浴室,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只启用某一间,很默契。 照例十分钟,梁洵洗漱好从浴室出来。 抬眼间看到床上风景,呼吸猛然一滞,站定在原地。 青年靠在床头,只有上身穿了睡衣,衣摆堪堪盖住腿根,酒红色真丝铺开,底下皮肤奶白细腻。 睡裤被扔到沙发,一半拖在地面,一半搭着扶手,秾丽红与地板交相辉映,带着点狎昵意思。 简怀意合上书放回床头柜,一阵窸窣,金丝眼镜划过鼻梁,端正地躺在玻璃架。 他看着站在离床大概三米远梁洵,一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 简怀意:…… “我会吃人么?” 实话说,像。 梁洵抿了下唇,违心道:“不会。” “那怎么不过来?” 梁洵:…… “今天不做了吧。”他松开袖口,说。 “你不行了?”简怀意睨了梁洵一眼。 内心冷笑:果然是腻了。 “当然不是。”梁洵无奈,视线落在空荡荡的衣摆,“上午不是说那里疼?” 简怀意面色缓和,唇角微弯,清浅笑容露出几分魅惑。“疼不疼,你摸摸不就知道了。”胳膊又细又白,柔柔地挂在梁洵脖颈,像摄人魂魄妖孽,缓慢吐息:“老公。” 梁洵脑袋轰地一下变空白,撑在身侧小臂青筋暴起,他扣紧简怀意,伪装的绅士脱下西装,将人抱起又扔回床垫,低低启唇:“是,老公。” 原本打算今晚坦白,但看样子又来不及了。 …… 一室安宁。 地上散乱的衣服昨晚就梁洵收走扔洗衣机,内裤不能机洗,于是等简怀意睡熟梁洵又起身去浴室手洗。他不喜欢把脏衣服过夜,一般头天晚上都会洗好晾好,才去休息。 况且,谁第二天一觉醒来看到一地的脏衣服,都不会心情好。 天气入春,气温开始上升。 很热。 好像被关进一只巨大的火球里,从脸颊到四肢,乃至五脏六腑都是热的。想逃开,却又被紧紧束缚。 火球长出触手将他锁在里面,逃不掉,挣不开。 简怀意抖了抖睫毛,睁开眼瞳孔一片茫然。男人下颌闯入眼帘,他呆了片刻,瞬间仰起头。 梁,梁洵?! 从上到下环视,梦中的大火球幻化成梁洵身体,长出的触手变成梁洵胳膊模样。! 他跟梁洵睡了? 腰下酸疼的感觉印证上面的定论:他确实跟梁洵睡了。 简怀意沉默,强行保持冷静思考。 结果暂且不提,问题是他是怎么跟梁洵滚到一张床? 大脑深处好像缺失一块。 简怀意抿了抿唇,一道白光穿过神经,过去三天发生的事像放电影一般在眼前铺开。 “梁洵是我男朋友。” “我最喜欢梁洵。” “老公。” 简怀意:…… 简怀意:……………… 他轻轻合上眼,从未觉得内心如此平静过。 又凉,又静。 片刻后,他又睁眼,抬眸扫了眼梁洵,见他还睡着,心里顿时产生了逃跑想法。 得跑。 得快点跑。 不然等梁洵醒来,就彻底完了。 …… 纵观简怀意过去二十多年到现在经历最狼狈的事,逃跑被人抓个正着绝对能算一个。 所幸还没到铁证如山那刻,他刚产生这个想法不久,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梁洵看到了。 缓缓收回够裤子胳膊,简怀意淡定地启唇:“早。” “早。”梁洵嗓音低哑,埋头在简怀意脖子深嗅,鼻尖蹭过昨晚叼着那块肉,“好香,像小雏菊。” 简怀意一动不动,任由那颗毛绒绒的头在怀里蹭来蹭去,黑色的毛发像某种大型犬。 梁洵浑然不觉,胸腔鼓起,肌肉纹理锋利端正。 事到如今,谁占谁便宜已经分不清。 他愤愤不平地在梁洵腹肌作乱。 闹了快半小时,两人才准备起床。 简怀意身上只穿了件灰色睡衣,跟梁洵睡裤正好凑成一套。 他盘腿坐在床头,看梁洵赤着上身在衣柜翻找,后背遍布几道鲜明抓痕。 罪魁祸首别开眼,语气平淡地开口:“梁洵,跟你说个事。” 梁洵停下手里活儿,转身仔细倾听。 “我想起来了。”简怀意说。 一秒,两秒,三秒……空气安静得可怕。 简怀意以为面对的会是无止境尴尬,没想到梁洵只点下头,然后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最底下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 英文logo印在盒身,梁洵打开,半跪在简怀意面前。 简怀意:? 梁洵紧抿下唇,说:“我要追你。” 简怀意:…… 他不说话,梁洵眼神明显慌了一瞬,“我们说好的。” 简怀意:…… 嘴唇翕动,他犹豫着还是问出心里疑惑:“你…不是恐同吗?” 梁洵后知后觉想起这回事,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感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彻底解决这件事,未来必定酿成大祸。 他五指并拢,作出发誓的姿势:“抱歉,我骗了你。其实我是gay。” “我是gay。”梁洵眉眼认真。 简怀意:………… “你先起来。” 梁洵很固执,继续问:“我可以追你么?” “…可以。你先起来,梁洵。” 梁洵这才起身,但想起准备的戒指还没给简怀意戴上,又跪地取出戒指。 简怀意眼前一黑,终于忍不住说:“追人不是求婚。” “我知道。”梁洵胸有成竹,一手托着简怀意手,另一只手拿着莫乌斯比环套了上去,“有个戒指,有个保障。” 简怀意无语,“我又不是你,说话不算话。” 一句话将他们拉回那个分别雨夜,简怀意送梁洵出国,负气把梁洵送他戒指又还了回去。 说好一起在国内打拼,你却偷偷做好安排出了国。 简怀意怎能不生气。 年少时最注重的便是“信义”二字,况且梁洵是他最好的兄弟。 梁洵垂眼,“抱歉,是我失约。” 当年他还不够成熟,选择了最坏的方法与简怀意分别,差点让他失去一生所爱。 简怀意心里也不好受,他凝着梁洵,薄唇轻启:“最没诚意的就是口头抱歉。” 梁洵攥紧拳头,当年的挫败再次浮上心头,要是当年他再成熟一点就好了,也不至于连作出承诺的勇气都没有。 “看你表现吧。”简怀意又说。 梁洵仰起头,黑眸深邃,仿佛有星子涌动。 简怀意用力握了握梁洵手,明明最傲娇,却又忍不住心软向人暴露肚皮。 青年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瞳仁仿佛盛满星河,又亮又漂亮。 他勾着梁洵领带,薄唇微启:“现在开始,追我。” ———————— 番外三完啦,看到有小宝问还有没有番外,答案当然是有哈哈哈。最后还有一个番外,我会放在一章发出来,然后就彻底完结啦,感谢小宝们一路支持,比心~爱你们[红心][红心][红心] 第61章 .番外(四)[番外] 九月,开学季。 军训一共二十一天。 军训完就到了国庆,大多数大一新生都会选择在国庆回家。在家躺尸几天,回高中母校看班主任花一天,再跟老同学聚一聚,七天假期很快过去。 开学,简怀意有专车接送,管家老刘亲自开车送他去学校。 刚一出大门,车窗玻璃映出一个青年身影。简怀意瞥了眼,白色衬衫,黑长裤,纵然他再没关注过梁洵,也是凭借他那十几年如一日的穿搭认出来了他。 简单,廉价,寒酸,像没长大的小学生。 这是简怀意对梁洵穿衣评价。 让人以为简家虐待他。 不过仔细一想,梁洵在简家确实过得不怎么样。 赵女士一向奉承西式的放养式教育,别说梁洵,连他们兄弟三个都不怎么关照。唯一一次圣母心泛滥,把五岁梁洵带到简家,也仅仅是带到而已。 在简家这种豪门世家,亲情来源于血脉,养子永远是养子,地位,待遇,乃至话语权永远无法与简怀意三兄弟相提并论。 尊重个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简怀意为人处世奉行始终原则,也是少年时得来的经验教训。 简怀意收回视线,刘管家突然出声:“二少爷,刚才小胡发消息说家里有急事没法送那位梁少爷去学校。这孩子毛毛躁躁,有事也不提前通知告假,跟别的司机换班,回头我再好好教训他。” 老刘在简家当了几十年的管家,虽是简家却算作简家一份子,更何况他当年还跟简老爷子一起闯过江湖,是简老爷子亲信,其地位不言而喻。 透过车前镜,老刘观察着简怀意神色。 青年神色淡淡,食指抵着太阳穴,启唇:“刘叔安排就好。” “委屈二少爷。” 老刘当即调转车头,停到简家大门前。 白色衬衫青年在低头看手机,脸色不太好。嘴唇很薄,往下抿成一道线。 车窗降下,露出老刘精明沉敛面庞:“梁少爷,原先接您司机告假,由我亲自送您去学校。”对梁洵说话的语气虽也称得上客气,却很冷硬像在完成指令的机器人,没有一丝温情。 梁洵抬眼注视着管家,半晌按灭手机,“劳烦。”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他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四座别克瞬间显得有些拥挤。 特别是梁洵一进来,简怀意便感到有一阵热风随之卷来。车门一关,热气堵在不大的空间,四处飘散,无孔不入。 一路无言。 老刘先把简怀意送去学校,下车后简怀意拉着行李箱杆站在原地,头顶银色的牌匾熠熠生辉。 这便令无数华国学子都趋之若鹜的华国top2高等学府,也是后来简珞家差几分没考上由此被一家人念叨一辈子的大学。 另一道影子从身后慢慢移动,停在距离他一米外位置。 梁洵推着一个黑色皮箱,从他身旁经过,在简怀意稍惑的目光里,走进a大校园。 他这才知道梁洵也考上了a大。 突然想起前几天在楼梯口发生的事,简珞家不知从哪找到了他录取通知书,然后拿着他录取通知书跑梁洵面前炫耀,顺带嘲讽:“废物,连我二哥上学校都考不上,你也就这样了,梁洵。” 恰巧他路过完完全全目睹这一幕。梁洵怎么样他并不关心,重要的是简珞家又偷拿他东西。 简怀意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两暴栗,又让简老大没收他一个月的零花钱。 简珞家对此愤愤不平,却又不敢对简怀意发作,只能通过狠狠嘲讽梁洵来缓解内心愤怒。 “成绩比不过别人,身世比不过别人,你还能成什么大器?” 梁洵掀了下眼皮,简珞家条件反射似闭上嘴。 面前比他高一头的少年青涩未褪,黑眸藏着锋芒,像是某种野兽的眼瞳,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靠! 本少爷还能怕一个养子?! 简珞家深吸一口气,脸憋红地指着梁洵放狠话:“梁洵,给本少爷记住这一点,没有简家,你就是一个人尽可欺的可怜虫!还有别以为我刚才拿你跟我二哥比,你就以为自己行了,如果说我二哥是人,你就是那阴沟里癞蛤蟆,连我二哥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没走远的简怀意:…… 打开跟简老大的聊天框,再扣除简珞家下下个月的零花钱。 幼稚,中二,无厘头。 这是简珞家前十八年概括。 所幸在简老大恩威并施,以及简怀意只威不恩管束下,成年后简珞家终于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他不再像个熊孩子小混混,热衷于做一些现在想起来都非常傻缺事儿来吸引别人的目光,也不再对梁洵有那么大敌意,像以前那样针对他。 梁洵由此变成了简家可有可无的存在。 简怀意不住校,手里拿的行李箱是空的。至于为什么要带,还是简老大提醒他,专业课书又厚又多很不好搬,最好拿行李箱搬运。 简怀意信了。 但简老大没想到一点,简怀意并不需要自己搬,已经有人帮他拿好搬好了。 帮他搬书男生是摄影社社长,军训时给大一新生宣讲,简怀意似乎有些兴趣,加了他联系方式。 作为a大风云人物,简怀意联系方式自然是被特别关照那个,没入学时就被人加爆。又凭借一张堪比国民女神“清纯脸”,以及令人可望不可及的豪门身世,入学不到一个月便斩获一众少男少女。 男生就是其中之一。 a市总共就几大豪门,简怀意还是来自赫赫有名的简家,抛开他的家世,简怀意人长得也真是很漂亮。 高鼻梁,扁杏眼,末端狭长,薄嘴唇。睫毛翘,皮肤白,头发并非全直,微微卷曲,为冷冽的面庞添加几分柔和。 一张能用世间所有美好词汇形容的脸蛋。 男生脸红,抿了抿唇缓缓开口:“学弟,这书要帮你搬回宿舍吗?” “不用。”简怀意放倒行李箱,指尖按下密码,在地面摊开,“放行李箱里。” “好的。” 正如简老大所说,他学专业确实书又厚又多。简怀意立在一侧,看男生哼哧哼哧地往综合楼里跑了几趟,才把所有书搬完。 “辛苦。”简怀意说。 男生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不,不用谢,学弟。” 简怀意点了下头,转身推着行李箱往综合楼外走。 男生恍然回神,快跑上去跟上简怀意。 有些圆脸蛋由于紧张绷着,吞吐道:“学,学弟,上次你问我关于相机的问题,我们一般用佳能或者索尼,如果你的预算很足的话,哈苏,可以买哈苏,哈苏性能比……” “好,我知道了。”简怀意一手放在兜里,一手攥着行李箱杆,阳光下五指曲成圈,手背很白,指骨透着淡淡的粉。他对男生疏离又不乏礼貌地道谢,“谢谢你帮我搬书。” 随即便从男生身边经过,也不管男生有没有说完话。 摄影社进行宣讲时,ppt有一个板块在介绍相机时提到目前相机的种类越来越多,设计也越来越智能,应用广泛,针孔摄像头便是“新生态”相机类别之一。 长坡种了一排桂花树,清甜花香沿着蜿蜒的林荫小道四处弥散。 呼吸好像不太顺畅,简怀意停在原地,唇瓣微微发抖,心脏跳得极快,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快要喘不过气。 骨碌碌—— 行李箱顺着坡滚了下去,简怀意愣神,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什么时候松了手? 他抿紧唇,指腹蹭了蹭手心发凉的汗液,往回走去追行李箱。 行李箱还在顺着坡往下滚,周围寂静,只有骨碌碌的声响。 放眼望去,坡上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还好,只有他一个人。 砰地一声,像是终于落了地。 简怀意脚步一顿,从快走变得不紧不慢,他慢悠悠地走下坡。 映入眼帘不是摔倒在地行李箱,而是一个穿着白t男生,往上看他一只胳膊抱着整整有半人高书本,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行李箱。 竟然没倒。 简怀意脑海里首先跳出这个想法,走上前对男生说:“谢谢。”男生没出声,随着简怀意靠近,两人的目光越过书本相接,终于看清彼此。 梁洵:…… 简怀意:…… 简怀意眼疾手快地从梁洵手里接过了自己的行李箱,他很怀疑再慢一秒梁洵会不会松手。 沿着坡追行李箱的蠢事一辈子只能做一次。 与简怀意一样,梁洵也不住校,简老爷子刚下的令。梁洵本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搬进宿舍,又被告知必须回简宅住。 虽然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身上到底还贯一个“简家养子”身份,在家里如何简老爷子不问,但在外面他也算是“简家人”。 简家这种豪门,外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如果梁洵住校,外人定会发现简家待他并不像“传言”所说胜似亲生,继而捏造一些真真假假的舆论,有损简家形象。 当年赵女士把梁洵接到简家,正逢简氏正在上升期,简老爷子趁势大肆宣传,在公众面前好好营销一番“慈善家”人设,一度把简氏带到公众面前,借此简氏股票上升了百分之一点。 气氛不尴不尬,不,其实还是有点尴尬。他们平日在简宅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毫不夸张地说今日的确是简怀意头一次正视梁洵。 原来他长这个样。 简怀意下巴微抬,直勾勾地盯着梁洵,浅褐色眼珠一动不动,是真的很认真地打量。 面前的男人目视一米八几的身高,比他高快半头,头发很密,眼窝很深,鼻梁高挺,底下是薄削嘴唇。 不丑。 被这般看着时,纵然是梁洵也稍感不适。英挺的眉骨蹙了蹙,下颌绷得很直,错开身往与简怀意相反的方向走。 - 原以为只是凑巧上了同一所大学,但很快简怀意发现梁洵竟然还跟他一个专业,甚至是一个系同一个班。 知道的契机是公共课的教授布置了一个大作业,需要小组合作共同完。很不巧,他跟梁洵分到一组。 班内每两个人组成一个小组,采取群内抽签的方式。简怀意是最后几个抽的,抽完后看班里其他人基本都已经分好了组,两两一对儿。 往下翻他看到自己分在了第十七组,partner是学号十三,梁洵。 简怀意:“……” 大学专业是按照高考分数填的,简怀意分数足以够得上a大开设的所有专业,他没一个感兴趣,于是让简老大帮他选了一个。 简老大在咨询许多专家,深思熟虑之后给他填了一个金融。 “金融,狗都不学!” 依稀记得多年前,简老大对着一家人亲口说出这一句。 狗都不学让他学。 简怀意去问简老大要说法,对此简老大给出的解释是当时年轻气盛,尚且不分世间善恶。 “金融多好,学好了能赚钱养活自己,学不好哥养你。怀意,先学学看,不喜欢哥再想办法。” 简怀意:………… 事实证明,他的确不喜欢。而简老大给他想的办法就是让他混到毕业,上都上了,至少拿个毕业证。 简怀意无言以对,但简老大有一句话说对,上都上了。于是他抱着试试的心态学学看,还是不喜欢。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数学到现在已经学了近十二三年的数学,纵然他曾经喜欢过,也难以维持十几年如一日的热情。金融专业对数学要求挺高,意味着他大学四年要继续深耕数学。 想退学了。 再往深处想,想退休了。 但即便他什么都不做,简家也足以让他过一辈子优渥生活,这就是他底气。 换位思考,他投胎时已经努过力了,如今躺平不是理所应当? 这依旧是简老大的原话。 简老大说人从出生前就在“努力”,相比于努力程度,努力时机更重要。 有的人在起跑线努力,投到一户好人家。那么他接下来的一生就会一帆风顺,不需要过分努力也能过得幸福,比如简怀意。 有的人出生一团糟,那么他终其一生都会在弥补起跑线时“怠惰”中度过,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追上上面那种人身影,比如梁洵。 羊水是人生第一道分水岭。 很残酷也很现实。 “怀意。”男生越过走廊,跨坐在简怀意旁边板凳棱,眉毛挑了挑,“你跟谁一组?” “梁洵。”简怀意说。 “梁洵?”江越眼睛闪烁,是思索的表情,片刻后恍然大悟,“你家那个外姓人。” “嗯。” 江越若有所思,“老李让每组出一份实地调研报告,不是个好糊弄的作业。怀意,你得跟梁洵好好沟通谁负责选题,谁负责查资料,谁负责实地走访,分工合作,一个人肯定做不完。除非你不要这门绩点。” 简怀意摆摆手,不用江越说他也肯定会跟梁洵沟通。 谁能一个人做完大作业? 况且,他现在还抱着休学的心态,连学都不想上了,还做作业? 甚至某一刻简怀意还想让梁洵一个人完成他们组的作业。 大不了他付给梁洵报酬。 他听说大学里有人接代课代写作业甚至连毕业论文都有代写,花点钱让梁洵替他写未尝不可。先前从简珞家那听到梁洵似乎很缺钱,只要他开的价够高,他一定不会拒绝自己。 秉承着先发制人原则,简怀意主动加了梁洵联系方式,看到验证消息页面那句“简怀意”,心情竟有点新奇。 那个摄影社社长设置的是加好友自动通过,还不需要填验证消息。 严格意义上,梁洵称得上他第一次正儿八经主动加的好友。 抱着手机等了两分钟,验证消息依旧显示未通过。简怀意失了耐心,按灭手机放回兜里,背上书包离校。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梁洵依旧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这下简怀意彻底确定他是故意的,有谁会一整天不看手机? 不信邪地打开班群,最新一条辅导员让接龙,无数个加一中,他发现了梁洵。 就在他发去好友申请后的两分钟,梁洵在班群里参加了接龙。 简怀意:…… 第一次主动就遭到无视的简二公子,当即掀开被子,在深夜异常寂静简宅,踩着一双小猪拖鞋,穿过楼梯和走廊,噔噔噔敲响了顶楼角落房间。 顶楼就住了梁洵一个人,简怀意第一次踏足此处,意外地发现走道竟然没灯。 打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白光下,他站在门口,像一根静默木头。 没几秒,房间里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 梁洵打开门,身影出现在地上。 他刚洗完澡,全身冒着干净剃须水味,黑发湿透,正拿着白毛巾擦。 睫毛半垂,掩盖的眸子又黑又沉,他看着简怀意,对这个从未造访人突然到来竟无一丝惊讶:“有事么?” 简怀意回过神,开门见山道:“为什么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梁洵侧头思索,似乎才想起这回事,视线流转定格在简怀意脸上。 “知道。”他说。 简怀意:? “知道是什么意思?”简怀意直白地问。 “字面意思。” 简怀意:…… 他强忍着没有直接离开,态度不咸不淡,对梁洵说:“刘教授作业我们分在了一组,一个调研报告,不难但是要你我共同合作完成,你对分工有什么想法?” “都行,你呢?”梁洵说,“你有什么想法?” 都行好啊。 简怀意暴露真实目的,昏暗的环境下,那双浅色眸子愈发明亮,随着说话细微闪烁。 “三百,你一个人做这个大作业,怎么样?” 梁洵没说话,简怀意明白了,掀起眼皮:“五百。” “六百。” …… “一千?” 梁洵还是不出声。 简怀意停止加价:“有点不识好歹吧。” 虽然他不缺钱,但也不代表他会为了一次小组作业成千上万地给梁洵。 他是懒,但不是冤大头。 知道是没商量了,简怀意也不强求,身影径直消失在走廊尽头。 后来几天,他们谁也没联系谁。 直到某一日江越突然问他小组作业完成得怎么样,简怀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回事。 江越看他的反应,心里预感不妙:“怀意,你不会还没做吧。” 简怀意:…… 沉默即为不反驳,不反驳意为江越说对。 江越:…… 简怀意面色微凝,如实道:“我忘。” 江越扶额,“梁洵呢?难不成他也忘。” “不知道。” 江越:…… “快做吧你们,2号交,从现在开始准备,应该还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简怀意不知道,他能确定的是他还没跟梁洵加上好友。 说曹操曹操到。 手机震动一声,简怀意咬着奶茶吸管,低头瞥到弹出消息,眼神登时变得难以形容。 是一条好友申请。 验证消息言简意赅两个字:梁洵。 理智让简怀意没因为要赶ddl,从而立刻同意。 但江越的话惊醒了他。 距离ddl还剩不到一周,他们连调研主题都没确定。 简怀意只好暂时大人不计小人过,忍辱负重点同意键。 加上好友后,他以为梁洵至少会发来一句关于大作业事,事实却是梁洵又变成了哑巴。 聊天框空空如也,像是遵循指令行动的机器人,完成加好友指令后需要宕机一段时间才能输入下一个指令。 在两分焦急三分后悔以及五分小组作业谁急谁活多的理性情绪联合操纵下,简怀意九九归一,反倒变得心如止水。 梁洵都不急,他急什么? 正如他所料,到晚上终于还是梁洵先耐不住主动联系他。 他们原本约在简宅附近的咖啡厅见面,很不巧是的今天咖啡店突然提前打烊,他们只好换一个地方碰面。 不能去太远,怕回来晚赶不上简宅门禁。太近又没有合适的地方。 最后干脆敲定在梁洵房间汇合。 安静,又不怕因为讨论太久赶不上门禁。 整整三个小时,他们一起查资料,确定主题,因为意见相左发生争执,争累了就聊几句闲话放松放松。 事实证明,交流果然能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特别是当简怀意发现梁洵很多想法竟然与他出奇地相似,比如他们都觉得奥特曼里09赛罗最强,以及小组作业除了一点用没有还是有点好处…… 男生之间的友谊就是来得如此轻松,一连四五天每晚简怀意都跑去顶楼找梁洵做大作业。第六天是ddl,他们赶在头天晚上十一点多将作业整理成压缩包发给助教。 压缩包以两人学号命名,九号,十三号两个毫无关联数字挨在一起。一如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完全不熟到逐步靠近,从同一个屋檐下陌生人变成饭搭子,车搭子,爬山搭子,最后总结成三个字“好兄弟”。 与梁洵成为朋友后,简怀意发现梁洵竟然是个十足的卷王。 他们几乎每节课都坐在一起,简怀意看到旁边的人无论大课小课,专业课水课都会认真听一整节,甚至还在书上做了笔记。 这成功引起了简怀意危机感,于是他也开始认真听课学习专业课知识,绝不甘于梁洵之后。 大一学期末,梁洵凭借强大的自制力,卷到院第一。简怀意在第八名,他“觉醒”得太晚,卷不过梁洵很正常。 但在大二上,简怀意就成功以零点三二五分差距,超过梁洵成为院第一。 - 大二下的某一天,简怀意发现自己饭搭子已经连续吃了一周营养套餐,每天固定的那两道菜,水煮白菜和番茄炒蛋。 看他快对这两道菜产生心理不适。 简怀意知道梁洵的花销很大一部分都要自己赚,简家只给他交学费,并不会给他零花钱,梁洵只能通过每天抽时间去打零工养活自己。 没钱了? 最近梁洵去兼职的次数好像是比以前少了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简怀意觉得梁洵这一周变得虚弱不少。 肯定是吃水煮白菜吃。 他也同样在每天看梁洵吃那两道菜过程中,快丧失了吃饭的食欲。 为了二人共同健康着想,简怀意故意控分,以零点一分之差把一等奖奖学金让给梁洵。 一等奖学金三万,且只有一位,比二等多了一万,对梁洵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有钱了应该就不会吃营养套餐吧,简怀意想。 梁洵好似理解了他良苦用心,在那之后很少会一连几天吃同一道菜。只会在某个日子,再次宠爱他“水煮白菜”,不过也只是偶尔一次。 有时简怀意会产生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多想,说不定梁洵就是喜欢吃水煮白菜。 于是在一次中午吃饭,他盯着饭搭子餐盘里那团绿油油被被煮得蔫了吧唧白菜,突然出声:“我能尝一口吗?” 梁洵一怔,不确定地用筷子指餐盘凹槽:“你是说白菜还是番茄炒蛋。” “当然是水煮白菜,番茄炒蛋我还能没吃过?”简怀意愠怒。 梁洵:“……” 他挑了一根看起来最鲜亮菜,放到简怀意餐盘里。 “等等。” 筷子停在半空,梁洵看着简怀意惊疑的神色,指腹重重往下一按,旋即要收回胳膊。 “别污染了我的米饭。”简怀意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眉尖蹙着,一副苦大仇深表情。 这像草一样的东西,真的好吃么? 但,不好吃梁洵会一直念念不忘? 两种思绪相互拉扯,简怀意眼一闭,就着梁洵手一口咬掉筷子底下夹的那根白菜。 不是苦的,也不能称得上好吃。 没味儿。 简怀意松开手,梁洵在半空停顿几秒,才缓缓收回筷子。 “怎么样?”梁洵指尖碾磨,深黑的眸凝视着简怀意,仔细看里面藏着隐隐的紧张:“好吃吗?” 简怀意:“没味儿,好像还有点苦。” 梁洵紧抿下唇,用筷子夹了一块番茄,伸到简怀意嘴巴边,“吃这个压一压。” “唔。” 小番茄,甜的。 “明天去不去爬山?”简怀意鼓着腮帮子,一边嚼番茄一边问梁洵。 “可能没空。” 明天他要去做家教。 “那后天呢?”简怀意好脾气地问。 梁洵犹豫片刻,“好。” “山上冷,你还没厚的登山服吧。我买了两套冲锋衣,一灰一蓝,你要哪个,我晚上拿给你。” “灰。” “ok,晚上见。”简怀意眨眨眼。 他端着餐盘,轻盈地从梁洵身边飞走了,只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甜香,在梁洵鼻尖盘旋萦绕,像小雏菊。 年少篇,完。 ———————— 完结。[竖耳兔头] 全订的小宝别忘了给一一和凉鞋留下一个五星好评哟[狗头] 另,专栏有很多香香预收,请老婆查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