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当暗卫吗》来自www.aqtxt.net 《一定要当暗卫吗》作者:仗马 文案: ●我流无厘头轻喜剧/入坑指南在文案最下方 承乾三年,新帝萧应怀设天察司,其暗卫首领宋渐执掌宫禁刺探情报,权柄之大骇人听闻。 承乾六年宫变,前朝阁老勾结恒王篡位,即刻就要被天察司暗卫斩杀于朝前。 关键时刻,金銮殿顶上哐的掉下来一个人,暗卫首领不偏不倚砸在了萧应怀怀中。 殿中惊声:“护驾!护驾!!” 刚穿来的宋俭望着眼前的男人,满眸惊恐:“???” 啊???护什么???? - 宋俭穿成了暗卫首领,刚穿来就砸在了当今圣上怀里,有没有刺杀的嫌疑另说,关键是他办事不力,按照天察司的规矩,他得去领三十道鞭子。 宋俭跪在御书房里,吓得脸色煞白。 萧应怀问他:“你可认罚?” 宋俭抖得筛糠一样,半晌憋出来一句:“不、不认行吗?” 萧应怀:“?” …… 萧应怀知道身边出了叛徒,他不动声色下了一盘大棋,只等宫变当天拿宋渐杀鸡儆猴。 结果宋渐兵行险招,没让他抓到半点把柄。 这之后萧应怀安插了很多人监视他的暗卫,但报回来的消息都是: “陛下,宋大人在您寝宫的梁子上睡着了,还让人送了张毯子。” “陛下,宋大人又去御厨那偷糕点去了。” “陛下,宋大人说……说什么这破班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萧应怀:“……” 再到后来。 “陛下!宋大人调戏礼部侍郎被扣了!” 萧应怀两眼一黑。 咬牙切齿:“把人给我带回来。” - 暗卫这活一点都不好做,吃不饱穿不暖,二十四小时待命还天天睡房梁,宋俭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天天暗骂萧应怀狗皇帝。 后来萧应怀良心发现,说要满足他一个愿望。 宋俭背着手乖乖道:“能不睡房梁吗?我、我睡姿不好,容易掉下去。” 萧应怀慢悠悠笑了声:“允了。” 当晚宋俭就被捆上了龙床。 萧应怀轻轻勾着他的衣带,嗓音低沉:“暗卫大人好腰。” 宋俭:“???” - 宋俭:能不当暗卫吗? 萧应怀:当皇后也行 ●沙雕乐子文,本质傻黄甜 ●小学生权谋,无逻辑放飞,请放声哈哈哈 ●考据党逻辑党慎入,不严谨的东西很多 ●一切以正文内容为准 ●勿杠勿吵架,很离谱的言论看到会删 ●日更三千上下,晚6-12点,不更会请假 ●新年快乐 *最后提示:请确认自己可以接受这种风格再收藏订阅,硬杠硬找茬的评论会删除,一切为了沙雕和玩梗,只管搞笑不管逻辑,只管搞笑不管逻辑,只管搞笑不管逻辑,我没有正剧标签,从一开始就没有!逻辑不通是常态,剧情有高光算我超常发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爆笑 沙雕 主角:宋俭,萧应怀 ┃ 配角:新年快乐,俭俭,夕阳红 ┃ 其它:文案写于,已存档,均有记录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萧应怀:可以当皇后 立意: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第1章 你可认罚? “萧贼为君不仁,今日我等就替天行道取你项上人头!” “没有恒王殿下点头,谁都别想离开金銮殿半步!” “各位大人,念在昔日同僚的情分上,只要你们认清形势束手就擒,恒王殿下即位后自会许你们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 吗的,好吵。 又在放课件里的320p“高清”视频吗? 宋俭昨晚通宵打游戏,早八困得六亲不认,打算用耳机把耳朵塞住继续睡,他伸手在“兜”里掏掏掏掏掏…… 等等。 我兜呢??? 宋俭见鬼一般睁开眼睛,和一根漆着神鸟雕着金龙的大柱子面面相觑,宋俭战术后仰:“嗯?”什么情况? 身下又传来吵嚷声。 宋俭目移。 “!!!” 我靠好高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哆哆嗦嗦的刚要抱紧柱子,就听到刚才那道很聒噪的老头声音又大叫:“宋渐!杀了他!” 这一嗓子喊得命缩力十足,宋俭脚下一滑,直挺挺从梁子上摔了下去。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变故来得太突然,殿内惊声四起:“护驾!护驾!!” 宋俭砰一声摔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肺都要吐出来了。 大臣们被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陛下小心!” “宋渐你好大的胆子!” “护驾!快护驾!” 啊?!!护什么??! 宋俭软塌塌从男人身上滑了下来,跪坐在旁边,满眸惊恐的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十二旒冠冕后的眼神仿若尖刀,一寸寸刮在他的脸上,他还没反应过来,粗粝的大手就扣住了他的脖子。 宋俭:(撒贝宁吸氧.jpg) 要丝了要丝了要丝了。 关键时刻,宋俭急中生智,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萧应怀:“?” 朕用力了吗? 随着宋俭一头倒下,殿内反贼叫嚣的声音骤然变小了。 这情况超出了他们每个人的预料,恒王的脸上五颜六色,同他结党的大臣更是六颜七色。 恰在这时,禁军首领来报:“陛下,恒王叛党已全部伏诛。” 没等暗处潜伏的天察司暗卫动手,角落里一位大臣突然脱下自己的鞋子朝着恒王脑袋砸去。 “我tui!” 其他大臣见状也纷纷效仿,有鞋的脱鞋扔鞋,扔完鞋的扔头顶上的乌纱帽,扔完乌纱帽的扔手里的牙笏。 “砸死你个包藏祸心的逆贼!” “呸!我呸呸呸!” “自己活腻了还想拉别人下水!” “就是!” “陛下!千万不要放过他们啊陛下!” 倒在地上装晕的宋俭:“……” 看吧,勇敢的人先离开世界。 有事没事造个反,全家上下一起九族消消乐。 心里嘀咕的宋俭还不知道,他也是造反的其中一员。 直到某刻他感觉到自己被几个人抬了起来,男人低沉冷硬的嗓音说道:“抬去御书房,朕亲自审问。” 靠? 靠靠靠??? 宋俭闭着眼睛大气不敢喘,生怕露出一点端倪就被当场砍了,经过殿内时已经被扣下的谋逆大臣指着他大喊:“宋渐!你敢背叛恒王殿下!” 这大臣声音呕哑嘲哳的,如听鬼乐耳暂聋。 宋俭闭着眼睛装死,一动不动。 谋逆大臣还在叫嚣:“宋渐!宋渐!你背叛恒王殿下!你不得好死!” 他头顶上挂着不知道哪位忠臣的鞋子,脸上还印着个鞋印,头发被打得凌乱四散狼狈不堪。 宋俭心说大哥你可快闭嘴吧,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叛党跪地悲鸣:“我们为了这场谋逆殚精竭虑!” “我们呕心沥血!却落得如此下场!” 旁边有人忍不住戳了戳他:“那个,我们当时召集兵马的时候说的好像是起义。” “……”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宋俭嗅到了殿外新鲜的空气。 出来了。 之后他又经过了九曲十八弯,耳边的声音从“哦!”“啊!”“宋大人这是怎么了!”“老天爷啊!”变成了“扔在这里。” “咚”的一声,宋俭被丢在了硬邦邦冷冰冰的地板上,磕得他差点当场诈尸坐起来。 没礼貌,抬都抬了不知道轻点放吗! 他心里骂骂咧咧,但身体躺尸躺得十分诚实,扔下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生怕被人发现他是装的。 开玩笑,他都没搞清楚状况,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宋俭脸贴着地板,眼眸紧闭,又想起来他装晕的时候耳边那道声音说把他抬到御书房,那应该就在御书房里。 现在大殿上乱成了一锅粥,有人造反有人扔鞋还有人掐架骂街,跟菜市场似的,那皇帝估计一时半刻抽不开身。 宋俭安静的动了动鼻子。 嗯,好香。 不知道御书房里点的什么香,和被他砸到的皇帝身上一个味儿。 想到这里宋俭又有点怂,造反谋逆诛九族,砸皇帝身上诛几族。 他胡思乱想着,刚开始还紧张得躺立难安,到后面可能是等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他默默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来一颗泪花。 这回真困了。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大脑冷静的分析着自己的现状。 现状,嗯,他应该是穿越了,还恰好撞上了影视剧经典桥段宫变。 分析…… “==。” zzzzz…… 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陛下,这……” 门口一角明黄顿住,片刻后,他散漫的轻抬了下手指,掌事太监心下了然,也就闭了嘴,只低声说:“那老奴先行告退。” 萧应怀迈步进去,看都没看地上睡成一团的人一眼,他在御案后坐下,随手翻了两本折子,第一本是礼部侍郎的折,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没说到重点。 萧应怀朱笔一批:删繁就简,勿说废话。 第二本是告状的,户部高大人参隔壁吏部同僚下班路上跟别人说他坏话,折子言辞激昂痛彻心扉。 萧应怀蹙着眉不耐烦的批了句:汝实聒噪。 他拿起第三本,正要翻开,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嗡嗡嗡的说了两句梦话。 “食堂鸡腿敢卖我八块钱……” 萧应怀掀起眼皮。 “又是黄焖鸡……不吃黄焖鸡了……” “射手来拿红……吗的别抢中路线啊……” “我要把发明小组作业的人都掐死……” “ddl……嗯,ddl……” 男人俊美深邃的五官一半隐入暗处,狭长的眼眸中尽是冰冷的审视。 宋俭是被冻醒的,他睡觉习惯盖被子,就算盖不住全身肚子上也得盖点,他半睡半醒的伸出胳膊打算拽点什么过来。 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一块布料……拽了两下。 宋俭:“嗯?嗯??” 他抬起头,下一秒眼睛骤然睁大。 人。 男人。 皇帝。 宋俭疑似失去语言功能,急急忙忙的从地上爬起来,而在他睡过的地方,一道晶亮的水渍发着耀眼的亮光。 他边擦口水边整了整衣服,乖乖的跪在旁边,一声不吭了。 萧应怀长身而立,垂眸看着跪在眼前的亲卫,右边侧脸因为长时间趴睡印下一片很深的红痕,还沾着口水。 “宋渐。”男人嗓音低而深沉。 “你跟在朕身边几年了?” 宋俭:“o.o?” 难道是发现他换了馅儿了?在考验他? 他磕磕巴巴的回了句:“好……好多好多年。” 萧应怀慢慢的俯身,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起脸来。 宋俭心里急得跟那什么似的,口水口水,你捏着口水了! 眼前的男人恍若未闻,阴沉的盯着他。 宋俭的嘴巴撅了起来,像个小黄鸭一样。 他阿巴了两声:“陛下……窝……” “你如何?” 被打断的宋俭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窝……窝缩今甜似个意歪……” 萧应怀:“……” 他松了松手。 “再说。” 宋俭咽了下喉咙,小心翼翼道:“我说今天是个意外您信吗?” 萧应怀:“朕还以为你能说出个什么理由。” 男人松开了他。 宋俭就这么眼睁睁看到他抽出一张帕子开始慢条斯理的擦手。 “……” 会不会尊重人,知道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这几个字怎么写吗? 不尊重人的皇帝慢悠悠的擦着手,而宋俭跪在他面前看他擦手,膝盖都跪麻了。 这一刻,宋俭终于痛彻膝盖的明白了那句话,人生的分水岭其实是羊水。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皇帝,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暗卫太监宫女牛马。 宋俭神游天外,悄悄用手给自己按摩膝盖,但用处不大,按了会他就把手垫在了膝盖下面。 这样舒服多了。 萧应怀擦完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暗卫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趴下了。 “你手呢?” 宋俭仰起脸:“?”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慢吞吞从膝盖下面拿出来,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把两只手心摊了出去,手指因为刚才片刻的挤压泛着浅淡的粉红。 萧应怀瞥了眼:“跪这么一会就受不了了?” 天生反骨大学生:“……” 你在狗叫什么?要不你来跪一下试试呢。 该死的封建专制皇权时代。 萧应怀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竟然在自己暗卫的脸上看到了不服气。 嗯,没看错,气得脸都成包子了。 萧应怀看着他,就在某一刻,他突然眼神凌厉,手指朝着眼前人雪白的颈子掐去。 突然被掐住的宋俭:“???” 不er哥们,又掐? 宋俭喘不过气来,很快眼底就浮起了一层生理性的雾水,他眼尾发红,手指颤抖着抱住了男人的胳膊。 完了真要丝了。 丝了。 丝…… 在肺部空气用尽的最后一刻,萧应怀松开了他,大手转而朝着他的丹田摸去。 宋俭上一秒还气若游丝,下一秒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草! 是男同! 他吓得忙不迭捂住自己,然而男人看都没看一眼他捂住的地方,粗粝宽厚的大手探到他的腹部。 …… 内力没有消失。 那是怎么回事? 宋俭被摸了一遍,又跟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随手扔开。 好消息,不是男同。 坏消息,他是男同。 男男授受不亲,他不干净了。 宋俭心里小发雷霆,捂着自己的肚子静悄悄的跪着,不对,跪坐着。 这么跪坐着比把手垫在膝盖下面还省点力,就是坐久了脚有点麻。 他又不动声色换了个姿势,变成单膝跪着,嗯,单膝跪着单脚麻。 跪了一会宋俭又悄咪咪的,很小心的,换了只脚。 宋俭恍然想起自己之前入学军训的时候,那傻呗教官就是这么玩他们的。 他老老实实跪在那军训,傻呗皇帝开口了。 “十七。” 宋俭差点张口就接十八。 呵呵哒。 一月军训营,一生军旅情。 安静的御书房内晃出一道黑影,落地无声,黑影沉默的单膝跪在宋俭旁边,宋俭都没看清这哥们从哪飞出来的。 他往旁边挪了挪,用旁光看了眼,结果对方脸蒙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长啥样,不过身上的衣服和他穿的挺像。 看来是同事。 宋俭虽然还在读大学,但他也知道初入职场得和傻呗领导牛马同事处好关系,不然未来的牛马生涯寸步难行。 他咳了声,用眼神示意十七像他这样可以省点力。 十七像个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萧应怀立在御案旁,随手拨了拨飘着袅袅烟雾的香炉,淡声道:“同你们宋大人说说天察司的规矩。” 十七嗓音不高:“办事不力者,回司中自领三十道鞭子。” 听声音能判断十七的年纪并不大,少年声音很青涩,但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青涩了。 宋俭:“???” 鞭子? 哪种鞭子? 皮鞭沾盐水边打边消毒那种吗? 宋俭看过的很多影视剧中都有刑部大牢审讯犯人的镜头,鞭子会提前在水里泡一晚上,充分吸水后变得柔韧而有弹性,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两鞭子下去屁股都能开花,三鞭子直接打成折叠屏。 “……” 谢邀,还不如刚才就掐死他呢。 宋俭从小没受过什么苦,一路顺风顺水上了大学,每天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结果二十一世纪大学生红利没吃到,先吃上封建时代的黑利了。 他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不开玩笑这回是真的要丝了。 萧应怀挥退十七,转身问他:“你可认罚?” 宋俭脸色煞白,抖得跟筛糠一样,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不……不认行吗?” 萧应怀:“?” 第2章 德芙公公 宋俭不想死,不想被抽三十道鞭子。 “我觉得……三十鞭子打完我就死了,死了,就不能为陛下效忠了……” 他嗓音也跟着身体在发抖,一句话说完都快抖出波浪号了。 宋俭绝望了,死嗓子你别抖啊! 萧应怀并未出声,视线冰冷。 宋俭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知道了,这肯定是对他早八睡大觉的惩罚,要是两鞭子能给他抽回去也行,他一定好好学习。 但万一给他抽个半死不活怎么办?半身不遂,新肉烂疮都长在一起,下半辈子只能躺在阴暗潮湿的床上和性感大蟑螂为伍。 不要啊。 宋俭有点泪失禁体质,情绪起伏一大就容易掉眼泪,他边哆嗦边绞尽脑汁的想措辞,一个没注意,眼泪就大颗大颗滑出来砸在了地上。 啪嗒。 啪嗒啪嗒。 “……” 而且因为头垂得太低,有几颗眼泪顺着他的上眼皮倒着流出去了。 原本是丅丅,现在变丄丄了。 花泽类都是骗人的!!!倒立根本不能止住眼泪!眼泪只会倒着流出去! 宋俭掉眼泪掉的鼻子堵了,他伸手揉了揉,然后又一次被抬起了下巴。 男人粗糙的拇指蹭在他的脸侧,慢条斯理的审视片刻,然后发出了一个很轻的“啧”的声音。 哭得这么糟糕。 …… 果真不是宋渐? 萧应怀眯了眯眼睛。 他知道宋渐与恒王和前朝阁臣季明翊勾结,这一步棋他下得游刃有余,今日金銮殿宫变,如若宋渐动手,那他会毫不犹豫的扭断宋渐的脖子,用亲卫的人头给恒王一党的谋逆叛乱划上一个血腥的结尾。 可宋渐今日的所有表现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真的会有习武之人突然忘记了如何使用自己的内力吗? 萧应怀指腹的硬茧触到柔软的濡湿感,他对上眼前人仓皇的视线。 这双眼睛……变得澄澈又懵懂,卷翘的长睫被泪水打湿,眼眸乌黑晶亮,竟没半点城府。 是换了人?还是演的? 萧应怀手上力道更重。 宋渐寡言心狠,今日御书房的几番示弱言论绝不是他能说出口的。 如果是演的,演技未免太好。 而且,宋渐又如何断定他不会杀了他? 宋俭不知道,宋俭只感觉自己的下巴要碎了,本就怕疼还泪失禁,现在眼泪越来越汹涌。 他喜欢帅哥,但他也承认,这一刻,他对封建专制皇权的痛恨已经超过了对帅哥的喜欢。 天杀的狗皇帝啊啊啊啊啊啊!!!! 萧应怀放开了他。 “德福。” 宋俭趴在地上泪眼朦胧的喘气,德芙? 御书房的门再次打开,叫“德福”的太监躬身走了进来:“陛下。” “送宋大人回去,叫个太医帮他看看。”萧应怀瞥了地上的人一眼:“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可别摔坏了脑子。” 德福“诶”了声,转身对着宋俭道:“宋大人,请吧。” 宋俭知道自己不用丝了,半点都不犹豫,连忙起身跟着丝滑的巧克力公公离开。 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宋俭觉得无比的幸福,就是膝盖跪得有点疼。 巧克力公公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跟老奴来吧。” 宋俭走在后面:“德芙公公。” 德福恭敬道:“宋大人,老奴姓宫。” 宋俭:“宫公公。” 叫完宋俭沉默了,他好像发出了什么奇怪的打鸣声。 宫德福:“……” 宫德福:“您还是叫老奴德福吧。” 德芙,纵享丝滑。 最后宋俭还是出于礼貌叫了声:“德芙公公。”他说:“劳烦了。” 宫德福吩咐了身边一个小太监去叫太医,然后才带着他七拐八拐回了天察司。 天察司设在皇宫深处,现在天色已然擦黑,天察司却只亮着几盏聊胜于无的昏黄小灯,显得整个地方都鬼气森森,就连门口提着天察司三个大字的牌匾仿佛都沾了腥气似的。 宋俭咽了下口水。 这地方一看就是真的会有大蟑螂出没的,没开玩笑。 宫德福很有节奏的敲了敲门,咔哒一声,门开了。 里面却没人。 宋俭后背心一阵发冷,心里刚想这地方不会闹鬼吧,前面就咚一声掉下来一个人,和御书房内的十七一样的装束。 应该也是个数字人。 数字人呲牙咧嘴的又咻一声飞走,只留下连声的几句:“卧槽我腰腰腰腰腰……” 宋俭:“……” 他以为是killer,没想到是rapper。 宫德福笑眯眯的说:“这是长鹰大人,您的副手。” 宋俭在意的点是,居然不是数字人。 他问:“他没有别名吗?比如十八什么的。” 本名长鹰,aka十八,听起来更像rapper。 宫德福:“十八大人今夜替您轮值燕宁宫。” 看吧,他就说肯定有…… 等等?啥? 替他轮值?? 瞧见宋俭不可置信的模样,宫德福解释:“燕宁宫殿内一向是宋大人您在守夜,陛下觉浅,您是天察司轻功最好的暗卫,自然是您来担此重任,只不过……” 只不过您今日想不通造了个反,还给自己摔傻了。 宫德福挥挥手没继续说下去,只夹着嗓子道:“没关系的宋大人,陛下德宽仁厚,允您休息三日,您记得三日后去守夜就行,陛下不会降罪的。” 宋俭就像被人一刀捅进了胳肢窝。 轻功最好?他吗? 哈哈。 感觉有点完咯。 宫德福在前面领路,小碎步踏得飞快,没一会就到了他的住处。 “宋大人,您休息吧,太医很快就来了。” 被宫德福这么一说,宋俭确实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开始疼了。 他今天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换一般人早摔吐血了,而他还能活蹦乱跳的,他怀疑自己没当场丝了可能是就是因为原主宋渐是练家子的缘故。 练武的人都有内力吧? 宋俭气沉丹田。 …… 沉了个寂寞。 他乖乖爬上去,成大字型仰躺下了。 好硬的床,比他们宿舍的床板都硬,弯了一天的腰终于还是断了。 毛太医是半刻钟后到的,小老头提着个小药箱匆匆忙忙,做贼一样。 他夹着嗓子在门口叫:“宫公公!” 乍一听好像谁家的鸡在打鸣。 宫德福过去把他拉进来:“毛太医不如跟着宋大人一起叫老奴德福公公吧。” 毛太医:“o.o” 宫德福:“小五子刚才应该都说过了,您给宋大人看看,他今日从金銮殿上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陛下担心宋大人摔坏脑子。” 毛太医点点头,移到塌边撑着胳膊给宋俭把脉。 宋俭觑着毛太医的神色。 毛太医:“=-=” 毛太医:“o.o?” 毛太医:“o.o!” 宫德福:“怎么样?” 毛太医:“嘶~” 宋俭被这抑扬顿挫的一声嘶给唬住了,忙问:“我不会得什么不治之症了吧毛太医?” 毛太医:“哦那倒没有,有东西硌我。”说着毛太医就从身下取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暗器,一把铁质飞刀。 毛太医十分钦佩的感慨:“不愧是天察司的大人们,连睡觉的地方都布满了机关。” 这么一听,毛太医还是天察司的铁杆粉丝。 宫德福追问:“宋大人没什么事吧?” 毛太医:“没事没事,就是有点风寒,睡觉没盖被子吧宋大人,我给您开点药,不出三日保您活蹦乱跳。” 他打开自己的小药箱,从里面掏出纸笔刷刷刷写下几味药,吩咐道:“让人去太医院取药回来煎一下,或者您给太医院后院厢房的小铃铛十文钱也行,他会煎好现成的药给大人送过来。” 宋俭记下毛太医的话:“好。” 宫德福完成自己的任务,同宋俭告别,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便打算和毛太医一起离开天察司。 临走前毛太医突然问道:“宋大人,这暗器能不能给老夫带走收藏一下?” 宋俭头上冒出一个大问号:“?” 毛太医:“实不相瞒,老夫一直很崇拜天察司的大人们,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大人们的小物件。” 嘶。 还真是大粉头子啊。 宋俭没想到有一天暗器也能当周边,他挠了挠脸蛋:“这东西是我的吗?” 宫德福:“在您的床上,自然是您的。” 宋俭:“……” 于是那暗器就被毛太医高高兴兴的揣兜里带走了。 另一边,宫德福回了御书房去禀报宋俭的情况。 萧应怀手里松松的拢着一卷书,闻言掀眼:“只是风寒?” 宫德福:“是,毛太医给宋大人开了药,说是三日之内必能活蹦乱跳。” 萧应怀“嗯”了声。 宫德福:“陛下,今日殿上之事疑点重重,您若是不放心,老奴可以派人跟着宋大人。” 萧应怀没应声,翻了页书。 许久,他才淡淡的说了句:“宫德福,你如今倒是会当差。” 宫德福瞪大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老奴该死,老奴该死,陛下息怒。” 差事当久了,竟敢当面揣测陛下的心思,还敢替陛下做些劳什子决定,他当真是糊涂了。 萧应怀扔下手里的书。 “就按你说的办。” 宫德福:“?” 萧应怀扫他一眼。 宫德福:“是是是,老奴遵旨。” 他忙不迭往出走,在跨出御书房的前一秒,身后的男人又叫住他。 宫德福:“陛下还有何吩咐?” 萧应怀嗓音不疾不徐:“黄焖鸡,中路线,小组作业,ddl。” 宫德福:“?” “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er,啥玩意儿? 第3章 最纯饿的那一年 宫德福和毛太医离开后宋俭身边就没有其他人了,他趴在榻上一边休息一边琢磨现在的情况。 他好像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就在他上早八困得欲仙欲死的时候。 说穿就穿,轻舟已撞大冰山。 关键是宋俭对这个朝代一无所知,唯一一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优越感都没了,他只知道自己是当今圣上亲卫,天察司的暗卫首领,天子亲封的牛马打工人。 蛤~ 还提前步入职场了。 至于天察司是个什么地方,联系一下这三个字和上下文,宋俭勉强能猜出来这是加强皇权的一种手段,机构直属中央,只听皇帝调令。 懂了,他是朝廷的鹰犬,是圣上的爪牙。 电视剧里都演过,他们这种暗卫专门替皇帝干见不得光的脏事,帮多疑的皇帝搞一些兔死狗烹的戏码。 鸡都不敢杀的宋俭:“^^” 太好了,是杀人放火的活!他没救了! 宋俭爬起来,打算找根麻绳把自己吊死。 规矩是死的,人也可以是。 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总算翻出来一根,结果房梁太高他够不着。 宋俭看着头顶上的梁子:“……” 是的,他不会使用这具身体的内力,根本飞不了檐走不了壁,他只会在吊死之前先摔死。 这怎么不算一个找死的好方法呢(微笑jpg) 宋俭扔下绳子,又盘腿坐回了床上。 “咕噜~~~” 空荡的房间里响起了宋俭肚子的惨叫声。 好饿。 宋俭捂着痉挛的胃埋了会头,还是很饿,毛太医留下的药方就放在枕头下面,宋俭拿出来看了看。 一秒后,宋俭闭上了眼睛。 他怀疑毛太医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兼职,这符画得真不错。 宋俭决定找个帮手,他回忆着宫德福叫的那个名字,起身推开门道:“长鹰?” 宋俭话音刚落下,门前回廊的梁子上就倒挂下来一个人。 “我在。” “卧槽!!!”宋俭被吓了一大跳,倒抽一口凉气,腿都软了。 他直直朝后倒去:“~” 长鹰也“卧槽”一声,飞身进来扶住他:“大人!您怎么了大人!” 宋俭勉强稳住,抬了只手虚弱道:“无妨,饿的(吓的)。” 然后把手里的药方递给长鹰:“……帮我去太医院取一下药,谢谢。” 长鹰捧着药方眼含热泪:“属下明白!大人!您坚持住啊!” 宋俭真被吓得够呛,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吩咐了句:“记得给后院厢房小铃铛十文钱,药煎好了再回来。” 长鹰郑重点头,之后就捧着药方咻一声飞走了。 这一路上他飞得只剩残影,急急忙忙到了太医院,推开门大喊道:“有人吗!有人吗!十万火急!!!” 旁边的太医一看是长鹰,忙过来问道:“怎么了长鹰大人?” 长鹰:“宋大人不行了!先给宋大人开药!” 太医一听也跟着心里惊了下,赶紧接过他手里的药方去抓药。 抓了一味药。 两味。 三味…… …… 太医抬头,欲言又止:“嘶~~~” “宋大人不行了?” 长鹰点头:“我还能骗你?大人刚才都晕了!!脸色苍白如纸,特别吓人!” 太医看了看药方,埋头抓完药起身,爽朗的大笑:“想来宋大人一定不是因为风寒才不行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鹰:“?” 他终于想起来大人说无妨后面接了句什么了,大人说的是,饿的。 长鹰接过药沉默片刻,然后挠挠头:“实不相瞒,好像是饿的。” 太医:“……”哈。 长鹰拿着药又飞去后院找小铃铛煎药,此时的前院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天察司宋大人饿得快死了的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而另一边瘫在床上的宋俭一无所知,等药期间他又问了一个暗卫有没有吃的,结果对方告诉他不到饭点。 是的,不到饭点就没饭,这也是天察司的规矩。 宋俭饿得灵魂出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等到长鹰拿着药回来的时候,宋俭觉得自己已经能生啃一头牛了。 长鹰把药端过去:“大人!药来了!” 宋俭看也没看,咕嘟咕嘟猛灌了下去。 “还有吗?” 长鹰提着小茶壶又倒了一碗。 宋俭继续喝。 再倒。 再喝。 喝完倒头滚进了被窝里。 最纯饿的那一年,连药都能喝三碗。 睡吧。 睡着了就不饿了。 夜深人静,燕宁宫中。 龙塌之前已经掩起了层层帷帘,跪在地上的暗卫回禀道:“太医院的太医说宋大人饿得快不行了,还让长鹰去开了治风寒的药,据说,一口气喝了三碗。” 萧应怀闭上的眼眸又睁开:“???” 暗卫:“宋大人现在已经睡下了,暂时没发现有其他异常的动静。” 萧应怀:“……” “继续盯着。” “是。” - 宋俭第二天生生被饿醒了。 不是刚喝完三碗药吗,怎么又饿了。 他咽了几口唾沫,脑子不清醒的想,原主造反就造反,怎么能因为造反耽误了吃饭呢,简直倒反天罡,岂有此理。 而且他都造反了,怎么不给他点好果子吃。 “咕噜~~~” 别咕噜了,吵到我了。 宋俭眼神空洞的躺着。 人生索然无味,尸体cos人类。 就在他饿得快晕过去的时候,长鹰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大人!大人!到饭点了!能吃饭了!” 宋俭嗖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砰一声推开门:“走!” 跑出去三米远才听到长鹰在后面喊:“走反了大人!” 宋俭刹车回来,拉起长鹰朝天察司小食堂跑。 长鹰:“大人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宋俭拿出自己高中去食堂抢饭的速度:“废话!去迟了就没饭吃了!” 他闻着味就找到了食堂所在的地方。 “给我留五个馒头!”天察司的厨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下一秒,宋俭弹跳飞了进去,他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结果发现食堂大堂的桌子前就坐着俩人。 长鹰乐呵呵打招呼:“十七十八,这么早啊。” 十七十八都没遮脸,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味同嚼蜡的吃了两口馒头,很同步的点点头。 宋俭只以为自己饿出幻觉了,他脚步发飘的拿着碗过去要饭。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再来五个馒头。” 厨子边打饭边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等宋俭拿着一堆馒头坐到旁边去吃饭才和长鹰眼神交流。 -原来宋大人饿得快死了不是谣言啊。 -嗯嗯嗯!!嗯! -快给大人多拿两个馒头! -嗯! 长鹰又拿了两个馒头过去。 宋俭:“他们怎么(嚼嚼嚼)不吃啊(嚼嚼嚼),不够的话(嚼嚼嚼)可以吃我的(嚼嚼嚼)馒头(嚼嚼嚼嚼嚼),我这里(嚼嚼嚼)管够。” 长鹰:“刚上完夜班太累了,都这样,随便对付两口。” 宋俭:“哦(嚼嚼嚼)” 他干掉两个馒头喝了口汤,间隙见抬头:“你怎么也不吃?” 长鹰腼腆的说:“我从来不在天察司吃饭,吃不惯,我让龙啸帮我从宫外带了醉仙楼的烤鸭。” 宋俭:“?” 长鹰:“十七十八要不是上夜班也不会来这里吃饭。” 宋俭嘴里塞满了馒头,两颊圆鼓鼓的像仓鼠一样。 长鹰说完还不忘招呼他:“大人快吃啊!愣着干什么?” 宋俭:“&*%……¥%……” 长鹰:“大人您说什么?” 宋俭咽下馒头:“没什么,你去旁边坐着,别在我跟前晃。” 长鹰:“我让龙啸给您也带了糕饼。” 宋俭:“回来。” 长鹰:“不过龙啸走的时候说八福居排队太久时间不够,下次再买。” 宋·奥楚蔑洛夫·俭一脚踢开了长鹰的凳子。 长鹰:“但是我又吩咐无常买了。” 宋俭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拍下筷子:“你肺活量只有200吗?不能一口气说完?” 长鹰“哦”了声:“我吩咐无常买了但是无常执行任务今天回不来我就又让松风去买但是松风去迟了没买到其他人都是天没亮就开始排队了下次我们一定早点去。” 宋俭:“……” 他又拿起筷子塞了口咸菜。 哈。 这顿早饭宋俭吃得很饱,离开前还往兜里揣了两个鸡蛋和一个烧饼,有备无患。 长鹰在后面跟着:“大人,您风寒好点了没有,还要回去休息吗?” 宋俭:“不了,我出去转转。” 他本来风寒也没有很严重,灌了三碗药下去身上更松快了,他打算先熟悉一下天察司,然后再认认各个宫殿的路。 哦对,最关键的是他得学一下怎么使用内力,昨天宫德福说他是天察司轻功最好的暗卫,他要是不会飞到时候怎么去燕宁宫守夜。 他摸着吃得饱饱的肚子,正想迈步溜达走,面前突然刷一下多了两个人,像复制粘贴出来的。 宋俭揉了揉眼睛。 十七:“大人。” 十八:“他明天出宫。” 十七:“嗯。” 十八:“他可以买。” 十七:“嗯。” 十八:“大人想吃什么?” 十七:“想吃什么?” 宋俭:“???” 他眼睛出现重影了??? 第4章 我自挂东南枝 最后是长鹰给他破了案,没重影,十七十八是双胞胎,宋俭没想到这样的人机世界上居然会有完全一样的两个。 他说了句随便买点就行,十七十八就咻一下飞走了。 好牛的轻功。 话又说回来。 宋俭回头问长鹰:“我是天察司轻功最好的暗卫?” 长鹰自信的拍拍胸脯:“那必须的!说您是整个京城轻功最好的暗卫都不过分!没有人能出您左右!” 宋俭沉思片刻:“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某天醒来发现自己忘记了以前所有的事情,也不会使用自己的内力……” 长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俭:“?” “我还没讲完。” 长鹰立马正色,靠过去认真道:“您说。” 宋俭:“而且我也不是在讲笑话。” 长鹰眯起眼睛:“那您一定是在讲一个傻子的故事。” 宋俭:“(微笑)” funny mudpee. 宋俭转身就走。 长鹰还在后面嚷嚷:“大人!大人!您怎么不讲了!您再讲两句啊!挺好笑的啊大人!” 宋俭走出了天察司的大门,长鹰从墙内一跃飞到他身边:“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宋俭:“认路。” 长鹰很震惊:“十七之前说您脑子摔坏了我还不信!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宋俭不记得,当然也不能记得,那天在金銮殿上谋逆的大臣喊他的名字让他刺杀皇帝,他没被当成同党当场砍了就不错了。 更何况宋俭是真的不记得这具身体之前都干了什么,他能做的只有撇清关系保住小命。 最重要的是,他还得学着当一群牛马暗卫的牛马头头。 哈哈。 丝了算了。 宋俭头也不回的朝前走:“不记得了,你要是能帮我回忆一下就好了,如果你能教我怎么使用自己的内力飞檐走壁那就更好了。” “回忆您还不简单吗?”长鹰紧跟着,从胸口chua拉一声掏出一副画像。 “您,宋渐宋大人,年方十九就任至天察司暗卫首领,是陛下最信任的亲卫,除此之外,京城知名美男子,大燕轻功第一,郢王世子公开承认唯一偶像,这些都是您的称号。” 宋俭嗯嗯嗯点头:“还有呢?” 长鹰又抖了抖手里的画像:“还有?这幅画还不够吗?这可是祁景之祁大画家亲手为您作的画像!就是因为这幅画像的流传您才能斩获最帅暗卫的头衔啊!” “相传祁大画家见过您一面之后便彻夜难忘以致忧思成疾,大病三月初愈后便画下了这幅画,这……” 宋俭脚步顿住了,伸出一只手:“你等等?!!你说这幅画像画的是我!” 长鹰又抖抖,吧嗒吧嗒眨着眼睛:“怎么样?我这是拓印出来替您收藏的,是不是很帅?” 宋俭后仰。 你说这个眼如豌豆,鼻若腊八蒜,脸像鞋拔子的人是我??? 他不可置信的又凑近看了看,又抬头,又低头看,又抬起头。 长鹰:“ovo” 好、好抽象的画风。 京城的人到底是怎么凭借这一幅画就判断出来他是最帅的暗卫的? 长鹰抖画,宋俭抖手,抖了半天:“你你你去拿面镜子给我看看。” 他穿越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自己的模样,画风抽象还好说,他别是真长这个样子。 长鹰立刻领命,飞回去抱了面铜镜出来。 宋俭挡着眼睛。 长鹰用椰树牌招牌动作举着铜镜:“看这里啊大人!” 宋俭做了好一会心理准备才探脸过去,掀开眼皮,先看到了右脸。 好,黄金右脸。 再挪。 挪挪挪。 然后宋俭就在铜镜里看到自己的五官,和穿越前的他一模一样,就连眼尾那颗小红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他眨了眨眼睛,凑上去仔仔细细看了遍。 真的一样。 这没得说,这是真的帅,都帅成他这样了画风抽象点就抽象点吧。 宋俭心满意足的退后了,挥挥手:“镜子拿回去吧,我去逛逛。” 长鹰咻的一下上了墙头:“大人您等等我!我带您一起去逛!” 宋俭比了个ok,在原地等着长鹰一起。 结果没想到半刻钟后变成了长鹰在天上飞,宋俭在地上追着跑。 长鹰刷刷刷飞过一道宫墙:“这就是武华殿~~~~” “这就是燕宁宫~~~~” “前面是景隆苑~~~~” “御花园~~~~” 飞了大半天,长鹰一回头:“大人???”人呢? 宋俭人还在武华殿后面:“^^” 谢谢,在他的律师来之前他不会说一句话。 宋俭逛到燕宁宫人就折返了,这么大的皇宫他靠走得走到什么时候,他决定先回去学一下怎么使用内力。 欲先利其事,必先利其器。 嗯! 长鹰回到天察司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大人正在院子里跳格子,他蹲在墙上挠了挠头。 “咔哒”一声,旁边的砖瓦轻响,另一道身影落下。 龙啸一只眼睛蒙着,垂眸望着下面的人:“大人真傻了?” 长鹰摸着下巴:“好像说是忘了怎么使用内力。” 龙啸:“?” 院子里的人跳完第一遍,又转身跳回起点,再开始跳第二遍。 “咔哒。” 松风也落在了墙上。 他问:“大人傻了?” 龙啸:“好像说是忘了怎么使用内力。” 没一会,无常也落了下来。 无常:“大人傻了?” 松风:“好像说是忘了怎么使用内力。” 半刻钟后,十七十八也起来了,一左一右落下:“大人傻了?” 龙啸,松风,无常,长鹰齐声道:“好像说是忘了怎么使用内力。” 宋俭跳了十几遍格子热身,再一抬头时发现自己前面的墙上整齐划一的蹲着六个人,且都是一副表情:o.o? “……” 宋俭沉默的走了几步,然后抬头:“真挺好玩的你们要不要试试?” 六个人身姿轻盈的从墙上跳下来。 龙啸说:“我们以前也跳,不过我们不在地上跳。” 宋俭:“那在哪?” 龙啸抬手一指:“我们跳房顶。” 其他人跟着点头。 宋俭看向长鹰,长鹰:“根据宫殿屋顶颜色作分界线,目前天察司最高记录保持者是……” 长鹰嘿嘿一笑:“是我。” 宋俭话哽在喉咙里,片刻后拍拍长鹰的肩膀:“闰鹰,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长鹰:“别灰心啊大人,您之所以没有记录是因为您不爱玩这么无聊的游戏,您现在开始玩,下一个最高记录保持者一定是……” 话到这长鹰卡住了。 宋俭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让一下,我的joker鼻子掉了。 宋俭:“这次我就当没听见,下次不许说了。” 长鹰:“(严莉莉wink)” 整个天察司就宋俭飞不起来,气得他中午多吃了两个馒头,结果从食堂走出来没一会就闻到了烤鸭的味道。 哦,想起来了,龙啸买了醉仙楼的烤鸭。 多吃了两个馒头的宋俭:“……” 长鹰拿着鸭腿高高兴兴的跑过来:“大人,我把鸭腿给您留着呢。” 好无助,比阳痿早泄的中年男人还无助。 宋俭:“不用了,下午教我怎么飞檐走壁就行了。” 长鹰咬了口鸭腿肉:“真不用啊大人,可好吃了。” 宋俭伤心欲嚼。 shift,我将贷款起诉我的人生。 下午宋俭装了一肚子馒头,和长鹰龙啸几个人学了不少干货,但可能是因为干货太干了,宋俭难以消化,第一次飞上墙头就挂住了。 他哆哆嗦嗦的骑着墙。 长鹰:“干什么呢大人,快下来啊!” 宋俭抱住旁边伸过来的树枝,咽了咽口水:“没事,我自挂东南枝。” 龙啸:“……” 松风:“……” 无常:“……” 一刻钟后。 长鹰:“大人,您还没挂完吗?” 宋俭冷静道:“还没。” 两刻钟后。 龙啸:“大人,该下来了。” 宋俭依然沉着:“再挂会。” 一个时辰后。 松风:“大人……” “东南枝要断了。” 下一秒,“咔嚓”一声。 宋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该死的!我草草草草!!!” 他急得在空气中拳打脚踢,但想象中摔吐血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周围十分安静,宋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平稳的落在地上。 诶? 宋俭抬眼看去,他就这么飞下来了? 他循着刚才的身体记忆又起飞,然后落下,又起飞,又落下,又起飞,又落下…… 此时的御书房内,正在批奏折的萧应怀听到宫德福的话,手里的毛笔都劈了叉,在户部高大人的另一封告状折子上留下了鲜红的一坨。 萧应怀抬了抬笔,镇静道:“你是说他今天起来之后就去饭堂吃了五个馒头,然后往怀里揣了两个烧饼和一个鸡蛋,又走着去了趟燕宁宫,现在正在外面跳墙,连着跳了三十二次。” 宫德福擦擦汗:“老奴不敢欺瞒陛下。” 萧应怀眉心紧蹙,没说什么,只低头再次看向了手里的折子。 上书: 臣高开济启奏,今参吏部尚书汤涞私德不修官德不正,常与同党背地厮说调嘴弄舌,臣愤愤之余又觉冤屈,陛下英明神武,望陛下做主。 萧应怀:“……”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收到的第六封告状的折子了,这次连“汝实聒噪”几个字都没有,只有鲜红的一坨。 萧应怀扔开奏折:“他若身体无恙,明晚就来燕宁宫值守。” 宫德福却难免担忧:“宋大人与恒王一党勾结之事尚且没有定论,让他一人值守岂非至陛下于危险之境。” 萧应怀淡淡道:“朕知道。” 宫德福还想说什么。 萧应怀抬眸,视线森冷:“他杀不了朕。” 宫德福当然清楚这些,当年萧应怀还主位东宫时便已经能在三招之内制服大将军严翀,世人皆知严翀功夫举世无双,却无人知晓当今圣上更在严翀之上。 但即便如此,宫德福也不敢用天子的安危去赌这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他扑通一声跪下又想哭天抢地。 萧应怀精准预判,扔了句:“你啰嗦了,出去。” 嘴张了一半的宫德福:“……” 第5章 救救我qaq 宋俭接到要去值守的旨意时刚学会怎么毫发无损的跳墙。 他猴一样蹲在墙头上,很难以置信的问:“不是三天吗?怎么还克扣节假日呢?” 小太监好声好气的说:“这是陛下的旨意,小的也只不过是负责通传一声,宋大人,您快快下来接旨吧。” 人家传销组织还有个培训上岗的时间呢。 宋俭心里嘀咕,但还是老老实实跳了下来。 “属下遵旨。” 小太监松了口气,笑道:“那宋大人先忙,小的回去复命了。” 宋俭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公公慢走啊,下次来这喝茶。” “大人客气。” 小太监走后宋俭也没了继续练跳墙的心思,转身往回走,刚走上长廊,长鹰就倒挂了下来。 他抱臂晃来晃去:“大人,明晚就去,您能行吗?” 宋俭伸手比了根食指:“男人不能说不行。” 长鹰换了个说法:“那您准备好了吗?” 宋俭:“时刻准备着。”个屁。 他只会跳墙。 但时间这么紧迫他也没办法,自己选的员工自己受着。 晚上随便吃了几口宋俭就回去睡觉了,他听长鹰说那位陛下一般亥时回宫就寝,他得提前过去,不能扰了天子休息。 为了上岗的第一个大夜班能安稳度过,宋俭决定从今天晚上直接睡到明天亥时前。 他就不信了。 宋俭闷着头强迫自己入眠。 好消息是他睡得很快,坏消息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醒了,宋俭盯着外面蒙蒙亮的天,气得想把自己一拳头打晕。 这什么该死的夕阳红作息,都怪前天他太饿醒那么早,硬生生把作息给调过来了。 宋俭还想闷着头再睡,却死活睡不着了,干瞪眼瞪到日上三竿,索性爬起来去了食堂。 天察司的食堂有点像宋俭印象里的客栈,有后厨有前台有大堂,大堂里摆放着很多木质桌椅,不过没什么人就是了。 宋俭撑在前台边上,望着厨子忙碌午饭的身影,说道:“师傅,午饭能不能多给我留点鸡蛋和烧饼。” 厨子头也不抬的说:“留多少哇?” 宋俭想了想:“先备一晚上的。” 厨子:“?” 宋俭又补充:“打包,带走,最好能再给我装点咸菜。” 他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语气,把厨子听得都忍不住撩开帘子探出了头:“宋大人,再带点水吧,不然噎得慌。” 宋俭:“……” 这人间疾苦也是吃上了。 晚上宋俭来食堂取他的过夜干粮,他站在前面一个烧饼一个烧饼的往怀里塞,塞完烧饼塞鸡蛋,最后又在腰上挂了壶水。 临走前碰到刚从宫外回来的十七十八,两人给他带了八福居的糕饼,宋俭拎着油纸包,学着江湖大侠抱了抱拳:“谢了兄弟。” 十七:“。” 十八:“。。” 宋俭酉时就从天察司出发了,别问为什么,阎王叫他三更死,他二更就去了,只为给领导留一个好印象。 美中不足的是十七十八买的糕饼太好吃,他人刚走到燕宁宫门口糕饼就吃完了。 宋俭把油纸叠好塞进兜里,拍拍手走了进去。 一路上不少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冲他行礼:“宋大人。” “宋大人来了。” “宋大人这么早。” 宋俭点点头,装模作样:“我松松筋骨,你们忙。” 等到没人注意他后才一闪身进了殿内,昨天他只在燕宁宫外溜达了一圈,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格局,他得趁人来之前先熟悉一下,还得找个绝佳的藏身点。 寝宫内现在十分安静,昏黄的烛火无声的摇曳着,宋俭绕过一扇金漆雕龙屏风,望了眼头顶上的某根梁子。 大概是承重的主梁,这么看着上面还挺宽敞的,应该有足够的空间能让他伸伸腰展展腿。 宋俭又四下看了一圈,勉强研究出一个安全爬到梁子上的路线,他拍拍怀里揣着的烧饼鸡蛋,看准旁边的椅子桌子柜子,一踩一跳,两条胳膊就挂到了梁子上。 爬。 爬爬爬。 爬爬爬爬爬爬。 宋俭:“怎么这么滑啊草草草草草!” 他扒着梁子,两条腿在空中荡来荡去的挣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爬上去,他坐在梁子上长出一口气,满头大汗。 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后,宋俭又撅着屁股跪趴着往前挪,前面有根柱子很粗,还有一个夹缝,他可以在那个角落里躲一晚上。 宋俭艰难的抓着梁顶上的凸出,目测了一下自己和夹缝的距离,应该能跳过去。 一。 二。 三! 七把草!就是现在! 宋俭原地起飞,两秒后砰一声响,他不偏不倚的落到了夹缝中间。 这里是唯一一个左右有柱子后面有靠背的地方,晚上睡觉不用担心掉下去。 宋俭盘腿坐了下来,开始检查自己怀里的干粮,磕碎一颗鸡蛋,问题不大,宋俭拿出来当场就吃了,吃完喝了两口水才没那么噎。 他锤了捶胸口,收好水壶安静了。 古代没有手表,宋俭不知道怎么判断时间,只安安静静的坐在夹缝中间等着。 也没见过别的暗卫怎么守夜,反正应该就是坐在这里看皇帝睡觉吧,宋俭想。 他目光呆滞的托着腮帮肉,无聊到在大脑里编排小剧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那该死的夕阳红作息又开始施法了,宋俭打了个困顿的哈欠。 好困。 怎么还没回来啊。 宋俭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也不知道古代的牛马和现代的牛马放到一起谁的怨气更大。 就在宋俭快要彻底失去意识前,殿外终于有了动静,宫德福尖细的嗓音传来:“陛下回宫——” 宋俭一激灵坐直了,没一会殿门便被从外面推开,男人身着玄色常服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 宫德福亦步亦趋的跟着:“陛下,江淮路的余大人前些日子进贡了一批上好的仙茶,入口绵绵回甘无穷,又兼有安神助眠之效,老奴让毛太医辅以其他药材制成了安神汤,您先沐浴,稍后老奴就差人端来。” 萧应怀按了按太阳穴:“知道了。” 宫德福:“老奴让他们伺候您……” 萧应怀微蹙了下眉,有些不耐:“不用,下去吧。” 宫德福一顿,之后便“哎”了声,躬身退下了。 稍一会就有人进来在澡桶里换热水,来回几趟的工夫,雕龙屏风后便热气袅袅了。 男人视线望着前方,边走边伸手随意的解了衣带,几步之间,宋俭眼前便出现一具背肌流畅结实的男性躯体。 他看得瞠目结舌喉咙发紧,心说怪不得那天差点单手给他掐死,这身材说一拳能把他送去见阎王宋俭也是信的。 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屏风后,宋俭老老实实的往后蹭了蹭,怂不拉几的默念非礼勿视。 萧应怀沐浴完出来后换上了一袭宽松的素净长袍,他湿发半披,在桌前坐下又看了会折子。 不多时宫德福进来送茶汤。 “陛下,您该早些歇息才是,注意龙体。” 萧应怀接过杯子轻抿了口,淡淡应声:“嗯。” 宫德福知道自己一张老嘴劝不动这位年轻的帝王,转身去点了些安神香,而后安静的出去了。 这香有没有让勤勉的帝王安神不知道,反正宋俭眼皮子开始打架了,他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睡,因为皇帝还没睡,但是他实在太困了。 就是说,有时候真的很想跪下来求自己别打瞌睡,然后发现跪下来也能打瞌睡。 宋俭:“zzzzz……” “宋渐。” 宋俭猛地一栽:“嗯?嗯嗯?” 谁?谁叫我? 他强装镇定的眨了几下眼睛,眼神一转,就看到下面原本在看折子的男人现在正抬眼看着他,视线寡淡凉薄,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宋俭咳了声,连忙应道:“属下在。” 萧应怀:“下来。” 宋俭:“?” 他没动,愣神片刻,张嘴问了句:“干啥?” 萧应怀搁下手里的笔,身体朝后靠去,修长的手指慢悠悠的敲在那副紫檀透雕座椅之上。 “何时轮到你来质问朕了。” “别让朕说第二次。” 宋俭咽了下口水,挪了一步,刚起来眼前就猛然一黑,他吓得又一屁股坐回去了。 我靠,我靠,我靠。 刚才上来的时候有这么高吗? 他抱着柱子,急得挠了下屁股:“陛下稍等,我马上下来。” 萧应怀好整以暇的看着上面的人。 宋俭计划再从这个小夹缝的地方跳回去,但现在才发现跳过来容易跳回去难,两边有高度差。 但是如果不跳回去,以宋俭现在的半吊子轻功根本下不去,他只会给眼前的皇帝表演一个原地摔死。 “……” 好荒唐,像是数学经过精密计算以后车上只有0.5个人的那种荒唐。 他急得脑门上都出汗了,也没人告诉他守夜还得上上下下啊,顶着那道逼人的视线,他壮着胆子试跳了一下。 跳—— 然后秒怂。 宋俭又哭唧唧的缩了回去。 不er?不er?? 萧应怀双腿交叠,欣赏着这出绝妙的哑剧,而在欣赏之余,还不忘再点一把火。 “宋大人是对朕有什么意见吗?” 宋俭贴在柱子上,荷包蛋眼睛里流下两道面条泪。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跪地求饶。 宋俭哆哆嗦嗦:“陛……陛下。” 萧应怀:“嗯?” “好高qaq救救我。” 第6章 听取咕声一片 萧应怀:“……” 他望着疑似被困在梁上下不来的亲卫,起身走了过去。 缩在高处的人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瞧他走来竟然还冲他张开了胳膊。 怎么?是要他接着他么? 萧应怀立在原地,轻飘飘的说道:“如何上去便如何下来,这道理应该不需要朕教你。” 宋俭:“道理是、是不用教。” 萧应怀轻挑眉。 宋俭咽咽口水:“因为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 燕宁宫内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萧应怀笑了。 原来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宋大人所言极是。” 不过脸上的笑一瞬就收了,他转身坐回去,淡声道:“那宋大人便躬行吧,朕拭目以待。” 宋俭:“?”诶? 诶??? 他伸出尔康手:“陛下!陛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我要躬行。”我的意思是你别光讲道理你救救我啊!!! 宋俭激动的探出了身体,然后踩空闪了一下,他吓得大叫一声,身体又被逼到了极限,手忙脚乱跳了一阵霹雳舞,最后挂在了梁子上。 他紧闭着眼睛。 身体在空中晃来—— 晃去—— 晃来—— 晃去—— 睁眼,和男人直直的对视上了。 宋俭呲牙笑成type-c接口,尴尬的眨了眨眼。 “呃,我来了,陛下有何吩咐……”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咔嚓!” 宋俭怀里的鸡蛋溜出去砸在了地上。 “我……” “咚!”宋俭怀里的烧饼也溜了下去。 “咔嚓!” “咚!” “咔嚓咔嚓咔嚓!” 萧应怀的目光移到地上,沉默良久。 “宋渐。” 他的烧饼!!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他的鸡蛋!!! 宋俭悲痛道:“爱护粮食,人人有责。” 每一口吃的都值得他尊重,这可能和他的家教有关吧。 他赶紧跳下来把地上的烧饼和摔碎的鸡蛋捡了起来,用手擦了擦又塞进了怀里的油纸中,边塞边数。 一…… 二…… 三…… 不对,少两个蛋。 宋俭记得自己从食堂装了六个鸡蛋,来的时候磕碎一个吃掉了,现在应该还剩五个才对。 萧应怀看着眼前迟疑的人:“何事?” 宋俭认真的比了个耶:“少两个蛋。” 萧应怀:“少两个又不会饿死。” 说罢萧应怀又想起眼前的人当时饿得快死了然后喝了三碗药的事。 谁知道呢,保不齐真会饿死。 他挥挥手:“找。” 宋俭领了旨,腼腆的爬了过去:“陛下,我刚看到鸡蛋朝着您这边滚来了,您抬抬脚,我找一下。” 不过眨眼间的工夫,人就钻到了他桌子下面,正埋头四下找蛋。 “啊!在这!” 鸡蛋滚在紫檀座椅之下,宋俭嗖一下就钻了过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那颗蛋。 而在萧应怀的视角里,只能看到他的亲卫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翘着屁股。 他垂下眼眸瞥了眼。 天察司的暗卫统一着三爪蟒纹黑金服,袖口绑银纹护甲,腰间束环玉革带。 服制由礼部专人设计,处处考究细致量裁得体,于是本就纤细劲瘦的腰被束得更只有一把。 抛开其他不谈,宋渐这个天察司门面当得……名副其实。 他收起视线。 而宋俭也终于找到了他全部的鸡蛋,规规矩矩塞进怀里爬了出去。 他单膝跪在前面,有学有样:“谢陛下恩典,陛下有什么吩咐。” 萧应怀已经喝完了最后一口安神汤,他放下茶碗合上折子:“无事,上去吧。” 宋俭:“……?” 你说你吗呢,你再说一句? 萧应怀朝着龙塌走去:“动静小些,朕觉浅。” 宋俭:“(微笑)” 赶紧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暖阁有小太监走进来将帷帘层层放下,而后又灭了几盏烛灯,只剩宋俭孤零零跪在那。 呵呵。 狗皇帝睡下以后,宋俭又得想办法再上去,不过这次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并没有费太大力气,也就八牛一虎。 动静应该不大吧。 榻上闭眼入眠的萧应怀:“……” 算了。 这次就当没听见。 …… 然而子时刚过,萧应怀突然被一阵窸窣的动静吵醒了。 “窸窸窣窣……”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miamiamiamia……” 萧应怀睁眼。 短暂消停过后。 “嗝……嗝……” “咕嘟咕嘟咕嘟……” “嗝……” “嗝……” 萧应怀冷笑一声,继续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外面又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萧应怀内力深厚,绝不会听错—— 他的亲卫睡着了。 子时之前是吃鸡蛋的声音,子时之后是睡觉的呼吸声。 丑时二刻,梁上的人开始说梦话。 “男朋友不用多,有三五个真心的就够了……” “g胆!” “又要交青年大学习的截图……” “miamiamia……好吃……” 一直到卯时时分,人才彻底睡熟。 不过轮到萧应怀起来上朝了。 宫德福轻手轻脚的进来侍奉帝王更衣,很关心的低声询问:“陛下昨夜可休息好了?” 眼圈乌黑的萧应怀看了他一眼。 宫德福:“……” 死嘴。 他老实的为眼前的帝王整理朝服:“陛下觉得可是那安神茶汤不起作用?” 萧应怀戴好冕旒,扔了句:“京中有善口技者。” 宫德福:“?” 萧应怀叫了声:“宋渐。” “zzzz……” 眼瞅着没动静,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宫德福兰花指一翘,急急忙忙跑过去:“宋大人!宋大人!别睡了,陛下找!” 宋俭迷迷糊糊被吵醒,探头出来看了眼。 宫德福急得团团转,手差点没把他扇感冒了:“快下来啊宋大人。” 宋俭总算反应过来了,边打哈欠边点头,循着昨天的记忆一蹦一跳一蹦一跳落到了地上,没站稳还趔趄了一下。 萧应怀并未停在原地等他,早就出了燕宁宫,宋俭茫然的看向宫德福。 宫德福:“陛下让您同去上朝,快些走吧。” 宋俭:“?” 外面天色尚未大亮,雾蒙蒙的蓝,夹道的风寒飕飕的,他跟在旁边被冻得一哆嗦。 该死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皇帝到底是谁想当啊! 所幸金銮殿内还算温暖,宋俭想找个角落继续猫着,但人还没动男人就开了口:“就在这。” 大殿上行完一拜三叩头礼节的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宋俭直挺挺顿住了,站在原本应该是宫德福站的位置上。 吗的,他成太监了。 殿内朝臣开始一个个上前启奏。 而其他来上早班的天察司暗卫在梁上互相交换眼神。 -宋大人怎么还没下班? -好像是陛下不让。 -宋大人又犯什么事了吗? -应该是。 宋俭呆滞的站着,听下面一群文臣武官叭叭。 有参人的告状的,有哭穷的要钱的,还有身体抱恙要请长假的。 宋俭全程阿巴阿巴,听得头晕脑胀,一直到下朝才回过点神来。 殿外天色大亮,宋俭跟在后面,偷偷问宫德福他能不能下班。 宫德福摇摇头:“要陛下批准。” 宋俭奄奄一息:“哦。” 他脚步越来越慢,到燕宁宫时已经完全落在了后面,碰到领头的小太监冲他笑着行礼:“宋大人早。” 早。 早啊,早上坏。 转头瞥见御膳房的人开始游鱼一样上早膳,他动了动鼻子,被香迷糊了。 “这都是陛下的啊?” 小太监回:“回宋大人,是。” 宋俭咽咽口水。 一个人吃的完吗他。 他不情不愿的又进了燕宁宫,看到男人已经换下朝服准备用膳。 宫德福揭开汤盅,香味挠一下就到了宋俭这。 宋俭的肚子也很给面子:“咕~~~~~” 该死的肚子,经过我允许了吗就敢擅自咕咕! 萧应怀掀了下眼,慢悠悠喝了口汤。 宋俭站在后面,肚子又咕。 萧应怀吃一口菜,宋俭“咕”一声。 殿内听取“咕”声一片。 萧应怀吃罢放下筷子,转头就撞上了亲卫直勾勾的眼神。 他两眼放光的盯着桌上的饭菜,瞳孔里就写着两个大字,一个是饿,另一个也是饿。 萧应怀压了压眉,沉声:“过来。” 宋俭一激灵,终于从饭菜上移开视线,乖乖走过去:“陛下。” 萧应怀:“想吃?” 宋俭犹豫了一下。 宫德福在旁边疯狂使眼色:“~ .o” 萧应怀:“说实话。” 宋俭嘴巴抿成了小括号:“想吃。” 宫德福头埋进裆里了。 天爷啊。 萧应怀看了看他怀里塞油纸的地方:“可朕怎么觉得你更喜欢吃鸡蛋。” 宋俭:“?”不er,说啥嘞? 萧应怀伸手探向他怀里,宋俭眼睛顿时瞪得溜圆,然而摸了半天,萧应怀只是摸走了他剩下两颗蛋。 摸走,然后递给他。 “吃吧。” 宋俭:“????” 你他么生豆角吃多中毒了?? 萧应怀已经起了身,只留下一句:“巳时来御书房。” 宋俭手里握着俩蛋痴呆了,宫德福拍着胸口小碎步跑过来:“吃吧吃吧宋大人,这一桌都是陛下赏赐的。” 宋俭:“啊?” 宫德福常伴君侧,很了然的说:“陛下只说吃吧,那就是都赏赐给您了,您快些吃,吃罢去御书房,陛下大约是有事要给您交代。” 宋俭沉默了。 听不等嘞,俺农村来嘞。 不过谁和吃的过不去,他从布菜的小太监那里拿了碗,库库夹了一碗菜蹲到角落里炫了。 这碗饭的含金量不用多说,宋俭吃的差点落泪,比鸡蛋和烧饼好吃多了。 从燕宁宫离开后宋俭又摸出了怀里剩下的烧饼,因为昨天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土,所以宋俭不打算再吃了。 他溜达了两圈,然后朝着某个方向:“嘬嘬嘬!” 一条大黑狗从草丛里跳了出来,撒着欢叼走了烧饼。 这狗宋俭前天到处认路的时候就碰到过,听长鹰说大部分时间都在天察司那边待着,宋俭顺嘴给它起了个名字:“去吧,黑大帅!” 黑大帅:“汪!” 宋俭喂完狗才折身去御书房,他吃得饱饱的站在旁边等着领命。 “研墨。” 宋俭走过去,翻来翻去找了一会,然后开始拿着墨条转圈圈。 转了半天。 “沏茶。” 宋俭又跑去倒了杯茶。 “备新纸。” “叫人。” “出去。” “进来。” 宋俭忙得像个陀螺,好容易有了歇息的空挡,他站在原地没一会就开始打盹了。 吃得太饱,昨晚又没睡好,御书房又太安静。 宋俭头一点一点的,告诉自己不要睡不要睡,他也以为自己没睡,直到自己突然睁开了眼。 “……” 他假装自己很清醒,规规矩矩站好了,却不知道刚才半个时辰内,他原地晃了六七次,最后一次已经低到了御案上,萧应怀伸手拿折子没拿到,只碰到一颗毛茸茸的头。 呵。 萧应怀看向他。 宋俭:“==” 他困得眼皮都变好几层了。 萧应怀:“宋渐,去查查汤涞到底在背后说了高开济什么坏话,朕给你三天时间,把这件事解决掉。” 宋俭神志不清。 “收到。” “卑职这就不办。” 萧应怀:“?” 第7章 四面楚嗑 领了最后一旨,宋俭终于下班了。 上一次站这么久的岗还是小时候玩过家家,他身上披着床单头上顶着洗脚盆在门口假扮国王的侍卫,站了整整三个小时。 没曾想过,那个时候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了。 哈。 他快步下了台阶,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奄奄一息的班味儿终于一扫而空。 正打算溜,宫德福又追了出来。 “宋大人!宋大人!” 宋俭欢乐的步伐顿住了:“怎么了?” 宫德福:“没什么,老奴就是奉旨来提醒您一句,办事归办事,可不要忘了咱们作为亲卫的职责呀。” 宋俭挠挠脸:“啥啊?” 宫德福娇羞道:“哎呀,您不是知道吗,就不要老奴说出来了。” 宋俭震惊:“难道我还要暖床?!难道陛下他有龙阳之好!?” 宫德福倒吸一口凉皮:“哎呦宋大人,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宋俭看他反应这么大,连忙哦哦哦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不信谣不传谣。” 宫德福这才拍拍胸口:“您别忘了晚上过来守夜就行,陛下说了,非得是您守的夜他才能睡得安心呢。” 宋俭:“……” 非得是他? 哦,他守的夜是什么夜,想你的夜吗? 班味儿又重新聚拢,他垮着脸:“那怎么才给我三天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难!他怎么能做好啊!!! 宫德福:“陛下这是信任您啊宋大人,这就是我们为人臣子的福气。” 宋俭差点化身叶澜依:“(微笑jpg)”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因为这个小插曲,宋俭一路萎靡不振的回了天察司,本来以为能趁着打副本好好休息几天,结果被告知得一边打副本一边刷主线。 好一个古代资本家。 宋俭气得去食堂喝了两大碗水,厨子见他如饥似渴,还好心的给他沏了壶茶,最后又给他上了碟瓜子。 他咔嚓咔嚓嗑到中午,总算缓过来点,午时一刻食堂开饭,他又去找了长鹰过来,边吃饭顺便打听汤涞和高开济的消息。 长鹰听了,奇怪问道:“您打听汤大人和高大人干什么?” “陛下让我查查汤大人说了高大人什么坏话。”说着往嘴里塞了口清炒白菜。 长鹰一听,很抑扬顿挫的“哦”了一声:“他们!” 宋俭睁大眼:“你知道说了什么?” 长鹰摇头:“不知道。” 宋俭:“……” 不知道你“哦”的那么确有其事。 长鹰:“不过汤大人和高大人同僚二十余年关系一直不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两人互骂这么多年,这一点都不稀奇。” 正说着,龙啸从外面走了进来,燕翎刀当啷一声放在了桌上,然后坐下喝了两口水。 喝完一扭头,发现这边两个人正齐刷刷盯着他。 龙啸:“?” 宋俭朝他勾勾手指。 松风来的时候已经午时二刻了,他刚从承天门交班赶过来,饿得一路飞奔,刚打算坐下吃饭,旁边三个人都幽幽的看向了他。 松风:“?” 介是揍嘛? 又过了一会,无常也进来了。 半个时辰后,宋俭这桌围坐了六七个人,正在一人一句讲八卦。 长鹰:“汤大人是先帝在时御笔亲封的状元郎,高大人是探花郎。” 龙啸:“同年两人一个进了吏部一个进了户部,现在汤大人时任吏部尚书,高大人时任户部尚书。” 松风:“两年前游园诗会两人还打过一架,因为汤大人觉得高大人写的诗不配拿头筹。” 无常:“高大人去年一整年参了汤大人一百多本,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十七:“。。。” 十八:“十七说今年又破纪录了。” 十七点头。 十八:“截止八月上旬,高大人已经参了汤大人一百多本了。” 宋俭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耳边突然想起了嗑瓜子声。 厨子:(白展堂吧唧吧唧吧唧.jpg) 厨子:“还有呢?” 宋俭朝他摊开手心要瓜子,厨子立马从兜里抠抠抠,抠出半把倒给他。 宋俭满意了,嘎嘎嗑了两颗,继续看向身边的人,也问:“还有呢?” 长鹰:“汤大人喜欢吃面。” 宋俭打了个响指:“这不是汤大人,这是汤达人。” 龙啸:“高大人最讨厌吃面。” 宋俭点头:“是面条神教和面条邪教的正义之战。” 长鹰也跟着点头,也朝厨子摊开手心要瓜子。 厨子就剩一把瓜子皮了,转身回去盛了一大盘上来。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呸呸呸……” 一时之间,食堂四面楚嗑。 …… 从天察司离开时宋俭已经掌握了两位当事人的基本情况,唯一的问题是他瓜子嗑多了腮帮子疼。 宋俭啊啊啊的活动着嘴巴,身后还跟着一群神同步啊啊啊的人。 下午宋俭回去睡了一觉,天色将暗时他才打着哈欠爬起来,问了下长鹰,长鹰说这个点有些肱骨之臣还在宫里上晚朝,晚朝结束后才回家。 宋俭问:“汤大人也在?” 长鹰点头。 宋俭摩拳擦掌,离开天察司直奔午门。 他抱臂在前面溜溜达达的等着,长鹰说这里就是汤涞下朝以后的必经之路,他得想办法和汤涞聊聊。 毕竟听那个意思话是汤涞骂出去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身边时不时有一小队侍卫或太监经过,见了谁他都笑眯眯的打个招呼。 “吃了没啊?” 小太监诚惶诚恐:“还没呢宋大人。” 宋俭:“快去吃饭吧。” 小太监:“多谢宋大人关心。” 宋俭无聊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儿,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小阵嘈杂的声响。 他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群穿着朝服的大臣,正慢悠悠的边走边聊。 宋俭抬脚就走,然而刚迈一步就意识到。 沃日,汤涞长什么样子啊??? 就在这时,宋俭灵机一动,对着那边大喊一声:“汤大人!” 一群大臣脚步齐齐一顿,而在所有人里面左边为首的那位反应最大,宋俭精准定位,这肯定是汤涞没错了。 他飞奔过去:“汤大人,借一步说话。” 这位大臣面色古怪,捋着胡须的手顿了好大半晌才说:“什么事?” 宋俭:“和您聊聊高大人的事。” 大臣面色更古怪了,他左右看了看,正迟疑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听说宋大人找老夫有事?” 宋俭:“?” 他歪头看去。 一个丰神俊朗神采奕奕的大臣快步走了过来。 不仅走来,乌纱帽上长长的帽翅还啪嗒一下扫在了站在宋俭眼前的“汤大人”脸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先礼后兵。 他气得手指发颤:“汤涞!!你你你你你你你……” 宋俭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走来的这位是汤涞的话,那刚才那位岂不是…… 汤涞眼睛一斜:“如何?你冒充老夫的事老夫还没和你算账,你倒先叫起来了?” 高开济:“你这老匹夫,简直无赖!” 他气得一挥袖子,转身就走。 全程看在眼里的宋渐不得不感叹一句,这袖子挥得实在太有水准了,不偏不倚直接甩到了汤涞身上。 汤涞也不恼,转头笑眯眯的问他:“宋大人何事啊?” 宋俭朝旁边示意了一下,汤涞了然的跟他走了两步。 “不知汤大人今晚有没有时间,我想请汤大人去……吃碗面。” 汤涞后仰:“嘶~~~~” 宋俭:“半个时辰就好,就在醉仙楼,晚些时间我还得回陛下那守夜。” 汤涞一听,神色瞬间变了。 他明白这事多半是帝王之意,哪敢再推辞,忙道:“有时间,有时间,宋大人,请。” 宋俭和汤涞一起出了宫,他走在前面,看到汤涞去旁边吩咐在外等着的汤府小厮。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宋俭耳朵里。 “我今晚不知还能不能回去,如若过了戌时我还没动静,你且吩咐府内上下准备后事。” 宋俭:“??” 不er 啥? 吃个面怎么还准备起后事来了?? 汤涞再转身,已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宋俭沉默片刻,这中间好像有什么误会产生了。 汤涞深呼吸一口气:“走吧宋大人。” 宋俭没忍住解释:“汤大人,只是吃碗面。” 汤涞点点头,暗地里抹了下泪。 宋俭:“……” 可能是因为天察司凶名在外,所以汤涞并不相信他说的话,认定了他今晚请他吃面就是为了噶他。 宋俭也没再解释,他循着长鹰说的醉仙楼地址很快就到了。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楼,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夜里十分显眼,并不需要他特意去找。 他和汤涞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热情的问:“二位大人要吃什么啊?” 宋俭为了打消汤涞的顾虑,打算大方一把,问道:“咱们这里最好的包间多少钱?” 小二眼睛都亮了:“回大人,咱们醉仙楼的天字一号间一晚上是三十八两银子,现在订还送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宋俭脚步猛地一顿,他手护住钱袋子,很没出息的摸了两下。 一把碎银。 小二问:“大人要订天字间吗?” 宋俭咳了一声:“哦,不是,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随便找个地方吧,我们吃碗面就走。” 小二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0v0” 最后宋俭和汤涞来到了醉仙楼一楼的散座上,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大方的给汤涞点了一碗面,是醉仙楼的新品面条,师傅现拉超级好吃鱼汤面。 等面期间,宋俭边抠手边想措辞。 汤涞心如死灰的看着他的手。 他知道,不消一刻钟,这手里就会出现一把送他见阎王的刀。 宋俭头有点痒,又挠了挠头。 汤涞:“!” 难道暗器藏在头发里??! 宋俭蹭了蹭鼻子。 汤涞眯眼。 难不成是鼻子里藏着毒? 宋俭活动了一下手腕,汤涞吓得连忙后退一步。 宋俭抬眼:“……?” 又咋了? 直到小二的师傅现拉超级好吃鱼汤面端上来,汤涞才坐回来。 他老泪纵横的闻着面条的香味,没想到这碗面竟成了他的断头饭。 宋俭颊边出现俩小酒窝,笑眯眯道:“汤大人快趁热吃吧。” 汤涞点点头,埋头嗦面。 “梭噜噜噜噜噜~~~~~” 嗦完一口,擦擦鼻涕。 “梭噜噜噜噜噜噜——” 突然,汤涞卡着喉咙开始大口喘气,他面色涨得通红:“这面——这面——” “有毒!!!!” 喊完这声,汤涞直挺挺的朝后倒下了。 宋俭直接站起来了:“卧槽!!!!” 啥情况??? 他急得冲过去扶起汤涞:“汤大人!汤大人你醒醒啊!” 宋俭朝着四周:“有没有大夫!谁是大夫!” 到科特尔!!!到科特尔!!!有没有到科特尔!!! 就在这时,周围惊慌的人群里有人大喊一声:“毛家五郎!在此!” 宋俭转头一看,发现是老熟人,直接热泪盈眶了。 “毛太医!!快救人啊!!!” 第8章 请苍天!辨忠奸! 小老头从人群里咻一下冲出来,蹲在汤涞旁边一通检查,不过两秒就得出结论。 “汤大人被鱼丸卡住了!” 宋俭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词是,海姆立克急救法! 毛太医显然很有这方面的经验,没等宋俭说什么,他就道:“我来!” 说着小老头就开始热身,左压腿,右压腿,抻抻腰,甩甩胳膊,然后一个大跨步过去从背后抱住汤涞,两手精准的按压到他的肚脐和肋骨中间。 “嘿!” “嘿!” “嘿!” …… “嘿咻!” 终于在某一刻,汤涞一声呛咳,鱼丸像暗器一样从他喉咙里飞射出去,“啪嗒”一声撞在某处,然后掉在了地上。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和鼓掌声。 “好啊!好啊!” “活了!活了!” “神医啊!” 汤涞虚弱的睁开眼睛,被扶起来坐在了一旁。 宋俭:“多亏有你啊毛太医!” 毛太医摆摆手:“举手之劳,宋大人不必言谢。” 这一刻,宋俭觉得毛太医身上闪起了耀眼的光芒。 过了好久,光芒迟迟没有熄灭,宋俭才发现,原来是因为毛太医正好站在一个大灯笼前面。 他赶紧挪了挪步子,又想起刚才毛太医出场时的自我介绍,他没忍住问了句:“毛太医,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毛太医:“但说无妨。” 宋俭:“您大名可是叫……毛利?” 毛太医瞪大了眼睛:“宋大人竟然记得老夫的名字。” 宋俭:“……” 靠。 “您名字挺洋气的。” 当然,是东洋的洋。 汤大人去鬼门关走了一圈,现在还惊魂未定,宋俭也没法再问下去了。 他付了面钱,等汤涞歇息休整好后就搀着人离开了醉仙楼,然后叫了个马车送他回府。 另一边毛太医也早已经离开了。 路上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天察司的宋大人怎么会和吏部的汤大人在一块,莫非是陛下的旨意? 可陛下又为何要让宋大人深夜在醉仙楼约谈汤大人?难不成是…… 他边走边胡思乱想,耳边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咚!——咚!” “咚!——咚!” “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是一更天,代表着戌时已过。 毛太医摇摇头,加快了自己回家的步伐。 不知过了多久,他行走的步伐变缓,余光瞥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汤府门前。 惊悚的是,汤府门前竟然挂起了白纸幡和白帐子,小厮在门口哭天喊地:“老爷啊——” 毛太医:“???” 更离奇的是,毛太医一转头,看到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汤涞。 汤涞脸色苍白,冲毛太医呲起一个和善的笑:“毛太医,今日……” 毛太医大叫一声:“鬼啊!!” 然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时的宫内,一名暗卫跟着宋俭从醉仙楼离开,率先到了御书房。 他一字不落的把宋俭今晚的行程禀报了一遍。 萧应怀头也未抬:“你说他在午门等人时认错了汤涞和高开济?” 暗卫:“是。” 萧应怀执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许久才又道:“然后只是请汤涞吃了碗面。” 暗卫纠正:“回陛下,是师傅现拉超级好吃鱼汤面。” 萧应怀:“?” 能有多好吃? 他又问:“面里下了毒?” 暗卫:“汤大人晕倒前是这么喊的,不过后来毛太医出现了。” “诊断为,被鱼丸噎住了。” 翌日卯时,午门前。 候在这里等着上朝的大臣队伍里时不时传来几阵窃窃私语。 站在前面的高开济神色更是比昨天还古怪,前后看了好几回,不知道在找什么。 直至钟楼上三声钟鸣后才肃静下来,大臣们列队从左右掖门进入。 金銮殿上。 百官朝拜刚刚结束,宫德福就附在帝王耳边低语:“陛下,汤大人今日身体抱恙,一早就派府上的人过来告了假。” 萧应怀掀起眼皮扫了眼,什么都没问,只说:“下了朝让毛太医去府上看看。” 宫德福略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迟疑片刻:“毛太医昨夜就在汤大人府上……也抱了恙,听说是撞邪了。” 萧应怀抬眉:“嗯?” 下面的大臣也已经迫不及待开始上奏这件事。 “陛下!汤大人身体一向康健,昨夜却突发恶疾险些没了命,此事蹊跷万分,望陛下明察啊!” “毛太医医术高明,竟也栽在了汤府门前,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陛下!” “陛下!昨夜汤大人从宫中离开时还面色红润声如洪钟,您要为汤大人做主啊!” 大殿上吵得仿佛养殖场,萧应怀随便点了个人。 “高大人,你说。” 高开济:“?”我张嘴了吗我? 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直直的看向了他,高开济想了会:“回陛下,臣只知宋大人在下晚朝时找过汤大人。” 萧应怀手指搭着鬓角,示意:“继续。” 高开济愤愤道:“像是要说臣的坏话!” 萧应怀默了下,预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 高开济:“陛下!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宵行者能无为奸,而不能令狗无吠也……” 满朝文武甚至来不及阻止,高开济说到激动之处被口水呛了声:“咳咳咳咳……咳……咳yue……” “yue……” 宫德福忙得像个小蜜蜂,跑下去拍着他:“哎呦高大人啊,上了年纪就不要这么激动了。” 高开济边yue边说:“我高家……yue……满门忠义……” 萧应怀按了按额头:“庞清。” 庞清立马出列上前:“陛下,宋渐此人阴险狡诈,私下游说朝廷重臣难免让人猜忌他别有用心,如若……如若是为了离间汤大人和高大人,那更是其心可诛!” 因为上次谋反,宋俭的名声在文武百官这里算不得好,这几天前朝参了他不知道多少本了。 他说完立马有其他人跟着附和。 “是啊陛下,宋渐此人断不可留!” “逆贼季明翊当初高喊宋渐之名,我等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您将宋渐留在身边实在过于凶险!” …… 萧应怀不紧不慢的听着满朝文武的愤慨之言。 终于在最后一个人落下了话音。 他笑了声: “朕知道了。” …… 另一边的宋俭一醒来就飞快从燕宁宫跑了,他昨晚睡得还可以,子时时分就眯着了,连那位勤政的皇帝什么时候去上的朝他都没发现。 回到天察司后宋俭打算洗个澡再睡觉,他舒舒服服坐在木桶里,正哼着洗刷刷洗刷刷,门突然被哐哐哐敲响了。 “大人!大人!御书房!陛下找!” 光溜溜的宋俭:“?” 御书房内。 萧应怀第一次派人去叫宋俭。 回话的人:“陛下,宋大人在洗澡。” 第二次去。 回话的人:“陛下,宋大人刚洗完,在穿衣服。” 第三次去。 回话的人:“陛下,宋大人不太会梳头发,可能要等一会。” 第四次。 回话的人:“陛下……” 萧应怀忍无可忍:“把人直接带过来!” 于是宋俭头发梳了一半就被押走了,一路上茫然不已。 “不er,兄弟,啥情况啊?” “哥们,哥们?说句话呀哥们。” 哥们一声不吭,眼神坚定。 宋俭叹气:“我以为我们永远有话说。” 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就被砰一声扔进了御书房,摔了老大一个屁股墩,他呲牙咧嘴的绷直了腰。 不开玩笑,他觉得他的屁股现在翘到可以顶一瓶汽水。 “哎呦宋大人,陛下面前怎可失仪,快快起来。” 宫德福急急忙忙的过来扶他,宋俭还以为扶着他站起来,结果宫德福扶着他跪下了。 宋俭:“?” 懵逼抬头:“???” 男人眉眼很沉,嘴唇压出一个不悦的弧度。 宋俭更是懵逼树下懵逼果,昨天晚上不挺正常的吗?又咋了?上班上疯了?? 宫德福扶完他就默默退出去了,御书房内安静了许久,男人才看着他开口:“谋杀朝廷重臣,胆子不小啊。” 宋俭愣了一下,瞪大眼睛:“啊?谁啊?谁?谁谋杀?” 萧应怀:“……” “你。” 宋俭:“我?我怎么了?” 萧应想把这个听不懂话的亲卫拖出去砍了。 然而视线一转,眼前人一脸无辜,白生生的颊边散落下来几缕没梳好的发丝,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嘴里还在问:“陛下,我怎么了?” 萧应怀没说话,探究的视线在他白皙的五官上打量片刻,而后顿在了他眼尾那颗火红的小痣上。 许久后,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跪着的人面前。 “宋渐。” 萧应怀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嗓音冷淡: “你谋杀朝廷重臣汤涞,知不知罪?” 宋俭眼睛瞪得像铜铃。 萧应怀俯身:“怎么办,宋大人?汤大人现在卧病在床不能上朝,朝廷人心惶惶,你要如何谢罪?” 宋俭:“!!!!!” 啊! 啊?! 什、什么啊!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是他干的啊!!! 宋俭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然后触到了帝王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宋俭哐的一声又跪下了。 他悲愤的大喊道:“陛下!!我是清白的!!” 清白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请苍天!!辨忠奸!!!” 第9章 谁主张谁举证 这六个字喊得字字泣血,眼前的人更是因为激动身体发着轻微的抖,面庞白净眼眶微红。 萧应怀语气淡淡的:“你和高大人倒是不谋而合。” 宋俭吸吸鼻子,愣愣的说:“高大人不是我二哥。” 萧应怀:“??” 宋俭茫然的眨眼。 萧应怀闭了闭眼。 人怎么能空耳到这种程度。 “无事。”萧应怀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窗外景色:“忠奸善恶非你一人之言,宋大人既然这样说,那就证明给朕看吧。” 证明? 怎么证明? 宋俭顿了顿,咽咽口水:“陛下,江湖规矩不是谁主张谁举证吗?” 萧应怀彻底闭上了双眸。 许久才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宋渐。” 他压了好久才压下那口顶在心头的气,眼神冰冷的看过去:“朕没有很多耐心,如若七日之内你不能打消朕的疑虑,朕会亲自砍了你的脑袋。” 宋俭浑身一抖。 抖抖抖。 萧应怀收回视线,垂眸轻轻的蹭着手指上的薄茧。 “滚下去。” 宋俭腿软的站起来,刚迈一步就闪了一下,差点栽出去,他忙不迭的往外走。 “站住。” 宋俭僵了吧唧的回头:“现、现在就砍啊。” 萧应怀已经到了他身前,男人身形高大,像一座山一样压了过来,眼神锐利的刮在他的脸上。 盯了许久,萧应怀伸手,慢条斯理的拢了下他颊边的发丝。 “下次莫要扮成这幅可怜的模样引朕怜悯,刀剑可不长眼。” 宋俭:“?” 嘛呢? 从御书房出来后宫德福立马迎了上来:“宋大人慢走啊。” 宋俭快快的走了。 宫德福随后进去,边给帝王沏茶边说:“陛下,贤王回京了。” 萧应怀应了声之后就没了动静。 一直到宫德福以为眼前的帝王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才又扔了四个字: “盯好宋渐。” 另一边宋俭回了天察司就有气无力的进了食堂,他虚弱的趴在窗边的桌子上,很痛苦的思考自己该怎么证明自己是个好人。 厨子正躲在前台后面看话本,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了眼。 犹豫再三,说道:“宋大人,这个点没饭。” 宋俭气若游丝的“哼”了声。 厨子:“不过有瓜子。” 宋俭昨天嗑得嘴都快废了,现在听不得瓜子两个字,摆了摆手:“你忙你的。” 厨子得令,又缩回去继续看话本去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哼哼嘿嘿嘿嘿嘿……” 趴着的宋俭:“……” 长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倒挂在窗前抱臂晃悠:“什么情况啊大人?陛下怎么说的?” 宋俭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长鹰晃悠的动作停了。 “陛下还挺燃。” 宋俭抬起头:“?”你家陛下是白磷啊? 长鹰从窗外翻进来,在他对面坐下:“大人,您知不知道宫内宫外都在传毛太医昨晚撞邪了,有人说是真的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但大部分人都说是您扮鬼吓唬毛太医。” 宋俭沉默了。 “你们大燕的人造谣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是吗?” 先是狗皇帝污蔑他谋杀朝廷重臣,现在又这么多人污蔑他扮鬼吓唬太医,他怎么这么忙啊他。 长鹰叹口气:“没办法啊大人,现在这世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懂你。” 宋俭心说可不就是辟谣跑断腿,该死的狗皇帝那么多疑,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把他拎过去让他证明。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抠着桌上的木刺:“辟谣的事情明天再说吧,运气好的话,明天死了,就不用辟谣了。” 七天后砍他?没门,他明天就死。 长鹰被他的通透豁达震慑住了。 宋俭握拳:“我命由我不由天。” 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呱唧呱唧给他鼓掌。 宋俭随口一问:“你刚看什么话本呢,那么好笑?” 厨子害羞的扭捏了一下。 宋俭:“o.o” 厨子粗犷的声音娓娓道来:“霸道王爷爱上我。” 宋俭:“?????” 什么玩意儿?你们古代也搞这种土狗文学?? 厨子:“宋大人想看的话,我看完以后可以先借给大人。” “先?” 厨子:“您前面排了三十八个人。” 宋俭安静了一会:“不用了,文明排队,从我做起。” 厨子又呱唧呱唧给他鼓掌。 下午宋俭去太医院那边问候了一下毛太医的情况,也不知道外面具体怎么传的,太医院的人见了他都一副见鬼的样子。 只有一位太医认认真真跟他讲了一遍,说没什么大碍让他不用担心。 宋俭脚步顿住,临走前问了下这位太医的名字。 太医就是之前替他抓药的那位,他不好意思道:“回宋大人,鄙人朱狄。” 好一个judy,比毛利还洋气。 宋俭拱了拱手:“多谢朱太医。” 朱太医哪担得起宋俭的礼,忙走过去扶住他的手,语重心长的劝道:“宋大人平时一定要多注意身体,而且切记是药三分毒,再饿也万万不可把药当饭吃了。” 宋俭:“……” 好的judy。 让我们谢谢judy。 离开太医院后宋俭再三思量,横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望一下汤涞和毛太医,不管人是不是他害的,总归这事和他沾点关系。 他立马就动身出了宫,上街买了两包米,然后拎着纸包去了毛太医家。 毛太医住在积福巷,长鹰告诉他之后怕他找不到,还给他画了幅地图,宋俭顺着地图一路找过来。 毛府修的简朴素净,一派杏林世家的清雅,他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就有小厮来开门。 “呐锅?” 宋俭:“?” 小厮不知道操着哪里的口音,又问了遍:“找呐锅噻?” 宋俭默了会:“天察司宋渐,找毛太医,麻烦通传一下。” 小厮恍然大悟:“找猫猫大人!” 宋俭直接在脑内拨乱反正,点头:“是猫猫大人!” 小厮转身急急忙忙的跑回去,边跑边喊:“猫猫大人!猫猫大人!” 宋俭只等了一小会就被小厮请进去了,他拎着米包跟着小厮到了毛太医卧房门口。 轻轻推门之后,宋俭呆住了。 “……” 毛太医的房间,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天察司痛屋。 宋俭视线扫过桌上的天察司32:1牌匾,还有十几个穿着三爪蟒纹黑金服的暗卫木雕,为首的很明显就是他。 墙上更是挂的琳琅满目,宋俭一眼就看到了上次毛太医在天察司给他号完脉之后拿走的那枚暗器。 好、好强的厨力。 毛太医低咳着从榻上坐起:“宋大人登门拜访,老夫不能亲自迎接,实在失礼。” 宋俭连忙进去扶着人又躺下:“不失礼不失礼,您赶紧躺着吧,我就过来看看。” 毛太医躺下以后宋俭又赶紧拿出自己买的米,结果还没张口,毛太医就吓得又一骨碌坐起来了。 “万万不可!” 宋俭:“啊?” 毛太医摆手:“咱们毛家清廉几代人,受贿这种事是有违祖训的,老夫收下宋大人好意,东西是万万留不得。” 宋俭拎着两包米,想了一会,也不能让毛太医做违背祖宗的决定,只好又收起来,说:“那我下次带俩暗器给你。” 毛太医拱手:“多谢大人。” 他也没有在毛太医这里久留,怕宫里那狗皇帝又污蔑他结党营私,所以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走前毛太医说:“外面那些传闻大人大可不必在意,有老夫在,定会还大人清名。” 宋俭谢过毛太医,打算再绕路去看汤大人,结果没想到他人还没走出积福巷,就让人一闷头给兜走了。 兜他的人大概也没想到他这么好兜,原地迟疑了好几秒,和旁边的人低声蛐蛐:“咱没抓错人吧?怎么这么弱?” 旁边的人:“嘶~~~~~” 宋俭:“……” 沃特玛惹法克。 再次有意识时是在一个暖阁内,他抱着两包米歪在墙角。 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有人说他:“他怎么这么能睡,上辈子是困死的吗?” 呵,知道就好。 他悠悠转醒,故意咳了一声,说话的人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出去,宋俭猜他是去叫人了。 果然没一会,暖阁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嘎吱一声,门开了,宋俭看到了一双鞋。 再往上是一袭鸭屎绿长袍,再往上…… “宋渐,你做的很不错。”眼前的人开了口。 啥? 他做啥了? 宋俭仰起头看到来人的脸,一个男……人?年纪应该不算太大,不认识,没狗皇帝长得帅。 “恒王愚蠢,季明翊更是,唯一懂得明哲保身的就是你。” 呵呵,说你吗呢。 他俩一巴掌,你更是降龙十八掌。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替本王办事,汤大人和毛太医那边我会替你摆平的。” 宋俭顿了下,他什么时候说过他要另谋低就了? “宫内所有事情我已安排妥当,只要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这大燕的江山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宋渐,从现在开始你要时刻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本王的人。” 宋俭:“……” …… 嘶。 等等。 这么说,他好像真是奸? 第10章 铁窗泪 这时,门外有小厮进来:“贤王殿下,现在已过亥时。” 亥时!!! 宋俭一激灵就坐了起来,他上班要迟到了!! 贤王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对他说:“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本王临的那副长亭帖吗?今天就赏给你了。” 贤王在垃圾堆一样的书桌上翻出一副字扔给他:“自己去裱,本王可没那个闲工夫。” 宋俭想把这幅丑瞎了的字扔他脸上,但又怕被这个什么贤王发现自己不对劲走不出这地方。 他拿着纸起身:“属下知道了,再见。” 说着他就想跑路,该死的,希望不会扣全勤。 结果刚走一步就又被拦住了,贤王看他把那副字揉在手心里,不满道:“你是想假装不在乎引起本王的注意吗?” 我%¥&……&**** 宋俭心里骂了一堆脏话,你他么叫什么贤王你叫油王得了。 在油王的逼视下,他把那副丑字老老实实拿好塞进怀里,然后看向他,眼睛里就写着一句话:行了吗?不行你就抠瞎你自己。 贤王颔了下首:“去吧。” 临了又补了一句:“宋渐,本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惹怒本王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这logo没完了。 不过宋俭这会急着回宫上班,并没打算和他多纠缠:“知道知道,殿下英明。” 离开贤王府宋俭也没时间去看汤涞了,赶紧埋头朝着皇宫的方向跑。 好不容易回了燕宁宫,却发现这里的气氛好像不大对劲。 宫院里怎么这么多人??? 没等他走两步,他就被旁边的禁军一把扣下了。 我草???? 为首的人恭恭敬敬的伸手:“宋大人,请吧。” 宋俭惊恐的睁大眼睛:“去哪?” 对方吐出两个字。 “诏狱。” 半个时辰后,宋俭抓着牢房门上的木头,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丅丅” 密码的,太荒唐了。 他脑门顶着柱子,感觉暗道里吹来的风都是《铁窗泪》的音调。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响动,不多时,抓他进来的禁军首领就又出现了。 语气倒是客气和善,对他说:“宋大人,您自己交代吧,半个时辰后我要去向陛下禀报。” 宋俭脸上挂着两颗泪珠:“交代什么啊?” 对方没说话。 宋俭擦擦眼泪,把手边的两包米递了过去:“这是我今天买给毛太医的,毛太医没收,说毛家世代清廉不收受贿赂。” 禁军首领接了过去,拆开看了看,发现真是米,又包好收起来。 宋俭又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了贤王那副丑字:“这是贤王殿下把我抓过去强行送给我的,他让我裱起来,我觉得太丑了,不想裱。” 禁军首领展开看了眼。 “……” 被丑的又合上了。 宋俭还在掏,又掏出一个拨浪鼓:“这是我今天上街买的。”他吸吸鼻子:“还挺好玩的。” 还有一本话本子。 “买回来打算晚上守夜的时候看看的,还没看。” 半个烧饼。 “烧饼是昨天晚上守夜吃剩下的。” 两张纸。 “长鹰写的值班表,还有他给我画的地图。” 掏掏掏。 掏掏掏。 宋俭擦擦腮帮上的泪水:“没了。” 禁军首领是个耿直的人:“陛下说了,半个时辰,您再想想。” 宋俭脑袋都快想破了,只能倒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昨天晚上守夜,我趁陛下睡觉偷偷睡了一会。” “前天,前天从御书房外面偷、偷摘了朵花。” 有狱卒在旁边拿纸边听边记。 宋俭咽了咽喉咙:“之前陛下叫我,我、我我假装没听到。” 禁军首领:“……” 狱卒:“……” 宋俭说到最后,实在说无可说,他悲戚的又掉下几颗眼泪。 终于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贤王殿下说宫内一切事情他都安排好了,要按计划行事。” 禁军首领:“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宋俭摇头。 狱卒一字不差的记下。 禁军首领山一样站在他面前,不到最后一秒绝对不走。 宋俭肚子咕了一声,没一会就有狱卒给他上了一碗饭。 他端着碗,看着没有油水的吃食,更心痛了。 “手里捧着窝窝头~” “菜里没有一滴油~” 狱卒于心不忍:“宋大人,诏狱就这个条件,您忍忍吧。” 最后总算到了规定的时间,禁军首领甄放完成任务离开了诏狱。 燕宁宫内。 萧应怀看着自己眼前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挑眉:“这就是他交代出来的东西?” 甄放:“回陛下,是。” 萧应怀又看了看供词:“有没有其他什么异样?” 甄放想了想:“有。” 萧应怀“嗯”了声示意。 甄放:“手里捧着窝窝头~” “菜里没有一滴油~” 萧应怀:“???” 甄放一张国泰民安的脸上十分严肃,他认真道:“宋大人唱了这首歌,属下觉得,这极有可能是他与叛党勾结的暗号。” 萧应怀短暂失语,得出结论:“他饿了。” 甄放:“……” 宋俭确实饿了,每天这么大的运动量,一个窝窝头下去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他捂着肚子等死,问狱卒:“狱卒大哥,我是不是要秋后问斩了?” 狱卒想了想:“秋后太迟了,午后还差不多,这边的犯人要斩首的话应该就是这一两天。” 宋俭噎了一下,眼泪横流。 他大概是所有穿越的人里存活时间最短的。 今天上午还在天察司说什么明天就死,好了,现在真要死了。 宋俭:“那我是直接斩首还是要先上一遍刑?” 狱卒边记边回:“没有陛下的旨意是不会上刑的,我们是正经监狱。” 宋俭:“我听说诏狱里都是重刑犯,会有人给犯人嘴上抹屎,是真的吗?” 狱卒:“……” “您是从哪听说的?” 宋俭摇摇头,心说,看电影看的。 狱卒:“您早点休息吧,小的就不打扰您了。” 宋俭回头看着自己的草席,感觉卷一卷都能直接抛尸了。 他缩到墙角,望着高处小小的窗口,忍不住又唱了两句。 “二尺八的牌子我脖子上挂~” “大街小巷把我游~” 宋俭正流着眼泪伤春悲秋,突然又有人敲了敲门:“宋大人,您的宵夜。” 宋俭一愣:“什么宵夜?” “四菜一汤半个肘子,喝酒的话我让兄弟们再弄一碗。” 宋俭看着丰盛的饭菜,两眼一闭。 完了,这是断头饭。 他说:“酒就不用了。” 他们刚成年的大学生还不太会喝酒。 “快吃吧宋大人,不够还有。” 宋俭盘腿坐在地上,啃着猪肘子吃着小凉菜,心想,都最后一顿饭了,要是有火锅就好了。 “miamiamiamiamia~” 宋俭以为自己第二天就要被押去游街示众,然后再推去斩首,结果没想到压根没有人理他,倒是狱卒来给他送了好几次饭,次次都是不带重样的丰盛。 他也摸不准到底是什么意思,想了一天就懒得想了,不吃饭的时候就摆弄地上的干稻草,用干稻草扎了一堆小人儿,分成左右两派排兵布阵。 饭来了就吃饭,吃得干干净净,顺便许愿下一顿饭想吃的菜。 狱卒都认认真真记下来,基本都会满足他。 下诏狱的第三天,宋俭已经把地上的干稻草薅完了,小稻草人在地上齐齐的码了三四排。 宋俭并不知道,他好吃好喝的悠闲日子马上就到头了。 因为汤涞在上朝的时候解释了那天晚上的事,还替他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感人肺腑用情至深。 下朝以后毛太医也特意去找宫德福说了一遍,让宫德福一定要把话带到御前。 宫德福连连点头。 至于他私联贤王的事情,萧应怀并没有做出什么指示,只挥了挥手让宫德福去传旨。 宋俭收到能出狱的消息时正在啃大棒骨,那道芙蓉鲜蔬汤他还没来得及喝一口。 宫德福看着白白胖胖的人,说道:“宋大人,您快些出来吧,长鹰大人他们已经在外面等您了,毛太医也来了。” 宋俭很不舍的看着他这几天的战果:“这些稻草人我能带回去吗?” 宫德福朝狱卒示意一下,立马有人上前帮他装了起来。 宋俭又看着没吃完的饭:“那这些饭……” 宫德福:“都带上。” 宋俭咧了个纯洁的笑容:“德芙公公,您人真好。” 宫德福哪敢揽这功劳,忙道:“都是陛下的旨意,宋大人要谢就谢陛下吧。” 宋俭点点头。 离开前看着他住的这个小牢房,莫名还有些不舍。 该死的,这里的饭菜真好吃,不用工作也不用挨骂,没有比这里更好待的地方了。 宫德福带着他出了阴森森的诏狱,等着的长鹰龙啸一众人立马迎了过来。 长鹰:“大人啊——您瘦——” 他嘴张到一半,看着眼前的人,那个“瘦”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长鹰半尴不尬的把话咽了回去。 毛太医本来打算过来给宋俭把一下脉,现在也歇了。 因为宋俭满面红光白白胖胖,看着竟然比下诏狱之前还健康了些。 宋俭不好意思的说:“让大家担心了。” 然后回头朝狱卒要自己的东西,狱卒恭恭敬敬奉上。 旁边站着的众人:“……” 知道的是下诏狱,不知道的以为来度假,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宋俭:“ovo” 第11章 拍马屁技术二流 宋俭依依不舍的离开诏狱回了天察司,刚洗了澡梳了发,宫德福就带着人又来了。 “宋大人,您收拾妥当就跟着老奴去向陛下谢恩吧。” 宋俭就知道免不了这一茬,他点点头往外走,却见宫德福伸手拦了下,笑眯眯道:“宋大人,这些也得带上。” 宋俭看去。 是他用干稻草做的那一大堆小人儿。 宫德福:“大人见谅,这些都得让陛下过目后下旨恩准才能留下来。” 宋俭只好又把他的稻草小人儿全拎上。 路上他跟着宫德福七拐八拐,终于拐到了宫内一座湖中观景亭,他走在栈道上,远远瞧见男人案前铺着长长的纸卷,正在提笔写字。 宋俭老老实实过去行礼:“卑职参见陛下。” 萧应怀蘸了蘸墨。 宋俭:“……” 他用眼神征询宫德福,宫德福轻轻摇头,示意他等着。 宋俭小声说:“也不是不能跪,我主要是怕陛下没听见,要不再说一次?” 宫德福:“……” 宋俭朝宫德福眨眼。 宫德福擦了擦额上的汗,还是摇摇头。 宋俭沉默。 又过了一会,他还是没忍住,小小声道:“我觉得陛下不是那种听到了装没听到的人,我们怎么能把陛下和那些没礼貌的人相提并论呢。” 萧应怀写的字劈出去一笔。 宫德福汗如雨下。 萧应怀又把那笔硬生生劈回来,继续写下一个字,同时淡声说道:“宋渐,大声些说。” 宋俭一听,连忙又行了个礼:“卑职参见陛下。” 萧应怀“嗯”了声:“跪近些。” 刚拍拍膝盖准备站起来的宋俭:“??” 宫德福提醒他:“快起来,到陛下旁边伺候着,记得谢恩。” 宋俭“哦哦哦”几声,赶紧拎着手里装稻草人的小布包上了凉亭的台阶。 他四下观察了一下,只有男人盘腿而坐的地方铺了软垫,好在软垫不算小,他挪过去跪在了软垫的边边上。 说让他跪近些,可没说跪多近。 萧应怀余光一顿,转头,和一双眨巴眨巴的乌黑双眸对上了。 还挺无辜。 视线一低,看到人不偏不倚的跪着垫子边边。 “……”收回无辜两个字。 宋俭见状,把小布包双手奉上。 “陛下,请您过目。” 萧应怀搁下笔,拿来他的小布包一抖,里面几十个奇形怪状的小稻草人就散落在了纸卷上。 “你可知在宫内行这种巫蛊秘术是死罪?” 宋俭又有片刻茫然,而后反应过来:“不不不不不,陛下,这不是!” “不是?”萧应怀两指捏起其中一个稻草人,垂眸看了看:“朕如何知道你不是在诅咒朕?” 宋俭回答不上来,都无语了,这写你名了吗就诅咒你? 他心一横,指着萧应怀手上的小稻草人现场取名:“这是熊大。” 你叫熊大吗你就对号入座? 萧应怀挑了下眉,把手里的稻草人扔到旁边。 宋俭心里“哼”了声。 然后萧应怀就又拿起来另一个小人,伸到他脸前示意。 宋俭:“?” 萧应怀:“这个叫什么?” 宋俭:“……熊二。” 密码的,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萧应怀拿起了第三个。 宋俭:“光头强。” 萧应怀拿起了第四个。 宋俭:“……” 男人嗓音冷淡低沉:“说。”细听还暗含一丝不耐的威胁。 “嗯,叫蛋蛋。” 萧应怀扔开“蛋蛋”,拿起了下一个。 …… 宋俭死都想不到,他会在这里跪着回忆一遍自己小时候看过的所有动画片。 桌上整整四十二个小稻草人,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名字。 萧应怀也总算善心大发,恩准他把这些玩意儿带回天察司。 宋俭两眼无神:“多谢陛下。” 站在亭外的宫德福目睹了全程,心里忍不住琢磨,巫蛊之术在宫里的确是天大的禁忌,但这一看就不是啊……? 陛下怎的…… 宫德福思来想去,脑子里闪过一个可能,难不成陛下是故意的? 他偷瞥了眼向来不苟言笑的帝王—— 宋俭听命拿着小布包在那装他的熊大熊二光头强,萧应怀极轻的冷笑一声:“要朕帮你吗?” 宋俭手上的速度霎时间加快了。 宫德福:“……” 天爷啊,他们陛下好像真的很无聊。 装好稻草人后宋俭把小布包放到了一旁。 萧应怀:“研墨。” 宋俭“噢”了声,拿起墨条开始转圈圈。 转了好一会才突然意识到,他不是来谢恩的吗,怎么二话不说就开始上班了? 他从诏狱里打包回来的饭菜还在食堂桌上放着呢!!他还等着谢完恩回去吃呢! 靠啊。 宋俭加快了研墨的速度。 “chuachuachua!” “沙沙沙沙!”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转转转! 萧应怀发现时墨条已经下去一截了,他额头上的青筋绷起来一条:“?” “住手!” 宋俭猛地停下来,还喘了口气,真诚的问道:“够了吗陛下?” 萧应怀:“(微笑)” 宫德福哎呦哎呦的跑了上来:“宋大人啊,这可是陛下最喜欢的一根墨条啊,这可是金子也买不来的东西啊。” 宋俭倒吸一口凉气,烫手似的松开了。 宫德福把墨条仔仔细细的收好,眼里的心疼不似作假。 萧应怀冷冷扔了一句:“墨没了,就用他的血来代替。” 宋俭跪在那吓得像个鹌鹑。 萧应怀没搭理他,临完这一页的帖才出声:“宋大人说贤王字丑,想来在这方面颇有造诣,不如来帮朕看看写得如何。” 宫德福一听到他们陛下提了贤王,就清楚接下来的话不是别人能听的,他挥退附近所有侍卫与太监后,自己也退离到了岸上。 一时之间湖心亭四周只剩下宋俭和萧应怀。 宋俭脑子转得飞快,心想,表面上是让他看字,实际上就是让他表态,仔细掂量掂量他的命有多硬才敢站贤王那边。 他看都没看,闭着眼睛夸:“好看!” 萧应怀:“嗯,继续。” 宋俭竖起两根大拇指:“太厉害了陛下!” 萧应怀:“还有呢?” “棒棒棒!” “再说。” 宋俭拍马屁技术二流,搜肠刮肚也就想出八个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萧应怀拿起桌上的纸,怼到他面前一字一句道:“朕临的是楷体。” 宋俭:“……” 哈哈。 就说他不会拍马屁吧,拍到马腿上了。 完咯。 宋俭很怕死的立马趴下求饶道:“陛下,我知道错了,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属下是被人套麻袋掳走的,不是属下主动去找的贤王,我都不认识他!真的!” 萧应怀一言未发。 宋俭:“我对陛下的衷心天地可鉴!请陛下明察!” 萧应怀看着亲卫微微颤抖的身躯:“你对朕的衷心无须天地知晓,朕一人知晓便可,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朕看不出你的衷心。” 宋俭又要牛眼泪了,哆哆嗦嗦道:“您看不出来……不能怪我。” 你应该怪眼睛啊呜呜呜!!! 萧应怀抬起他的脸:“眼泪收回去。” 宋俭吸了下鼻涕:“qnq。 ” “觉得朕冤了你?” 宋俭不敢点头。 萧应怀:“那朕就说件不冤你的事,汤大人和高大人一事三日已过,你办的如何了?” 草!忘了这茬!! 萧应怀捏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宋大人自己说说天察司办事的规矩是什么。” 宋俭:“。。qnq。。” “办、办事不力者,回司中自领三十道鞭子。” 萧应怀松了手:“知道就好,去吧。” 说完就站了起来,走到亭子外去欣赏湖面的微风波澜。 宋俭下诏狱都没挨鞭子,他筛糠似的抖了会,然后“哇”一声扑过去抱住了男人的腿:“陛下饶命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再也不敢了!” 候在岸边不明所以的宫德福:“?” 咋又求饶了? 还求的这么惊心动魄? 他怕宋俭不知情哪句话真触怒了萧应怀,更怕宋俭不小心把九五之尊给推到湖里去,所以急忙踏着小碎步跑回来。 他从地上扶起死死抱着帝王大腿的人,嗔道:“宋大人真是爱哭呢,陛下哪有责怪您的意思。” 萧应怀看了宫德福一眼:“……” 宫德福一张老脸笑得很甜,好心的和起了稀泥。 “您还不知道,在诏狱里的四菜一汤都是陛下吩咐的呢。” 宫德福first blood。 萧应怀:“……” “今日也是陛下特意准奴才去诏狱接您回来的。” 宫德福double kill。 宋俭擦擦模糊的眼泪:“?”嗯? “陛下说了,宋大人救汤大人是难得的赤子之心,该好好奖赏才是。” 宫德福triple kill。 宋俭抬头,和男人四目相对。 萧应怀额角抽了抽。 “所以啊宋大人,咱们陛下德宽仁厚,您快快向陛下谢恩吧。” 宫德福quadra kill。 宋俭终于反应快了一次,连忙松开大腿,往后一退就趴在地上大声道:“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发誓,这是他辅助打得最好的一次。 萧应怀沉默良久,怒极反笑了。 呵。 他挥下了手,转身挥袖离去。 宋俭龟龟缩缩退后,小声跟宫德福说:“陛下说汤大人和高大人的事情我没办好,让我去领鞭子。” 宫德福也小声说:“这个您更可以放心,汤大人和高大人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陛下说了,就是给您找个差事做,免得您太闲。” 全听到耳朵里的萧应怀:“……” 宫德福还不知道,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拿下了五杀。 嗯。 国服宫德福,战绩可查。 第12章 阅读理解 这一趟恩谢得宋俭满头大汗,人都恍惚了。 过了很久他才想起来,他下诏狱的时候交代出去那么多东西,不还他了吗??好多都是他拿钱买的!不还东西能不能折现啊啊啊啊!!! 他心里惦记着自己那点破烂,第二天下了班没直接回去,而是先去了御书房,想着在领导面前表现的积极一点,给领导刷个好印象说不定能把东西要回来。 此时的御书房内。 贤王萧达正在御案前翻看几卷纸,边看边赞叹:“皇兄写的字比臣弟上次回来时又有进步了,这本长亭帖臣弟也临过,就是不得要领,和皇兄差之千万里。” 萧应怀瞥他一眼:“你那岂止是不得要领,字体潦草不堪宛如虫爬,还好意思让……” “好意思让什么?” 萧应怀话锋转走:“好意思说自己临过。” 萧达:“您这话臣弟的老师当年说过不知多少回了。” 萧应怀:“原来你还记得,朕以为你早忘了。” 萧达挠挠头,憨笑道:“那皇兄就把这幅字赏给臣弟得了,臣弟回去一定好好钻研。” 萧应怀随手示意了一下,算是批准,萧达乐呵呵的卷起来塞到怀里。 “对了皇兄,我听宫德福说你那个小暗卫都下了诏狱了,没吐出来点什么?” 萧应怀顿了下,把一篮子鸡零狗碎甩给萧达。 萧达后仰:“嘶~~~~” 两包米,一张地图和一张值班表,一个拨浪鼓,半个烧饼,一本话本子,还有他临的那副长亭帖。 “就这啊。” 震撼。 他很少用震撼来形容一个人。 萧应怀掀了下眼:“就这。” 萧达拿起拨浪鼓玩了两下。 “布朗布朗布朗布朗~” 他“嘿”了声:“还挺好玩,那小暗卫以前也这么贪玩吗?” 萧应怀轻蹙了下眉,没说话。 耳边一直传来“布朗布朗布朗”的声音,他视线扫过去不耐道:“滚出去玩。” 萧达一秒老实,把宋俭的拨浪鼓放了回去。 “嘿嘿。” 萧应怀:“无其他事就尽快出宫去,别在朕眼前晃。” 萧达一听开始赶客了,赶忙道:“臣弟千里迢迢从江南赶回来和皇兄团圆,这不是想皇兄想得紧嘛,中秋宫宴后臣弟就又要离开,哪还有时间和皇兄叙旧。” 萧应怀:“……” “说话怎的越来越轻浮,少看些话本子。” 萧达老实了,一会又想到什么:“对了皇兄,下次有这种演戏的活记得还找臣弟啊,臣弟演得不错吧,台词都是臣弟自己设计的,你那小暗卫一点都没怀疑。” 萧应怀默然。 这真的是一母同胞生出来的兄弟吗? “萧达,你当个闲散王爷真是屈才了。” “没有没有,不屈才。” 萧应怀没工夫搭理他的油嘴滑舌,提笔在奏折上写着什么。 而萧达是个耐不住安静的,又开始说:“皇兄啊,说起来都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迎个皇嫂回来,这宫里空空荡荡的着实……” 他话还没说完,萧应怀:“滚出去。” “好嘞!” 萧达能屈能伸,立即转身,临走前又指着角落里一个瓶子:“皇兄,这瓶子臣弟喜欢得紧……” “拿走赶紧滚。” 萧达:“多谢皇兄。”说着就抱起瓶子塞进怀里,大步往外走。 “嘎吱”一开门,“嘭”的一声。 “我草!” 宋俭刚溜达到御书房这边,正想敲门门就开了,他被撞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再抬头,发现是那位油王。 他和油王四目相对,人有点懵。 萧达也有点懵,大脑飞速的思考着是要继续演还是恢复正常。 两秒后,他决定继续演。 “宋大人这么着急是赶着来见本王的吗?” 宋俭没忍住后退了两步。 萧达朝他wink了一下。 宋俭:“yue~” 萧达:“(^-^)” 他跨步离开,经过时突然凑在了宋俭耳边。 宋俭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啊啊啊啊啊啊补药靠近我啊!!! “加油啊宋大人,在本王这里,一向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脚步声渐行渐远,宋俭抬起头,御书房内的一双深沉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他。 吗的,属下百口莫辩。 他扯着嘴角干笑:“陛下。” 萧应怀:“进来。” 宋俭连滚带爬的跑进去,然后规规矩矩立在了御案旁,一声不敢吭。 萧应怀转头,发现自己的亲卫头上顶着个新鲜的包:“qnq°” “有事?” 宋俭看了眼自己的小破烂,很怂的把话憋了回去,摇摇头:“没事。” “没事你这个点来御书房干什么?” 宋俭:“……” “那属下告退。” 他一步三回头的挪着往出走,萧应怀蹙着眉,按了按鬓角,比萧达的演技还差。 “回来。” 宋俭:“好的陛下。” 萧应怀把那一箩筐破烂又拉回自己面前,从里面拿出他的拨浪鼓,晃了两下:“你多大年纪玩这个东西?” 宋俭抠着手指回道:“十九。” 对小学生来说太过幼稚,对大学生来说刚刚好。 萧应怀被噎了下,把拨浪鼓扔给了他。 然后手又落在两包米上,落了会,默默挪开,掠过半个烧饼,在地图值班表上停了会,最后还是拿起了那本话本子。 “布朗布朗布朗布朗~” 《秀才阮英的幸福生活》 “布朗~布朗~布朗~” 萧应怀盯着封皮看了半晌。 “布朗布朗~~” “买这话本子做什么?” 宋俭安静了一瞬,心说买话本子当然是为了看啊难道是为了学习吗?不过在领导面前这么说容易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回忆了一下书名,直接开始做阅读理解:“属下觉得阮英为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努力考取功名的精神很值得属下学习,他每天闻鸡起舞废寝忘食,是普通人的榜样,也是属下的榜样。” 萧应怀随手翻了一页。 宋俭:“结局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和报国效忠的热情……” 萧应怀视线在纸页上顿住了。 “……” 呵。 他问了句:“你想当阮英这样的人?” 宋俭点头:“嗯!!!” 萧应怀又翻了几页,边看边说:“朕倒没看出来宋大人有这样的志向。” 宋俭以为自己猜对了,颊边笑出小酒窝:“属下一直都有这样的志向,只是陛下不知道罢了。” 萧应怀嗓音慢悠悠的:“哦?” “是吗?” 宋俭高兴的又开始“布朗布朗”,结果下一秒萧应怀就把话本子扔给了他。 “宋大人有这样的志向应该早些告诉朕才是,待在朕身边办事实在委屈你了。” 宋俭有些懵的挠挠脸蛋,拿起话本子翻开。 看了一眼—— “?” 卧槽啊!!!!! 草!!! 啊啊啊? 宋俭瞪大眼睛,哗哗哗又翻了几页,满纸都是淫言浪语,才发现,原来他么的阮英放弃考取功名去城里当兔爷了!!! 不er???这谁写的啊!这对吗??! 关键是这主角还只接男客,一章一个男客。 宋俭面红耳赤,啪一声合上了这该死的幸福生活。 以为是话本子,结果是本子。 他吞吞吐吐的叫道:“陛、陛下……” 萧应怀:“嗯,说。” 宋俭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手指攥着本子藏到了身后:“属下……属下是胡说八道的。” “那宋大人的意思是在故意戏耍朕?欺君罔上你可知是何罪?” 宋俭:“丅丅” 补药九族消消乐啊。 萧应怀:“说话。” 宋俭恨不得一头撞死:“属属属属下知道,但是属下不不不不敢欺瞒陛下……这本子其实……其实属下还没看过,呜,以后、以后也不会看了。” 萧应怀以手支颐,眯着眼睛看他:“抬起头来。” 宋俭仰起半张脸。 萧应怀:“啧。” 宋俭一哆嗦。 萧应怀:“拿走你的东西,别再让朕看到。” 宋俭差点没反应过来。 萧应怀又一瞥他:“要朕亲自给你送过去吗?” 宋俭后背发麻,蹭一下上前抱走了自己的一箩筐破烂:“谢陛下!” 御书房的门再一次合上后,萧应怀打算再批会折子。 刚翻开一本。 外面就传来:“布朗布朗布朗~” “布朗~布朗~布朗~” 萧应怀:“……” 好一个记吃不记打的。 晚些时候宫德福端着一盏茶推门进来,低声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歇息会吧。” 萧应怀没应声,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想起什么,他问道:“中秋宫宴准备得如何了?” 宫德福:“回陛下,都已经妥当了,您就放心吧。” 萧应怀:“嗯。” 宫德福又说:“陛下,那宋大人那边……” 萧应怀垂眸思忖,许久后才吐出一句话:“中秋宫宴就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希望他不要让朕失望,如若……” 后面的话萧应怀没有说下去,宫德福却都懂了。 另一边宋俭盘腿坐在自己床上,对即将到来的中秋宫宴毫不知情,他复盘着今天御书房内的事情,越想越悲愤。 这该死的本子啊啊啊啊啊啊! 这凉薄的人心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太丢人了丅丅 第13章 这不是演习! 那天之后,宋俭风(有)平(意)浪(装)静(死)的上了两天班。 不得不说的是,从诏狱出来以后他的生活水准直线下降,人都瘦回去了。 他化身腹愁者,得了空闲就往食堂跑,对厨子情深意切的许下自己想吃火锅的心愿。 厨子想了一下:“每年冬狩的时候宫里都会做好些天的肉火锅,大人说的可是那种火锅?” 宋渐眼睛亮亮的疯狂点头:“我爱吃牛肉火锅。” 厨子应了下来,中午牛肉火锅就端上了桌,宋俭嗷呜嗷呜尝了两大口,香的差点落下眼泪。 “师傅,谁说你做饭不好吃的!你做的锅底可太香了!” 厨子挠挠头:“因为大人们平时不经常回来,所以我做饭都做些能放得住的烧饼馒头,做久了……” “大人们就更不回来了。” 宋俭拍拍厨子肩膀:“从今天开始,我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 他把长鹰龙啸十七十八他们都叫了过来,几个人围坐在窗边的桌子前涮起了肉。 宋俭:“(嚼嚼嚼)快吃快吃(嚼嚼嚼)长鹰,把我的灵魂酱汁给我!” 长鹰:“好的大人(嚼嚼嚼)” 十七:“(嚼嚼嚼)” 十八:“大人(嚼嚼嚼)十七也要。” 龙啸、松风、无常:“(嚼嚼嚼)” 袅袅的热气顺着窗口飘出去,飘到院里,又飘出天察司,其他暗卫本来打算随便对付几口,结果硬是被这泼天的肉香给勾了回来。 没多久,天察司的食堂里就放了好多煮肉的锅子。 宫德福过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他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认,顺着肉香味到了食堂,在窗外的树荫下笑眯眯的探头:“各位大人好兴致啊。” 宋俭正塞着一嘴肉:“#¥%……#” 长鹰立马站起身:“德福公公,大人说您进来一起吃点吧。” 宫德福:“哎呦老奴就不进去了,心意老奴收下了。” “宫里这不马上要办宫宴吗?老奴就是顺道过来知会各位大人一声,这宫宴的时候可得仔细着,不敢出任何差错,这些日子宫里上上下下的安保工作就辛苦各位大人了。” 龙啸点了下头:“公公放心。” 宫德福随便交代了几句,也没多留,很快就离开了。 反倒是宋俭停下了吃肉的动作,问道:“什么宫宴啊。” 长鹰:“就是中秋宫宴啊大人,也算是陛下的家宴。” 宋俭点点头,吃了一口,又抬起头:“我们能入席吗?” 长鹰被问得一懵。 家宴是什么意思来着? 龙啸接过话茬认认真真解释了一番:“家宴只有皇室宗亲才可以入席,比如陛下的妃子皇子公主、各位王爷及其亲眷、长公主还有小郡王等等,不过陛下至今还未纳妃,膝下也并无子嗣,所以人会少一些。” 宋俭点点头“嗷”了声,又嗦噜着吃了口肉。 午饭后天察司要开个大会,长鹰悄默声给他讲了下大概流程,宋俭认真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他站在廊前,吃的有些撑,看着眼前空地上隔一秒飞来一个暗卫,隔一秒飞来一个暗卫。 没一会就齐齐的站了两排,他们相对而立,个个身着三爪蟒纹黑金服,宽肩窄腰大长腿。 宋俭:“嗝……” 他往前走了两步,抿抿嘴。 长鹰站在他右手边,跟班主任身边的大队长似的,他掩着嘴嘀咕:“大人,说话呀!” 宋俭“哦”了声,又“嘶”了声,转头问道:“咱们陛下今年多大了怎么还没纳妃?” 长鹰:“……” 龙啸、松风、无常、十七十八:“……” 其他暗卫:“……” 这反射弧都能绕大燕三圈了。 长鹰附过去飞快回了句:“二十又六。”说完就立马立正回去。 宋俭想了一会,还想张口问,被长鹰一把抓住:“大人!该说正事了!” “哦哦哦哦哦。” 宋俭站直,找回了自己小学五年级在大门口检查红领巾佩戴情况的风范:“首先!我要强调!” “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空气凝滞了两秒:“……” 宋俭:“其次,我们要记住,中秋宫宴是陛下的家宴,我们不能入席。” “最后。”宋俭咳了声:“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和兄弟部门打好配合。” 是的,这事还不止归他们天察司一个部门管,还有禁军那边也会出一大半人夜巡皇宫。 宋俭从怀里掏掏掏,掏出龙啸和长鹰给他的皇宫布防图,上面用圆圈画出来好多办宴宫殿的守卫盲区。 他一只手托着腰,从两队暗卫中间溜达来溜达去,给每个盲区都安排了人。 这事宋俭不得不认真对待,因为他不想再被吓唬着回来领三十道鞭子了,虽然他至今也不知道领鞭子的地方在哪。 开完大会,宋俭站在廊前问:“我们这次的行动叫什么!” “土豆番薯大作战!” 宋俭又问:“我们的暗号是什么?!!” “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 宋俭怕他们忘了其他暗号,紧跟着提问了一下:“衬衫的价格是多少?” “九磅十五便士!” 宋俭十分满意:“很好!解散!” 两排暗卫:“是,大人!” 宋俭昂首挺胸转身往回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咚”一声,撞在了柱子上。 本来要飞走的暗卫动作都迟疑的停下了。 长鹰倒吸一口凉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大人没事吧?” 十七眨了眨眼。 十八:“十七觉得没事。” 抱着燕翎刀在旁边站着的龙啸:“……” 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吗? 宋俭顽强的退后,若无其事的走了。 其他人点点头:“应该没事。” 实际上的宋俭左右两个包:“°qnq°” 之后两天宋俭抽空和禁军首领甄放核对了一下当天流程,还十分认真的在上阳殿内彩排了三次。 他跳上蹿下,对着领口:“喂喂喂?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角落里的无常:“大人在对着什么说话呢?” 松风手里拿着一本话本,看完最后一个字收起来:“不知道啊。” 宋俭觉得这回肯定万无一失了,结果没想到中秋宫宴当天他被通知—— “宋大人,您得贴身跟着陛下,陛下说了,一步也不能离开。” “……” 你再不早说一下试试呢? 宋俭:“一定要我守着吗?” 宫德福笑得很和善:“一定,您可是陛下最信任的亲卫啊宋大人。” 宋俭:“(微笑)” 放屁,睡一觉就忘了把我抓起来扔进诏狱的事了吧? 但皇命难违,宋俭只好领旨,然后把一些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一看就很靠谱很炫酷的龙啸。 最重要的是:“时刻谨记我们的暗号!” 夜幕降临,上阳殿灯火通明,这个时候宫宴还没开始,不过大殿内很多宗亲已经携着家眷入席了。 宋俭在暗处溜溜达达,碰碰柱子摸摸桌子,一副保安大队长的样子。 长鹰正在某根梁子上待着,见到他后安安静静倒挂下来:“大人,您怎么还在这啊?” 宋俭背着手走了两步,先对暗号:“学习新思想?” 长鹰:“争做新青年。” 宋俭这才回:“我检查检查。” 长鹰:“您都检查好几遍了。” 宋俭小老头一样弯下腰,捡起地上某个不明物体看了眼,哦,shift,谁吃剩下的糕饼。 他呲牙咧嘴的用手帕包了起来塞进怀里,对长鹰说:“今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你知道的,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转身离去时,宋俭握紧了拳头:“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晚上宫宴萧应怀姗姗来迟,身上的班味比宋俭还重,宋俭心里偷偷爽了一下。 结果嘴角刚掀起来,男人的视线就扫了过来:“什么事笑这么开心?” 宋俭立马把嘴角压下来:“o-o” “牙有点热,放出来凉快一下。” 牛马当久了,看领导加班会有一种扭曲的快感,控制不住。 萧应怀落座后说了几句客套话,宫宴就正式开始了。 各个皇室宗亲都很上道,先举着酒杯说了些君好臣好国家好的漂亮话,一派其乐融融。 宋俭在一旁边听边认人,什么贤王郢王小世子,大皇叔二皇叔小郡主,或者这个府上结了亲那个府上添了人,都得拉出来给领导走个过场。 记到后面宋俭都记混了,比他么的被抱起来给大家表演背诗的小郡主都茫然。 小郡主哇哇哭了,下面乱成一团。 宋俭默默往后退了退,安慰自己。 “我是一名保安,守卫皇宫平安。” “我是一名保安,守卫皇宫平安。” “我是一名保安,守卫皇宫平安。” 萧应怀不知何时朝后靠来,视线望着下面尬笑哄孩子的人,淡淡说道:“朕倒觉得你更适合下去背首诗。” 宋俭:“?” 萧应怀:“后两句呢?继续。” 宋俭沉默了会。 “爱吃小熊饼干。” 萧应怀手指轻点。 宋俭双押道:“喜、喜欢宫女小丹。” “……” 萧应怀转头看向他。 宋俭咧开嘴:“嘻~” 第14章 小吉祥物 萧应怀突然觉得这诗自己也不是非听不可,一言不发的转了回去。 宋俭:“……” 非要让我说,说了你又不高兴。 他安安静静站在旁边抠手指,耳边传来悠扬的乐声,他抬起头,看着宫人如鱼一般上菜,没一会殿内就只剩饭菜的香气了。 尤其是宋俭面前,南菜北菜摆得错落有致,道道色香味俱全,宋俭看得眼睛都直了。 宫德福边给帝王布菜边笑眯眯的说:“陛下,这道花好月圆是贤王殿下特意从江南请回来的名厨做的,这鱼啊,是顶顶的鲜,您快尝尝。” 萧应怀尝了一口,而后抬头:“赏。” 不仅赏了贤王和这位江南名厨,还把这道菜赏下去了。 各位皇室宗亲吃过后全是止不住的赞叹。 有夸夸机:“真是人间绝味啊!不愧是江南名厨!” 有诚惶诚恐的牛马:“谢陛下恩赏!” 还有美食品鉴官:“这鱼肉入口即化,竟做得像水豆腐一样鲜滑爽口,余韵绵绵,回味无穷。” 不知道谁家王爷的小世子还伸着小胖爪子:“还要吃小鱼!还要吃小鱼!” 宋俭:“咕噜~” 谢谢,大口吃肉的时候,不a唧嘴也是一种美德。 他现在怀疑狗皇帝根本就是故意把他叫到殿内让他看着的,呵呵,险恶至极。 宋俭心里勃然小怒,就在这时,殿内突然传来一道慌乱的娇俏女声:“潇洒哥!别乱跑!” 宋俭宕机了一下,潇洒哥? 他抬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大殿正中央跳出来一只长毛大橘,正优雅的迈着猫步四下张望。 宋俭资深猫奴,眼睛瞬间变成了猫咪的形状。 潇洒哥还在溜达,身后的女孩急得满头大汗。 “宋渐。”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宋俭看过去,男人微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宋俭秒领旨:“好的陛下!” 他嗖一下蹿出去:“咪咪咪咪~” 潇洒哥停在原地晃着尾巴,漂亮的猫眼眨巴两下,宋俭心都化了,抱起小猫:“咪咪,咪咪,咪咪咪咪。” 长公主看到自家猫儿子被抱起来了才松了口气,正想上前接过来,主位之上的男人却又开了口:“抱来给朕也瞧瞧。” 其他人一听帝王并未动怒,连忙跟着夸:“哎呦,许久不见小郡王,竟长这么胖了。” “小郡王养得真好啊。” 宋俭和怀里的猫四目相对。 原来这就是小郡王? 他和长公主对视一眼,长公主摆摆手:“=-=” 宋俭抱着小郡王回到男人身边,托着小郡王的屁股,兜着小郡王的胳肢窝,对着眼前的男人:“喵喵~” 萧应怀:“……” 看男人没动静,宋俭又往前递了递。 萧应怀用手食指轻碰了下猫头:“养得不错。” “*^-^*” 宋俭在这个让人伤胃的大殿内总算找到了一点慰藉。 “咪咪咪咪~” 殿内歌舞升平,宫德福给身前的帝王斟了杯酒。 萧应怀轻抿一口。 “咪咪~咪咪咪~咪咪咪咪~” 萧应怀微蹙眉。 “咪咪~咪咪咪咪咪~” 萧应怀:“……” “咪咪咪咪……” “把猫还回去。” 宋俭“咪”了一半:“(。· _ · 。)” “噢。” 他绕后朝着长公主的位置走去,又低头小声:“咪咪咪~” 把猫送到长公主手里后,他恋恋不舍的多看了两眼。 长公主微微笑道:“我懂我懂。” 宋俭:“?”懂啥? 长公主从桌上兜了一盘子糕点给他:“宋大人辛苦啦,这些都是本公主赏给你的,多吃点。” 旁边的宫女急得走了两步:“公主啊,宋大人是陛下亲卫,您赏赐这些东西是不礼貌的……” 结果话还没说完宋俭就抱走了盘子,两眼泛泪光:“属下谢谢公主。” 多么人美心善的漂亮妹妹啊丅丅也太有礼貌了。 他抱着一盘子糕点回去,高兴的两个脸蛋都浮起一团红晕。 萧应怀:“?” 宋俭:“(。· v · 。)” 萧应怀沉默半晌。 算了,站这当个小吉祥物也挺好。 小吉祥物:“miamiamiamia~” 宫宴很快过了大半,宋俭吃糕饼吃饱了,正十分投入的看着殿上的舞女跳舞。 刚跟着哼了句:“哒哒哒~”就见身旁的男人起了身:“朕出去走走。” 宫德福见状忙道:“陛下,老奴陪您出去!” 萧应怀也没拒,只又叫了声:“宋渐。” 宋渐:“啊?哦哦哦哦好的陛下。” 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身后的歌舞,被帝王斜睨一眼才老实。 殿外圆月高悬,仿佛一盏夸饰的明灯,红墙青瓦都被笼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宋俭和宫德福落后一步,跟着萧应怀走进了附近一座幽静的园子里,花花草草开得正艳,宋俭走一会停一会,瞧什么都新鲜。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过某个转角,突然看到假山附近有一道身影闪过。 宫德福敏锐的大叫:“什么人在陛下面前躲躲藏藏!” “快出来!” 躲闪的身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走了出来,施施然行了个礼。 宋俭认出这是他们离开时殿上为首的舞女,她掩着面,声音极小的说了声“参见陛下”。 萧应怀压下眉眼,瞥向地上的人。 舞女似乎是被帝王极具压迫性的视线吓到了,身体抖得厉害。 宫德福:“你在这里做什么?” 舞女声音依然很小:“奴婢在这里……” 宋俭正觉得这舞女的嗓音有些怪,没想到下一秒这柔弱胆小的舞女就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直冲了过来。 宋俭眼睛霎时间睁大:“卧槽!” 刺刺刺刺刺杀??!! 宫德福的尖叫瞬间响彻园子:“有刺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刺客!保护陛下!” “救驾!!” “宋渐!救驾!!” 宋俭大声道:“我我我我吗?!我??” 软剑寒光乍现,一刻软的像纸一样,一刻又坚硬如铁,剑尖逼近宋俭,几乎瞬间就削掉他一缕发丝。 宋俭上大学两年经历过最激烈的战斗就是王者峡谷全军出击,哪见过这阵仗。 他脸色煞白:“陛下救命啊!!” 而萧应怀几乎在“舞女”冲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抽出了宋俭身侧的燕翎刀,“当啷”一声,刀剑相碰。 “舞女”被震得软剑险些脱手,“她”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又继续冲上来。 “拿命来!” 宫德福这会快吓晕了,急得像是在跳霹雳舞:“陛下!陛下啊!陛下!” 而宋俭震惊的是这个“舞女”粗犷的声线。 这根本不是大燕,这他么是南梁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俭离萧应怀最近,刺客的剑时不时从他眼前擦过,他腿软得像面条一样,躲在身后狐假虎威的指挥:“陛陛陛下!右边!” “左边左边左边!” “右边右边!” “啊啊啊啊啊后面!” 萧应怀眉头皱了起来,在打掉刺客手里的软剑以后,突然反手捏住了宋俭的脸:“吵死了。” 宋俭噘着嘴:“o3o” “莫要再在朕耳边嚷嚷!” 宋俭刚点了下头,就又指着那边:“人人人人人!” 是刺客趁着这个间隙又冲了上来。 萧应怀燕翎刀一翻,刺客当即惨叫一声,抱着鲜血淋漓的胳膊倒在了地上。 阴影处有暗卫闪身出来。 萧应怀语气不耐:“处理掉。” 从殿内跟出来的萧达刚好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跪下。 当时也不是这么商量的啊 ,他边擦冷汗边喊道:“皇兄!这不是我安排的!这不是我安排的!” 他们贤王府除了他哪还有这么好的演员! 萧应怀扫他一眼,懒得说话。 刺客就那么水灵灵的被拖走了,宋俭见了那么多血,脸色有些发白。 他虽然不惹事,但也怕事啊。 宋俭忍不住朝着男人挪了两步,结果没想到地上有个鹅卵石不太平,宋俭一个崴脚,“啊”的一声直直的摔了出去。 海公牛! “……” 大顺风局里唯一一个送了人头的我方英雄出现了,是被野区的小石子儿刮死的。 笑了。 而就在几分钟前,某个角落里。 无常和松风旁边落下来一个蒙着面的暗卫,他幽幽的靠近,幽幽的张口:“学习新思想。” 松风、无常:“争做新青年。” 暗卫点点头。 松风瞧着人眼生,又问了句:“衬衫的价格是?” 暗卫:“九磅十五便士!”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上阳殿后的园子里传来宫德福的叫声:“有刺客!!啊啊啊啊啊!” 松风和无常连忙动身。 旁边的暗卫也有些懵,不er,这和他拿到的剧本不太一样啊?他还没动手,哪来的刺客。 他懵逼的跟着松风和无常跑。 却没想到没跑两步无常突然回头问了句:“氢氦锂铍硼!” 暗卫整个人呆住了:“啥?” 无常冷笑一声,朝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 松风:“跟在我们身边这么久就学会两句暗号。” 无常:“不会以为宋大人真的只教了我们两句暗号吧。” 松风:“不会吧。” 无常冷笑:“肯德基疯狂星期四。” 松风抱臂:“v我五十。” 倒地的暗卫:“~” 救命啊贤王殿下。 第15章 发芽的哄! 宫内有刺客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大殿上议论纷纷。 有人问:“我的老天爷啊,那咱们陛下没受伤吧!” “陛下没事,不过听说宋大人受了伤。” 周围的人听了感叹道:“宋大人真是赤胆忠心啊。” “是啊,多亏了宋大人。” 此时,“赤胆忠心”的宋俭已经被抬到了偏殿。 别问为什么是抬过去的,因为刚才摔那一跤把脚崴了。 他坐在木榻上,裤脚撸得高高的,头埋得低低的,脸丢得够够的。 毛太医给他看完以后回禀道:“陛下,宋大人的脚腕并无大碍,只是轻微扭伤,休养休养就好了。” 萧应怀应声,抬了下手,毛太医就退下了,偏殿内一时之间只剩宋俭和萧应怀。 可怕的是,宋俭现在坐着,而眼前的男人站着。 宋俭埋着头装死。 不知过了多久,萧应怀才启唇说了句:“叫那么大声,朕以为你脚断了。” 宋俭:“……” 没断就不可以叫吗?谁规定的? 萧应怀看着他:“不会是不想值夜故意装的吧?” 宋俭第一反应是想拍桌,该死的,竟敢这么污蔑我! 第二反应是,该死的,这么好的办法怎么现在才说! 他立马装了起来:“陛下冤枉啊!属下……属下是……” “什么?” 宋俭挤出两颗眼泪:“是真的很疼,动不了了。” 萧应怀挑了下眉:“是吗?” 宋俭库库点头,还以假乱真的擦了擦眼泪:“都怪属下救驾心切,但是为陛下受伤,属下一点都不后悔。” 萧应怀终于知道什么叫满嘴荒唐言了,他冷笑一声,纠正道:“宋大人,你是被地上一颗手指大的石子绊倒的,朕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宋俭安静了一下。 哦,是吗?您教训的错。 萧应怀:“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宋俭想了想:“中秋佳节!是您和家人团圆的日子。” 萧应怀:“……” 他应该反思一下他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人能记住重要的事。 宋俭十分体恤领导:“陛下,您快去陪家人赏月吧,属下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萧应怀没管他的废话。 “朕说过给你七日时间打消朕的疑虑,否则朕就亲自砍了你。” 宋俭懵了一下。 萧应怀:“这就是最后一日。”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萧应怀缓步走过去,淡淡道:“宋大人可有什么遗言?” 宋俭彻底懵了,卧槽,卧槽,什么意思,现在要砍他吗? 眼看着男人越走越近,宋俭吓得往后挪了两下,说话都不连贯了:“你没没没……没有刀……怎怎怎怎么砍……” 萧应怀微微俯身,手搭在了他身侧的燕翎刀上,宋俭“啊”的大叫了一声,然后双手护住了自己的刀。 呜呜。 萧应怀嗓音又冷又沉:“宋大人应该没忘,朕刚用这刀砍了一个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芽的哄!发芽的哄!! 宋俭抱着刀拼命往后缩,悲痛的大喊道:“陛下,陛下,不要哇!我不想死啊!” 萧应怀沉沉的看着他。 “我对陛下的衷心天地可鉴!!真的!!” “我是好人啊陛下!!” “我一生行善积德点外卖从不打差评过马路永远看红绿灯青年大学习每期都认真学习没有从网上找别人的截图啊啊啊啊啊!” “实在不行您把我当鸡吧,扔点饲料我自己就走了,勾勾哒勾勾哒勾勾哒……” 萧应怀:“?” 当什么? 他的一只手落在宋俭腰侧,并没有拔他的刀,反而另一只手扣住了他脚腕有伤的那条小腿。 身前的人也喊累了,吸了下鼻涕:“呜。” 萧应怀:“说完了?” 宋俭眼圈红红的,理不直气也壮:“说完了!” “宋大人可知今夜来行刺的是什么人?” 宋俭:“他又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萧应怀拇指轻轻按压着宋俭腿上白净的皮肉:“先帝在时的大阁老秦孝源门下的弟子。” 宋俭沾着泪珠的睫毛扇了扇,半晌:“为、为什么?” 萧应怀轻声道:“因为朕杀了秦孝源。” 宋俭哆嗦了一下。 “两年前秦府可是宋大人亲自带人去抄的,宋大人一丝都不记得了吗?” 他狂摇头。 萧应怀鼻腔哼出一个极轻的音,他垂眸瞥了瞥手里微肿的脚腕,看到踝骨的地方有些泛红。 片刻后。 “既然宋大人还没想好遗言,那朕就改天再杀你。” 宋俭还没反应过来,偏殿的门突然开了:“陛下,贤王求……”见。 最后一个字宫德福生生吞了回去,他惊疑不定的看着两人的姿势,先望向身体半俯的帝王,又望向一副被欺负狠了的宋大人。 这这这这这这…… 萧应怀松了手,看向他:“什么事?” 宫德福当即转身:“没有人说话呀陛下,没有人说话,老奴先行告退。” 宋俭:“?” 不是哥你有点? 殿门嘎吱一声关上了,宫德福对求见的萧达娇羞的挥挥手:“贤王殿下,咱们陛下正忙呢,有什么事您明日再说。” 萧达:“???” 不是哥你有点? 刚经历完刺杀还能有这兴致? 而且萧达也挺好奇:“我皇兄和谁啊?” 宫德福笑得老脸开花:“哎呦,就是那个谁嘛……” 萧达:“……” 我说白了你白说了。 而宋俭本来想在领导面前装一下多休息几天,结果不仅没成功,还差点又让砍了。 他老老实实回了天察司,在生气和窝囊之间选择了生窝囊气。 不给请假就不给请,他也没有很想请,这些当皇帝的真的很装。 皇宫第二天才解除了戒严,不过各宫里的守卫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天子遇刺是天大的事情,不少听说的大臣都胆战心惊,早朝时就有人上奏要求再次对秦孝源旧党进行清算。 “陛下,秦党垮台已两年有余,但其毒瘤根系仍然在暗处虎视眈眈,臣以为再次清算迫在眉睫。” 他说完立马就有其他大臣出来反驳:“陛下,臣以为不妥,眼下朝中局势刚稳,再次清算势必导致人心惶惶朝政动乱,依臣之见,秦孝源及其党羽已经伏诛,暗处零星的根系不过强弩之末,不足为惧。” 第一个上奏的大臣情绪激动:“你可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秦党当年如何祸乱朝纲你我不是没有经历……” “本官只知治国理政有轻重缓急,焉能本末倒置……” 大殿里又鸡飞狗跳的吵了起来,萧应怀手指搭着额头,眉眼压得深沉。 秦党一案是萧应怀登基后办的第一个大案,承乾四年秦党垮台,清算时牵连人数数以万计,几乎将秦孝源一党连根拔起。 可前朝内阁乱政也不是一日之事,秦孝源大阁老的位置坐了十几年,门下的弟子多如牛毛,势力盘根错节,大燕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摆脱秦孝源一党的影响。 而萧应怀也很清楚,摇摇欲坠的国家和官员队伍经不住第二次大刀阔斧的杀戮,大燕最大的毒瘤已经铲除,余毒只能慢慢清理。 他在暗中窥伺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御书房内。 在宫德福第三次回禀“陛下,宋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时,萧应怀彻底失去了耐心。 半个时辰,就算是爬也该从天察司爬过来了! 萧应怀起身推门出去,没走多久就在宫道上看到了磨磨唧唧的宋俭。 脚不见多行动不便,手里却拄着根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拐杖,碰见一个人就聊两句,碰见一个人就聊两句。 呵。 笑得还挺灿烂。 萧应怀不再等他,回了御书房宫德福说:“宣贤王进宫。” 宫德福:“是,陛下。” 萧达进宫的时候本想直奔御书房,结果走到一半就看到个熟人,正蹲在一个门洞旁边逗狗。 “嘬嘬嘬嘬!黑大帅!坐下!” “抬手!” 萧达扇着折扇慢悠悠走过去:“宋大人,好兴致啊。” 宋俭刚握住狗爪,抬头:“?” 卧槽!!! 怎么又是这货!! 宋俭昨天差点就被砍了,现在看到任何跟造反有关的人和东西都应激,他连忙道:“你别靠近我!!” 萧达摸摸下巴,刚想再设计两句台词,就听到眼前的人大叫:“黑大帅!咬他!上啊!” “汪!汪汪!!” 萧达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卧槽!!宋渐!你不讲武德!!” 黑大帅已经冲了过来,萧达吓得拔腿狂奔。 宋俭拄着拐杖在后面喊:“黑大帅!他是反派!你放心咬他!咬死他给你加官进爵!!!” 萧达:“!!!” 他么的!!! 他连滚带爬的朝着御书房跑去:“皇兄!救命啊!皇兄!救命啊!!救救我!!啊啊啊啊!!!” “汪!!汪汪汪!!” 秦孝源垮台后内阁名存实亡,萧应怀每天折子一大堆,起早贪黑都批不完,听到这聒噪的动静心烦意乱,皱眉道:“外面怎么了?” 宫德福:“老奴这就去看看。” 谁知刚一推门,萧达就猛冲了进来,一个滑跪抱住他的大腿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喊:“皇兄啊!!你那小暗卫放狗咬我!!!你要为我做主啊!!” 门外传来宋俭的声音:“黑大帅!咬到他没?!!” 萧应怀:“?” ??? 第16章 你是谁 黑大帅十分聪明,追到御书房门口就停了,它乖乖的“汪”了声趴在地上,还朝着御书房内的帝王友好的甩了甩尾巴。 萧应怀和狗面面相觑。 不多时,宋俭拄着拐杖溜达进来了,萧达一看,立马眼泪八叉的开始告状:“皇兄,你要为臣弟做主啊,臣弟路上走得好好的,他二话不说就让狗追我!” 萧应怀看向宋俭,张口欲说什么,等了一会:“走快点!” 宋俭:“噢噢噢噢。” 他一瘸一拐的到了御前:“属下来啦~” 萧应怀:“……” “为什么放狗咬他?” 宋俭看着萧达一副颠倒黑白的样子,扔开拐杖扑通一声跪下:“清汤大老爷,我是冤枉的!” 萧应怀额角青筋蹦了两下。 宋俭:“我让狗咬他是因为他要造反!属下这是在……”他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词:“平叛。” 萧达颤着手指:“你你你你你你你!” 宋俭有理有据:“陛下,昨夜天察司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我们已经审过了,他说他是贤王殿下派来的。” 萧达两眼一黑,抱着萧应怀的腿更不撒手了。 “而且贤王殿下之前还私自把属下掳走,还把他写的字强塞给属下。” 宋俭气愤不已:“还害得属下蹲了三天大牢!” 萧达:“你那哪是蹲大牢!本王吃得都没你好!你出来都胖了!” 宋俭挠了挠脸蛋儿。 “哦,那咋了?” 略略略。 萧达又转头告状:“皇兄!你看他略我……” 萧应怀无语至极,冷笑一声:“这么大的事要不要交给大理寺审一审?” 萧达缩了缩脖子。 “撒开。” 萧达立马松开手,退到了旁边。 萧应怀:“去外面吵,吵完再进来。” 于是两人都被宫德福给请了出去。 宋俭才不和反派吵架,他拄着拐杖带着狗在旁边坐着,势必要和萧达划清界限。 萧达:“宋渐,你少在皇兄面前胡说八道。” 宋俭逗狗:“嘬嘬嘬。” 萧达:“你什么都不懂,本王就实话告诉你吧,本王是好人,你才是要造反的那个。” 宋俭对着黑大帅唱歌:“我不是从前那个少年~” 萧达:“……” 虽然出来的时候说是让他俩吵完再进去,但是没有帝王发话,他俩只能在门口站岗,半天下来倒是见了不少来御书房禀报要事的肱骨之臣。 宋俭心说,这么忙还叫他过来,他来了又让他站着。 呵。 又等了不知多久,萧达也被叫进去了,宋俭:“o.o?” 搞什么? 之后御书房内的人断断续续又都离开了,宋俭饿得慌,从怀里掏出一个橘子,慢悠悠扒开吃了两瓣。 萧达离开时经过他身边,很反派的留下一句:“哼,你完了。” 宋俭:“?” “你才完了,黑大帅!!” “汪!汪汪!!” 萧达连忙跑了。 宋俭叉着腰,拿橘子皮作势扔他:“滚吧你。” 吓唬完拍拍手转身,恰在这时宫德福出来了:“宋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宋俭手里攥着的半个橘子还没吃完,塞怀里怕压坏了,左右看看扔嘴里嚼了。 最后还不忘拄着自己的拐杖。 进去以后他很老实的跪下,萧应怀:“看地板做什么?抬起头来。” 宋俭抬起来。 萧应怀眯了下眼,在他鼓鼓的两个腮帮子上顿了下:“嘴里藏了核桃?” 宋俭:“(嚼嚼嚼)” “张嘴。” 宋俭:“(嚼嚼嚼嚼嚼嚼嚼嚼)(二倍速)” 嚼完后用力咽了下,然后“啊——”的张开了嘴巴:“什么都没有!” 萧应怀:“……” 他也懒得追究,抬抬手让他起来了,看宋俭还拄着他的破拐杖才开口:“拐杖扔出去,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没事。” 宋俭被当场戳穿,怂头耷脑的把拐杖放远了。 大概是放远拐杖之后看他顺眼了,御案后的帝王没再说什么,低头开始翻奏折,批了一堆又一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期间宫德福上去换了三批折子,还换了两次茶。 最后一次沏茶时提醒道:“陛下,快到点了。” 萧应怀抿了口茶:“嗯。” 宋俭待在角落里,一会挠挠头,一会挠挠脸蛋,一会挠挠腰,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哈————” 正打了一半,就和男人对上了视线。 宋俭赶紧合上嘴站好。 萧应怀盯着他。 宋俭:“(。· _ · 。)” “知道朕为何叫你过来吗?” 宋俭摇摇头。 萧应怀掀眼看了下宫德福,宫德福就心领神会的关好门出去了。 御书房内安静下来后,萧应怀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自己的亲卫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眸。 “因为朕想再确认一次,你到底是不是宋渐。” 宋俭猛地一哆嗦,眸中满是惊诧:“?” “告诉朕,你是谁?” 宋俭睫毛扇了几下。 萧应怀嗓音很低:“考虑好了再说,朕只给你一次机会。” 周遭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宋俭和这双冰冷探究的眼眸距离只有方寸,他咽了咽口水,控制不住的打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宋俭眼睛一闭。 不管了!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大声拍龙屁表忠心: “属下是朝廷的鹰犬!是陛下的爪牙!” “属下为陛下办事,让我朝东不往西,让我咬谁我咬谁!” “而且……而且我绝对不会造反的!”他伸出四根手指在脸旁:“我发四!” 萧应怀默了一会,突然嗤笑了一声。 眼前人还晃着他的四根手指:“真的!陛下!我……” 萧应怀伸手盖住,一根一根帮他压下去,说:“你以为是个人都能造反吗?” 宋俭:“?”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 这狗皇帝是不是在骂他? 萧应怀慢悠悠打量着他懵懂又单纯的双眸,在某些是与否的问题上,其实早就有了答案,无论这答案有多不可思议。 眼前的人不是宋渐。 他靠近了些,手指很轻的落在少年的眼尾,眸中又是以前从不曾见过的惊慌与茫然。 萧应怀不再试探,移开视线淡声说道:“行了,出去吧。” 宋俭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本来也没想在这里留,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就拜拜了。 然而离开前萧应怀又叫住了他。 “下次别再牵着你的狗到处溜了,朕可没让你咬人。” 宋俭:“……噢,知道了陛下。” “还有。” 宋俭:“?”还有? “下次再来这么慢的话,以后都给朕爬着去办事。” 宋俭倒吸一口气。 “出去。” 宋俭赶紧走了。 这个点已经到了上晚朝的时辰,宋俭推门出去时,御书房前的台阶下面站了不少大臣,大部分宋俭都不认识,不过为首的是汤涞,正跟旁边的人叽叽咕咕。 他耳朵不是太好,听不清汤涞说什么,不过蛐蛐过人的都知道,这是骂高开济骂嗨了。 宋俭:“……” 他叫了声:“汤大人。” 汤涞一下顿住,转头看去:“宋大人!” 宋俭摸了摸鼻尖,拉住汤涞胳膊往旁边挪了挪,低声在他耳边说:“陛下今天心情不太好,慎言。” 汤涞听了他的话,表情一凌。 他想了会,然后拱手说道:“多谢宋大人提醒。” 宋俭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喊着在角落里等他的黑大帅一起走了。 身后的官员看着他。 “我听说宋大人昨夜为救陛下受伤了,陛下十分感动,今日早早就叫宋大人过来抵足相谈了。” “哎呦,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宫里人说昨夜陛下和宋大人在偏殿待着,还让宫德福在门口守着,宋大人出来的时候像是哭过呢。” “在偏殿干什么?” “都让宫德福守着了还能干什么?而且据说有人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宋大人的叫声。” “天哪。” 还没走远的宋俭:“……” 有正史,有野史,但这是狗屎。 而且他只是耳朵不好,不是聋了,说这么大声。 他气势汹汹的回了天察司,找厨子要了个牛肉火锅。 何以解忧,唯有火锅。 这天晚上他饱饱吃了一顿,结果第二天肚子一空就又想吃了,宋俭也不为难自己,毕竟已经有领导为难他了。 中午的时候他去厨房又又要了个火锅,正miamiamia的涮肉吃,食堂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找宋大人。” 宋俭从窗口探出头去,一眼就看到了善良漂亮的长公主(给他吃过一盘糕点版)。 还有小郡王潇洒哥。 长公主也看到了他,抱着小郡王站在那,不说话,也不过来。 宋俭骨子里都是大学生热情好客的基因,抬手挥了下:“公主,午饭吃了没,没吃来这吃点啊!” 长公主头点得飞快:“那本公主就不客气了。” 她提着裙摆进了食堂,把潇洒哥放在地上,然后朝他走来:“其实本公主也没有很饿,不过既然宋大人开口了,本公主也不好拂了宋大人的面子。” 宋俭给长公主递了个碗,然后“咪咪咪”的摸了两下潇洒哥,被蹭了蹭手心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吃饭。 长公主:“(嚼嚼嚼嚼嚼)” 太好吃了呜呜,和她想象的味道一模一样。 萧永宁今天本来是出来散步的,瞎溜达到了天察司,她的贴身宫女丹萝很害怕的拉着她说:“公主啊,这里是天察司啊,里面很吓人的,我们快走吧。” 走是可以走的,不过为什么这个黑漆漆的地方会有这么香的味道。 萧永宁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丹萝呜呜呜的说:“您明明就是想吃了。” 萧永宁:“不许污蔑本公主,这叫知行合一,叫格物致知,叫……叫苦了谁也不能苦了本公主的独生嘴。” 丹萝:“嘤。” 天察司食堂里。 萧永宁:“(嚼嚼嚼嚼嚼)” 宋俭:“miamiamiamiamia~” 两人吃了好几大盘肉下去,终于一人打了一个饱嗝,萧永宁放下了筷子。 潇洒哥蹲在她脚边:“喵~” 萧永宁抬头问:“咱们食堂有小鱼干吗?” 宋俭看向厨子,厨子摇摇头,宋俭又看向萧永宁:“公主想吃?” 萧永宁:“不是。” 她指了下潇洒哥:“你没看到吗?它饿了。” 宋俭看了眼:“?” 萧永宁看着宋俭的表情,认真道:“你不懂,爱是常觉亏欠。” 宋俭懂,他也喜欢猫咪。 但没看错的话,令郎是辆半挂。 第17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永宁也没有在天察司多待,本就不合规矩,要是有人告诉了她皇兄,她又得挨一顿骂。 她吃饱喝足带着半挂离开了,临走前听到食堂里一段对话。 “大人,我听说醉仙楼推出了一款梅子烤鸡,口碑很不错,天天大排长龙,吃过的都说好。” “真的??!” “嗯!嗯嗯!绝对保真!” 醉仙楼? 萧永宁心里嘀咕着走了。 食堂内。 宋俭:“这两天有没有人出宫去?” 长鹰想了一圈:“好像没有。” 宋俭刚想说那我偷偷溜出去一趟,就想起来因为中秋宫宴的刺杀事件,这段时间宫中的守卫十分森严,没有特批不能随意出宫。 如果被抓到,宋俭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那狗皇帝会说什么,肯定不是要砍他就是让他滚回天察司领鞭子。 算了,烤鸡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 一个时辰后,宋俭来到了御书房门外。 他问宫德福:“最近陛下有没有任务交给我,就是需要出宫的那种。” 宫德福:“?” 宋大人上班怎么变得这么积极了? 他说:“这老奴也不知道啊,陛下的心思老奴怎么敢猜呢,您得问陛下呀。” 宋俭撑着下巴沉思。 宫德福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想出宫去,拍了拍他隐晦的说:“宋大人若这么想替陛下做事,那就要时刻待在陛下左右,待久了,陛下自然会给大人交待些事情做的。” 宋俭头顶亮了颗灯泡,是啊! 而且他这么积极,说不定还能得点什么赏赐,比如金豆子啊金叶子金瓜子什么的。 宫德福看着宋俭。 宋俭:“(。¥v¥ 。)” 眼中没有一丝杂念,全是欲望。 他说:“从现在开始,我要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陛下的安全。” 宫德福后仰。 嘶~~~~ 御书房内,萧应怀手里的书看了大半才想起拿茶杯,结果发现早就凉透了。 他叫了声:“德福。” 宫德福“诶”了声进去,利索的换了杯茶。 萧应怀:“现在什么时辰?” 宫德福:“回陛下,现在是申时二刻。” 萧应怀放下书,抿了口茶后起身:“朕去御花园逛逛,你去礼部把徐羡叫来。” 宫德福:“是,陛下。” 萧应怀迈步出去,刚一推门,旁边就探出一颗脑袋:“陛下,您要去哪?” “……” 萧应怀瞥他一眼:“在这做什么?” 宋俭挺直腰杆:“属下是您的亲卫,自然是来给您办事的!” 萧应怀收起视线朝前走去:“无事可办,回去吧。” 宋俭:“小事也行啊陛下!属下什么都能做的!您尽管吩咐!”他边喊边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陛下,您要去哪啊?” 萧应怀没理他。 宋俭十分积极十分活跃:“陛下?陛下?陛下!” 萧应怀默然,一直走到御花园,身后的人大概是跟累了,偷偷的喘了两口气,不再追着他左一句陛下右一句陛下的喊。 宫德福很快就来了,回禀说:“陛下,徐侍郎到了。” 萧应怀:“宣。” 宋俭视线跟着看过去,他穿越来这么久已经能认得很多人了,但礼部的这位徐侍郎他确实没见过。 不多时,假山后出现一袭红色官袍,高大俊朗的青年快步走来,起手行礼:“微臣徐羡参见陛下。” 萧应怀:“不必拘礼,朕与你聊聊最近秋闱的事,陪朕走走吧。” 徐羡:“谢陛下。”他直起身:“微臣也正好想与陛下禀报此事。” 君臣身影不疾不徐,宋俭跟在后面,听不大懂,更插不上话,反正没他的事。 他脑子里一会是梅子烤鸡,一会是金豆子金叶子金瓜子,偶尔耳朵里能听进一两句商议选贤举能的交谈声。 他挠了挠脸蛋,打了个大哈欠。 萧应怀正说着:“此次秋闱中举的举子中……” 他看了眼宋俭。 徐羡本就在全神贯注的听着帝王讲话,稍有一丝动静就能捕捉到,他也看了眼宋俭。 宋俭吸吸鼻子,擦擦眼角的泪花。 一抬头,两双眼睛。 “?” 咋、咋了? 萧应怀看向他处,迈步离开。 宋俭更茫然了。 徐羡在御花园待了半个时辰才告退,宋俭心里大喊,终于走了!终于轮到我表现了! 他满血复活摩拳擦掌,看到前面路上有个小石子,他伸出胳膊一秒闪过去:“陛下小心!” 萧应怀顿了下。 宋俭蹲下把地上的小石子捡了起来,邀功似的说:“看啊陛下!是石子儿!” 萧应怀沉默片刻,挑眉。 石子……还儿。 宋俭装模作样的感叹:“太危险了,差一点就硌到陛下的龙脚了。” “?” 萧应怀无法和他的措辞共情:“龙脚是什么东西?” 宋俭啪嗒啪嗒眨了两下眼睛。 “那……玉足。” 萧应怀的表情短暂的失控了一下。 而后冷笑:“宋大人的措辞总是这么令人五雷轰顶。” 宋俭腼腆道:“还好吧,属下觉得差强人意。”说着又想到什么,改口道:“差强龙意。” 萧应怀走了。 宋俭:“诶?” “陛下!小心啊陛下!让属下来保护你!等等属下啊!” 萧应怀第一次开了三倍速逛御花园。 宋俭跟了半天,在后面撑着膝盖表情扭曲。 这他么,老年劲走团? 宋俭不信邪了,他擦擦汗飞奔着跟上去。 “陛下危险!” “陛下小心!” 萧应怀越走越快,宋俭累得半死,没跟一会就停了,他边歇息边用眼睛追踪。 突然,宋俭看到男人身旁飞过来一个小蜜蜂。 他直接暴起飞奔发射过去。 “chua——咚!” “去!” “去去去!” “去去去去!” 宋俭在帝王身旁跳来跳去赶蜜蜂,好不容易才赶走,宋俭擦了下汗,嗓音铿锵坚定:“属下救驾来迟!” 萧应怀闭了闭眼。 宋俭凑过去:“陛下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属下出宫给您请大夫?” 萧应怀一把扣住他:“再在朕眼前晃,朕诛你九族。” 宋俭呆了两秒。 第三秒时:“呜~” 萧应怀嗓音冷沉:“眼泪收起来。” 迟了,收不起来了,都挂在腮帮子上了。 只能把剩下的收起来。 他悲戚的说:“属下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萧应怀怒极反笑,看了他一会后,笑意渐收,突然平静的说:“朕想起来一件事。” 宋俭立马激灵:“什么事?” “御花园东南角有颗果子树,宋大人摘几个回来吧,朕想吃了。” 宋俭转了转手腕:“好的陛下!” 应完就嗖一下跑了。 萧应怀微眯起眼睛看向宋俭消失的方向,呵,事出反常必有妖。 另一边宋俭找了半天才找到男人嘴里那颗果子树,他哼哧哼哧爬上去摘了几个,兜好又跳下来,检查了一番没什么问题才往回跑。 结果没想到回去时那地方早就人去楼空了。 宋俭:“……” 靠。 居然不等他?! 此时的萧应怀已经回了御书房,他想着今天在御花园和徐羡说的那几件事,打算晚朝时再和其他大臣商议一下。 大燕的晚朝是从萧应怀登基以后才有的传统,不过不像早朝那么正式,基本都是有要事商议的大臣或者是萧应怀特意点过名的才会来。 天色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有小太监进去掌了灯,烛火摇曳着,明明灭灭的倒映出君臣相议的剪影。 戌时一刻,大臣们纷纷告退。 萧应怀批了一会剩下的折子,直至最后宫德福又进来提醒他不早了,萧应怀才疲惫的捏着眉心起身。 龙撵已在宫道上候着,他走出门去打算回燕宁宫,却在转身时发现某根柱子后面露出一角黑金蟒纹服。 萧应怀脚步顿住,安静片刻,朝着那边走去。 柱子后的人已然睡熟,他蜷缩着靠在旁边,呼吸均匀绵长。 而在他身前的,是散落一地的新鲜果子。 …… 宋俭是被耳边忽大忽小的尖细嗓音吵醒的。 “宋大人?” “宋大人??” “宋大人!” 宋俭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眼前骤然出现宫德福放大好几倍的老脸,他吓得一个哆嗦,霎时朝后退了好几步。 宫德福瞧他这样,笑眯眯道:“哎呦宋大人您这是睡糊涂了,是老奴啊。” 宋俭终于反应过来,四下看看:“陛下呢?” 宫德福:“陛下早就回去了,宋大人,您也早些回天察司休息吧,明日再过来。” 宋俭:“不用我过去守夜吗?” 宫德福摇摇头:“不用,这是陛下亲口说的,您就放心回去吧,有其他大人在。” 宋俭刚高兴了一下:“哦耶!” 然后就想起什么:“我靠我摘的果子……” 他一低头,看到都在自己面前散着,他连忙跳起来开始捡。 一、二、三、四…… 少一个? 宋俭又数了一遍。 宫德福:“宋大人,您在干什么啊?” 宋俭挠挠头:“找果子。” 他应该没数错啊,就是差一个,难道滚到其他地方了? 与此同时,燕宁宫里,萧应怀手掌心里摩挲着一个青绿色的果子。 他盯着看了许久,咬了一口。 “……” “……” 萧应怀抵着眉心闭上了眼睛。 明天就叫人把树砍了。 第18章 狮子小开口 宋俭积极上班第一天,大获全败,既没能出宫,也没得到金豆子金叶子金瓜子。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是,天察司发俸禄的日子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内务司的小太监在门口候着,宋俭被长鹰叫起来,迷迷糊糊的往门口飘。 “宋大人,您数数,没问题的话小的把月俸给您放下就能回去复命了。” 宋俭打着哈欠接过一包银子,他随手掂了掂,还挺沉,他问道:“就发我一个人的吗?其他人的呢?” 小太监显然愣住了。 宋俭看小太监不说话,自己也安静了,他捏了捏手里的银子,片刻后:“这不会就是整个天察司一个月的俸禄吧?” 小太监被问得额上差点落下汗来:“这……这……” 宋俭:“……” 还真是。 小太监走后宋俭就把银子发下去了,肉眼可见的仨瓜俩枣。 宋俭至今都忘不了他请汤涞去醉仙楼吃面时醉仙楼小二说天字一号间订一晚上要三十八两银子。 三十八两,该死的,他一年的俸禄都没那么多。 宋俭宝贝的摸着他的两块银子,仔仔细细的放进了腰间的荷包里。 算了,仨瓜俩枣也是仨瓜俩枣,我们大学生能屈能伸。 而且电视剧里不是经常说吗,在宫里当差挣钱靠的不是俸禄,是赏赐,是主子口袋里的金豆子金叶子金瓜子。 宋俭重拾信心,回去把他昨天摘的果子拿小布包装好,挎在胳膊上又去上班了。 今天这果子必须吃到他金主嘴里! 算算时间早朝还没下,于是宋俭十分勤快的去了金銮殿外面等着。 他抱臂靠在大红柱子上,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拔来的狗尾巴草。 “(咬咬咬)” “(嚼嚼嚼)”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响起宫德福尖细的嗓音:“退朝——” 殿内大臣行完退礼,慢悠悠的三五结伴从正门离开,只有宋俭像鱼一样逆流而上。 他拎着小布包冲进去,边跑边喊:“陛下!” 萧应怀人都快从侧门走出去了。 “果子!您的果子!您爱吃的果子!属下给您带来了!” 还没离开的大臣闻此都是面色一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齐刷刷写着一排字。 什么陛下爱吃的果子? 宋俭从布包里掏出来一颗,青翠欲滴,绿得人发慌。 他举得高高的晃了几下,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嘻~” 萧应怀迈步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宋俭背着小布包一路追到燕宁宫的东暖阁,嗅着里面像是在用早膳,他抱着果子探头探脑猫猫祟祟。 “陛~~~~下~~~~~” 萧应怀本来不准备理他,但是门口的人一直顶着两颗大灯泡一样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他。 “……” 萧应怀冲他抬了下手。 宋俭咻一下就跳进去了:“陛下……” 然而刚开了个头就被男人打断了。 “放下果子出去。” 宋俭听话的放下果子,然后眨巴了两下眼睛。 萧应怀睨他一眼:“还有事?” 宋俭两根食指对在一起挠了挠,诚恳道:“您不尝一个吗?” 萧应怀控制不住的想起了这个果子的味道,许久,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言不发的开始用早膳。 宋俭:“陛下,真的不尝一个吗?” 萧应怀当没听见。 “陛下,这果子属下给您留了一夜呢。” “……” “陛下,属下昨天给您摘果子的时候还划伤了,呜~” 萧应怀语带威胁:“再呜一声?” 宋俭立马啪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两秒后。 “嘤~” 萧应怀这顿早膳用的前所未有的烦躁,离开时丢下一句:“你留在这里吃。” 本想用吃的堵住这笨蛋的嘴,结果没想到这笨蛋一吃完就又屁颠屁颠追来了。 一看—— 手里还捧着那几个酸得要死的果子。 还是那么两颗灯泡一样大的眼睛。 萧应怀他轻勾了下手,待人一靠近,他就伸手捏住了那小半张脸。 将人扣向自己,眼神微眯:“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嗯?” 宋俭:“o3o” 萧应怀:“说。” “(阿巴阿巴阿巴)” 萧应怀:“……” 他松了松手,宋俭当即发出拍龙屁的声音:“陛下是天子,为天子办事是属下至高无上的尊荣……” 萧应怀又捏紧了。 宋俭:“o3o” “(阿巴)” “(阿巴阿巴)” 宋俭被捏的时间有点久,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他用力撅了撅,抬起手想努力一下,但是刚靠近扣着他的这条胳膊就又被男人的视线盯得认怂了。 过了好一阵,萧应怀才慢悠悠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宋俭连忙点头。 萧应怀放开了他。 宋俭立马退后擦了擦嘴巴,然后乖乖的抿着唇:“属下想要……” “什么?” “想要……” 萧应怀作势又要抬手。 宋俭:“想要赏赐!” 萧应怀:“?” 赏赐? 宋俭不好意思的搅着手指,害羞的两个脸蛋红红。 萧应怀的视线落在御案上那个玉雕黑漆花卉纹笔筒上,然后看向另一边的十二峰御砚,顿了会,又看向自己手上的扳指,最后看向摆在前面的月白釉梅瓶。 那梅瓶工艺卓绝确非凡品,上次萧达来的时候就抱走了一个。 他登基以后虽然一向要求前朝后宫节约没必要的开支用度,但也并非吝啬之人。 何况萧达抱走一个瓶子,那地方实在不对称了很久,他看着厌烦。 萧应怀:“那瓶子朕赏你。” 宋俭闻言一愣。 瓶子? 他啪嗒啪嗒飞快眨了两下眼睛,挠挠脸蛋,回头去看。 啥瓶子?他不要瓶子啊? 萧应怀看他不动,挑眉:“嫌少?” 宋俭茫然道:“没、没有。” 他想了会,小声说:“属下不想要瓶子。” 萧应怀:“那你想要什么?” 宋俭狮子小开口:“属下想要一颗金豆豆。” 金豆豆? 宋俭伸出两根手指比在眼前:“只要这——么大,这么大就行。” 萧应怀看着他两根白皙的手指,指间距离不过半寸,他嗤笑一声:“你可知那梅瓶能换多少你想要的金豆豆?” 宋俭:“(。· _ · 。)” “不知道耶。” 萧应怀:“……” 到底是打哪来的呆瓜。 他叫了声:“德福。” 宫德福推开门进来“诶”了声:“陛下。” “带宋大人去领一颗金豆子。” 宫德福看看宋俭,笑道:“走呀宋大人。” 宋俭:“那个……陛下,您都给我这么贵重的赏赐了,就让属下给您做点事吧。” 萧应怀:“你想做什么?” 宋俭眼睛亮亮的:“属下出宫给您找果子。” 萧应怀沉默一会。 “呵。” 宋俭跟着宫德福领完金豆子就溜了,说着是奉旨出宫找果子,实际上一出去就直奔醉仙楼。 恰逢午时,醉仙楼里热闹非凡。 上次那个小二都认识他了,瞧见他笑道:“大人又来了,今天要吃什么呀?”说着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见其他人才松了口气。 宋俭往散座上走:“梅子烤鸡!” 小二:“好嘞。” 刚要转身,宋俭就又补充:“要四只!” 他吃一只,给天察司带两只,再给领导带一只。 很好,完美。 宋俭边在心里夸自己想得周全,边摇头感叹,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纯洁的自己了,他居然学会用烤鸡贿赂领导了。 这职场上的糟粕啊,一学一个准。 没一会烤鸡上来了。 小二热情道:“大人慢用啊,剩下三只等您吃完我再给您包好。” 宋俭点头。 他心花怒放的吃上了烤鸡:“miamiamiamia~” 另一边的御书房,有暗卫在回禀宋俭的行踪。 萧应怀听完朝后靠去,原来这两天这么勤快是为了只烤鸡。 呵。 呵呵。 他问:“别的呢?” 暗卫:“别的……属下记得宋大人还喊了句话。” “什么?” “小的膜拜膜拜烤鸡大王!” 萧应怀:“……” 宋俭吃完烤鸡以后结了账,开开心心的离开了醉仙楼。 他打算再去买点果子,奉旨出宫找果子,怎么也得带几个果子回去。 宋俭拎着烤鸡,在大街上溜溜达达。 现在正是结这种酸果子的时节,很好买到,但宋俭绕了大半个下午愣是没买到一个。 途中碰见几个卖果子的小贩,他问:“您这有没有青绿青绿的那种果子?” 小贩挠挠头,想了一会靠近他偷偷说:“不瞒大人说啊,现在你在全京城都不一定能找到青绿的酸果子。” 宋俭:“?” 啊? 他也凑过去八卦道:“酸果子被诛九族了?” 小贩:“不是,您没听说吗?咱们陛下爱吃酸果子,朝里那些大人们今天把全京城的酸果子都订走了,说是要进宫献给陛下呢,所以大人您就别白费功夫了,买不到的。” 宋俭:“?” 竟然有人比他还会贿赂领导? 宫里。 徐羡从御书房离开后萧应怀就开始处理堆积成山的政务,刚看了会折子,宫德福就进来说:“陛下,户部的牛侍郎给您进献了一篮果子。” 萧应怀没在意,摆了摆手。 宫德福离开了。 没过多久,宫德福又进来了。 “陛下,礼部的乔大人给您进献了一篮果子。” 萧应怀顿了下。 之后。 “陛下,工部的林侍郎给您进献了一篮果子。” “陛下,大理寺……” “陛下,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陛下……” 萧应怀忙完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被全京城的酸果子包围了。 宫德福擦了擦汗:“那个……陛下,大人们说,您喜欢吃酸果子,好吃,爱吃……就多吃。” 萧应怀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果子的味道。 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是因为他对亲卫说了句,朕想吃了。 “……” 人甚至不能共情昨天的自己。 第19章 请旨出宫x2 宋俭一个果子都没买到,拎着三只烤鸡回宫了。 他先回天察司给长鹰他们送了两只,顺便又蹭了个小鸡腿,然后才直奔御书房。 宋俭边啃鸡腿边走着,一路上都是烤鸡的香味,就在他经过一个宫院拐角时,前方突然跳出来一个人。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宋俭:“?” “要想过此路……” 蒙着脸的少女想了会:“留下你的烤鸡!” 宋俭把鸡腿从嘴里拿出来,认真道:“公主,在宫里打劫也犯法。” 萧永宁一听,连忙捂着脸往后退:“你胡说八道!本公主才不是公主!” “……” 宋俭呆呆的又嚼了两下,过了会,问:“你想吃烤鸡啊?” 萧永宁咽了下口水:“不是我想吃,是潇洒哥想吃。” 两人剑不拔弩不张的对峙了一会。 宋俭:“但是这只烤鸡是给陛下买的耶。” 萧永宁一听,蔫儿了一半,她想了会,索性拽下蒙着脸的纱布,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堆首饰给他:“那你下次出去的时候带上我。” 宋俭:“啊?” 萧永宁:“这么多都不够?!这些都是本公主特别喜欢的首饰!”她两只手攥了会,像是下定了决心,又从头上拔下来一支钗子。 “这个也给你,宋大人,我知道你这只烤鸡是从醉仙楼买的,本公主要求不高,只要你下次出宫带着我一起去吃饭就行,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宋俭还没来得及答应,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寻找声:“公主!公主你又去哪了?!” 萧永宁赶紧蒙好自己的脸,留下一句:“一言为定啊,我会来找你的!” 然后就嗖嗖嗖拐到另一条路上跑了,只剩宋俭抱着烤鸡和一堆首饰一脸懵b。 宋俭当然不能要公主的首饰,不过人已经跑没影了,他也只能先收起来。 因为路上这个小插曲,宋俭到御书房时天色都已经暗了。 他拎着烤鸡进去,被宫院里堆得满满的绿果子夹道欢迎。 宋俭边摇头边啧啧啧,这哪里是果子,这都是人情世故和仕途官声啊。 他到了门口,人没进去就听到宫德福说:“陛下,户部的齐大人也送来一箱果子。” 宋俭:“……” 我排着队,拿着贿赂的号码牌。 萧应怀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手里拢着卷书,眼皮都没掀一下。 宫德福退出去,一转身碰到了宋俭。 他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哎呦宋大人,您回来了。” 萧应怀终于抬起了眼。 只见门口的人拿着一个油纸包往宫德福怀里塞,边塞边说:“这是我的,回头给我记一下,天察司宋大人也送了东西。。” 宫德福和御案后的帝王对视一眼,尴尬的咳了声。 “那个,陛下……” “啪嗒”,萧应怀扔下了书。 宫德福吓得一激灵,差点当场就跪下高呼“陛下饶命”。 萧应怀:“不过一句无心的话就引得朝堂上下趋之若鹜,这种不正之风朕深恶痛绝。” 这回宫德福不是差点,而是直接跪下了,还不忘拉着宋俭一起跪。 “陛下息怒啊!” 宋俭被宫德福摁得扑通一声,人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眼前的男人说:“宋大人不仅不以身作则,竟也跟着行此歪门邪道。” 萧应怀:“拖出去。” 宋俭:“??” 啊? 啊?? 拖哪? 禁军首领甄放从门外走了进来,向他伸出了圆手。 宋俭终于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机,他学着宫德福:“陛下息怒啊!属下知错了!” 萧应怀:“是吗?” 宋俭狂点头。 萧应怀慢悠悠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不想被拖出去,那朕就给你第二个选择。” “回天察司领三十道鞭子。” 宋俭:“……” “一,还是二?” 宋俭抖了半天,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ear.” 该死的,这狗皇帝怎么天天都想要他的命。 在醉仙楼横扫饥饿做回自己,回宫横扫生命做回尸体。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烤鸡多好吃啊!!给你带你还不高兴!公主想要我都没给!!! 就在宋俭被拖出去前一秒,突然有个小太监跑了进来:“陛下!陛下!” 小太监是宫德福的徒弟,叫小五子,宫德福见状连忙训他:“在陛下面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什么事?” 小五子畏畏缩缩的:“有、有人说长公主不见了。” 宋俭往后一歪头,看到一个急得眼泪汪汪的少女在外面踱步,他连忙举手:“陛下!我我我!我知道公主在哪!” 萧应怀没理他,问小五子:“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五子:“就在不久前。” 宋俭晃着手想引起注意:“我!我!” “找过了吗?” 宋俭举左手:“我~” 小五子:“找了不少地方。” 宋俭举右手:“我呀~” 萧应怀终于看向他。 宋俭见状立马挺直了腰。 萧应怀:“怎么哪里都有你?” 宋俭很无辜。 “去吧。” 宋俭:“那、那属下可以将功补过吗?可以两个都不选吗?” 萧应怀:“……” 他摆了摆手,地上的人高高兴兴站起来跑了出去。 丹萝见了他有些害怕:“宋、宋大人啊……” 宋俭边大步往外走边说:“我知道你家公主在哪,她刚从景隆苑后面跑了,我带你去找她。” 丹萝犹犹豫豫的挪了两步。 宋俭见状从怀里掏出了萧永宁塞给他的首饰:“这些都是你家公主塞给我的,等会你记得给她带回去。” 丹萝看了看,发现确实都是,她这才点点头跟着走:“嗯!!” 萧应怀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随口问道:“来的人是谁?” 小五子:“回陛下,来的是长公主的贴身宫女丹萝。” 萧应怀听到这个名字顿了下。 丹萝。 丹萝。 ……? 他突然想起了那日中秋宫宴身边人念的那首诗。 爱吃小熊饼干,喜欢宫女小丹。 呵。 原来如此吗? 萧应怀视线又扫出去。 怪不得送了人那么多步摇簪子,怪不得找他要赏赐要金豆。 萧应怀又气笑了。 第二天朝廷上下都接到了一道旨意,说宫里要办个果子宴,送过果子的大臣一个都不能缺席。 下朝路上一群大臣凑在一起。 “陛下既设宴宴请文武百官,那必是最近龙颜大悦啊,看来宋大人的消息没错。” “宋大人怎么说也是陛下最亲近的暗卫。” “是啊,虽说之前有误会,但如今看来,宋大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依然无人可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爽朗的大笑起来。 当天晚上的百果宴,大笑过的大臣们看着自己面前的一道道菜,都陷入了沉思。 杨梅炒果子。 酒酿果子。 醋酿果子。 酸葡萄拌果子。 …… 萧应怀撑着脸:“众爱卿不用客气,慢用吧。”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马匹拍得比较资深的,率先拱手谢恩:“多谢陛下。” 他夹了个果子吃,下一秒。 “吸溜溜溜溜溜——” 其他大臣都被吓得一激灵,还以为果子在嘴里打人了。 萧应怀不紧不慢问道:“爱卿,味道如何?” “吸溜——好、好吃。” 萧应怀:“好吃,爱吃,那就多吃。” 翌日上朝。 “吸溜……” “吸溜~~~~” 在金銮殿此起彼伏的吸溜声中,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年轻大臣出列。 “陛下,吸溜……臣有事启奏,吸溜吸溜……” 萧应怀看着他,平静的阴阳道:“林爱卿莫不是嘴里长了疮?” 林和畅:“……” 吃下二斤酸果子后才听出帝王嘴里的另一层意思,为自己的仕途感到悲哀。 他又吸溜了两声:“多谢陛下挂怀,微臣嘴里没长疮,就是……就是牙有点酸,没有大碍。” 萧应怀轻笑一声,看了看其他吸溜的大臣:“其他爱卿呢?” 吸溜声顿时就没了。 萧应怀淡淡道:“那看来是都没什么大碍了。” 他示意了下:“说。” 林和畅这才开口:“陛下,近日长宁雨水连绵,马上就要进入汛期……” …… 宋俭那天进献上去的烤鸡当晚宫德福就又还给他了,说是给他的赏赐,宋俭高高兴兴收下,然后回头就把烤鸡给了丹萝,让她带回去给萧永宁吃。 大概是吃上头了,这天晚上宋俭去上班,萧永宁又在景隆苑前面的宫道上拦住了他。 宋俭:“公主,我今天没买烤鸡啊。” 萧永宁:“不是来找你说这个事的,有人在醉仙楼订了天字一号间,他请客,你去不去?” 宋俭:“???” 三十八两一晚上那个?? 他立马凑过去:“什么时候?” 萧永宁:“明天下午!” 宋俭:“去!” 第二天宋俭又到御前请旨出宫,萧应怀看都没看他一眼,随口问:“理由。” 宋俭对对手指:“嗯……” “属下出宫盯坏人。” 萧应怀:“什么坏人?” 宋俭想了想:“贤王殿下。” …… 宋俭就知道这招好用,贤王每天形迹可疑不干人事,那狗皇帝那么多疑,肯定早就心有芥蒂。 这理由太好用了。 宋俭和乔装过后的萧永宁出了宫,两人一路直奔醉仙楼。 天字一号间在三楼,他边上边小声问:“公主殿下,谁请吃饭啊?” 萧永宁:“去了你就知道了。” 很快就到了三楼,萧永宁一推门。 宋俭探头看进去。 “呦,宋大人,好久不见啊。” 坏人萧达笑眯眯的和他摆了摆手。 “?” 第20章 京爷您吉祥 宋俭哪能想到请吃饭的是贤王。 他站在门口,在忠心和三十八两一桌的饭加醉仙楼送的一坛上好女儿红之间做出了激烈的抉择与斗争。 硬生生斗争了三秒后,他走了进去,没错,这正是监视贤王的好时机! 萧达看着他:“你虎着脸干什么?” 宋俭:“我笑得太开心会让人误以为我和你是一伙的。” 萧达:“?” 宋俭:“我是陛下的鹰犬,只为陛下办事,我不会造反的,你死了那条心吧。” 萧达:“???”吗的脸给我气粉嘟的。 他口不择言:“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本王也是皇兄的鹰犬!只为皇兄办事!” 宋俭:“哦,是吗?” 萧达“哼”了一声:“那当然。” 宋俭:“那贤王殿下明天记得来天察司报道,顺便交一下入职报告。” 萧达:“……”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这个姓宋的。 萧达视线转向了已经开始狂吃的萧永宁:“小八。” 萧永宁吃得很忙,炫了两口鸡腿,间隙还不忘给宋俭面前递半只烤鸭。 萧达:“你跟他说我是不是皇兄最信任的好弟弟。” 萧永宁咬着鸡腿:“(嚼嚼嚼嚼嚼)” 她看了会萧达,然后才转向宋俭,解释道:“宋大人,我皇兄说过,萧达没那个造反的脑子,你应该是真的误会他了。” 宋俭沉默了一下。 萧永宁:“而且萧达小时候发过高热,差点没救回来。” 萧永宁:“如果他做了什么看起来很聪明的事,那应该是我皇兄吩咐的。” 宋俭:“……” 不是,这对吗? 他安静片刻后,突然诚恳无比的道歉:“对不起,贤王殿下,我不知道你小时候经历过那些事情,我不该怀疑你的。” 萧达的脸像一个打翻的调色盘。 “这么说的话我就都明白了。”宋俭给了他一个很关爱的眼神:“殿下放心,你老了我不会给你卖保健品的。” 萧达忍无可忍:“本王和皇兄那是……” 宋俭已经把自己面前的烤鸭塞给他了:“殿下,多吃点,补补。” 萧永宁眨了眨眼,把自己嘴里的鸡腿也给他了。 “……” 天字一号间这桌菜摆得满满当当,他们三个人挨个尝了一遍就已经半饱。 期间宋俭还听萧达解释了一遍那晚他被掳去贤王府的前因后果。 萧达拍拍胸口:“怎么样?本王演技不错吧?” 宋俭点点头:“霸道王爷,本色出演。” 萧达对他的评价十分满意,又吃了一会后,他喊小二送来了那坛女儿红,提议他们一块玩接龙作诗。 宋俭发着饭饱呆,轻轻吸了下鼻子:“作什么诗?” 萧达抱着酒坛子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对他说:“看到这杯酒了吗?酒传到谁手里谁就作一句与今日饭宴有关的诗,作不出来的人就得把酒喝掉,都作出来就比诗句的水平高低。” “噢。” 宋俭对这种饭桌小游戏没什么所谓,反正他是来吃饭的,饭吃好了什么都好说。 萧达很快就自信满满的开始了,虽然油王小时候有过那样的经历,不过作诗的水平居然意外的还不错,因为宋俭没听懂他说了什么,只觉得很高级。 他说完后杯子传给了萧永宁,萧永宁也随口来了一句。 而后酒杯轮到了宋俭手里。 宋俭端着杯子,大脑一片空白。 他呆呆的搓了两颗花生豆后,说道:“肚子饿得咕咕叫,出宫蹭饭我骄傲。” 萧达:“……” 萧永宁:“……” 宋俭:“(。· _ · 。)” 又沉默半晌,他低头嗅了嗅酒杯里的酒,尝试着轻抿了口。 入口有点甜味,好像还行。 他低低的举了下右手,愿赌服输:“没关系,我喝。” 宋俭穿越前也是刚成年,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正好趁这个机会尝尝。 他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咕嘟咕嘟两口下肚。 豪爽! 萧永宁看着他脸蛋上立马浮上来的两坨红,迟疑了下:“宋大人,你没事吧?” 宋俭挥起拳头:“没4!” 于是他们的作诗游戏又开始了。 宋俭:“青春没有售价,蟹黄豆腐入口即化!” 咕嘟咕嘟。 嚎喝! …… 萧达:“十年生死两茫茫。” 宋俭捧着酒杯接:“五年生死一茫茫!” 半个时辰后,萧达因为一句“你在本王面前从来没有行过礼”,被宋俭追着满屋子行了一圈礼。 “京爷您吉祥!” 萧达躲到凳子后面,宋俭跳上凳子。 “京爷您吉祥!!” 萧达:“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用你行礼了!!” 谁来救救他啊!! 这顿饭后面吃得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是因为宋俭到了上班时间。 他慢吞吞的整理着衣服,还不忘说:“吃不完的……嗯,不要浪费,帮我打包带回天察司,放到食堂,交给厨子就行。” 说完,他又双手合掌添了一句:“谢谢,好人一生平安。” 好人萧达:“知道了你快走吧!” 宋俭最后看向萧永宁:“再见小八。” 萧永宁:“再见宋大人。” 宋俭离开了醉仙楼,趁着酒意呼呼的飞了几下。 上班上班,上班上班~ 他一路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紧赶慢赶,终于卡着点回了燕宁宫。 刚一进门,他就和御案后看折子的帝王对上了视线。 宋俭站着,脸蛋微醺,打了个酒嗝。 萧应怀蹙起了眉。 宋俭乖乖道:“陛下~” 他高高兴兴的打算走过去,萧应怀看着他:“站那。” 宋俭一下顿住了,茫然的背着手,有点不知所措。 殿内弥漫的酒味萦绕在鼻尖,萧应怀眉眼微沉:“出去盯坏人了?” 宋俭晕晕乎乎,有点站不稳,不过还是用力点头:“嗯!” “有什么要和朕禀报的吗?” 宋俭想了想,又用力“嗯”了声。 “说说。” 宋俭喝了酒就是单线程大脑,只顾着想要禀报的事,完全忘了帝王方才让他站这的话。 他挪了几步过去,扑通一下跪倒,给自己调整了舒服的姿势,说:“属下发现……嗝……贤王殿下不是坏人。” 萧应怀:“所以你就和他喝了顿酒。” 地上的人老实的不得了,捣蒜一样点点头,又加了个形容词:“是大方的好人,今天……今天是他请客的。” 殿内烛火摇晃,他眼眸乌黑柔软,映着跳跃的亮光。 萧应怀审视他片刻,轻抬了下手指:“过来。” 宋俭很听话的挪到帝王面前,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迎了风的缘故,他感觉脑袋胀胀的,好像越来越不清醒了。 他鼻音有点重,半仰着头:“陛下,您有什么吩咐吗?” 萧应怀垂眸,比刚才更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张小巧白皙的脸。 “胆子这么大,是觉得朕不会杀了你吗?” 宋俭眨了下眼睛。 过了会,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理直气壮道:“我成年了!能喝酒了!” 萧应怀没出声。 宋俭又心虚的小声说:“来值夜也没迟到……” “嗯,朕知道。” 眼前的人脸色显出朦胧的憨态,眉眼之间都是昏沉的醉意。 萧应怀轻轻扣住了他的脸。 “哪里都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宋俭睫毛颤了颤:“……嗯?” 萧应怀:“朕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莫不是个妖怪?” “可又不像。” 眼前的人:“您真是……龙眼识珠!我不是妖怪!我是好人!” 萧应怀微眯起眼睛。 “那你与朕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 眼前的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很认真的低下了脑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字。 “俭……”他说。 “勤俭节约的俭……” “宋俭……” 第21章 萧硬槐 眼前的人就这么轻易袒露了自己的秘密。 萧应怀眸光暗了下来,正想再开口说什么,掌心里就“咚”的一小声,接触到了半张柔软温热的脸。 宋俭倒下了。 他半闭着眼睛,脸托在男人宽厚的掌心里,呼吸放得均匀绵长。 萧应怀蹙了蹙眉,下意识生出些许被冒犯的不悦,然而下一秒眼前的人又很轻的蹭了蹭他,小猫一样柔软听话。 嘴里还嘟嘟哝哝的说着:“陛下,嚎喝~” “嚎喝~” 萧应怀本该趁着现在多问些别的什么,可他却鬼使神差的问了句:“喝了什么?” 宋俭迷糊的拱了拱鼻子。 “醉仙楼送的……女儿红……爱喝~” 萧应怀觑着他绯红的侧脸与耳根。 又问:“喝了多少?” 宋俭好一会没动静,就在萧应怀以为这笨蛋在他手心里睡着了的时候,宋俭却突然又直愣愣的起来了。 他呆呆的扇着睫毛,然后比了把手:“五、五杯。” “因为我作诗、作得不好……” 安静了片刻。 “呜qnq~” 萧应怀莫名有些想笑:“又委屈了?” “做朕的亲卫不需要你会作诗。” 宋俭不吭声,眼泪汪汪。 萧应怀抬了抬他的下巴,垂眸叫了声:“宋俭。” “嗯,嗯?” “朕好像说过,莫要总是摆出这幅可怜的模样引朕怜悯。” 宋俭像是没反应过来他的话,还往前贴了贴。 贴完,然后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陛下,您叫什么名字?” 萧应怀顿住了,没应声。 宋俭抱住他的腿,赖皮似的倒下:“属下都说了,您还不说……一点都不公平……” “不公平~” “不公平不公平~” “萧应怀,朕的名字。” 宋俭脸颊热热的红红的,巴拉巴拉的“不公平”了一半,然后猛地安静了。 他仰起脸:“萧什么?” 萧应怀:“……” “哦,萧硬槐。” 他又抱紧了男人的大腿,嘀嘀咕咕:“你的名字听起来好硬啊。” 萧应怀嗤的笑了声,拎小猫一样拎住他后颈的衣服:“谁准你直呼朕的名讳了?” 宋俭晃晃悠悠,理直气壮:“漏!大漏特漏!” “我们那边名字取来就是让人叫的!!你这是!封建糟粕!” 萧应怀被他嚷嚷的头疼,又想堵他的嘴。 捏—— “q3q” “嘤~” 萧应怀眼眸微眯:“闭嘴。” 宋俭“呜呜”两声,控诉他:“捏疼了……” 萧应怀:“怕疼就少说话,谁教你这么聒噪的。” 宋俭抿着嘴巴,无辜的望着他。 等眼前人彻底消声萧应怀才放了他。 “以后再喝了酒来值夜朕就把你扔去喂狗。” 说完,萧应怀起了身:“老实点待在梁子上,别吵朕。” 然而刚迈了一步,他的腿就又双叒叕被抱住了。 宋俭:“萧硬槐,我不想睡梁子。” “……?” 宋俭:“不想睡不想睡不想睡……” “而且……黑大帅和我关系很好,不会咬我的……” 宫德福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恐怖万分的画面。 “萧硬槐萧硬槐萧硬槐……” “啊~啊啊~~啊啊啊~~~” 宋俭死死抱着男人的腿,像坨果冻一样被拖着。 “萧硬槐萧硬槐萧硬槐萧硬槐……” 宫德福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啊啊啊啊啊啊——” 他差点没吓疯,翘着兰花指就想往上冲。 萧应怀脸上乌云密布,扫他一眼:“吵死了,出去!” 宫德福“啊啊啊”的跑了个圈,又丝滑的跑出去了。 萧应怀拽起地上的人,抱着他去了西暖阁,一把扔到榻上。 宋俭在柔软舒适的榻上滚了滚,蹭了蹭,撅着屁股不动了。 萧应怀盯着他,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到底谁是谁的亲卫? - 宋俭第二天醒来时脑袋懵沉沉的。 他半眯着眼睛翻了个身,叫道:“长鹰……长鹰……” “今天食堂什么饭啊……” 过了久都没人理他。 宋俭又翻了个身,半个人蠕动到塌边:“长鹰……本大人饿了……给点饭吃……” “……” 此时的金銮殿上。 萧应怀拧着眉,脸色不悦的半撑着下巴。 有大臣微弓着身出列启奏:“陛下,您登基至今已六年有余,眼下宫中后位空悬,您该早日考虑人选才是。” 萧应怀眉拧得更深:“无事启奏就小些声音,朕还能当做看不见你。” “微臣是为了陛下着想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林和畅高声打断:“陛下!微臣要启奏长宁汛情。” 刚才说立后的大臣急了:“本官还没说完……” 萧应怀不耐道:“林和畅!你说!” 林和畅立马上前,往旁边一顶就把同僚给挤开了,他手里拿着一本册子。 “陛下,这是长宁发回来的水报,报中称宁河下游早在半月前就开始加固堤口,地方官员也及时的疏散了两岸百姓……” …… 宋俭从燕宁宫西暖阁出来时正好碰上宫德福,他笑眯眯的和宫德福打了个招呼:“德芙公公早啊。” 宫德福看见他像见了鬼,两只手一捏:“啊啊啊啊啊!” 宋俭吓了一跳:“怎么了?!” 宫德福又啊了两声,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宋俭更奇怪了,而且这个点宫德福应该在金銮殿才是。 他眨了下眼:“难道陛下他!” 宫德福赶紧跑过来:“哎呦祖宗啊,您就别提陛下了,老奴都要被你吓死了。” 宋俭懵逼的挠挠脸,脑子里断断续续想起些片段。 “……” “……” 哦。 对。 他领导好像叫什么……萧硬槐。 宋俭抿抿嘴,问宫德福:“咱们陛下为什么要叫萧硬槐这么硬的名字……” 他话音还没落下,宫德福就惊恐的捂住了他的嘴:“宋大人怎敢直呼陛下名讳啊啊啊啊啊!” 宋俭:“……” 这画面也有点似曾相识呢。 不过他也不是故意吓唬宫德福,就是嘴巴秃噜了,他忙点点头:“不叫了不叫了,下次不叫了。” 宫德福松开他后他还给自己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放心放心!” 宫德福就差老泪纵横了。 十九岁,正是闯祸的年纪。 宋俭其实也记不清那天晚上自己干啥了,反正也没人找他麻烦,就是萧硬槐有时候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不过宋俭转头一想,当领导的看谁不是那么个眼神,小case小case。 他老实上了几天班,这天萧永宁来天察司找他,让他陪她出去逛街。 宋俭正四仰八叉躺在墙头上晒太阳,闻言慢吞吞道:“逛什么街啊公主殿下?您要买什么?” 萧永宁说:“你不要问,是很重要的东西!没有这个东西我会死的!你就说,跟不跟我去吧!” 宋俭睁眼:“这么严重啊?” 萧永宁用力点头:“嗯!!” 宋俭:“那好吧!我们一起吃过饭就是好朋友,为好朋友两肋插刀我义不容辞!” 萧永宁:“嘿嘿。” 当天下午他就和萧永宁偷偷出了宫,然后跟着萧永宁一路来到了一家……书局? 书局门口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 宋俭十分震撼的问道:“这卖什么的啊?” 萧永宁眼神坚定:“祁景之的新画本《香公子记》,前一百个人送香公子团扇和木雕。” 宋俭:“??” 所以是来抢限量周边的?? 他刚要张口:“不是……” 萧永宁已经拽着他朝前冲跟过去了:“快快快!有缝隙!!冲啊冲啊!!” 宋俭被萧永宁拉着一头扎进了书局里。 …… 抢完《香公子记》出来后,宋俭眼神都涣散了。 他看了眼抱着画本和周边心满意足的萧永宁:“这个真那么好看吗?” 祁景之这个人宋俭有点印象,他刚穿来的时候长鹰就说祁景之给他画过像,和他本人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所以宋俭对他的画本持怀疑态度。 萧永宁:“当然了!等我看完第一个借给你。” 宋俭:“噢。” 萧永宁心情十分不错,还给他买了个礼物,嗯,一个可以当钱袋子的香包,上面花纹绣得十分精致漂亮。 宋俭挂在腰上拍了拍:“多谢公主殿下!” 萧永宁环着胸:“其实本公主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小八……” 两人正说着,身后某个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瞎了你的狗眼!敢撞本公子?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宋俭和萧永宁齐齐看去。 “我爹可是工部尚书程玉瑾!是咱们陛下跟前响当当的红人,你冲撞本公子就是冲撞我爹!冲撞我爹就是冲撞陛下!冲撞陛下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高声叫嚣的公子身着锦衣华服,不过宋俭第一反应是看向萧永宁。 心说,公主殿下,说令郎是半挂有点说早了。 因为这位才是真半挂。 被半挂公子拎着的人身上的衣服脏得厉害,他畏畏缩缩,一直不停的用手挡着脸,像是害怕被谁认出来,他小声求饶:“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放我走吧……” 半挂公子:“你跪在地上学三圈狗叫,再从本公子裆下钻过去,本公子就考虑放你走。” “您放我走吧……您放我走吧……我再也不敢了……” 这人只挡着脸,一只手护着胸口,不知在藏什么东西。 半挂公子见状:“你狗狗祟祟干什么呢?莫不是偷了本公子的东西?拿开你的脏手,让本公子检查一下!” 说着就伸出手去掏。 这人吓得拼命后退,就在紧要关头,半挂公子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脑袋痛苦的退后了。 “谁?!!谁敢偷袭本公子?!!” 人群后面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清朗少年音: “哎呦,不好意思啊,我准头不行,本来想砸你手的,不小心砸到头上了。” 半挂看去,只见一身蟒纹黑金服的少年斜倚在一旁,手里不紧不慢的扔着几颗石子儿。 宋俭小酒窝一抿:“嘻~” 第22章 宋大人调戏徐侍郎 半挂公子就算不认识这张脸,也不可能不认识他身上的衣服。 是天察司的人。 “你……你你你……你……” 宋俭往前走了几步:“你什么你?想看看本大人沙包大的拳头吗?” 半挂公子吓得退了一步。 承乾四年天察司查抄秦府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连他爹都总是说,不要和天察司的人有太多的纠葛。 他退了几步,突然转向小脏人:“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赶紧滚!脏死了!” 宋俭又朝他扬起了拳头:“再说?!”半挂吓得忙不迭带着他的跟班们跑了。 没热闹可看周围的人群也很快散尽,宋俭正打算过去问问受害者,却见对方慌慌张张的挡起脸,很快就逃入了附近隐蔽的小巷子里。 宋俭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再追。 晚上亥时过后。 燕宁宫。 宋俭正在梁子上盘腿坐着,小五子偷偷喊他,说丹萝在门口,他拍拍屁股跳下来溜了出去。 “宋大人!宋大人!这里!”丹萝压着嗓音在角落里朝他招手。 宋俭快步走去:“怎么了?” 丹萝从身后拿出一个油纸包,说:“这是我们小厨房晚上刚做的糕饼,可好吃了,公主殿下说您守夜辛苦,让我给您送点。” 宋俭:“!!!” 他接过糕饼:“替我谢谢公主殿下!” 丹萝笑道:“好呢宋大人。” 萧应怀刚回到燕宁宫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动静,他斜了一眼,问宫德福:“谁在那?” 宫德福吓了一跳,赶紧瞧过去,看清后松了口气:“回陛下,是长公主身边的丹萝,之前就来过一次,应该是找宋大人的。” 萧应怀蹙了下眉,脚步微顿。 帝王明显不悦,宫德福也吓得停住了:“?” 咋了?? 他看看身前的男人,又看看角落里笑意盈盈的宋俭和小宫女。 这,这这这这这…… 萧应怀收回视线朝前走去:“朕乏了,走吧。” 宫德福也摸不清帝王的意思,但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诶”了几声小碎步跟上了。 另一边的宋俭对此一无所知,他进去前先在外面吃了好几块糕饼,边吃还边十分热情的给小五子和其他小太监分了点。 小太监们诚惶诚恐:“多谢宋大人赏赐。” 宋俭摆手:“不客气不客气,这都是公主殿下送来的。” 吃好以后他才溜溜达达进去,正打算再爬回梁子上,那扇金漆雕龙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过来。” 嗯? 宋俭脚步停住了,歪了下头:“咋啦陛下?” 屏风后热气袅袅,男人应该是在沐浴,不过宋俭问了一句之后并没有回应。 他只好往屏风后走,又叫了一声:“陛下?” 这一探头不打紧,宋俭和靠在浴桶里的男人直直对上了视线。 “……” 萧应怀一条胳膊搭着,露在水面之上的肩颈肌肉流畅而紧实,金玉冠冕卸下后,长发如墨一般泼洒开来。 宋俭脸蛋上毫无征兆的浮起两坨红。 该死的,怎么能给男同看这种画面呢?! 他赶紧又把头缩了回去,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欲盖弥彰。 萧应怀:“躲什么?朕有话问你。” 宋俭:“(。· _ · 。)” 他磨磨蹭蹭的挪过去,挪到男人身边,秉持着非礼勿视真君子的做人原则,脸蛋儿红红的直视着前方,直到男人再次出声。 “是觉得自己到了该议婚的年纪吗?” 宋俭呆呆的:“啊?” “多久了?” 宋俭:“?” 不是哥们,你说啥嘞? 空气中凝滞了许久。 萧应怀余光瞥向他。 “不愿说也行,朕姑且不问。” “念在你现在还不太懂规矩的份上,以前的事情朕既往不咎,不过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宋俭被这些话吓唬得脑中警铃大响,他瞪着眼睛,把自己最近做的所有事情都回忆了一遍,最后锁定—— 肯定是在说他偷跑出宫的事!!! 宋俭半点都不挣扎,二话不说就大声认怂:“我知道错了陛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应怀:“……” 他沉默半晌:“应得如此干脆,朕还以为你至少会为自己争取一下。” 宋俭:“怎么会呢陛下?!” 他作真诚捧花状:“属下是您的亲卫,只听您的话,只为您办事,您说什么属下都会听的,说没有下次就没有下次。” “让我往东不往西,让我咬谁我咬谁,而且我绝对不会造反的。” “我发4!” 又来。 萧应怀冷笑一声,掀起眼睨他:“这莫不是萧达给你写的戏词?” 宋俭抿着嘴巴狂摇头。 萧应怀审视他片刻后收回视线闭上了眼眸,而后唇间低低吐出两个字:“傻蛋。” 宋俭吸了吸鼻子,呆愣ing—— 不知多了多久。 “宋俭。”萧应怀出声。 宋俭冷不丁回神,忙应声:“在呢陛下!” 应完两秒后才察觉出不对劲。 叫他什么???!!! “帮朕更衣。” 宋俭人都傻了。 他颤着手去旁边拿衣服,返回来时没忍住问道:“陛、陛下,您刚才……叫叫叫、叫我什么?” 萧应怀搭靠着的手指微顿,几乎一瞬间就知道这笨蛋是忘了那天醉酒发生的事情。 他慢条斯理道:“宋俭。” “勤俭节约的俭。” “……” 靠! 一觉醒来被扒到了皮下痛失马甲! 所以……所以…… 宋俭:“(泪眼小猫.jpg)” 他害怕道:“那、那您会杀了我吗?” 萧应怀淡声道:“朕只会杀犯了错的人,你犯了错吗?” 宋俭反应了一会:“没!!没有!!” 萧应怀:“嗯,那朕为什么要杀你?” 宋俭立马喜笑颜开了:“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 知道自己底裤早就掉光了以后宋俭反而没那么紧张了,虽然萧硬槐有时候凶凶的,不过也算是个难得的明君。 这天宋俭又在天察司墙头上晒太阳,墙外有颗枣树,倾斜的长枝搭着砖瓦,形成一道天然的靠背。 这是宋俭经过很长时间多番观察研究出的最佳摸鱼地,没事他就来这躺着,简直不要太爽。 长鹰站在下面给他扔了颗梨:“大人,接着!” 宋俭很帅的一伸手:“chua——” “嘭。” 梨子掉在了肚子上。 宋俭低头:“。” 他若无其事的拿起来,咔嚓咬了一口。 好吃好吃好吃! 吃完梨子后宋俭小眯了一会,再睁开眼时墙下有人在说话,他侧着耳朵听了会,捕捉到一个关键名字。 祁景之。 他揉着眼睛探头问道:“祁景之在礼部吗?” “是的大人。” 又听了会后宋俭总算听懂了,祁景之前段时间被请到礼部给新编撰的史籍画图,估计要在宫里待些日子。 宋俭打了个哈欠,发了会呆,想起萧永宁喜欢祁景之的画本。 正好,萧永宁总给他送糕饼和好吃的,他还愁着不知道给萧永宁送点什么。 可以送祁景之的亲签啊! 宋俭翻身跳下来往回走,找到长鹰问道:“咱们天察司有没有折扇啊,最好是空白面积比较大的那种。” 长鹰想了会:“好像还真有,我去找找。” 没一会长鹰就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拿了把粉嫩嫩的扇子给他说:“就找到这一把,行不行啊大人。” 宋俭随便扫了眼,比了个ok:“no怕不热木。” 他拿着扇子慢悠悠溜达去礼部,进了大门后宋俭找了个人问:“徐侍郎在哪?” 因为宋俭听说祁景之现在这个时辰一般都和徐羡待在一起,礼部的官员比较熟悉徐羡,直接问徐羡的话应该找得更快。 被问的人看到他有点懵,随手指了下:“在东陵阁。” 宋俭“嗷”了声,抱抱拳说:“三扣!” 他刷一下打开扇子,昂首挺胸的朝着东陵阁走去。 走走走—— 走—— 突然,“卧槽!” 紧接着“嘭”的一声。 刚才被问的人听到动静回头去看,惊恐的瞪大眼睛:“宋大人呢?” 此时的宋俭被地上的石头绊得摔到了石阶旁边的洼地里,正灰头土脸的趴着。 “哎呦宋大人!您没事吧?!” 徐羡人在东陵阁,听到这声响连忙跑出来,他一眼看到了宋俭,着着急急的过去扶他。 看宋俭摔得手心出了血,他表情十分严肃,扬声道:“快去叫人。” 身后的小官员点点头,哼哧哼哧跑走。 他跑到半路碰到了一个小太监,远远举着手喊道:“小冯子公公!小冯子公公!” 小冯子停下来。 “哎呦真的是,宋大人今天带了把粉扇子,来了礼部就要找徐侍郎,结果不小心摔倒了,徐侍郎的表情可真吓人啊,刚把人扶起来!哎呦!吓死人了!” 小冯子听了也跟着哎呦:“您别急,小的这就去叫人!” 小冯子转身就跑,跑着跑着,在景隆苑附近碰到了小桂子。 小桂子:“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跑得这么着急?” 小冯子:“哎呦,别提了!宋大人带着把粉扇子去礼部找徐侍郎,礼还没送出去就摔倒了,徐侍郎现在正在宋大人旁边呢,表情可难看了,哎呦真是的。” 小桂子:“啊??!” 他听完以后说:“别急别急,你歇歇,我去帮你送消息!” 说着小桂子就跑了,他一路跑到御书房,看见小五子就喊:“五公公!五公公!不好了!” 小五子:“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小桂子:“哎呦,宋大人去礼部给徐侍郎送扇子,还没送出去徐侍郎就出来了,同为男子却收到这样的礼物,徐侍郎真叫面如菜色,听说脸色难看的吓人嘞!宋大人好像是摔倒了,不知道是自己摔的还是被推倒了,总之现在徐侍郎还在宋大人旁边!估计是想讨要个说法!” 小五子表情严肃起来,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回禀。” 他忙不迭跑进去,看到宫德福就叫:“师父!师父!不好了!” 宫德福训他:“稳重些!什么事这么急?” 小五子掩着嘴:“宋大人去礼部向徐侍郎求爱,徐侍郎不同意,脸色差得吓人,听说还把宋大人推倒了!现在人还在宋大人旁边不让宋大人走!” 宫德福听完差点没晕了,他捏着兰花指:“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他连滚带爬的跑进御书房。 “陛下!!” “陛下!!” “不好了不好了!” “宋大人去礼部调戏徐侍郎,现在被徐侍郎扣下了!!!啊啊啊啊啊!!” 萧应怀缓缓抬起头。 “?” 不允许和宫女示好,所以就去找男的了? 第23章 属下有龙阳之好 萧应怀气笑了。 手里的羊毫笔“啪嗒”一声磕在了桌上, 对着暗处说了句:“把人给我带回来。” 宫德福觑着帝王脸色,吓得噤若寒蝉。 天爷啊,这祖宗怎么一天不看着就闯祸啊。 另一边宋俭签名没要到不说, 还摔得手心滋滋冒血, 好不容易进了东陵阁, 却听徐羡说祁景之今天拉肚子没进宫。 宋俭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站在东陵阁门口, 抱着自己的小粉扇子泪眼婆娑。 徐羡有些不忍,说道:“宋大人若有要事, 下次他来了我可以代为转达。” 宋俭刚点头应下, 礼部大门外就出现了天察司暗卫的身影。 好消息:是十七和十八。 坏消息:他们是来押他到御前的。 十七依然稳定的闭着嘴朝他发送摩斯电码。 十八:“陛下很生气。” 十七点头。 十八:“大人,您自求多福吧。” 十七:“(嗯)” 宋俭天塌了。 不是, 他又干什么了他?? 到了御书房后十七十八就咻一声飞走了,宋俭看着待在门口的其他人—— 小冯子, 小桂子,小五子,宫德福。 都一脸关爱与同情的看着他。 宋俭眼角的泪还没擦干:“?” “我犯天条了?” 他不就去要个签名吗?还没要到!还摔破了手! 呜呜。 宫德福压低声音劝慰道:“宋大人,您该认就认,千万别和陛下顶嘴啊。” 宋俭吸吸鼻子, 一副可怜相:“我知道了。” 他推门走了进去, 刚走两步。 “把门关上。”男人冷津津的声音传来。 宋俭也不吭声,乖乖把门关严实, 然后转过身来,看向眉目压得低沉不悦的男人。 “谁教你如此胆大妄为的?” 宋俭抖了一下,静悄悄的站着。 萧应怀:“你去礼部干什么?” 宋俭 :“属下……属下去找祁景之啊。” 萧应怀眉毛一皱:“?” 怎么又多了个祁景之? 少年站在御书房中央,一张漂亮的脸蛋茫然不已,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亮的眼泪,好不无辜的模样。 萧应怀沉声片刻, 扔了几个字:“拈花惹草,男女通吃,荒唐至极。” 宋俭都没反应过来在说谁,紧接着听到: “你当初若愿意为了丹萝与朕求情,朕兴许还能成全你,如今倒好,什么徐羡祁景之你都要去掺一脚,真当朕的前朝是你的后宫了吗?” 宋俭眼睛越瞪越大。 不是哥们,不是不是不是? 萧应怀:“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 宋俭立马眯小了,不过还是勇敢的为自己发了句声:“属下和丹萝姑娘是清白的!” 萧应怀已经亲眼见过两次了,还听眼前人亲口说过喜欢宫女小丹。 他冷笑一声:“你怎么证明?” 宋俭那句“谁主张谁举证”已经涌到了嘴边,结果被男人盯了一眼,老实的咽了下去。 萧应怀:“你最好能给朕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宋俭挠着手指,嗡嗡嗡说了一句话。 萧应怀挑眉:“什么?” 宋俭:“¥%&#%……” 萧应怀:“……” “你嘴里也长了疮?” 宋俭抿着唇。 萧应怀:“大声些。” 宋俭心里一横,扯着嗓子大喊道:“属下有龙阳之好!” “……” 宋俭脸红了。 与此同时门外的小冯子小桂子小五子宫德福:“??” 小冯子小声问:“宋大人刚才对陛下说什么??” 小桂子:“嘶~~” 小五子看向宫德福:“师父,宋大人是不是对陛下说他有龙阳之好。” 这一刻门口站着两个宫德福。 因为宫德福裂开了。 御书房内宋俭喊完这句话,空气凝滞了将近五秒。 宋俭先是脸红,然后耳朵红,最后连白皙的颈间都泛起了绯色。 哈。 该死的。 他头快垂到胸口了。 萧应怀:“所以你是要告诉朕,你喜欢的人是徐羡和祁景之。” 宋俭猛地抬起头来:“不不不不不不……” 萧应怀眸光扫向他胸口塞着的小粉扇子,宋俭注意到,连忙掏出来递过去,又开始大声表忠心: “属下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属下不喜欢别人!属下只喜欢……” 萧应怀看向他。 宋俭喃喃两句:“喜欢……” 嘶。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 “喜欢什么?” 宋俭话烫嘴一样,在嘴里滚了一大圈,艰难的蹦出几个字:“喜欢当暗卫。” 萧应怀嗤笑了声。 宋俭脸更烫了,手里的扇子捧在男人面前,抖啊抖,抖啊抖。 萧应怀终于低头,不过这回视线并没有落在扇子上,而是落在了宋俭破皮流血的手心里。 他微蹙眉:“摔跤了?” 宋俭也循着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看不打紧,宋俭终于想起来疼了。 草草草,疼死他了。 “摔、摔了,在礼部的台阶旁边……” 这语气说得跟告状似的,萧应怀一看人,又掉出几滴眼泪,眼圈红得兔子一样。 他拿走宋俭手心里的扇子,对着门外叫了声:“德福。” 宫德福听到声音赶紧跑进来:“陛下!” 叫的是陛下,视线是看着宋俭的,眼神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恐慌,翻译过来就是:祖宗啊,不是说了别和陛下顶嘴吗? “传旨下去,让礼部把院子修整修整。” 宫德福忙点头:“诶,老奴遵旨。” “还有。” 宫德福脚步微顿。 萧应怀:“取些金疮药来。” 宫德福:“是,陛下。” 他弓着身退出去,离开前还又看了眼红着眼睛的宋俭。 哎呦,这祖宗。 宫德福离开后御书房内再次恢复安静,宋俭眨巴着眼睛,看男人手里把玩着那把扇子。 他小声说:“扇子是向别人拿的,属下就是想去找祁景之要个……要个……题字。” 萧应怀没应声。 宋俭:“真的陛下!” 他想解释一下这件事的缘由,但是又不好把萧永宁给出卖了,只能说:“属下是因为喜欢祁景之的画本才去找他的,没有别的意思。” 萧应怀不紧不慢的打量着扇子上的图案,随口问了句:“什么画本?” 宋俭回忆了下:“香公子记。” 萧应怀没再说话。 之后小五子把金疮药送来了,除此之外还端着包扎的细布和消毒的烈酒。 萧应怀:“知道怎么上吗?” 宋俭害羞道:“这是给我的呀。” 萧应怀看笨蛋一样看着他。 宋俭连忙自信答复:“我知道!” 萧应怀:“就在这里上吧,朕看着你,别到外面节外生枝。” 宋俭:“……噢。” 他站在御案旁边,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摆在这里的药和布,然后拿起了酒瓶子,没想到刚一打开就被那冲天的辛辣味呛了一个跟头。 这这这这这…… 拿这个消毒吗?? 宋俭咽了咽口水,看向了旁边的男人。 萧应怀掀眼:“让朕给你上药吗?” 宋俭摆手:“不是不是。” 萧应怀翻了本奏折来看,不再搭理他。 没一会后。 “嘶嘶嘶嘶~~~” “啊疼疼疼疼……” “呜……” 萧应怀:“……” 他强行无视,提笔批折子,又过了一会。 “fufufu~~” “fu~~~~” “fufu——” 萧应怀看去,发现旁边的人正噘着嘴朝伤口吹气:“q3q” “?” 宋俭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见男人看过来,一个没控制住,泪珠啪嗒一下就掉下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好疼啊!!! 宋俭:“呜……” 他摔的时候都没这么疼,消个毒跟要了老命一样。 萧应怀深呼吸了一口气,扣住他的手腕:“别动。” 他撕了块细布,沾了酒帮他清理伤口中的稀碎石渣。 宋俭疼得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但扣着他的那把大手力道强硬得可怕,容不得他丝毫挣扎。 宋俭哆哆嗦嗦,眼泪和额上的汗水混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才处理完,萧应怀蹙着眉,一言不发的在他手心倒了些药,然后很熟练的用细布把他的两只手包扎好。 宋俭整个人都红彤彤的,半跪在地上掉眼泪。 萧应怀觑着他。 许久后说了句:“娇气。” “这段时间不用过来了,回天察司休养几天。” 宋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萧扒皮居然还能主动给他放假? “不愿意?” 宋俭:“愿意愿意!谢谢陛下!陛下是大好人!” 萧应怀鼻腔哼了个情绪不明的音。 宋俭从御书房出来时宫德福和其他几个小太监都站在门口,见了他,一群人连忙围上来。 小桂子说:“宋大人,小的已经去礼部传过旨了,那台阶有缺口的地方过两天就修好了。” 小五子说:“宋大人,您的手上过药了吗?怎么样啊?还疼不疼?” 宋俭谢过他们的关心,摇摇头:“好多了。” 他朝外走着,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宫德福:“咱们陛下包扎伤口的动作怎么那么熟练,陛下他……” “学过医吗?” 宫德福:“……” 他跟着宋俭的脚步,低声道:“非也,学医可救不了那时的大燕。” 宋俭:“怎么说?” 宫德福:“咱们陛下十六岁的时候就跟着严翀大将军上过战场了,想来是那个时候学的。” 这倒是在宋俭的意料之外。 宫德福:“战场上一向刀剑无眼,管不了你是皇室子弟还是大头兵,更何况月戎国一向对大燕皇室虎视眈眈,咱们陛下是真真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不过是包扎伤口而已,咱们陛下会的可多了。” 宋俭点点头,真诚的竖起大拇指:“厉害!” 宫德福笑眯眯的,还想说什么,突然脚步一顿,猛地回忆起了宋俭话里的关键词。 “您刚才说什么?” 宋俭困惑:“啊?” 宫德福:“是陛下帮您包扎的伤口?!!” 宋俭挠挠头:“是、是啊。” 宫德福又掐人中了。 天爷啊。 之后的几天宋俭就听话的回了天察司休养,期间还有礼部的人过来找他,说祁景之进宫了。 宋俭两只手包得跟粽子似的,挑了个时间又屁颠颠跑去了礼部。 这回礼部院子大变样,那些暗藏“杀意”的台阶都已经修好了,他溜达去东陵阁,先在一众官员里见到了徐羡。 不能不说,徐羡真的很符合宋俭印象里的文官模样,高大清隽,肤白俊朗,一身红色官袍穿得高挑又板正。 他听宫德福说徐羡虽出生寒门,但才华横溢极有见地,是承乾元年的恩科状元,由萧硬槐御笔亲赐,也是新朝以来最受器重的臣子之一。 巧了吗这不是,都是陛下的宠臣,那更要打好关系了。 宋俭挥挥手:“徐侍郎!” 徐羡听到声音,抬头笑道:“宋大人。” 宋俭两只手跟哆啦a梦一样,捧着扇子说:“我找祁景之。” 徐羡点点头,很快带着他到了东陵阁的一个小隔间。 徐羡:“他就在里面,不过他这两天……嗯,心情不是很好。” 宋俭又拱了拱圆手:“多谢徐侍郎。” 小隔间的门并不完全封闭,宋俭胸口以上是镂空的,从他这里能看到隔间里的人……呃,野人? 只见里面身材魁梧的“野人”衣冠不整头发蓬乱,面露凶光的拿着画笔,正在纸上狠狠的画着什么。 宋俭沉默一瞬。 演我期末周? 他轻轻敲了下门:“祁景之?” 祁景之画画(恨)的手一顿,抬头看过来。 宋俭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正想说我是你粉丝你能不能给我个签名,就见祁景之现场大变脸色,柔弱的摔倒在旁边。 然后冲着他抛了个媚眼:“哎呦,摔疼了,要宋大人扶才能起来。” 宋俭石化了:“……” 不是哥们。 我用零秒就猜出了你的性取向,你也来试试吧。 他好久没动静,祁景之撑着头看他,声音粗犷:“宋大人?” 宋俭努力的咳了两声,艰难道:“兄弟,你能不能先起来。” 祁景之他么的长得比他还高比他还壮! “……” 祁景之平静的说:“宋大人,你变了。” 宋俭头皮发麻。 下一秒,祁景之又娇羞道:“变得更帅了。” 啊啊啊啊啊啊!! 宋俭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他颤抖着圆手伸出扇子:“你能不能给我在这把扇子上题个字,随便题一句香公子记里的词就行。” 看祁景之没动静,宋俭忙道:“谢谢你,感恩有你。” 祁景之:“宋大人与我客气什么,不就是题个字。” 他短暂的正常了一会,翻身起来接过扇子,刷刷刷在上面写了一串词。 眼看着还要在后面画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宋俭赶紧阻止:“不用了!这就够了!谢谢你!” 祁景之顿住:“那好吧。” 他把扇子还给宋俭,起身间看到宋俭包得严实的手,捧胸关心道:“宋大人,你受伤了。” 宋俭:“不碍事,不碍事,你先忙,我有空下次来看你。” 祁景之还要追他,宋俭吓得赶紧从隔间跑了。 身后祁景之的声音余音绕梁:“宋大人!你真帅!” 宋俭一个趔趄。 他一向知道艺术家的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但没想到这么不稳定。 而且,他是不是和这哥们撞号了?? - 那天离开礼部后宋俭就把扇子送给了萧永宁,萧永宁果然很开心,不仅给他塞了好多好吃的,还把那天刚买的香公子记也借给他了。 萧永宁说:“我这几天已经看了好几遍了,现在我把它借给你,你要好好爱护它哦。” 宋俭一看到香公子记就想起祁景之,很难想象以祁景之的精神状态会画出什么样的内容。 他忍不住问了句:“香公子记讲什么啊?” 萧永宁也害羞了,扭捏着说:“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宋俭半信半疑的拿了回去。 他看了。 当天晚上宋俭都没睡着。 香公子记的主角就叫香公子,因为身体怀有异香而得名,这种香味是在香公子十八岁以后才变得越来越浓。 而这种香味,会让男子对他发情。 宋俭:“……” 谁能不说一句祁景之的精神状态超前呢,都画上古代omega的男同本子了。 宋俭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的时候顶着老大两个黑眼圈,飘出房间的时候把长鹰吓了一跳。 “大人!您被人打了?!” 宋俭点头。 灵魂被人痛击怎么不算挨打呢。 他走进食堂问厨子:“师傅,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吗?” 厨子掀起帘子说道:“还真有,大人您等我一会,正在做呢。” 宋俭点点头。 长鹰在食堂的梁子上荡来荡去,一会到这里荡着,一会到那里荡着。 宋俭看着他:“你干嘛?” 长鹰认真道:“健身。” 宋俭:“……” 他张嘴打了个大哈欠,开始给自己做眼保健操。 眼睛也是身体的一部分,眼保健操也是健身。 厨子端着一个碗上来时,宋俭正两只手指按着自己的四白穴。 “大人快尝尝,这是我做的荔枝酪!” 这段时间宫里荔枝确实很多,宋俭从萧永宁那也吃了不少,据说是长屿一位姓夏的大人进贡上来的。 他看着面前摆盘精致的荔枝酪,还没低头就嗅到了荔枝的香气。 厨子给长鹰也端了一碗:“长鹰大人,快来尝尝啊!” 长鹰一跃跳下来,十分丝滑且一气呵成的坐到了宋俭对面,他尝了口,然后竖起了大拇指:“好吃啊!” 宋俭低头:“miamiamia~” 嚎吃!! 宋俭一整晚没睡的疲惫荡然无存,心花怒放的夸夸:“师傅你做的甜点太好吃了!比八福居的还好吃!” 厨子很骄傲:“那是,我们严家祖上就是做糕饼的。” 宋俭第一次知道天察司食堂的厨子姓严。 他先是很捧场的给厨子鼓了鼓掌,然后问:“师傅您叫什么名字啊?” 厨子说:“严力力。” 宋俭:“?” 啥? 后面几经确认,宋俭终于知道是哪几个字了。 好。 好名字。 宋俭说:“严力力,你就是大燕掌管糕饼的神,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之后宋俭接连吃了好多天的荔枝酪,等手心的伤好得差不多去上班的时候,他人都被荔枝腌入味儿了。 燕宁宫里,他刚一靠近,男人视线就凝在了他身上。 问了句:“什么味道这么香?” 宋俭一下僵住了,差点以为他觉醒了香公子的天赋。 好久才反应过来:“是荔枝!陛下!是荔枝!” 萧应怀:“……” 这是吃了多少。 宋俭老实的站在一旁,萧应怀扫他一眼,看到少年胸口鼓起圆润的形状,他没说什么。 直到起身打算休息时经过他才突然停住。 宋俭:“怎么了陛下?” 萧应怀伸手探向他胸口,一摸,好几颗荔枝。 他拿了出来,摊给他:“莫要贪嘴,少吃些。” 宋俭:“。” 噢。 萧应怀这夜刚过亥时就睡下了,但却没怎么睡好,他翻来覆去,鼻尖始终萦绕着那道挠人的甜味。 是荔枝的香气,但又不完全是荔枝的香气。 那个味道比荔枝更甜,更腻,也更能扰人心神。 他做了梦,梦境昏暗模糊,许是夜里,烛台上的火苗迟缓的攒动着,萧应怀不知自己身处哪里,只见大红的蜡烛在静静的燃烧。 燃了许久,蜡油从边缘处滚了下来,像是眼泪。 像谁的眼泪? 萧应怀动了一步,眼前的画面如水波一般散开,骤然换成了另一副场景。 他在榻上,身下的少年泪水涟涟,眼尾小痣火红,仿佛能灼人。 …… 萧应怀陡然醒了。 好不及时,宫德福恰好从外面进来,边掌灯边说:“陛下,该起身了。” 萧应怀望着明黄的床幔,眉头紧锁。 宫德福想上前伺候帝王更衣,却觑见帝王怪异的脸色,宫德福几乎瞬间就明白了。 他后退一步:“陛下,老奴让他们烧些热水,您再休息会。” 离开燕宁宫后宫德福差人去了前朝,说陛下今日龙体欠佳,晚半个时辰上朝。 一大早燕宁宫就有许多小太监提着水进进出出,不过并不是宫德福嘴里说的热水。 仔细看去就知道,那水桶里一丝热气也无。 萧应怀到金銮殿时,天色已经熹微。 而此时的宋俭正缩在梁子上睡大觉,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 天色大亮以后,宋俭终于醒了。 他慢悠悠的往外走着,没一会在外面撞上了黑大帅。 他嘬嘬嘬叫了两声:“黑大帅!” 黑大帅“汪”的一声跑了过来。 下午宋俭接到一个任务,说是工部尚书程玉瑾身体抱恙,让他去府上慰问一番。 他向宫德福再三确认:“我去吗?” 宫德福:“是呀宋大人,陛下说了,办好这件事的话这些天您就不用过来了,陛下允您再休息几天。” 宋俭安静了会。 为什么觉得萧硬槐是在故意赶他走呢? 宫德福:“宋大人您就放心吧,陛下肯定不是在故意赶您走的。” 好,更确定了。 他领了旨:“保证完成任务!” “啊对了,慰问礼的银子能给我报销吗?” 宫德福赶紧从怀里给他掏了一包银子:“陛下给的。” 宋俭接过来:“(。¥ v ¥ 。)” 宫德福笑眯眯的拍拍他:“大人啊,这次可是陛下亲口允您出宫的,您放心的去,程大人那边花不了这么多银子,您该吃吃该喝喝。” 没等宋俭再问,宫德福就又小声说:“陛下允的。” 宋俭忍不住想。 萧硬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啊? 得不出答案,宋俭也没有再想,他拿着钱高高兴兴的出了宫。 一路上宋俭脑子里都在琢磨工部尚书程玉瑾,因为这名字有点耳熟,但宋俭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他心里嘀嘀咕咕,去街上买了两包米,拎着朝程府走。 结果巧的是,他人刚到就和另一波宫里来的人马撞上了。 为首的太监宋俭有点眼熟,见过,也是宫里的老人。 那太监朝他笑道:“宋大人。” 宋俭看了看他们身后抬着的东西,问道:“你们也来慰问程大人啊。” 太监说:“是,遵陛下旨意。” 宋俭好像明白了。 合着从一开始就派了两拨人来。 那他买的两包米算什么,宋俭低头看了看,哦,算领导龙眼识珠,知道他抠搜。 不过宋俭也很容易想明白,这包银子其实一开始就是赏给他让他出来玩的。 这萧硬槐,不仅硬,人还怪好的嘞。 宫里来人阵仗一向很大,这太监挂的是天子名头,程府门口乌压压跪了一大帮人。 宋俭混在其中看了会,突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嚯。 这不半挂公子吗 他总算想起来在哪听过程玉瑾这个名字了,半挂公子当时在大街上欺负人,嘴里嚷嚷的可不就是工部尚书程玉瑾吗? 宋俭挠了挠头,等大太监说完那些客气话,被程府的人毕恭毕敬送走后,他才清清嗓子咳了声。 程府的人齐齐看向他。 宋俭两包米拎到脸旁晃了晃,笑道:“程大人,我来看看您。” 程玉瑾当然认得他,赶紧拱了拱手:“宋大人,您客气,老夫怎么担得起大人如此挂怀。” 宋俭:“担得起担得起。” 他把手里的米递过去:“陛下很担心你啊程大人,要快快养好身体继续为陛下效力才是。” 说着,宋俭看向了旁边脸色十分难看的半挂公子,状似无意的感叹了句:“令郎养得可真好啊。” 程玉瑾陪着笑:“哎呦,宋大人哪里的话。” 他在门口和程玉瑾寒暄了一堆废话,又“关心”了几句半挂公子,然后才挥挥手溜溜达达的走了。 宋俭走后,程玉瑾的目光变得沉重起来。 他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你和宋渐接触过?” 半挂:“爹,我、我我没想和他……” 程玉瑾:“陛下不会无缘无故让天察司的人来府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半挂听不太懂:“来了又如何,他什么也没说呀。” 程玉瑾冷笑一声:“天察司那帮人可不是什么善茬,秦孝源当年倒台时被清算几十条大罪,你当真以为那都是秦孝源做的。” 他看向宋俭离开的方向,嗓音压得很低:“天察司从设立开始,做的就是抄家灭族的活。” 话音刚落下,天边轰隆一声炸响一道惊雷。 另一边宋俭慢慢悠悠走在京城的大街上,看到什么新鲜的小玩意儿就买下来。 自己买一份,也给萧永宁买一份,买完想了想,又给领导买了份。 嗐,贿赂领导嘛,他现在做得可是炉火纯青。 宋俭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着。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飘起了雨,刚开始还小,走了两步雨点就开始像石头一样往下砸。 宋俭左右看看,赶紧捂着自己的糖葫芦往旁边小巷里的破棚子下躲。 他咕哝:“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正打算抹把脸上的水,余光忽然一顿,看到角落的柴堆旁靠着一个人。 宋俭皱了皱眉,朝那边走去。 “别杀我……” 那人浑身又脏又臭,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宋俭看了会,发现居然是那天被半挂当街欺负的小脏人。 他弯腰轻轻戳了戳地上的人:“兄弟,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那人猛地睁开眼睛,慌张的朝后躲:“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俭吓了一跳:“不是兄弟,我没杀你啊,我没杀你。” 那人眼神涣散,虚弱无比。 宋俭眨了眨眼,把自己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了:“你吃吧,你看起来好多天没吃饭了。” 那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把糖葫芦攥进手心里,狼吞虎咽的吃进嘴里,连核都没吐。 宋俭看他身上的装束不像京城人,想了会还是问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里人啊,来京城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帮你。” 怕眼前人不信他,他还从荷包里掏出好几块银子给他。 “你拿去吃点东西吧,再找个店住下,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你在外面……” 他话还没说完,地上的人就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宋俭都没来得及伸手,他就已经连滚带爬的跑了。 而在他刚才坐过的地上,掉着一块磨损的令牌。 宋俭拿起来看了看。 上面写的字是:长宁,府丞令。 京城连下了两日大雨,雾蒙蒙的阴沉。 金銮殿上。 “陛下!长宁急报!宁河两岸堤坝决堤了!” 萧应怀手里拿着呈上来的汛报,嗓音冷出了冰碴:“混账!朝廷每年拨到长宁的治河款都用到了哪里?” 帝王大怒,满朝文武低着头,无人敢出声。 就在这时。 “陛下!微臣启奏!”有大臣站了出来,弓着身大声说道:“微臣要参工部侍郎林和畅瞒报长宁汛情!” 因为这几天京城下雨降温,林和畅刚染了风寒,他吸着鼻涕抬头看过去:“啊?我?” 萧应怀眉头拧得死紧。 那大臣还在说:“堤坝被洪水冲塌绝非一日之事,按理说早该显露出端倪,可就在不久前林和畅还与陛下说宁河下游已经加固,还说地方官员疏散了两岸百姓,如今看来他竟是满口谎话!定是蓄意欺瞒陛下!请陛下明察!” 工部都水司郎中听完这些话吓得赶紧先跪下了,他慌忙说:“陛、陛下,这事的确一直都是林大人在负责,从、从从从长宁传回来的汛报也一直都是先由林大人过目。” 林和畅擤鼻涕擤的鼻尖都红了,他偷偷揉着鼻子,半天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不是,这是参他啊? 萧应怀手里的汛报嘭的一声扔到了林和畅面前。 林和畅惊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下了。 “陛下,这汛报的确是先到微臣手里的,但微臣绝对没有瞒报汛情啊!” 身后有人说:“谁知你是不是与地方官员沆瀣一气蓄意欺瞒。” “就是。” “每年拨下去那么多治河款,林和畅,你真是好大的胃口啊!” 林和畅出了一身冷汗,他伏在地上,听到上方传来男人的声音。 “庞清,你去查。” 庞清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他躬身道:“是,陛下。” 长宁河岸突然决堤,洪水来势汹汹,都水司的官员大半都被派去了长宁,都察院连出几位钦差官员去查案,一时之间,整个京城人人自危。 宋俭也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天察司这几天不管白天夜晚都没人。 他在食堂问厨子:“严力力,你上次见龙啸和松风是什么时候?” 严力力说:“大人,没记错的应该是三天前。” 宋俭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 “严力力,本大人觉得要变天了。” 严力力想了想:“是王家要破产了吗?” 宋俭:“?” “你少看点霸道王爷爱上我。” 严力力:“哦,那您能把香公子记借给我看看吗?” 宋俭:“……” 怎么人人都知道香公子啊。 他说:“这是长公主的画本,我得问过她才能决定。” 严力力点头。 因为天察司最近没人,严力力也被迫放了假,宋俭正琢磨别人呢,他的活就猝不及防的来了。 宋俭:“抓人?抓谁?” 龙啸搭着腰间的刀柄,冷酷的走进来:“工部侍郎林和畅,走吧大人。” 林和畅的名字宋俭并不陌生,他最近在燕宁宫值夜的时候不止一次从宫德福嘴里听到过。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只知道林和畅应该是犯了事,还是要抄家灭族的大事。 他跟上龙啸的脚步,问道:“都查清楚了吗?” 龙啸:“都察院庞大人发了密信回来,陛下看完就下了旨。” 宋俭蹙了下眉。 这次去林府办案的天察司暗卫不少,宋俭带头,算上龙啸有九个人。 林府距离皇宫不算近,他们选择了最便捷的一种交通方式。 飞。 穿来这么久宋俭逐渐能掌握这具身体的内力了,虽然没有恢复到原来的十成十,但七八成没问题。 只不过来自现代人骨子里的恐高还是难以克服,宋俭只能半眯着眼睛飞。 到了林府时,林和畅已经站在大门口等着了。 望着眼前黑压压的暗卫,他吸了吸鼻涕:“宋大人,其实不用来这么多人,我不会跑的。” 身后的林府小厮丫鬟都偷偷抹着眼泪。 宋俭望向他的红鼻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和畅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用力擤了擤鼻涕。 “溯噜噜噜噜——” 宋俭挠了下脸蛋,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颗荔枝给他。 “挺好吃的,你尝尝吧林大人。” 林和畅呆了会:“谢谢宋大人,现在都没人相信我了,你还愿意给我荔枝吃。” 宋俭拍拍他,斟酌着措辞:“你的红鼻子很有说服力。” 林和畅:“……” 宋俭把他押到诏狱以后并没有立即走,他在林和畅的那间牢狱门口蹲了会。 他偷偷问林和畅:“林大人,你到底犯什么事了?” 林和畅盘腿坐在干稻草上:“说来话长啊。” 宋俭有点急:“那你长话短说。” 林和畅安静了会,吐出一句:“犯了大事。” 宋俭:“……” “也别这么短。” 林和畅:“宋大人对我的事情这么好奇做什么?您可是陛下的人。” 宋俭也不否认他后半句话,点点头:“我是陛下的人,但我也是人,还是个求知欲特别旺盛的人,你跟我说说,说不定还能有反转呢不是。” 林和畅根本没抱希望,说道:“我说我是被人陷害的您会信吗?” 宋俭再一次看向了他的红鼻子。 joker之鼻,真的很有说服力。 他说:“你不骗我我就信。” 林和畅:“宋大人,我是认真的,虽然我不知道谁陷害了我,但我一定是被陷害了,而且是给人顶包了,他们串通一气都不跟我商量!” 宋俭一拍腿:“太过分了!” 林和畅:“我清廉这么多年,做过的最让人不耻的事情就是给陛下送了一箱酸果子。”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吸溜了一声:“最后陛下还让我自己吃了,你不知道,我牙疼了好几天。” “别人是望梅止渴,我现在可以想果止渴。” 这事是宋俭的大锅,他咳了声,挠挠耳朵说:“没事的,贿赂领导嘛,谁没做过。” 林和畅唉声叹气,对他挥了挥手:“宋大人,你回去吧,陛下这么生气,别到最后牵连了你。” 宋俭越发觉得林和畅是好人了。 但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考虑半天最后对狱卒说:“狱卒大哥,你们给林大人吃点好的。” 这狱卒是宋俭的老熟人了,他之前下诏狱这狱卒天天给他送四菜一汤和大肘子。 狱卒说:“宋大人,我尽量。” 宋俭从胸口掏了掏。 狱卒还以为宋俭要贿赂他,吓得瞪大眼睛连忙摆手:“不行啊宋大人,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宋俭还在掏,掏掏掏,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拨浪鼓。 他转头给了林和畅:“无聊的时候玩这个吧,可好玩了。” 林和畅看着拨浪鼓陷入了沉思。 狱卒也陷入了沉思。 哈哈。 自作多情的有点尴尬呢。 他假装很忙,刚要转过去。 宋俭又叫了他一声:“狱卒大哥。” 狱卒转头,眼前出现了一把荔枝。 少年笑得很乖。 “这个可好吃了,你也尝尝吧。” 第24章 人心太凉 宋俭在诏狱同林和畅大声密谋的事情很快就被萧应怀知道了, 于是他又被拎去御书房站桩。 临进去前宫德福提醒他千万别乱说话,尤其别提林和畅的贪污案,因为书房里那位最近因为这件事龙颜大怒, 几乎成了逆鳞。 宫德福是好心, 对他千叮咛万嘱咐, 宋俭十分认真的点头应下了。 结果没想到他一进去就迎来一句:“你在诏狱同林和畅都说了什么?” 宋俭眨了眨眼, 安静了会后,突然往前走了两步语气轻快道 :“陛下, 让我们来聊点开心的事情吧!” “朕问你话。” 宋俭:“……” 看吧, 领导要生气,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搅着手指, 一脸老实的小学生样。 男人视线深沉,盯着他等下文, 他慢吞吞的回忆着,小声说:“就问了问他为什么被抓进来。” “然后呢?” 宋俭:“他说他是被冤枉的,是别人联合起来让他顶罪,都没和他商量。” 萧应怀:“所以你信了?” 宋俭不吱声。 萧应怀看了他一会,轻抬了下手指:“过来。” 宋俭谨慎的挪了几步。 萧应怀皱眉:“?” “站那么远, 朕会吃了你?” 于是宋俭又挪了几步, 挪到了帝王身前。 他睫毛扇了几下,说:“陛下, 我能说吗?” “不能说的话你也没少说,少在朕面前装乖。” “……” 萧应怀:“说。” 宋俭措了下辞:“属下觉得林大人是好人。” “原因。” 宋俭:“直觉。” 萧应怀只听说小猫小狗有直觉辨人的灵性,他抬眸打量着身前的少年。 宋俭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是有点过于抽象了,于是举了几个小栗子:“属下去林府接……押,押林大人的时候,他府上的下人都在哭。” 萧应怀道:“唇亡齿寒, 福祸同当,你怎知他们不是在哭自己?” 宋俭也说不上来,只是又道:“林大人染了风寒,好多天了。” 萧应怀轻“嗯”了声。 宋俭:“属下看林大人的袖子都开了线,府上的人也大都朴素拮据。” “最重要的是,林大人不想拖累属下,还让属下快走。” 书房内默了好一会。 “没了?” 宋俭:“没了。” “这就是你分辨好人坏人的全部依据?” 宋俭顿了顿,不知道身前的帝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应怀:“看来你爹娘把你养得不错。” 宋俭:“……” 这回他听出来了,萧硬槐在阴阳他,因为他也这么阴阳过程府那辆半挂。 阴阳人者,人恒阴阳之。 宋俭心里小怒一下,但又不敢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没过多久,宫德福手里就捧着一封密信飞快的走了进来。 宫德福:“陛下,庞大人来信。” 这是短短几天内的第二封加急密信了。 萧应怀接过信封拆开,将密信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御书房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宋俭看过去,只能看到信纸上写得密密麻麻,并不清楚具体在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将密信折起交给了宫德福。 宫德福弓身到角落,将信件焚烧殆尽。 纸张燃烧的焦糊味在宋俭鼻尖下萦绕,他看向神色淡然的帝王,恰好,那双狭长的眼眸也看了过来。 萧应怀启唇,但叫的并不是他:“十七十八。” 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刷的一声同步出现。 萧应怀:“同你们宋大人一起去诏狱审理林和畅。” “是,陛下。” 宋俭反应了一下,然后满眸惊诧:“啊?我审啊?” 萧应怀平静道:“那朕去审?” 宋俭很急,因为他一个接受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的五好青年做不了这种活啊! “不是不是不是,陛下,我觉得林大人这个案子实在蹊跷,要不咱们从长计议呢,直接用刑是不是不太人道啊陛下!” 萧应怀:“朕说了让你用刑吗?” 宋俭:“??” “你若能有更好的方法让他吐出些什么来,那最好不过。” 宋俭人有点呆。 他嘶了两声:“陛下……” 话还没说完,宫德福就飞扑过来一把拉住了他:“嘘——嘘嘘嘘——走了走了宋大人!” 宋俭被硬生生拖走了。 御书房再次安静下来后,萧应怀视线看向了十七和十八。 “庞清回来之前保护好林和畅,朕不想看到什么‘畏罪自杀’的戏码。” “是。” 宋俭一百个不愿意去干这种审人的事,但圣意难违,他只好又回了诏狱。 昏暗阴森的地牢里,他敲了敲门,小声道:“林大人。” 林和畅晕晕乎乎的睡了一觉,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他看了一眼,又低下头闭上眼睛。 两秒后,重新睁开。 “?” “宋大人,我眼花了吗?怎么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宋俭左右两只手各自拍拍十七十八:“没眼花没眼花,都是我兄弟。” 林和畅这才松了口气:“自己吓自己。” 想起来什么,他问道:“宋大人怎么又来了?” 宋俭:“不瞒林大人说,我这次来是有任务在身的。” 他煞有介事的清清嗓子:“我奉陛下旨意来审理林大人,哦对,还有我兄弟。” 他转头道:“是吧,十七?” “……” “大人,我是十八。” “噢,抱一丝抱一丝。” 宋俭又转回去:“林大人,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了,怎么也算是朋友了,你有什么秘密与我好好说说,还能少受点苦你说是不是?” 林和畅听了他的话很受动容,真的低头开始认真思索。 片刻后他说:“宋大人,我们昨天才认识,到现在只有八个时辰。” 宋俭沉默了。 “是八个时辰吗十八?” 十七:“……” 十八:“大人我在这,是八个时辰。” 哈哈哈。 宋俭抓了抓头发,实在有点装不下去了。 想了想,他让狱卒把牢门打开,自己钻了进去,对十七十八说:“你们等我一会。” 十七十八十分自觉,一个闪身就从原地消失了。 宋俭在林和畅对面席地而坐。 “林大人,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和畅头上插着几根干草,看起来有些憔悴。 “哎,说来话长。” 宋俭点头:“长话长说,今天我有时间。” 林和畅先是拿帕子擤了把鼻涕,然后摇头道:“人心太凉。” 宋俭:“你不敢碰?” 林和畅中泪纵横:“知己啊!” 看林和畅哭得这么惨,宋俭赶紧从怀里找了张帕子,刚要递过去,就见林和畅用自己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嘶…… 重复利用,怎么不算勤俭节约呢。 宋俭更更确认林和畅是好人了,毕竟他就没见过哪个贪官一张小手帕又擦鼻涕又擦泪的。 林和畅:“本官出生那年……” 宋俭短暂沉思了下。 长话长说,是这么个长法吗? 林和畅已经抽抽哒哒开始吐这些年的苦水了,宋俭也没再说什么,很耐心的听着,时不时捧一声哏。 林和畅:“命苦啊~” 宋俭:“诶~” 过了会他大概也听明白了,林和畅与徐羡的经历很像,同样家境贫寒,同样是承乾元年恩科入仕,但他年纪要比徐羡大不少,也不像徐羡那么天资聪颖。 徐羡当年是状元,他不过二甲十一名,待人接物上也更迟钝,所以在官场上树敌不少。 林和畅:“我始终想不明白啊,你说他们怎么……怎么突然就……唉!” 宋俭安慰道:“没关系的林大人,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就先放放,别着急,过段时间再想……” 林和畅:“过段时间我就能想通吗?” 宋俭:“不,过段时间你就想不起来了。” 林和畅哭得更惨了。 另一边值守的狱卒不明所以,低声问道:“宋大人用刑了吗?” “哎呦,不知道啊,第一次听到有人哭这么惨。”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个哆嗦。 这一晚上宋俭一件要紧事都没问出来,因为林和畅忆起往事伤心过分,直接哭晕了。 于是宋俭梅开二度,一早又被提到了御前。 他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结果男人只说了句:“问出什么了吗?” 宋俭本来想说没有,但领导居然给了个难得的好脸色,他绞尽脑汁想了会。 “嗯!” 萧应怀抬了下眉,似是意料之外。 宋俭:“林大人之前进献的那箱酸果子是户部李大人倒卖的!他收购了全京城的果子然后四处游说大人们送礼,最后高价卖给别人!中间商!赚差价!” 萧应怀:“……” 呵。 他移开视线,敷衍了句:“嗯,还有吗?” 宋俭:“林大人那箱果子买的时候比别人贵,他被坑了。” “程尚书家的公子以前放狗咬过林大人。” “他之前当街欺负人,属下也看见过。” …… 这一顿状,宋俭告了个酣畅淋漓。 萧应怀:“说完了?” 宋俭兴奋的两个脸蛋红红的,振臂高呼:“说完了!” “说完出去。” 宋俭顿住了。 “qnq。” 萧应怀:“?” 宋俭:“陛下,您是不是嫌属下说的事情没用。” “呜~” 萧应怀一时之间没答上来,顿了许久才说:“朕何时说过没用?” 宋俭立马又挂上了笑脸。 萧应怀无言。 “出去吧。” 宋俭高高兴兴的走了:“陛下再见~” 刚走出去没几步,余光突然瞥到一道身影,是龙啸。 他利索的进了御书房,宋俭脚步慢了下,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回禀的声音,不过宋俭只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追踪,长宁,账本。 之后他又去了诏狱,一晚上过去林和畅的情绪明显稳定多了,正端着碗面条嗦噜噜的吃。 宋俭趴在牢房门口笑眯眯道:“早啊林大人。” 林和畅:“嗦噜噜~~~早啊宋大人。” 宋俭开了门进去,又乖乖的盘腿坐下了。 林和畅大概也觉得自己昨晚失态有些不妥,没等宋俭问他,他就开始主动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长宁近半月来连日大雨,前天刚发回急报说宁河两岸堤坝决堤,怪就怪在这里,宁河堤坝修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大工程,朝廷每年往长宁拨几万两白银,近来雨量虽大,可那堤坝也万万不该决堤才是。” 宋俭听着听着,皱了下眉。 然后突然沉默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林大人,长宁……是这两个字吗?” 林和畅:“?” 下一秒,他也发出了宫德福同款尖锐爆鸣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哪来的长宁府丞令啊?!!!” 宋俭吓了一跳:“我从大街上捡的!!从一个人手里捡的!!” 林和畅喊得太激动,被面条噎住了,他呛咳好几声,然后掐着自己的人中浑身瘫软的倒在了干稻草上。 卧槽!怎么又来!! 宋俭冲过去:“林大人!林大人你怎么了?” 十七十八听到动静还以为林和畅遇刺了,赶紧飞身进来。 却只看到林和畅虚弱无比的喊道:“府丞令……出现在京城……易大人,有难啊!!” 眼看着林和畅要晕,情急之下宋俭大声道:“别晕!” 林和畅那口气被宋俭这一嗓子硬生生吊住了。 宋俭:“我觉得我可能见过易大人!” 林和畅活过来40%。 宋俭从地上跳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守好林大人!” 他刷刷刷的飞快跑出诏狱,然后从胸口摸出一个哨子。 这是长鹰给他的。 宋俭边跑边放到嘴下用力的吹了一声。 没过多久,旁边的屋檐上就闪来一道利落的身影。 长鹰:“番薯番薯,我是土豆。” 宋俭:“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长鹰:“去哪啊大人?” 宋俭从高处一跃而下,摸出怀里的府丞令。 “找人。” 第25章 蘸豆打响! 宋俭上次见小脏人已经是几天前的事了, 他不能确定小脏人到底是不是林和畅嘴里的“易大人”,但这枚长宁府丞令是真的,小脏人手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 很有可能就是还林和畅清白的关键证据。 宋俭燃起来了。 蘸豆!就此打响! 宋俭先去那天见过小脏人的巷子里找了一遍, 没发现什么新的活动踪迹, 说明小脏人那天离开后并没有再回过这里。 他叉着腰站了会, 打算和长鹰分头行动。 宋俭:“不管找没找到他的踪迹,午时一刻在糖水摊汇合!” 长鹰:“好嘞大人!” 宋俭转身走出巷子, 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个小小的计划。 他从自己钱袋里摸出一块银子, 先去换了一大串铜钱。 整整五百文,他掂了掂那沉甸甸的分量, 然后挂在胳膊上,走向了第一个热心市民。 “大伯。”宋俭从胳膊上捋下来两枚铜板递过去:“您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人, 他头发脏脏的,衣服破破的,脸黑黑的,打眼瞧过去不像京城人。” 大伯看了他一会,然后大声说:“啊?!你说什么?!!” 宋俭差点没被震聋。 靠。 “我说!您有没有!” 大伯:“啊?!!啊?!小公子!!你大声点!” 宋俭两只手拢到嘴边:“我——说——” 大伯两只手拢到耳边:“什——么——” “……” 宋俭沉默了会, 把铜板放他手心里:“没事, 您走吧。” 大伯:“哦,好嘞。” “?” 宋俭怀疑他家楼上住着马冬梅。 他揉着耳朵四下看了看, 很快锁定了下一个热心市民,小客栈门口嗑瓜子的老板娘。 大概是客栈里还没开张,老板娘正和隔壁的人谈天侃地:“哎呦,你是不知道……” 宋俭嗖一下飞过去,手里抓着铜钱:“姐姐,我想问问您有没有见过……” 老板娘视线先他一步扫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老板娘就眼冒金光的点了下头:“我见过!” 宋俭:“!” 他赶紧把铜钱递过去,形容道:“这个人他头发脏脏的,衣服破破的,脸黑黑的!瞧着不像京城人!” 老板娘:“这不就是那谁吗。” 宋俭:“谁?” 老板娘笑眯眯的望着他,满眼都是欣赏与喜爱:“就是那谁呀,城西武屠户家那小儿子呀,整天脏兮兮的,穿得也破破烂烂的,他爹就知道杀猪,根本没时间管他。” 她打量了一遍宋俭:“这位……公子?大人?大人,您找他有什么事?姐姐我可以带你去呀。” 宋俭皱了下眉 城西屠户家?? 老板娘掩着嘴:“看小大人这身衣服,应该是宫里出来的吧,大人今年年方几何?可娶妻了?要不要姐姐我……” 宋俭又给老板娘塞了两个铜板:“告辞!” 他人已经撤了,老板娘还在身后喊:“小大人!小大人!什么时候想娶妻了来找我呀,姐姐给你说媒!” “小大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宋俭朝后摆了摆手:“京城纯欲大蟑螂!” 老板娘:“?” 再一眨眼,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 什么玩意儿大蟑螂? 宋俭拿着一堆铜钱先后问了三条街都没问出小脏人的下落,绝大多数人都表示没见过,只有小部分人有印象,但并不知道小脏人去了哪里。 直到宋俭问到街边一个说书人。 对方摸着小羊胡子想了会:“嘶~~你别说~~~” 然后就没动静了。 宋俭递了两枚铜钱过去。 “你还真别说~~~” 又安静了。 宋俭递。 “你说的我这个人我很耳熟啊。” 再递。 “我应该是见过。” 递。 “就在不久前!” 宋俭看着他。 小羊胡子眨眼。 宋俭:“不是哥们,你投币机啊?” 小羊胡子忙讪笑道:“没有没有,大人别急,您说的这人啊,他极有可能在昌西巷附近。” 宋俭给他一把铜板:“带我去看!” 小羊胡子接过铜板干脆道:“走!” 昌西巷离这边不过一刻钟的脚程,很快就到了。 宋俭前一秒还在和小羊胡子说话,下一秒他踏进了昌西巷,巷子十双眼睛同时扫了出来。 有人恶狠狠道:“大哥!有人要和我们抢地盘!” 宋俭:“?” 小羊胡子大喊了一句:“我奶要生我爹了,我去看看是男是女!” 宋俭都没来得及拦,小羊胡子就狂奔着跑走了。 “……” 这行动力,出来要饭都能比他多要一碗。 宋俭转回头来,小巷子里十个捧着碗的“丐帮”兄弟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了。 “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你这种长相的小白脸,打一拳头能哭一天!” 有人小声说:“大哥,但这位看起来好像是宫里来的。” “那又如何,我们倭瓜十兄弟在京城可不是白混的,敢抢地盘,那我就先……” 宋俭往他碗里放了把铜钱。 “……” 第二个人说:“我来!” 宋俭又捞了把:“(哗啦)” 第三个人。 宋俭捞着铜钱串挨个放过去:“还有四百多个铜钱呢,你们站好我给你们放。” 倭瓜十兄弟愣愣的排好了队。 另一边,午时已过,一无所获的长鹰刚在糖水摊坐下。 他招呼小二要了两碗糖水,打算边喝边等。 结果长鹰没想到他刚低头喝了一口,就见他家大人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那些人喜滋滋的,见了他抱拳高喝道:“长鹰兄弟!” “长鹰兄弟!” “长鹰兄弟!” …… 长鹰一口气听了十句。 不是? 宋俭豪气道:“我请!” 他给做糖水的小贩付了银子:“老板,给他们一人来一碗。” 小贩:“嚎嘞~” 虽然已经付了钱,但倭瓜十兄弟十分自觉,怕打扰小贩的生意所以并没有去摊位上坐下,他们一个个排着队过去领了自己的糖水,然后到角落席地而坐。 倭瓜老大十分感动,边吸溜着喝糖水边说:“两位大人,你们要找的那位兄弟我们确实见过,三日前他在昌西巷外面饿晕了,是老九把他扛回来的。” 老九是个有点对眼的小乞丐,他正忙着喝糖水:“吸溜溜溜——” 倭瓜老大见状,恨铁不成钢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别喝了!” 老九:“咳咳咳咳咳咳……yue……确实、确实是我背回去的……” 倭瓜老大又接上话:“那位兄弟特别谨慎,我们问什么他都不说,还一直护着自己的胸口不让我们靠近,所以我们觉得……” 宋俭神色认真起来。 倭瓜老大:“他一定是胸口有顽疾!” 老九伸出一根手指,表情充满智慧的说:“也有可能是女子!” 宋俭:“……” 他问:“那他从昌西巷离开后去哪了?” 坐在地上的倭瓜十兄弟想了一会,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城西。” 宋俭和长鹰对视了一眼。 城西。 武屠户家今天没杀猪,但院子里还是传来了阵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武家小儿子留着两道鼻涕,被他爹打得上蹿下跳,他撕心裂肺道:“我哪脏了!!我哪脏了!!” 武屠户:“ 你都脏得名扬京城了你还不脏?!” 武家小儿子哇哇的说:“我昨天见了一个比我还脏的人呢!” 武屠户朝他身上抽了两巴掌:“你还说假话?!让你说假话!让你说假话!” “哇哇哇呜呜呜我没说假话——” 而在武屠户家之外不远的地方,某个破烂的竹篓盖子动了动。 不多时,里面的人终于艰难的爬了出来,他躲了将近十个时辰那些追他的动静才平息下来。 都察院…… 都察院…… 对,他要去都察院!他要把账本交给京城的大人! 怀义一瘸一拐的沿着小路走着,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几道身影。 三爪蟒纹黑金服暗沉沉的,为首的人朝怀义伸出了手。 “天察司办案,把账本交给我们吧。” 彼时的宋俭和长鹰离开甜水摊就直奔城西。 他跑得飞快,同时听长鹰说龙啸松风他们这两天都有任务在外,宋俭问是什么任务。 长鹰说:“找一本在长宁不翼而飞的账本。” 宋俭愣了下:“账本?” 长鹰换了个说法:“河道官员贪污账册。” 宋俭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所以小脏人的秘密……极有可能就是那本账本?! 宋俭:“长鹰!账本在小脏人那里!他有危险!!” 两人刷刷的朝着城西赶去,宋俭心里想着希望龙啸他们能在他和长鹰之前找到小脏人,然而没走多久,他们就迎面撞上了龙啸松风两人。 龙啸先开了口:“庞大人在密信中提到账本被长宁府丞易大人家一个叫怀义的小厮拿走了,无常说人可能在城西。” 无常是天察司最擅长追踪的暗卫,极大概率就是那边。 宋俭:“走!” 城西。 怀义知道天察司,在大燕没人不知道天察司的存在,那是当今圣上身边最锋利的爪牙。 而且怀义也记得这身衣服,当时他被人当街推搡欺辱,就是穿着这样一身衣服的人帮了他,后来他快要饿死在巷子里时,也是同样的人给他吃了半串糖葫芦。 这些人是好人。 这些人……能将账本直接呈到御前。 怀义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手伸向胸口,说:“账本在……” 就在关键时刻,某处突然传来一道大喊声:“学习新思想——” 怀义面前的“天察司暗卫”呆滞了片刻,没接住。 宋俭:“小脏人!!账本不要给他们!!他们是假的!!” 那些“天察司暗卫”闻言一凌,当即打算硬抢。 宋俭反应极快:“账本扔过来!给我!” 怀义记得他的脸。 怀义只认识他。 假暗卫凶狠道:“不想死就把账本拿来!” 怀义摇着头朝后快速退了几步,转身就把账本朝着宋俭的方向抛出去了。 假暗卫见状朝着宋俭飞过去:“拿来!!” 宋俭chua的一下就捡走了,他抱着账本猴窜到树上,呲着牙一笑:“哎呦,这账本放地上我以为没人要呢。” 五六个假暗卫飞身朝着宋俭攻去,却没想到还没碰到宋俭一根毛,旁边就飞出来好几道身影,一人一脚踹过来,正朝他们的面门。 “啊!!!” 几个人惨叫着从半空坠落。 只有为首的那个人身手敏捷,挂在了宋俭蹲的那根树杈上。 宋俭与这只六耳猕猴面对面,他歪了歪头,说:“我是共青团员。” 六耳猕猴:“?” “爱国敬业诚信……分情况友善。” “你,不爱国不敬业不诚信。” “所以……” 宋俭单手一撑,两条腿丝滑出击。 “嘭!” 六耳猕猴被他踹飞了。 宋俭笑眯眯的挥挥手:“白拜~” 第26章 古道西风瘦驴(小修) 城西这场纷争落下了帷幕。 宋俭塞好账本从树上跳下来, 走向怀义说道:“你得和我一起进宫去见陛下,还有,你也得见见林和畅林大人。” 怀义用力点点头:“嗯!”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六耳猕猴, 龙啸发了一声信号, 没多久散落在京城其他地方的天察司暗卫就赶来了城西。 一帮六耳猕猴被擒住了还不服气, 凶狠的瞪着宋俭。 宋俭转头问长鹰:“我们天察司是不是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长鹰点头, 还添了一句:“像这种的,斩了不奏也行。” 宋俭虎着脸走过去, chua的一声抽出自己腰侧的燕翎刀。 “你知不知道, 我的刀已经很久没见过血了。” 事实上这刀到了宋俭手里就没见过血,也就萧硬槐砍过一个刺客er。 那六耳猕猴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我我我我、我什么也没说啊, 我什么也没说……” 宋俭拎着刀,盯了他好久。 眼看着六耳猕猴的汗都下来了, 宋俭呲牙一笑:“骗你的啦~” 他脚尖一掂,丝滑转身,然后慢悠悠的打算把刀再放回去。 放—— 放—— 再放! 宋俭低头对了三次才把刀送回刀鞘中。 他拍拍手:“回宫!” 此时的宫中,御书房。 都水司官员正在回禀这次长宁的灾情,帝王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好, 他们也都战战兢兢。 宁河修筑的十二道堤坝当年极尽天下水利能人, 规模宏大工程精妙,每年加固修缮可保大燕百年无虞, 可河道官员居安忘危贪污横行,导致十二道堤坝决了两道。 都水司官员再清楚不过,依着如今宫里这位的性子,没直接把长宁河道所有失责的官员都拖出去砍了已经算是仁慈了。 幸好,幸好,只是决了两道。 京中官员南下长宁半月, 河岸两边的水情就已经好转,两道堤坝重新修筑加固,并没有酿成大祸。 剩下的,就是清算此次贪污案涉及到的官员。 他们正想着,宫德福突然从门外跑进来,急急忙忙的通传:“陛下,宋大人、宋大人回来了!” 萧应怀并未从手里的水报上移开视线,他淡淡问了句:“审出什么了?” 宫德福急得摆手:“不是啊陛下,宋大人带了那易府的小厮回来!” 萧应怀一顿,抬起了头。 下一秒,宋俭已经冲进了御书房。 “陛下!” 眼前的人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神色飞扬,眉眼间都是喜色。 萧应怀盯着他,然后就见少年从胸口水灵灵的掏出一本账册。 少年高举着账册挥了两下:“嘻~” …… 从长宁千里迢迢呈到御前的账册一朝公开,内容触目惊心。 宋俭不知道涉案官员都有谁,他唯一知道的事情是林和畅是清白的,因为他将账册带回去当天林和畅就被放了,还是宋俭亲自去诏狱接的他。 哦对,还有一个人,怀义。 他将怀义带回天察司收拾了一番,然后让严力力给他做了顿饭,吃饱喝足后才带着他去接林和畅。 诏狱门口,林和畅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他抖着手,流着泪,正想感叹一句,谁知一张嘴先打了个饱嗝:“嗝~~~~” “……” 忘了,他是吃了饭出来的。 思及此,他转身对着身旁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说道:“多谢十七十八兄弟,我吃得很饱。” 十七:“……” 十八:“谢宋大人吧。” 说宋大人宋大人到,林和畅一扭头就看见少年飞快的朝着这边跑来。 “林大人!你看我带了谁来?!” 林和畅定睛一看,似是难以置信:“怀义?” 怀义跑过去,扑通一声跪下:“林大人啊——” 林和畅见他身上有伤,整个人骨瘦如柴,瞬间就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易大人他…… 他也扑通一声跪下了。 “我兄弟啊——” 两人在诏狱门口抱头痛哭。 宋俭伸了几次手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最后干脆靠边了。 哎。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大哭完以后怀义才开始红着眼睛说:“前些日子长宁连日大雨,他们扣押着大人不准大人传汛报回京,还……还将大人关进了柴房里。” “我家大人被那些狼狈为奸的人逼得实在无路可走,逃出来以后就将账册交给了我,让我务必把账册交给京城的大人。” “我逃到了京城,可大人他……他估计是凶多吉少啊……” 林和畅悲恸不已,拿出小帕子给自己擦了擦眼泪,擦完自己的,还给怀义擦了擦。 宋俭看清了那是林和畅擦鼻涕的帕子,默默从怀里拿出一张新帕子递过去。 怀义平静下来以后说道:“各位大人,你们一定要给我家大人做主啊。” 宋俭:“你离开长宁时你家大人在哪?” 怀义说:“大人躲在驴棚里。” 宋俭:“?” 怀义:“他们知道大人有一本账册,但并不知道账册到底在哪,所以一直想找到大人严刑逼供,大人实在没有去处,只能躲到农户家中的驴棚里。” 宋俭听完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照你这么说的话,你家大人很有可能还活着。” 怀义和林和畅的眼睛同时亮了。 宋俭拍拍他俩:“你们先回府,我去请旨。” 他转身就走,叫了声:“十七十八!” 十七十八点点头,嗖一声跟上。 宋俭到御书房后把这事详细的说了遍。 萧应怀:“你想如何?” 宋俭握拳:“我们应该去救救易大人!” 如今河款贪污案已经真相大白,萧应怀并不介意宋俭提出的请求,挑了下眉:“你想去?” 宋俭:“嗯!” 萧应怀同意了,不仅同意,还分了几队人马同他一起去找人。 宋俭让长鹰给林和畅怀义带了消息,然后就跟着人马出发了。 结果没想到他们刚走出城门,就看到前方出现一个人影。 宋俭脚步顿在原地。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火红的日光照在广阔明媚的道路上。 古道,西风,还有一头瘦驴。 那人清隽瘦弱,在驴头前吊了根胡萝卜,正慢悠悠的朝着京城而来。 所有人都驻足了。 宋俭看着前方的人,试探着大声喊了句:“易大人!!” 驴上的人明显一顿。 下一秒,他的驴惊了。 驴:“啊—呃——啊—呃——啊—呃——” 驴上的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呃呃呃呃呃呃——” 宋俭小宇宙直接爆发,他几步飞过去,电光火石之间,他一把抱住了被驴甩下来的人。 两人在空中转着圈圈。 这一刻,宋俭感觉时间静止了。 “咚”,两人落在了地上。 宋俭看向怀里的人:“冒昧一问,您尊姓大名?” “免尊姓易,我叫易革仁。” 宋俭沉思许久。 易革仁的寂寞,两个人的错~ …… 宋俭这趟任务就走到城门口,前后共用了一个时辰。 易革仁先被送去都察院交代了些事情,交代完以后才跟着林和畅和怀义回林府。 而天察司很快又收到了下一个任务。 查抄程府。 工部尚书程玉瑾与地方官员沆瀣一气,贪污治河款几百万两白银,致使宁河堤坝决堤两岸被淹,故罢其工部尚书之职,家产充入国库,全族流放三千里,无诏不得入京。 宋俭手里拿着圣旨,同天察司其他人到了程府大门口,又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不过宋俭上次来和这次来的任务可以说是差得天南地北。 他把圣旨交给长鹰宣读。 长鹰:“¥#%!……*&¥……无诏不得入京!钦此!” 宋俭:“好!收!” 他拿回圣旨前后给程玉瑾展示了一下:“看,陛下亲自下的旨,我们没动过。” 程玉瑾面如死灰。 抄家工作马上就要开始,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冲出来一辆半挂,他激动的大喊道:“谁敢抄我们家!谁敢抄我们家……” 话还没说完,宋俭身侧的龙啸已经上前。 刷的一声,燕翎刀出鞘,他刀尖堪堪比在半挂颈间。 龙啸冷声道:“天察司办案,谁敢阻拦?” 半挂吓得“咚”一声朝后坐在了地上,裤子很快湿了一大片。 宋俭看着半挂一身肉,没忍住安慰了一句:“没关系的,去边疆种地能减肥,减肥能变帅。” 半挂一听,哭得撕心裂肺。 宋俭:“……” 哈。 好像把人逗哭了。 程府抄了大半天都没抄完,程玉瑾的钱远比他们想象得多,宋俭押着程玉瑾,看着其他人一箱一箱的往外抬金银珠宝。 他说:“程大人,去凉城好好种地还是有回京的可能的。” 程玉瑾没说话。 宋俭拍了拍他:“五十岁,正是闯的年纪。” 程玉瑾也哭了。 宋俭:“……” 逗哭个小的,现在老的也哭了。 之后的几日河款贪污案彻底收了尾,升官的升官,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掉脑袋的掉脑袋……嗯,上班的上班。 是的,立了功也照样得上班,拿了一大盒子金豆豆也照样得上班。 上班上班,永无止境。 昨晚天察司食堂聚餐,宋俭睡得有点晚,今天正好来御书房轮班,他站在帝王身侧,困得直打摆子。 他偷偷掐了自己一下,感觉困意和痛意不在一个图层。 人怎么能做到这么困的。 直到宋俭嘭一声撞到了桌子上才猛然惊醒。 他瞪着眼睛,看向旁边的男人。 萧应怀手里的笔被撞飞了,也看向身边的宋俭。 宋俭:“(。· _ · 。)” 安静了会。 “吸溜……”他擦了擦口水。 萧应怀:“休息了三日怎么还这么困?” 宋俭哪敢说。 萧应怀看了看外面的日头:“陪朕出去走走吧。” 宋俭立马立正:“好的陛下!” 出了御书房没走多久就到了御花园,宋俭亦步亦趋的跟在男人身后。 他现在清醒多了,走了会想到了一件事,问道:“陛下,我听德芙公公说您将易革仁调任到京城了。” 萧应怀淡声道:“嗯,怎么了?” 宋俭嘿嘿笑着:“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觉得高兴。” 萧应怀瞥向他:“升官的是易革仁又不是你,你高兴什么?” 宋俭背着手走着,想了好久才朗声说道:“就是应该高兴呀,属下觉得让行恶者得恶报,行善者得善终,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说着还凑过去道:“陛下,您是大好人。” 萧应怀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朝前走去。 许久扔下一句:“这就是你辨别是非善恶的全部依据。” 宋俭没听懂男人是在陈述还是疑问,屁颠颠又跟上去。 “陛下,我听十七十八说您让他们过去是去保护林大人的,陛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林大人是清白的呀?” “陛下,所以您一开始就没打算对林大人用刑,所以您才让我去的是不是?” “陛下?” “陛下!” “陛下您等等我!” 身后的人像条小尾巴一样贴得紧紧的。 萧应怀扯了下唇角,眸底似是泛起了浅淡的笑意。 “陛下?” “陛下!” 萧应怀朝前走去。 “聒噪。” 第27章 为—什—么—— dog 不知道为什么, 河款贪污案之后,宋俭总有一种故事走到了大结局的平静感。 他脸上盖着本书,躺在天察司墙头上晒太阳, 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时, 颈间突然落入了什么东西。 宋俭猛地惊醒, 伸手一摸, 发现是片落叶。 他抬起落叶看了会,慢吞吞的想, 哦, 秋凉了。 宋俭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寂寥的怅惘,他展开双臂:“严力力——” “天—冷—了——” “我想吃肉火锅——” “不行啊大人。”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回复, 但并不是严力力的声音。 宋俭仰头从树杈子上看过去。 长鹰正从墙外翻进来,盘腿坐在他旁边说道:“宁河水患刚消, 陛下刚下了旨意说宫中上下要斋戒三日,所以天察司从今天开始,只有斋饭。” 宋俭:“?” 啊? 长鹰:“大人饿了吗?我这有梨子。” 说着就从胸口掏了颗梨子递给他:“刚摘的。” 宋俭只用三秒就接受了这些天只能吃斋饭的事。 没关系的,应该的,梨子也很好吃。 况且只是吃三天斋饭而已, 比起宁河两岸受苦的百姓, 他已经很幸福了。 宋俭咔嚓咔嚓咬了两口梨,正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吃斋饭, 就听见天察司门外来了通传的小太监。 是小五子。 小五子笑眯眯的行了礼,说道:“陛下明日之后要去抚惠寺禅修半月,顺道为长宁百姓祈福,宋大人,陛下说了,要您一同前往。” 宋俭:“……” “……” 哈。 就说吧, 就算故事大结局了和他们007牛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不过是组成这个世界的npc罢了!! 天子要去禅修祈福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京中臣民深受触动,也开始自发斋戒三日。 只有宋俭比较特殊,他得跟着萧硬槐去寺庙里斋戒半个月。 宋俭想不明白,这好事怎么能轮到他头上呢?一般为表诚意不都带着皇后去吗?带他干什么?! 就算没有皇后,那……那也可以带宫德福去啊。 另一边的宫德福狠狠打了个喷嚏。 萧应怀掀眼看过去,说了句:“天凉了,注意身体。” 宫德福被帝王这一句关心感动坏了,他抹抹眼泪说道:“多谢陛下挂怀,有陛下这句话,老奴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萧应怀:“朕关心你是想你多活几年,你死了谁为朕办事。” 知道帝王嘴硬心软,宫德福又是梨花带雨的哭了一顿。 哭完后想起了什么,说:“陛下,您要不还是把老奴带上吧,这抚惠寺到底比不得宫里,旁人又粗手笨脚的,伺候不好您可怎么办啊……” 萧应怀:“朕是去禅修又不是去享福,要那么多伺候的人做什么?” 宫德福:“呜呜呜……” 萧应怀蹙了下眉。 宫德福:“嘤嘤嘤……” “您有了宋大人,就不要老奴了……” 萧应怀:“……” 他不耐道:“再哭?” 宫德福立马收了。 此时的天察司,宋俭正在埋头收拾自己的包袱。 话本子,装。 长鹰说:“大人,抚惠寺有佛经,话本子不合规矩。” 宋俭不吭声,扔出去。 拨浪鼓,装。 长鹰说:“大人,抚惠寺有木鱼,都差不多的。” 宋俭幽怨的看过去。 长鹰移开视线:“ovo” 宋俭:“你看着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长鹰拔腿就飞。 两秒后,长鹰又从窗前倒挂下来:“大人,长公主来了。” 宋俭心情悲痛去开门,发现萧永宁和丹萝提着一大堆东西。 “我听说你要和我皇兄一起去抚惠寺禅修了,所以特意让我的小厨房给你做了些糕饼带着。” 说着,萧永宁就把几个超级大的油纸包塞过来:“你放心,我特意和小厨房说了的,食材我都看过,斋戒期间也可以吃。” 宋俭又感动成荷包蛋眼睛了:“小八……” 萧永宁拍拍他:“别感动,还有呢。” 丹萝给他塞来一包东西。 萧永宁:“这些是我让人给你裁的一些冬衣,抚惠寺在岳山上,比京城要冷得多呢,你可别生病了,不然我们就不能一起出去吃好吃的了。” 宋俭点头:“嗯!” 萧永宁想了想:“本来我还想给你带些解闷的话本子,但是不合规矩,就算了吧。” 宋俭已经很感动了,接过东西来:“等我回来请你吃遍全京城!” 萧永宁伸手,宋俭和她一拍即合。 翌日,恢弘浩大的帝王仪驾出发了。 此次前去陪同的人不算少,一眼望去乌泱泱的,甚至还有些亲近大臣同行。 不过这些人都只是随帝王进行祭祀祈福活动,当天去当天就走,除了在抚惠寺外值守的禁军和候在隐蔽处的天察司暗卫,就只有宋俭要贴身跟在帝王身边斋戒。 宋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往好处想,这怎么不算一种帝王恩宠呢。 哈哈,没事哒没事哒。 同行的小五子忍不住悄声问宫德福:“师父,宋大人为什么垮着脸?” 宫德福抹抹眼泪:“能贴身跟随陛下斋戒禅修,想必是太感动了吧。” 小五子也跟着抹抹眼泪:“有道理。” 祭天大典在岳山山顶举行,抚惠寺方丈无为早早带着寺庙中几十个和尚和小沙弥侯在门口迎接。 “无为参见陛下。” 萧应怀上前:“无为师父不必拘礼。” 无为也不多客气,起身行至帝王身侧。 宋俭细细打量了一会,发觉这老头慈眉善目自带佛光,尤其两个耳垂大得突兀,这样看去还真像那高堂殿庙里端坐的佛祖菩萨。 大概是他看得有些出神了,无为也朝他看来,而后饱含着笑意的移开,问道:“陛下近来可是遇到了什么困惑?” 宋俭:“(。· _ · 。)” 干啥这么个眼神看他? 从抚惠寺到岳山山顶需要步行,上千级的台阶,宋俭跟在后面双腿发软两眼无神,再一抬头看去,领导和佛祖老头相谈甚欢,脸不红气不喘。 “……” 给们大学生丢脸了。 到了山顶时正逢吉时,帝王加冠戴冕,献礼迎神,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宋俭看不懂但宋俭爱热闹,有模有样的跟着走了遍祭祀大礼。 小五子又忍不住问宫德福:“师父,为什么宋大人这么高兴?” 宫德福抹抹眼泪x2:“能贴身跟随陛下斋戒禅修,想必是太感动了吧。” 小五子凝神片刻:“?” 这话是不是听过了。 祭祀结束后仪仗队下了山,宋俭还没从刚才的热闹中醒神,跟着人就屁颠颠的走,结果没走两步就被男人揪住后领口一把抓了回去。 宋俭猫一样弯着。 回头:“??” 无为脸上又是那副捉摸不透的笑意:“陛下,宋大人,请吧。” 望着苍茫寂静的大山和清净庄严的寺庙,宋俭颓废的发誓,他不会再给任何人好脸色了。 庙中禅房已经收拾干净,宋俭挎着自己的小布包跟着男人走进去。 走着走着。 “嘭”,宋俭一头撞上了一堵墙。 哦不,不是墙。 宋俭抬头:“qnq。” “陛下,您怎么不走了?” 萧应怀低瞥他:“朕再走要走到哪里去?” 宋俭一看,到榻边了,再走只能当场和被同眠了。 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老实的说:“那属下来帮陛下收拾东西吧。” 萧应怀没说话,眸中噙着暗光。 宋俭刷刷刷的在禅房里忙碌,同时余光还偷看着身后。 男人已经换下了身上繁琐的帝王服制,只穿着件青白色的常服,身长玉立颈项挺拔,并无在宫中时那熬人的压迫感,可宋俭还是感觉哪凉凉的。 好像是屁股。 胡乱收拾了一通,宋俭就拱手告辞:“陛下,属下也回房间了,您有事就叫我。” 听不听得见再说。 他往上挎了挎小布包,转身就走。 男人正在桌前翻阅佛经,闻言头也没抬,只问:“你的房间?” 宋俭顿住脚:“嗯呢!” 萧应怀:“无为师父没告诉你只这一间禅房吗?” 宋俭头顶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萧应怀:“还是宋大人忘了自己的身份?” 靠。 这十五天他不会要和领导住在一个房间里吧?! 萧应怀修长的手指翻了页经书:“看到旁边的矮桌了吗?” 宋俭视线锁定过去。 看见了啊,咋了,那不是放杂货的吗? 萧应怀:“朕特意为你准备的,这些日子你就在朕旁边抄经书。” 宋俭:“……” 为——什——么—— 眼前的人仿佛能听到他的心声一样:“朕觉得宋大人做事马虎心浮气盛,很需要来寺庙中禅修静坐,宋大人以为如何?” 宋俭脑子里打了八百个弯也没想出该怎么回答。 他悲戚的走过去,在男人旁边的蒲团上一屁股坐下。 萧应怀给他扔了本经书。 “朕知你对这些事情不熟练,所以朕不作太高的要求,抄完即可。” 宋俭捏着手里厚厚一本,笑了声。 呵呵。 领导都是臭狗屎,dog shift! 宋俭嘴上说:“属下遵旨。” 宋俭心里说:我恨你!萧硬槐!我恨你! 男人已经转回身去,眉眼锋芒敛得很平淡。 宋俭翻开经书,这写的都什么啊。 他咬着指甲盖琢磨,磨蹭了大半天,还在第一页停留着。 看了会后他埋下了头,两条胳膊都趴在桌上,食指一个字一个字的戳着看过去,这感觉,和文盲别无二样。 没多久,头顶上又传来男人淡淡的声音:“莫要发呆走神,抄不完没有饭吃。” 宋俭:“!!!” 啊啊啊啊!! 该死的!!! 宋俭着急的看了两个字。 呜呜,看不懂丅丅 谁来救救他!! 第28章 威武他就屈 经书上生僻字太多, 乍一眼看去像天书,宋俭没看一会就彻底放弃了,垮着脸从旁边拿了笔墨纸砚。 不就是用吃饭威胁他抄经书吗? 呵, 威武他就屈,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宋俭铺开纸, 拿起毛笔就是一顿挥毫泼墨。 我写。 我写。 我写写写写写。 萧应怀从经书中偶一抬眸, 看到旁边的人正在埋头奋笔疾书,还挺认真, 于是他收回视线, 由宋俭去写。 他放心的看了半个时辰的经文,没想到再次抬眸时, 发现矮桌边的人正在写……不,在桌上画小人儿打架。 嘴里还嘀嘀咕咕:“咻——啪——咚——” 萧应怀淡淡咳了声。 宋俭立马回神, 刷的一下坐正,又埋头去写。 写写写。 没写多久,纸上统共就多了一排字,宋俭就开始杵着笔发呆走神。 他抠着手指,也不知道抚惠寺里的斋饭是什么味道的, 一会写完要不要去找个和尚问问…… 萧应怀食指在桌边“噔”的叩了下。 宋俭后背一僵, 连忙假装自己刚才是在思考,思考两秒才落笔, 演技天衣无缝堪称精湛。 萧应怀也没戳穿他,继续心读手里的经文。 禅房里十分安静,针落无声,檀香袅袅。 待他看完最后一页时,一扭脸,旁边的人已经头一点一点的开始小鸡啄米了。 萧应怀盯着他, 眼瞧着笔尖上的墨汁都快戳到腮帮子上了,他又轻咳了一声。 少年立马一个激灵醒来,擦擦口水继续写。 萧应怀读完了手里的经文,也并没有再打算读第二本,便假意翻阅着前面的内容。 宋俭啄一下,萧应怀提醒一下。 啄了七八回后。 宋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困啊——哈—— 宋俭写了两个字,实在熬不住了,“啪嗒”一声,把毛笔扔在了桌子下面。 他迷迷糊糊的说:“陛下,笔掉了……我去捡起来……” 说着,他就歪过头去趴在了桌边,手垂在地上摸索着找毛笔。 笔呢。 “……” 笔…… 两秒后,萧应怀就这么看着他水灵灵的趴在桌边睡着了。 宋俭:“zzzzzz……” 萧应怀:“……” 禅修期间最忌气盛,在被气笑的前一秒又压了回去,他拨开矮桌上那把手,将宋俭写了一个多时辰的经文拿起来。 看了两秒。 “……” 闭上眼睛,再睁开。 重看一眼。 “……” 呵。 “宋俭。” 宋俭人还在梦里,嘴里miamiamiamia的不知道在吃什么。 萧应怀叫了第二声:“宋俭。” 宋俭梦里正躲在梁子上偷吃烤鸡,鸡腿刚进嘴里就听到了萧硬槐叫魂一样的声音。 叫叫叫,叫什么叫! 宋俭气呼呼的捂着耳朵,假装自己听不到。 又吃了两口鸡腿,然后猛地被一道猝不及防的想法击中,不er,他不是在庙里禅修吗? 宋俭陡然惊醒了。 他大睁着眼睛,望着近在眼前的地面,才意识到他刚才在假装捡毛笔,然后捡睡着了。 我笔呢? 刚才明明扔在这里了! 宋俭又开始装模作样的找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找什么?” 宋俭努力的睁了睁眼睛,一副没打过盹的样子,转头疑惑道:“我找笔啊陛下,我毛笔刚才掉在地上了,突然就不见了,真是奇怪。” 话刚说完,宋俭就看到男人修长的手指间正慢悠悠的把玩着一根笔。 正是他用的那根。 宋俭哈哈哈哈的尬笑两声:“原来在陛下这里啊……”边说边想伸手去拿。 手还没碰到,萧应怀就利落的一转,笔轻轻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找笔?” 宋俭:“嗯!” “刚才?” 宋俭:“嗯嗯!” 萧应怀:“你说的刚才是一刻钟之前吗?” 宋俭傻眼了。 萧应怀慢慢靠过去,直视着他,并告诉了他那个恐怖的消息:“如你所说,你在捡笔,捡了一刻钟,朕叫了你四声你都没应。” “呜呜……” 宋俭也不挣扎了,直接快进到求饶:“我错了陛下,我太困了。” 眼看着男人不为所动,他扑通一下跪到小蒲团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应怀低瞥一眼。 嗯,没看出来。 不过萧应怀也没打算怎么为难他,将他抄的经文放回了他的桌子上。 正想开口放他出去,门口就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无为的嗓音飘飘渺渺:“陛下,可愿来与无为下一局棋。” 萧应怀一顿,看向跪在小蒲团上眼巴巴的人,他抬了下手示意。 宋俭嗖一声就飞起来了,他跑过去开了门,充满感激的说:“无为师父,陛下同意了,你们玩你们玩。” 说完就直接溜走了,连一丝停留也无。 无为望着跑走的少年,面上带笑,男人从禅房内走了出来,无为行了一个佛礼说:“许多年未见陛下如此笑过了。” 萧应怀:“……” 如果冷笑也算笑的话。 宋俭溜走后抻着胳膊在庙院里瞎溜达,碰见扫地的小和尚就过去帮人家扫地,碰见提水的小和尚就过去帮人家提水,整个一乐于助人的小蜜蜂。 此时禅房门口的走廊里放着一方矮桌,矮桌上棋子黑白交错杀意无声。 萧应怀和无为席地而坐,各执一子。 无为:“陛下如今下棋怎的如此温和?” 萧应怀指尖轻轻摩挲着圆润光滑的黑棋,神色淡淡:“有吗?” 无为只是反问:“陛下觉得没有?” 萧应怀并未应答,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无为思忖片刻,也落下一子,随后便从棋局中移开,望向庙院中活泼的身影。 “陛下去年来时,我说天显灾异,大燕恐有祸乱,如今再看却是福星环绕,倒是个好兆头。” 萧应怀掀起眼眸,顺着无为的视线看去。 “小师父小师父!墙头那边的花叫什么名字呀?” 宋俭噔噔噔跑过去。 “小师父小师父!你们在哪里挑水呀!我能不能也去看看!” 宋俭又噔噔噔的跑回来。 “我帮你我帮你!” “啊——小鸟——” “啊——蝴蝶——” “宋施主,那是大蛾子呀。” 少年不知疲乏一般,白皙的面庞上笑意灿烂,竟让这简朴的庙院也显出几分生动来。 “陛下,该您落子了。” 萧应怀骤然回神。 无为依然是那样一副淡笑的神色,慢悠悠的说了句:“陛下,三世诸佛以自心为本师。” 这一局棋下完后天色已经暗了,有小沙弥过来送斋饭,宋俭赶紧接来:“谢谢小师父。” 他把斋饭摆进禅房,探头出来叫道:“陛下,用饭啦~” 无为:“那陛下慢用,无为先行告退。” 萧应怀回禅房时,看到自己那边摆了两大碗斋饭。 他挑了下眉。 宋俭抱着一个小碗坐在蒲团上,小碗里盛了一口饭,他miamia吃了两口碗就空了。 “陛下!我吃完啦!” 还把碗翻过来给他检查。 萧应怀一眼就看到了他嘴边没擦干净的糕饼渣。 “……” 他在桌边落坐,慢条斯理的吃着斋饭。 “谁给你带的糕饼?” 宋俭愣住了。 我靠,萧硬槐怎么知道?! “现在说出来朕还可以不追究。” 宋俭蹭一下从蒲团上站起来,犹犹豫豫的走到桌边:“……是、是好朋友给我带的。” 萧应怀:“嗯,谁?” 宋俭揪着衣服,又开始萌混过关:“就是……&*¥……” 萧应怀:“&*¥是谁?” 宋俭:“……” 对不起了小八。 “……是长公主。” 萧应怀看向了他。 宋俭低下了头。 “你何时与永宁关系如此亲密了?” 宋俭挠着手指:“就是……就是一起吃过饭……” 萧应怀:“你偷跑出宫的那次她也跑出去了?” 宋俭哆嗦了一下,完了完了完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萧应怀:“还有谁?” 宋俭大脑飞速运转,最后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陛下!外面有猫!!属下去看看!” 说完不等帝王回复他就忙不迭的开门跑了。 这一趟宋俭在外面躲了好久,一直到夜色已深,禅房里的烛火熄灭了,宋俭才偷偷摸摸回去。 他觉得禅房里的人肯定睡下了,于是轻手轻脚做贼一般开了个门缝,踮着脚往角落里走。 “猫呢?”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宋俭吓得一个激灵停住了。 他僵在原地,后背毛毛的。 “朕问你猫在哪?” 这道声音悄无声息就到了他身边,宋俭几乎感受到了男人身上散发出的蓬勃热意。 他意识到自己的谎言被戳穿,抖了一会。 他夹着嗓子,可怜巴巴:“喵~” 萧应怀:“呵。” …… 禅房的木榻不算小,宋俭却畏畏缩缩团在靠墙的里面。 其实他本来打算睡地上的,再不济找根房梁蹲一晚上,但是身侧的帝王一个视线扫来,宋俭腿肚子就软了。 算了算了,谁让他理亏,领导说啥就是啥。 他挺着腰贴在墙上,在中间留下了一条十分宽敞的楚河汉界。 …… 第二天宋俭醒来时,禅房里已经没了人影,他也没多待,嗖嗖嗖爬起来就往外跑。 另一边,萧应怀正在无为打坐的静室里。 他手中抄写着一本经文,却在短短两行内错了三个字。 无为闭着眼睛敲木鱼:“心不静,则慧不开,陛下若还未想通,可以改日再来。” 萧应怀搁了笔。 “朕不过是想来你这里待会。” 无为笑着:“何事让陛下如此困扰?” 萧应怀望着外面竹林拥翠,并未答话。 无为:“想来就是那小福星了。” 他睁开眼睛,又出金句:“陛下,这可是您带来抚惠寺的第一个人啊。” 萧应怀:“……” 这秃子。 宋俭在外面和小和尚们玩了一天,一直没见萧硬槐的影子,不过他乐得开心,生怕自己被抓回去抄写经文。 傍晚时分,他正巧遇上要去寺庙外挑水的两个小和尚。 宋俭举着手大喊:“小师父!我陪你们去吧!” 两个小师父脑袋锃光瓦亮的,面面相觑了一会后摇头:“不行。” 宋俭惊诧道:“为什么?!” 小和尚一说:“因为一个和尚挑水喝。” 小和尚二说:“两个和尚抬水喝。” 然后小和尚一和小和尚二齐齐道:“三个和尚没水喝。” 宋俭沉默了。 想了会后,他逻辑无懈可击的说:“我也不是和尚啊。” 小和尚一:“o.o!” 小和尚二:“o.o!” 他们说:“是哦。” “那就麻烦你了宋施主!我们走吧!” 宋俭赶紧开开心心的跟着离开了寺庙。 挑水的地方在寺庙不远处的一个小河塘,河塘连着山腰的河,塘里的水澄澈透亮,只零星游着几尾小鱼。 宋俭帮着两个小和尚挑了两桶水上来,然后晃晃悠悠的送回去,再提着空桶出来打第二趟水。 宋俭走得很快,两个小和尚跟在后面。 “宋施主,您慢些。” 宋俭:“嚎~” 宋俭人已经到了河塘边,踩下去的时候脚边有些碎石子和土块掉进了塘里,最近处的水有些污了,于是他就探着身体去打远处的水。 “哗啦啦……” “哗啦啦……” 而后。 “扑通——” 两个小和尚听到声响忙抬头看去,发现宋俭人正在塘里咕嘟嘟的冒泡泡。 冒两个泡泡:“。。” “救命啊——” 再冒两个泡泡:“。。” “救救我——” “。。。。。。” 两个小和尚急忙跑过去:“宋施主!宋施主!” “您……#¥%%&……” 宋俭人在水里惊慌失措,根本听不到小和尚在说什么。 直到某一刻,他感觉自己被一把大手托了起来。 呜呜呜呜! 宋俭正感动着,耳边传来男人略有些无语的声音:“站起来。” 宋俭:“?” 他睁开被水浸得湿漉漉的眼睛,啪嗒啪嗒眨了两下。 咦? 一低头,发现他坐下时塘里的水甚至淹不到他的脖子。 岸边站了不少从寺庙里出来的和尚,两个挑水和尚在旁边有些急:“我们,我们告诉宋大人河塘里的水不深了……” 宋俭:“……” 天察司暗卫永不失手……但会脚滑。 最终宋俭还是被拎回了禅房,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可怜兮兮的翻着自己的包袱。 幸好萧永宁给他裁了些比较厚的衣服,宋俭从里面拿出来,抱着衣服转身。 萧应怀回禅房后手里就捧着一卷书没有抬过头。 宋俭扭捏的站了会,感觉身上越来越冷,最终也没大胆到让眼前的帝王出去给他腾空间。 他悄声去到角落里,一点一点把黏在身上的衣服脱掉。 宋俭不知道—— 那书拿反了。 第29章 打倒封建主义 宋俭飞快的扒掉自己的湿衣服, 然后用棉布擦了擦身体,想着快些换上,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卡在穿衣服这个环节上。 萧永宁给他裁的这套青白色的冬衣漂亮是漂亮, 就是太繁琐了, 宋俭之前还没穿过这样婶儿的。 他在角落里转来转去, 朝着自己的后背瞧。 不是, 这到底是个什么结构啊。 夜里的禅房本就昏暗,宋俭胡乱摸索了一通, 最后索性披在身上用腰带一系, 反正等会要睡觉,随便穿穿得了。 他走出来:“陛下, 我换好了!” 萧应怀听到动静看去,很快皱起了眉:“如此穿衣成何体统。” 宋俭低头看看自己。 咋了?不就露点脖子吗? 萧应怀又拿起了桌上的书卷, 不再看他:“穿戴整齐了再出来。” “……” 宋俭没走,他安静了会,挠着手指示弱:“属下不会穿……” 萧应怀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宋俭往前挪了两步,继续挠着手指示弱:“陛下,您要是看不过去, 能不能帮帮我……” 萧应怀:“?” 宋俭这衣服穿得确实有些不舒服, 他伸手扒了扒领子:“陛下您看这个领子,我正着穿反着穿里面穿外面穿都不对劲……还有我现在里面这件衣服……” 他边说边伸进胸口里拽了两下:“我有点看不懂, 这个是在里面穿的吗?还有后面这里,为什么会长出来这么多呢……” 说着宋俭又开始朝后瞥着头转圈圈。 转了两圈没站稳,“嘭”的一下撞了过去。 萧应怀手里的书飞了,取而代之的是拱进怀里的人。 禅房内一时之间静得可怕。 萧应怀欲张口。 “啊qiu!”怀里的人低着头猛地打了个喷嚏。 “……” 宋俭赶紧站了起来:“其实也可以不……啊qiu!”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喷嚏,他揉着鼻子接剩下的话:“……不穿的。” 少年白皙的颈项在昏暗的烛火下晃,头发乌黑湿润, 打着绺散在脸侧。 “啊qiu!” 他秀气的眉毛轻拧起来,是不舒服的模样,想来是掉进河塘里受了寒。 萧应怀默然良久,还是伸了手:“过来。” 宋俭吸吸鼻子:“啊?” “不是要朕帮你穿吗?” 宋俭眨了两下眼睛。 半刻钟后—— “抬手。” 宋俭乖乖的:“噢!” “转身。” 宋俭:“嚎!” “这里系上。” 宋俭低头望着男人修长利落的手,提前预判的张开了胳膊。 萧应怀轻抬了下眉,然后唇间扔出四个字:“还挺自觉。” 宋俭抿着嘴巴,一副超级听话的样子。 “陛下,您之前总让德芙公公帮您更衣,我一直以为您不会自己穿衣服呢。” 萧应怀:“……” 他轻拽了下腰带,少年就被拉到了身前。 萧应怀垂眸将他的腰带系上:“别总在朕面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朕可没那么多耐心。” 宋俭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从指缝里泄出几个音节:“窝不缩乐……” 穿戴好后宋俭谢了声恩就跑了,生怕又惹领导厌烦。 他到旁边前前后后看着自己的衣服,真好看啊,他们小八眼光就是好! 不过宋俭总觉得这衣服有点眼熟。 他想了会,视线突然转向旁边的男人。 嘶。 萧硬槐昨天是不是也穿这么个颜色的衣服来着?而且款式也…… 他偷瞄了几眼,发现男人神色如常,并未对他穿的衣服有任何微词。 “愣着做什么,将头发擦干。” 宋俭一激灵,忙道:“好的陛下!” 他拿着棉布认认真真的吸着头发上的水,好大半天才勉强干了些,他把头发松开扒拉了几下,算是完成了任务。 不多时小和尚送来了斋饭,顺道替无为关心了一下宋俭。 宋俭声音闷闷的说:“我没事我没事,睡一觉就好啦,让无为师父放心吧!” 萧应怀不动声色的掀了下眼。 用过饭后时辰就不早了,宋俭今天都没用萧硬槐用眼神盯他,自己就很自觉的爬到了床榻里面。 他贴好墙,躺得板板正正。 见男人也在更衣,他还拍拍右边宽敞的床榻说:“陛下,属下给您留了很大的位置!” 萧应怀解着衣带的动作一顿,朝他瞥了眼。 少年的眼眸被烛火映得亮堂堂的。 “闭眼,睡觉,莫再说话。” 宋俭忙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烛剪抬起落下,禅房昏黄的光便隐了下去。 萧应怀和着中衣躺下。 黑暗中,少年又是小小的一声:“啊qiu~” 萧应怀闭上了眼睛,用内力将自己的五感放得很弱。 他神思劳重一向觉浅,在宫中极少能有睡得安宁的时候,也就每年来抚惠寺这些时日能摒除杂念,可这次却不知为何—— 又是与那日在宫中一样的情形。 迷乱的梦境,大红的烛火,滚烫的人。 …… 他堪堪睁开了眼。 夜色还深。 萧应怀深深蹙起了眉,他平息几次,心火依然旺得厉害,于是便打算去静室那边的竹林里走走。 谁知刚起身,睡在里侧的人就翻了过来。 粗重的呼吸在寂静的禅房里无处遁形。 “陛下……我热……” 萧应怀顿了一下。 “……”宋俭呼呼的喘了几口气,然后就咕噜噜滚了过来。 也不知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少年缠住了他的胳膊,黏黏糊糊问:“陛下,您偷偷摸摸要去哪啊……” 萧应怀触到了他高得不正常的体温,伸手去探了下他的额头。 果然。 宋俭:“您是不是要出去偷吃好吃的,不带我……” 萧应怀无言片刻。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就吃,就吃。”宋俭犟了句,很快又说:“陛下,我热,你摸……我烫烫的……” 萧应怀眸中情绪不明。 宋俭稀里糊涂的说:“饺子要吃inin的。” “男人要爱烫烫的……” 萧应怀沉声道:“说些什么浑话。” 宋俭“呜”了声,眼泪汪汪的往他身上蹭:“qnq。” 萧应怀的手几乎也被带起了一阵灼烈的热意,他低声警告:“撒开。” 宋俭眼泪扑簌簌掉了几颗。 “我生病了……你怎么还这么凶,我讨厌你。” 萧应怀:“……” 少年说着话,又缠了上来,嘴里念经一般:“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多久后,突然来了句:“除非你不让我加班。” 萧应怀抽了下手。 宋俭:“呜~” 萧应怀压下眉:“宋俭,你知不知道朕是谁?” 宋俭吸着鼻涕:“你都自称朕了……还问……傻了吧唧的。” “……而且你这话说的……好像炮灰反派……” “?” 宋俭:“程玉瑾家那个半挂……之前也这么说过……” 萧应怀不知道半挂是什么,不过不重要,他问:“所以呢?” “所以……所以他去边疆种地了。” “你小心点。” “立这种flag,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昏暗的床榻上,萧应怀怒极反笑。 宋俭又开始哭:“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萧应怀心火消下去一些,另一股火又起来了,他拎住宋俭的后脖领把人放倒:“给朕老实些待着。” 宋俭脸蛋烧得红红的,虚弱无比的指他:“你、你扔我……你职场霸凌……” “我要告到中央……” “告到联合国……” 萧应怀起身去拧帕子。 宋俭躺在榻上软绵绵的扬着手:“我要打倒封建主义……打倒帝国主义……” 打了一会,大概是喊累了,他委委屈屈的咬着被子角:“求求你了……给我打120吧……我应该是不行了……” “啪嗒”,宋俭额头上落下一块温热的毛巾。 他安静的眨了下眼。 “再嚷嚷,朕将你丢到山里喂狼。” 宋俭:“。。qnq。。” 他哽咽着唱起歌来: “一个人~在~深~夜~痛哭~” “变成小白菜~呜~没人疼~没人爱~” 萧应怀想把这笨蛋的嘴堵上。 “呜呜呜……小呀小白菜~” “小白菜~” 唱到最后,宋俭头一歪直接睡了过去。 萧应怀胸口那股气差点没呼出去。 来禅修不是来享福,但应该也不是来受罪的。 翌日。 宋俭睁开眼时,浑身都十分舒爽,他伸展着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啊啊啊啊啊啊啊——早上好—— 禅房里又没人。 宋俭穿好鞋子推开门:“陛下~您又去哪了~” 此时的萧应怀坐在静室里,两个眼圈乌黑。 无为:“陛下昨夜做什么了?怎如此疲乏?” 萧应怀手里捏着根木鱼棒,半晌说道:“朕夜里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无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就差把我不信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萧应怀凉凉的扫过去。 无为立马起身:“陛下,不如我们用早饭吧,今日做了些翡翠豆腐汤,想来味道比斋饭好些。” 萧应怀没说话,无为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静室外的门廊里就摆起了桌子,上面放着几道清淡的素汤。 萧应怀走出来一看。 翡翠豆腐汤……不就是白菜豆腐汤。 一桌的小白菜。 耳边又响起昨晚那道贯耳的魔音,萧应怀突然就没了胃口。 恰在这时,静室外的小径上来了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小和尚给他领着路,低声说:“宋施主,到了,方丈和陛下就在前面。” 无为见了宋俭,目光转回,在男人又换回的青白色衣衫上打量片刻,笑意更甚:“陛下,不让宋施主也来用些早饭吗?今日这翡翠豆腐汤做得着实不错。” 萧应怀眉眼搭着。 “陛下!” “陛下陛下!” 许久后,他说了句: “同类怎可相食。” 第30章 陛下别听,是恶评! 宋俭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昨晚发烧了, 身上滚烫整个人难受得厉害,也隐隐约约记得有人给他擦了好多回脸。 生病的时候脑子发懵没反应过来,今早起来一想, 萧硬槐可真是个关爱员工的好领导啊! 宋俭很懂得知恩图报, 萧硬槐照顾他, 萧硬槐好, 他要给萧硬槐分糕饼! 没错,宋俭一大早起来找人就是为了送糕饼。 萧永宁给他带的几包糕饼他自己吃了一部分, 昨天给寺庙里的其他和尚分了些, 现在还剩点,他打算全送给萧硬槐吃。 宋俭拎着油纸包跑过去。 无为笑眯眯的说:“宋施主慢些跑。” 宋俭:“好噢好噢。” 他已经跑到了男人身旁, 把油纸包duang的一下递过去:“陛下,您昨晚照顾我辛苦了!这些都给您吃!” 萧应怀没接。 无为假装没听见, 转头欣赏花草树木。 萧应怀没打算让他装聋:“无为师父在看什么?” 无为诧异道:“哦?陛下,您原来是在叫无为啊。” 萧应怀在矮桌旁盘腿坐下:“同朕也说说。” 无为一脸慈爱的佛光,慢悠悠道:“名可名,非常名,看的是什么又如何能由无为来定义呢。” 萧应怀知道这秃子是故意的, 但宋俭不知道, 还在旁边呱唧呱唧鼓掌。 “陛下,无为师父说的好有道理啊。” 萧应怀:“……” 他拿起汤匙准备喝汤, 宋俭见状,忙又蹭过去。 他半跪在下一级木台阶上举着油纸包:“陛下,这是小八特意让她的小厨房做的,可好吃了,您尝尝吧,您看您都瘦了。” 萧应怀喝汤, 不语。 “陛下,真的很好吃,我发4!” “您尝尝吧您尝尝吧!” “尝尝吧尝尝吧!” “您不吃……属下心里过意不去,呜呜呜……” 萧应怀刷一下伸手拿走他的油纸包,往开一拆。 “……” “你是想毒死朕吗?” 油纸包里剩下的糕饼不知什么时候受了潮,竟然发霉了。 宋俭在原地呆了一会。 “呜~” 剩下这几个是最好吃的!他都没舍得吃!! 他跪在地上,捧着糕饼落泪:“呜呜呜呜~” 无为望着帝王深沉的脸色,适时插了句:“这世上竟还有人愿为糕饼落泪,宋施主真是难得的赤子之心啊。” 宋俭悲痛欲绝。 萧应怀忍无可忍:“你就当朕吃过了。” 宋俭:“呜哇啊啊啊啊~” 萧应怀往旁边放了个碗,咬牙切齿道:“你的好意朕心领了,过来喝汤。” 宋俭的哭声立马止住了:“噢。” 他抹抹眼泪,乖乖跪坐在帝王身旁,捧着碗腼腆道:“陛下,要一碗。” 萧应怀阴沉着脸给他盛了一碗汤。 宋俭埋头:“miamiamiamia~” 无为又开始看风景。 哎呦,这抚惠寺的风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吃饱喝足以后,宋俭摸着肚子发起了饭饱呆。 有小和尚过来将矮桌撤走了,没了遮挡,宋俭现在相当于坐在帝王与无为中间,小和尚没忍住轻轻咳了声提醒。 宋俭压根没听到,撑着腮帮子上的软肉换了个方向发呆。 萧应怀看一眼,冷笑一声。 有些人,他都懒得说。 无为倒也不在意,乐呵呵的问:“宋施主今年年方几何啊?” 宋俭回神:“十九岁。” 无为:“十九岁……尚还是个孩子。” 宋俭慢吞吞的转了转眼眸,然后突然跳起来捂住男人的耳朵:“陛下别听,是恶评!” 萧应怀:“?” 宋俭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傻啊,说您用童工呢。” 萧应怀闭上了眼睛。 无为摇头晃脑:“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 之后的一段时间,萧应怀极少去无为的静室,多数时间都在禅房读经抄经静坐。 于是宋俭就再也没有跑出去的机会了,每天两眼一睁就是抄,从早抄到晚,抄得心如死灰灵魂出窍。 抄到第十天,宋俭真感觉自己要得道成神了。 呵呵,弱者抱怨环境,强者适应环境。 而他,死者已经梆硬。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十五天,宋俭蹲坐在抚惠寺大门口。 “……” “发哎五。” “佛儿。” “斯瑞。” “吐。” “汪。” 倒计时落下那刻,宋俭听到了宫德福哭天喊地的声音:“陛下啊——陛下——您受苦了——” 宫德福的身影逐渐从山阶上显现,他小碎步跑在仪驾前,手绢抹着眼泪,好不伤心。 宋俭跳起来就往前冲:“啊啊啊啊——” 宫德福见了他:“宋大人啊——” 宋俭呜呜呜的跑过去:“我好想你——” 宫德福感动不已,正张开了双臂,少年的身影就从他身旁擦肩而过,然后跑向了身后同来的长鹰。 “大人大人!严厨让我给您带的荔枝酪!” 宋俭嗷嗷两口就吃了,举着胳膊挥舞:“我爱严力力。” 宫德福:“……” 弱小,可怜,但能吃。 此时的萧应怀还在与无为下最后一盘棋。 无为:“禅修半月,陛下可有什么新的心得?” 萧应怀默然落下一颗棋子。 无为轻轻一笑:“想来陛下心中已有答案。” 宫里来的人马乌泱泱的候在抚惠寺门口,而门廊里的两人却不动如山。 无为落下最后一颗子,瞧了眼天色。 “陛下,时辰到了,早些回宫吧。” 离去时,无为恰好站在光下。 宫德福对他说:“无为大师留步吧。” 无为行了一个佛礼,起身后悠悠道:“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对待一人。” 宫德福:“?” 这锃光瓦亮的秃子是不是抢了他的台词啊? - 宋俭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食堂狂吃。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十几个盘子,边吃边说:“严力力我爱你!我要追随你一辈子!” 严力力嘿嘿的挠着头:“那大人什么时候可以让公主把香公子记借给我啊。” 宋俭“哦”了声抬起头:“我见到她立马就问!” 这话好不灵验,他刚说完没一会萧永宁就来了天察司。 “宋大人!宋大人!” “宋大人!” 宋俭刚站起来,萧永宁就刷的一声飞进了食堂里。 “你明天找我皇兄请假吧!萧达请了班戏,我们去他府上听戏去!” 宋俭听到这个名字困惑道:“他上次不就回江南了吗?” 萧永宁摆摆手:“当然又回来了呀,这不快到皇家冬狩的日子了嘛。” 说完,她望着宋俭,盯了一小会后捏捏他的腮帮子:“宋大人,你好像比去斋戒前稍微胖了一丢丢。” 宋俭:“……” “看来我皇兄没有对你很严格呀。” 宋俭立马站起来:“漏!” 他凑到萧永宁耳边:“他让我抄经了,抄了整整一大本!” 萧永宁:“抄经而已啦,我以前犯错我皇兄也让我抄经,还关我禁闭呢,萧达以前还挨过我皇兄的手板子,打得可疼了。” 宋俭咽咽口水,想起了什么,他说道:“对了小八,在抚惠寺的时候陛下已经知道是你给我带的糕饼了,他会不会罚你啊。” 萧永宁:“不会的不会的,皇兄若真的不让你带糕饼,你是带不去的。” 宋俭松了口气。 萧永宁:“不过德福公公来过我这里一趟,告诉我以后万万不能再偷跑出去了,想来我皇兄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才让你请假。” 宋俭哭丧着脸:“他不同意怎么办?” 萧永宁:“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宋俭眼睛一亮:“嚎嚎嚎!” 从天察司离开时他没忘和萧永宁说了下香公子记的事,萧永宁十分大方,说让丹萝送过来,然后就陪着宋俭一起去御书房了。 两个人猫猫祟祟的往御书房走,去了以后也没立即进去,而是趴在门口观望了一下。 宋俭蹲在下面,萧永宁站在上面,两人一起探着头。 宋俭:“楼上,你觉得你哥心情怎么样?” 萧永宁皱着眉思索了一会:“不确定,再看看。” 两个人很同步的眯起了眼睛。 御书房内。 萧应怀禅修半月,离开这段时日前朝很多事情都是六部在处理,可仍有不少大事朝中大臣不敢随意定夺,于是全都堆积到了一起。 萧应怀批一封折子叫一个人,叫一个人骂一个人。 “真要叫朕把饭都喂到你们嘴里不成?!” “让户部自己去解决!” 哗啦一声,折子从御书房内飞了出来。 宋俭和萧永宁又很同步的看向折子,宫德福吓得连滚带爬跑出来拿,而御书房内是连声的“陛下息怒”。 宋俭:“楼上,你哥好像很生气。” 萧永宁:“我也觉得。” 宫德福跑出来把折子小心翼翼捡起来,正打算再送回去,一抬头发现门口蹲着两个人。 “啊啊啊啊啊啊——” 他叫了一半又赶紧捂上嘴,跑过去捏着兰花指:“两个祖宗呦,你们在这干什么呀!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呢,快,快快快,先走,晚些时候再过来。” 宋俭和萧永宁也很听话,当即就打算溜。 结果刚起身,御书房内就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你们两个,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 宋俭:“……” 啊哦,好像被发现了。 两人站起身,一块走了进去。 宋俭低着头:“陛下。” 萧永宁低着头:“皇兄。” 萧应怀正按着鬓角,强压着心头的火,沉声问:“来做什么?” 宋俭和萧永宁都不敢说,且行动出奇的一致,两个人“扑通”一声跪下了。 萧应怀听到动静抬头:“?” 然后问宫德福:“他们闯什么祸了?” 宫德福哪知道啊,他擦着汗赶紧也跪下了:“老奴……老奴不知情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萧达这两天才回了京城,刚在府里安顿好就迫不及待进宫来了。 他手里扇着扇子,溜溜达达来了御书房。 “皇兄,臣弟又来看你——” 前脚刚迈进御书房,话音就戛然而止。 他望着地上齐刷刷跪了一排的人,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咋了?!!! 难不成,难不成他皇兄知道他一回京就请了戏班子的事? 萧达抖了两下,往前一迈步,然后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皇兄,臣弟知道错了!!” 萧应怀盯着一排人沉默了。 这三个人到底闯了什么祸? 第31章 超前的艺术形式 御书房内。 萧达紧跟着跪在萧永宁旁边, 萧永宁则贴着宋俭,三个人排排跪,认错态度拉满。 一旁被叫过来挨骂的大臣往左边瞥了眼, 汗津津的擦了擦额头, 在考虑自己要不要也跪过去。 至少跪得合群一点。 萧应怀奏折也不批了, 盯着三个人:“主动说还是先出去挨板子。” 三个人齐齐抖了一下。 然后就响起了乱七八糟的三道声音。 “属下知道错了!” “皇兄饶命!” “臣弟主动说!”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两秒后。 “属下要请假!” “臣妹想去玩!” “臣弟请了戏班子!” 三个人说得有零有整高低错落的, 没一个字能重上。 萧应怀:“……” 萧达着急的戳了戳萧永宁,萧永宁不明所以的戳了戳宋俭, 宋俭一脸懵逼的抬头, 发现男人的视线正不偏不倚的盯着他。 嘶。 他硬着头皮往前挪了一小步:“陛、陛下,我……想告个假……”哦, 怎么还单押了。 “……” 死脑子想什么呢! 萧应怀:“告假做什么?” 宋俭抠着手指:“想跟着长公主出宫玩……” 萧应怀的视线又看向了萧永宁,萧永宁吓得忙磕磕巴巴解释:“皇兄……我, 我是想和宋大人去萧达府上听戏……” 萧达:“……” 不是? 那道尖锐沉冷的视线又落在了他头上,他喊了一声:“皇兄!臣弟确实还在回京路上的时候就请了一班戏!但是没有花很多银子!没有铺张浪费!皇兄明鉴啊!” “扑通”,三个人又很同步的趴在了地上。 萧应怀被这三个人闹得头疼,皱眉许久,摆了摆手。 然而当事人因为趴着所以一点也没看见, 仍旧在趴着。 倒是宫德福反应快, 滑跪过去扶住宋俭:“宋大人,快和公主殿下贤王殿下先走吧, 陛下同意了。” 宋俭赶紧起身,抬起头时发现帝王又在看着他。 呆了一会,他乖乖行了个礼:“谢谢陛下!属下会按时回宫的!” 萧应怀没说什么。 “臣妹告退!” “臣弟也告退!” 宋俭和萧永宁萧达从御书房溜了。 只有宫德福注意到,帝王的视线依然若有似无的落在少年身上,而刚开始拧着的眉头也松了不少。 宫德福沉思了一会,很贴心的说:“许多年未见陛下如此关注一个人了。” 萧应怀冷眼扫过去。 宫德福:“ovo” 还跪着的大臣:“……” 他是谁他在哪他该干什么。 - 第二天宋俭和萧永宁结伴出了宫。 他之前就被掳去过贤王府, 一回生二回熟,四舍五入也算宾至如归。 而且宋俭还碰上了两个老熟人,就是之前套麻袋绑他的。 宋俭热情打招呼:“hi~” 两人:“……” 进去以后萧永宁忍不住问他:“你认识啊?” 宋俭点点头:“认识啊,之前绑架过我,拿麻袋套的。” 萧永宁:“?” 贤王府今天宴请的人并不多,除了宋俭和萧永宁就是萧达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其中有两个之前还和程玉瑾家那辆半挂玩得好,好兄弟一夜之间被抄家流放,全族都被赶去了边疆种地,说不怕是假的。 他们狗狗缩缩的偷瞥着宋俭。 小声蛐蛐:“那就是天察司的宋大人吗?” “是啊!程府被抄家那天我还去看了,就是他带着人去抄的。” “而且前段时间还跟着陛下去了抚惠寺禅修,那可是天大的恩宠。” “哎呦我还听说当时工部林大人下狱时就是宋渐主审,林大人都没说几句话就被打晕了,特别残暴。” 那人打了个哆嗦:“我们快离远点,别沾这种人,小心惹祸上身。” 宋俭没听到他们蛐蛐,正和萧永宁丹萝凑在一块吃糕饼蜜饯。 萧永宁尝了一口:“这个好吃这个好吃!” 宋俭也拿了一块。 “好吃好吃!” 几个纨绔公子互相推着打算去后面落座听戏,结果没想到其中一个人太着急,脚下直接绊到了戏台子附近的一堆绳子绸幔。 他“啊”的一声惨叫摔倒,下意识去拽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也“啊”的一声倒了,又去拽另外一个人。 “啊!” “啊!!” 宋俭听到动静回头看去时,一堆人已经和绳子绸幔缠成了一团。 萧永宁眨眨眼:“怎么了?” 宋俭挠挠头:“不知道啊。” 他说:“我过去看看吧。” 说着宋俭起了身朝那边走去,看了会后发现这些人缠得七荤八素的,一时之间很难自救。 他说:“待着别动!我来帮你们!” 他们惊恐的盯着宋俭。 宋俭“chua”的一声抽出了腰侧的燕翎刀。 “啊啊啊啊啊——” “别砍我们——” “我们错了——” “宋大人饶命啊!” 宋俭刀起刀落,绸幔绳子就落了一地。 再看去,几个人已经吓得软了。 宋俭:“?” 嘛呢? 解决完这边,戏台子上突然“咚”的一声锣响,好戏开场了。 宋俭抬头望去,只见台上出现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小丫鬟打扮,她挥着袖子跑上台,大喊了一句:“你是王爷又如何!我的人格!我的尊严!都是无价的!” 另一个人是王爷打扮…… 等等? 宋俭眯着眼看过去。 “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萧傲天!” 宋俭沉默了。 这他么不是萧达吗? 小丫鬟在台上跑,萧达在台上追,小丫鬟插翅难飞。 萧永宁和丹萝在那边看得激动,站起来鼓掌。 宋俭:“……” 他裂开了。 也没人说过,贤王府都是演员啊。 听完戏的当天晚上,宋俭还被留在这里吃了顿“杀青宴”。 萧达端着酒杯凑到他面前:“宋兄,你觉得本王演得如何?” 宋俭语塞,过了会说:“贤王殿下,我没你大。” 萧达:“不重要不重要!你就说,本王演得怎么样?” 宋俭想了想,诚恳道:“哥见打。” 萧达听不懂,全当宋俭夸他,高兴道:“太好了!本王以后还要去江南巡演!” “本王要给整个大燕的人巡演!” 贤王府的其他人都为他的豪言壮志鼓起了掌。 片刻后,宋俭也鼓起了掌。 多么超前的艺术形式啊。 这天之后宋俭很老实的上了一段时间的班,也不再提什么出宫去玩的事情了,生怕萧达又给他演一出霸道王爷爱上我的戏。 他搭着腰间的刀,带着黑大帅在宫里溜溜达达。 果然,日子还是安宁的好啊。 宋俭并不知道,此时的易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易革仁的夫人站在猪圈前发出了尖叫:“姓易的!我花花呢?!” 花花是一只花猪。 易革仁前段时间升官,举家搬迁到了京城,虽说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官,但好歹也算是到了天子脚下成了京官。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虽然搬到了新府邸,但以前在长宁留下的那些习惯还是改不了。 他夫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他们两小无猜,他金榜题名以后就回来娶了她。 他这位夫人哪都好,就是总抛不下村子里的那些琐碎农事,爱种地不说,还爱养乱七八糟的牲口。 比如他们府邸上猪圈里的这头花猪,就是他夫人从小养到大的。 易革仁官帽都来不及摘下,急急忙忙跑过来:“怎么回事?” 易夫人指着猪圈:“猪圈开了!花花跑了!!” 眼看着夫人落下泪来,易革仁忙道:“夫人别急!我这就差人去报官!” 然而他刚转身,易夫人就发出了新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包公呢?!!” 包公是他们家养的兔子。 “啊啊啊啊啊啊!煤球怎么也不见了!” 煤球是他们家养的小白狗。 “啊啊啊啊啊啊啊!”易夫人要晕过去了:“我的羊肉串呢!” 羊肉串是他们家养的老山羊。 易夫人几声尖叫下来,惊得易府老管家都病歪歪的出来了,他走一步咳三声:“老爷……夫人……怎么了……咳咳咳……” 易革仁连忙上去扶住他:“你都这样了就别出来了,当心着些,我让怀义去报官。” 老管家:“咳咳咳咳……咳……” …… 几日后的金銮殿。 易革仁站在群臣之后,颤颤巍巍的出列:“陛下,微臣……微臣有事请求……” 萧应怀:“何事?” 易革仁面色憔悴,细看之下头发也有些凌乱。 他行了个礼难以启齿的说道:“微臣……微臣家里丢了点东西。” 萧应怀轻蹙了下眉。 易革仁赶紧跪下了:“微臣家里丢了一头猪,一只兔子,一只大公鸡,一条狗,还有一头老山羊……” 他说完,大殿上倏地传来一阵笑声。 易革仁有些窘迫。 萧应怀抬了下眉:“那朕再赏你些?” 易革仁摇头:“微臣多谢陛下恩典,陛下不用赏赐微臣,主要是……主要是它们是微臣夫人从小养到大的,自从它们出走后微臣夫人整日以泪洗面,身体日渐衰弱,微臣……微臣实在于心不忍……只能向陛下求助了……” “报官了吗?” 易革仁:“报是报了,但官府那边年底太忙,实在是抽不出人马帮微臣找……找猪……” “朕知道了。” 天察司。 宋俭晒太阳晒到一半,突然就接到一个任务。 他有点懵逼。 “你是说,易大人府上的动物一夜之间全部出逃了?” 长鹰点头:“是这样。” 宋俭:“要我带着人去找?” 长鹰:“嗯!” 宋俭:“……” 好吧,当牛马的怎么可能有安宁日子过呢。 他跳下墙头。 “知道了,收拾收拾,办案去!” 第32章 指猫为猪 有了之前林和畅和怀义那个案子打头, 宋俭如今可谓得心应手,接到这个案子后他高度重视,直接调走了天察司一大帮精锐。 另一边的萧应怀。 “龙啸。” 四周寂静无声。 很快闪下来其他暗卫:“回陛下, 龙啸大人被宋大人带走办案子去了。” 萧应怀执笔的手顿了下, 没说什么。 之后。 “十七。” 暗卫:“回陛下, 十七大人被宋大人带走办案子去了。” “十八。” “陛下, 十八大人也被带走了。” “……” 暗卫:“还有长鹰大人,无常大人, 松风大人……都被带走了。” 萧应怀终于抬起了头。 “带这么多人, 他是办案还是造反?” 暗卫:“……” 此时的宋俭早已经出了宫。 府衙门口,天察司暗卫黑沉沉的站了一排, 中间还有一条狗。 宋俭人在c位摸着狗头,掏出令牌朗声道:“陛下有旨, 着天察司来京都府衙协理办案。” 门口的人慌忙忙回去通传,没一会府尹就出来了。 “各位大人有失远迎,不知今日来府衙是……协理什么案子?” 府尹边说边大脑飞速运转,他把近日手上所有大案子都想了一遍,最后也没想出来究竟是哪个案子值得宫里来人协理。 “赵府失窃案已经在昨日移交刑部……” 宋俭摆手:“不不不不, 我们是来协理易革仁易大人家的案子的, 据说他家丢了一头花猪,一只兔子, 一条狗,一只大公鸡,一头老山羊,你们现在有什么头绪吗?” 府衙:“……” “嘶~~~~” 他表情怪异的摸着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好大半天才蹦出几个字:“可能——大概——也许——应该——” 这一看就是完全没把这案子放在心上,甚至易革仁这个名字他可能都要细细思量一番才能对上号。 龙啸和长鹰站在一旁, 手搭在刀柄上轻轻一抬,长刀嗡鸣。 黑大帅也仰着脖子“汪”了一声。 府尹吓得一哆嗦,连忙道:“有印象有印象!各位大人里面先请,我让他们把案卷找出来,立刻就办!” 他们进去查看了下这份案卷,不过短短四五日时间上面就已经积了一层灰,可见易革仁从报案开始这案子就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怪不得一直没消息。 宋俭趴在桌上,和其他人把案卷哗啦啦翻了一遍。 “这写得也太草率了吧。” 上面记得很笼统,只大概把案情陈述了一下,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还得靠他们自己。 宋俭看了会,然后合上案卷利索起身:“去易府!” “哦对了。”宋俭吩咐长鹰:“找府尹借调一下他们府衙的画师,一并带上。” 说完就风风火火出了京都府衙,结果刚走出去,宋俭又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粗犷声音。 “宋大人~” 宋俭一回头,看到长鹰旁边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不是祁景之是谁。 他见了宋俭就跑来,眼看着又要娇弱的倒下。 宋俭吓了一跳,连忙伸手:“祁……祁祁祁祁祁……祁画师!你冷静点!找猪找狗找鸡找兔找羊要紧啊!” 祁景之站直了:“哦哦哦。” 宋俭没想到祁景之居然有这么多兼职,他拱了拱手:“麻烦您了!” 祁景之羞赧的眨眨眼:“您与我说什么麻烦,为宋大人效力是我的荣幸。” 他们很快就到了易府,怀义领着他们先去看了花花的出逃现场。 嗯,猪圈被拱烂了。 其他动物出逃现场也都大差不差,易夫人被易革仁扶着,整个人虚弱无比,哭得泪汪汪。 “宋大人啊,你一定要替我们家花花包公煤球子涵羊肉串做主啊……” 宋俭的大脑被一连串名字攻击了,而且里面是不是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说:“易夫人别急,您与我们详细说说您的爱宠……的长相,我们让府衙来的画师画下来,然后先去人群聚集的地方张贴启事。” 易夫人点头。 祁景之在桌上铺开纸卷。 她悲戚道:“我家花花……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还有两个可爱的猪鼻孔……” “我家包公……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 “我家煤球……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 “我家子涵……” “我家羊肉串……” …… 祁景之画完了五只动物的肖像,先拿给宋俭过目。 宋俭看着上面的五只q版大眼萌陷入了沉思。 他问道:“易夫人,您看我们带来的这条狗长什么样子?” 黑大帅“汪”的一声坐直。 易夫人看了会:“长了两只大大的眼睛……” 黑大帅高兴的甩甩尾巴:“汪汪!” 好。 完蛋。 最后还是宋俭又列了一堆问题才问出些更细节的特点。 易大人家的花猪四只猪脚有灰黑色的花纹。 兔子头上有一撮月牙形黑毛。 小狗纯白。 老山羊很老。 大公鸡爱叫。 他们把这些特点写到启事上张贴出去,并且十分豪横的悬赏一颗金豆豆。 没错,是宋俭自掏腰包出的金豆豆。 他站在公示榜前拍了拍手:“找鸡找狗找兔找羊找猪有金豆豆领哦~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榜前没一会就围过来一大堆人。 “大人!我家有猪!” “大人我家有好几只大公鸡!” “我见过我见过!” “大人大人!在我家!” “大人!你们好帅啊~” …… 宋俭在混乱的人声里锁定了几个关键的人,到旁边挨个询问了一遍,这些人都信誓旦旦的说他们说的就是启事上的这些动物。 于是宋俭让他们回去领着动物一块到易府。 半个时辰后,易府门前变成了菜市场。 宋俭叉腰站在门口,眉头皱得死紧:“你说,这是只公鸡?” 来的人是个身形有些佝偻的男人,他怀里抱着“鸡”,信誓旦旦的说:“是啊大人!这还不明显吗?这就是公鸡!” 宋俭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会。 “嘎—嘎嘎嘎嘎嘎——” 宋俭:“……” 那人摸着“鸡”头上纸做的鸡冠,献宝似的:“大人听啊,它还会鸡叫呢。” “嘎—嘎嘎嘎嘎嘎——” 哈。 好一出指鸭为鸡。 其他人那边也没好到哪去,龙啸面前甚至有人指猫为猪。 “独眼大人您看啊,这胖乎乎的身体,除了猪哪有牲口能胖成这样?还有这四只脚,是不是都有花纹,是不是和那公文上形容的一样啊大人?大人你睁开眼看看啊。” 那“猪”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喵~” 龙啸侧头看向宋俭。 宋俭扭开脸,闭上眼睛沉思。 耳边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够够够够——” “咕咕咕咕——” “喵~” “嘎—嘎嘎嘎嘎嘎——” “啊饿啊饿啊饿——” 易府门口再次安静下来时,天色都有些昏暗了,他们齐齐坐在台阶上,清一水的托腮动作。 十七:“大人。” 十八:“我们。” 长鹰:“现在。” 无常:“是不是。 松风:“应该。” 龙啸:“回宫了。” 宋俭单手托腮变成了双手托腮,他安静了一会:“要不先去吃饭吧。” 剩下六个人当即起身:“好。” 宋俭站了起来,边走边甩着酸痛的胳膊:“去醉仙楼吧!我请客!吃好喝好,明天继续努力办案!” 黑大帅:“汪!” 醉仙楼。 这个点的醉仙楼人还不算多,但奇怪的是他们已经坐到了散座上也没见人过来招呼。 宋俭四下张望着,然后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往常总是十分热情机灵的小伙计—— 现在正靠在角落里迷迷糊糊的晃悠,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啪!” 有人过来在小二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睡睡睡!就知道睡!你这几日怎么回事!来客人了都不知道招呼一声!想收拾包袱走人吗?!” 小二猛地惊醒,擦擦口水:“哦哦……哦哦哦!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他用力瞪了瞪眼睛,转身就走。 刚走一步又被敲了一下:“去哪?!在散座上!” 小二这才看到了宋俭他们几个人,连忙跑过来,站定以后话还没说就先打了个哈欠:“啊——哈——几位大人吃什么啊。” 宋俭盯着他两个熊猫一样的黑眼圈:“你昨晚没睡觉啊?” 小二勉强打起点精神:“睡倒是睡了,多谢大人关心,大人吃什么。” 宋俭“噢”了声,然后先点了道老熟菜:“梅子烤鸡!” 小二低头在本子上写写写。 其他人各点几道菜。 小二又打了个哈欠,这哈欠比刚才那个还长:“啊————哈————” 宋俭没忍住又多问了一句:“你们这每天忙到很晚吗?” 小二摇摇头:“没有啊大人。” “其实是因为……啊……这几天,睡觉时间有点……哈……颠倒了……” “怎么说?” 小二:“您是不知道啊大人,我们村头前几天来了一只公鸡,这公鸡也不知道谁家的,不分昼夜的乱叫,没一天休息的。” “今日更是离谱,小的好不容易睡着,结果这公鸡丑时刚过就开始打鸣,一声接着一声,啊——哈——” “小的已经连着四五日没睡好了。” 宋俭和六张脸面面相觑。 下一秒,宋俭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靠!!” “是易大人家的鸡!!” 宋俭扔下一小块银子:“先结账,我们回头来吃!” 黑大帅:“汪汪汪!” 小二低头看银子,大脑还没转过来,再一抬头,七道黑色的身影已经闪出了醉仙楼。 小二发着痴呆,揉了揉眼睛。 “……”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第33章 刀下留猪 醉仙楼小二住的村子就在城西京郊一里地之外。 宋俭和其他六人一狗过去的时候, 还没找到乱叫的大公鸡,先在村口看到了一头老山羊。 老山羊慢慢悠悠,低头吃草, 然后抬头, 扭着嘴咀嚼。 羊肉串:“(嚼嚼嚼)咩(嚼嚼嚼)” 宋俭看到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脚步猛地停住, 生怕惊了老山羊。 他夹起嗓子叫了声:“咩咩~” 老山羊一脸呆滞,又嚼了口干草。 龙啸和长鹰已经很熟练的带着其他人到旁边分散开。 宋俭一步一步挪过去。 挪—— 挪—— 就在快要走到老山羊面前的时候, 某个方向突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又是武屠户家。 武屠户家今天还是没杀猪, 他儿子边哭边跑:“我那天真看见有猪带着小狗兔子大公鸡和羊经过我们家门口了!” 武屠户狂揍儿子:“还敢嘴硬!还敢嘴硬!” 武家小儿子:“呜哇哇哇哇——我没说假话!我没说假话!” 宋俭吓了一哆嗦,差点没栽出去。 他转头问长鹰:“刚才那小孩是不是说见过?” 长鹰点头。 宋俭转回头看着眼前的羊。 羊一动不动。 羊只是吃草。 “(嚼嚼嚼)” “咩~” 羊肉串并不跑, 比抚惠寺在静室入定的无为还看破生死,周围一大片干草都被薅秃了, 说明羊肉串已经在这吃了很久的草了。 宋俭直起腰来,手指朝天,当机立断:“十七十八看羊!无常会追踪,先去找兔子!龙啸和松风去找大公鸡!长鹰和我去找挨打小孩!” “够够够!” 说完他就转身要飞,黑大帅在后面晃着尾巴, 着急的“汪”了声。 宋俭这才注意到还有成员没分配任务, 宋俭摸摸黑大帅狗头:“你在易府的时候闻过煤球的窝,你去找煤球!” 怕黑大帅听不懂, 宋俭两只手在颊边抓了抓:“汪汪!” 黑大帅撒欢似的跑了两下:“汪!” 宋俭:“出发!” 他们在村口兵分好几路,刷刷刷的飞走了。 此时的武屠户家。 武家小儿子大哭着:“我没说假话!我之前还看到好多黑衣人!黑衣人把脏脏的人抓走了!呜呜呜——” 武屠户被儿子气得红温,正想拿鞋底子再抽他两下,四处漏风的破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 武家小儿子:“爹!是黑衣人!” 宋俭低头从腰间翻令牌,翻了好一会才伸出去,呲牙一笑:“大哥, 天察司办案,问您儿子个事。” 武屠户看了看自己举起的鞋底子。 “……” 然后低头又穿上了。 半刻钟后。 宋俭蹲在地上,仰头问:“你是说你看到它们朝着北边走了?” 武家小儿子撸撸鼻涕,用力点头:“嗯!我看见了!” “我之前还看见你们抓走了脏脏人!我爹就不信我!” 宋俭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望向武屠户:“北边到底有谁在啊?” 武屠户想了会:“北边……也有一家屠户,那家屠户是个女娃娃,就喜欢天刚黑下来的时候杀猪,要真有猪去那边,搞不好现在就要被宰。” 宋俭心里一咯噔,蹭一下站了起来。 花花可别被宰了! 他问清地址后谢过武屠户和他儿子,带着长鹰就朝北边跑。 此时北边的阮屠户家。 阮家女儿叉着腰在门口破口大骂:“老娘杀猪碍着你个破皮无赖什么事?再到我门口嚷嚷老娘连你一块宰了!” 那找事的男人吓得连滚带爬,阮家女儿朝他“呸”了一口,转身回了院子。 宋俭过来时正好看到院子里的女孩抡着把大刀朝桌子上砍去,宋俭急得顾不得礼貌,嗖一声飞进去大喊道:“刀下留猪——” “哒!” 狠狠一声刀剁声传来。 宋俭伸着手,惊恐的看着案板上的——呃,胡萝卜? 阮家女儿抡着刀,又咔咔咔的朝着胡萝卜连砍好几刀。 砍完以后刀往后一抡,看向他:“干什么的?!想拿脖子过来给老娘磨刀吗?” 长鹰:“我们想问……” “问什么问!滚!” 宋俭:“……” 长鹰:“……” 阮家女儿拎着刀过来作势要砍人:“老娘的刀!已经一天没见过血了!” 宋俭带着长鹰赶紧先出了阮家院子。 出去后他们找了个歪脖子树骑了上去。 宋俭咬着指甲盖:“咋整啊鹰?” 长鹰蹲在他旁边,也学他咬着指甲盖:“不道啊大人。” 宋俭:“硬闯是不是有点太强盗了,感觉我们好像反派啊。” 长鹰点头:“是啊大人。” 两人跟麻雀一样排排落在树上,没过一会,长鹰右边也落下一个人。 是无常。 他沉默的盯着院子里:“大人,兔子好像在里面。” 又过了一会松风和龙啸也回来了,两人落在宋俭他们头上的另一根树枝上。 “大人,有人说大公鸡今早叫完就进了这个院子。” 宋俭:“嘶~~~~” 树下:“汪汪!” 黑大帅不知何时也跑回来了,跳来跳去的看着院子。 松风说:“打听了一下,阮家女儿他爹就是村子里以前很有名的阮屠夫,后来他爹没了,阮家女儿就继承了他爹的事业,到今年为止,阮家女儿已经杀了六年的猪了。” 宋俭:“所以她的心早已经像杀猪的刀一样冰冷了?” 松风:“……” “不,还打听了一下,阮家女儿喜欢可爱的东西。” 宋俭挠着手指头:“可是……可爱的小兔小狗什么的,现在都在阮家院子里啊。” 歪脖子树上安静了下来。 宋俭想着想着,突然察觉到不大对劲,一扭头,发现四五双眼睛都齐刷刷盯着他。 “?” 不er,啥意思? 宋俭:“……不要背刺兄弟。” 长鹰:“大人,你是首领,应该身先士卒。” 松风:“大人,除了你没有人能担此重任。” 无常:“大人,你为这个案子做出的牺牲,我们会如实禀报给陛下的。” 龙啸从树上跳下去:“我去找村民借东西。” 黑大帅:“汪汪!” 龙啸行动十分迅速,没多久就借回来一堆。 宋俭看了一眼,差点没掐着人中晕过去。 龙啸先给他递来一套红红粉粉的衣服:“穿上吧大人!” 宋俭垮着脸。 “大人!救兔救狗救猪救鸡要紧啊!” “是啊大人!再晚一会花花被宰了怎么办!” “想想易大人和易夫人。” 宋俭一咬牙:“我穿!” 他把衣服打开,直接套在自己身上又帅又酷的黑金蟒纹服上,腰带一系,虎着脸出来:“行了吧!我现在就去!” 没走两步又被长鹰拉住了:“还有呢大人。” 长鹰在他扎好的头发上插了朵大红花。 无常看了看,两只手在他头上一碰,两个毛绒绒的大耳朵就固定上去了。 龙啸拿起手里的胭脂,用食指给他涂了两个红脸蛋。 松风最后上场,给宋俭眉心也点了一个红点。 长鹰、龙啸、无常、松风:“好了大人。” 宋俭手里没镜子,也看不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站起身,深呼吸几口气。 “告诉陛下,俺不是孬种。” “会的大人!” 他往前走了几步,没忍住又回头:“真的可爱吗?” 身后一排暗卫一脸严肃的点头。 “很可爱大人。” 宋俭:“噢。” “那我去了。” 营救小动物行动,够够够! 宋俭再次来到阮家院子门前,他轻轻敲了敲,然后探头进去:“你好……” 阮家女儿一抬头:“?” 宋俭对着手指眨眨眼:“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一只头顶上有一撮黑毛的兔子?还有一条小白狗,一头花猪,一只爱乱叫的大公鸡。” 阮家女儿沉默许久,脸上也出现了诡异的两坨红。 “你来找它们啊。” 宋俭狂点头。 阮家女儿:“不早说。” 她利索转身:“再没人来找我就都宰了,太能吃了。” 没一会她就从里面抱出一只小兔子,兔子浑身雪白,毛茸茸的,正啃着胡萝卜。 身后的小白狗也连滚带爬的跟着跑出来:“汪汪汪!” 大公鸡又开始打鸣:“喔——喔喔喔——” 个个都被照顾得很好,根本不像阮家女儿嘴里说的马上就要宰了。 他又问了句:“那……花花呢?” 阮家女儿示意了一下,宋俭赶紧跟着跑过去。 两人站在猪圈边,看着花花正在和另一头猪暧昧的拱鼻子。 “吼吼吼吼——” 这猪,合着是跑来人家屠户家里谈恋爱来了。 离开时,阮家女儿又看了好几眼他的装束。 宋俭察觉,停住:“(。· _ · 。)” 阮家女儿有些扭捏。 片刻后,憋出两个字:“可爱。” 宋俭:“……” 回到村头时,羊肉串还在吃草。 低头薅一把,抬头,扭着嘴咀嚼。 “(嚼嚼嚼)” “咩~” 把五只出逃动物送回易府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易夫人抹着眼泪,抱着她的爱宠哭得好不伤心。 宋俭和易革仁说了下这只叫子涵的大公鸡在城西扰了一村子的民,易革仁连连点头:“我定会给城西的百姓一个交代。” 忙活了一整天,他们终于能吃口热饭了。 结果没想到从易府出来没一会就撞上了从府衙赶来的祁景之。 祁景之盯着他。 宋俭:“?” 草。 他赶紧把头上脸上的东西清理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几日后,萧应怀手里收到了一幅画。 据宫德福说是祁景之的新画作,风靡全京城。 他看着上面的人。 两只毛毛耳朵,两个红脸蛋,眉心中间还点了一点红,喜庆的很。 这幅画的名字叫—— 《宋大人妙断爱宠出逃案》 萧应怀想起前几日龙啸和松风的回禀:“……” 怪不得好些天没见着笑脸。 第34章 勿以善小而不为 宋俭垮着脸上了n天班。 这日下朝后, 金銮殿外。 宋俭刚执完勤,迷迷糊糊的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他几声。 “宋大人!” “宋大人!” 他抬眼看去, 发现是易革仁。 易革仁小跑过来, 往他怀里塞了包东西:“宋大人, 这是家妻做的糕饼, 让我务必拿给您尝尝,您别嫌弃才是。” 宋俭捧着糕饼, 时隔好几日, 眼睛终于亮了。 另一边萧应怀走过长廊,远远瞧了眼这两人, 随口问了句:“是鸿胪寺的易革仁?” 宫德福看罢,“诶”了声:“回陛下, 是易大人。” 萧应怀:“这两人最近走得倒挺近。” 宫德福:“前些日子宋大人带人帮易府找回了走失的家宠,易大人易夫人都十分感激宋大人,所以这些日子才走得近了些……” 话说到这宫德福突然怔了一瞬,意识到什么后心头一跳,忙说道:“老奴的意思是说宋大人是奉陛下旨意去办案, 易大人感激宋大人, 想必也是感激陛下的宽厚仁德之心啊。” 萧应怀瞥了眼宫德福。 宫德福吓得连汗都不敢擦。 顿了片刻,萧应怀嗤笑了声:“朕还不知朕是这个意思, 你倒是会解读。” 宫德福:“……” 下午宋俭在御书房值守,在出去查探完动静蹦蹦跳跳回来后,第三次对上了帝王看过来的视线。 宋俭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属下……脸上有花儿吗?” 萧应怀没说话。 宋俭不明所以的待在原地。 许久后。 “朕瞧你今日心情不错。” 宋俭眨了下眼,下一秒:“嘻~” 被发现了。 萧应怀收回视线, 垂眸看着奏折:“何事如此高兴?同朕也说说。” 宋俭小跑过去,在男人身边站定,然后从怀里掏掏掏,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拿给他看:“陛下,这是易夫人给属下做的糕饼。” 萧应怀看了眼,等着他继续说。 然而等了好大半天都没动静,萧应怀才意识到,身边的人已经说完了。 “一包糕饼便如此高兴?” 宋俭:“陛下,这不是一包普通的糕饼!” 萧应怀以为里面藏了金豆子,结果就听少年振振有词道:“这是易大人和易夫人对属下办案能力的认可,也是对属下办案结果的嘉奖!” 宋俭握拳道:“所以!这不只是糕饼!这更是荣誉!” 萧应怀:“之前的河款贪污案朕也赏了你金豆子,怎不见你如此高兴。” 宋俭:“陛下,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萧应怀问。 宋俭两颗大眼睛炯炯有神:“河款贪污案最大的功劳应该是怀义的,属下不过是捡了个方便,现在这个案子才是属下办好的第一个案子。” 萧应怀挑了下眉。 旁的人都想方设法的给自己身上揽大功,偏眼前的人给自己揽小功。 多稀奇。 宋俭:“虽然前几日属下确实因为一些事情有些郁闷,不过比起这些来,郁闷的事情都微不足道了!” 萧应怀:“易府这案子府衙的人都不当回事,你倒上心。” 宋俭听完这些话,突然安静了。 萧应怀:“?” 好一会后,少年抿着唇,幽幽问了句:“陛下,您也不当回事吗?” 萧应怀:“……” “所以您才让属下去办这个案子,是吗?” 萧应怀默然片刻,掀眼:“你在问朕?” 如若是宫德福在这里,听到这个语气就知道帝王不悦,万不会再说其他什么,还要跪下磕两个头求陛下息怒。 但宋俭没听出来,还认真的点点头:“嗯!” 萧应怀提笔朱批,本不打算再理他。 可批了几个字,又鬼使神差的扔出了一句。 “不是。” 少年瞬间扬起笑意:“属下就知道。” 萧应怀淡声:“你又知道了。” 宋俭挺起胸膛,骄傲的仿佛在夸自己:“那当然,属下早说陛下是大好人,陛下和别人不一样。” 萧应怀朱批的手一顿。 但也只有一瞬,而后便继续写下去。 他的嗓音如常:“宋俭,这不应该成为你辨别是非善恶的全部依据。” “两年前秦党一案朕下旨斩首上万人,河款贪污案程玉瑾全族流放,长宁涉事官员下狱几十人,再早些年,朕在战场上也杀过数不清的人,只是你未见过罢了,朕从未标榜过自己是善人。” 身旁又一次静悄悄了。 不多时,萧应怀批完手边的这道折,搁下笔起身。 “朕去湖心亭走走。” 御书房的门打开,男人走了出去。 宫德福手里抱着披风:“陛下,外面天儿冷,您当心受寒。” 萧应怀系好披风,刚走两步,后面又响起少年的脚步声。 “陛下!您等等我!” 萧应怀朝后低瞥。 少年小跑着跟上来:“陛下,您嘴硬!” 宫德福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岔劈了。 他瞪大眼睛看过去,伸手想拦:“哎呦祖宗诶,怎可对陛下无礼,您说得这叫什么话……” 萧应怀出声:“让他说。” “您总说属下辨别是非善恶的依据太过浅薄,可事实上就是所有人都不在意易大人家的案子,所有人都觉得无足轻重,所有人都觉得不应该浪费时间浪费人马,只有您下了旨意让属下带人去找。” “您大可让府衙的人一拖再拖草草结案的,可您没有。” 宫德福吓得好像一头受惊的驴:“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萧应怀什么都没回,迈步朝前走去。 宋俭站在原地也没动。 宫德福走过去小声说:“宋大人呦,您侍奉天子左右就要学会谨言慎行,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 话还没说完,前方就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不跟上来在后面做什么?” 宋俭眸光一亮:“嘻~” 他赶紧跑上去。 “陛下陛下……” 宫德福人站在后面,有点傻眼。 他听着帝王与少年之间的对话。 “所有人都不在意的案子,你又为何要如此在意?也是因为你要让行善者得善终?” 少年腼腆的笑了笑:“这倒不是,属下还背了其他句子呢。” “嗯?” 少年朗声道:“勿以善小而不为!” 帝王眉目浮起浅淡笑意。 宫德福:“(阿巴)” 天爷啊,多少年没见他们陛下这样笑过了。 湖心亭。 凌烟湖上的这座亭子宋俭之前来过一次,那是他刚被从诏狱放出来的时候。 当时他只顾着害怕,根本没仔细欣赏过凌烟湖的景色,现在再看,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景,哪怕已是冬日,仍然别有一番趣味。 徐羡又被从礼部叫来,在亭中与帝王煮茶下棋。 “陛下如今下棋好似……温和了些。” 萧应怀在无为那里也听过同样的话。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棋罐边缘,只说:“心境不同,气自然也不同。” 徐羡闻言,视线抬了下,瞥向蹲在帝王身后在地上画圈圈的人。 他轻笑一声,了然于胸。 此时的宋俭早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萧硬槐明明说出来走走,怎么就开始下棋了。 下棋是走走吗?骗人。 他无聊的在后面蹲了会,蹲得腿都麻了,又站起来,在亭子里溜达。 溜达来,溜达去。 萧应怀听着耳边的动静:“……” 所幸没溜达一会人就累了,又团到了他身边的软垫上。 宋俭:“啊——哈——” 他擦擦眼角的泪花,望着君臣在棋盘上无声的厮杀。 “……” 为什么没有手机,他也想厮杀,他想去王者峡谷全军出击。 宋俭又打了个哈欠,低头抠手指。 抠着抠着,视线突然注意到帝王身上的披风。 他吸了下鼻子,视线看向其他地方,若无其事的样子。 正在下棋的萧应怀清晰的感觉到后背某个地方被人用手指摸了下。 摸完一次还不消停。 还换着地方摸。 呵。 有时候内力太深厚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俭对此一无所知,他手指轻得不能更轻,只是想去摸摸上面精致的龙纹刺绣而已。 萧应怀不搭理他的小动作,全神贯注的下棋。 半刻钟后。 “咚”的一声,团在旁边的人睡着了,脑袋不偏不倚的抵在他的胳膊上。 与此同时,“啪啦……” 他手里的棋子也飞了出去。 宋俭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触发了百分百撞飞领导手中物的技能,因为他人已经在梦里会周公了。 “miamiamiamia~” 徐羡唇边噙着笑意,默默帮帝王将棋捡了回来。 “陛下,该您了。” 这一觉宋俭睡得好香,睁开眼时天色将将昏暗,亭中烧着几个炭盆,在室外竟也暖意融融。 宋俭还迷瞪着,好久才反应过来身上盖着件披风。 哦草。 宋俭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腮帮子上印着条红红的印子。 徐羡和帝王都已不在湖心亭内,他们在廊外站着,似是在聊什么。 宋俭爬起来就往外跑。 “陛下!属下知错了!” 萧应怀听到声音扫了一眼过去。 “怎么说?” “今年举子名册中倒看不出什么异样……” “属下不该擅自睡觉!” 宋俭喊完才意识到,萧硬槐压根就不是在和他说话! 他默默往后缩了缩,擦了下颊边的口水。 一直等到徐羡退下,男人的视线才落了过来。 宋俭赶紧摆出忏悔的模样。 萧应怀:“既睡醒了,就再陪朕走走吧。” 宋俭抬起头:“?” 他迈步跟上。 走着走着,天空中恍然飘起了小雪,白生生的,有如苔米一般,落入湖面便消失殆尽。 宋俭是南方人,哪见过这景象。 “陛下!陛下!下雪了!下雪了!” “朕没瞎。” “是雪啊陛下!雪!快看雪!” “……” “呜!!” “哇!!!” “雪啊!!!” 萧应怀觉得,眼前这人惊奇的模样,倒是比初雪还有意思一些。 第35章 能屈能屈 初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满城银装素裹,大红宫墙琉璃砖瓦仿佛一夜之间都披上了狐毛大氅。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御书房外, 宋俭正在宫院里到处溜达着巡逻, 本来按照排班他应该在书房内值守的, 不过宋俭很积极主动的接过了这个在外巡逻的艰巨任务。 他巡一圈就摸一把雪, 巡一圈就摸一把雪,两只手冻得红红的。 宫德福见状忍不住笑道:“宋大人当心冻着, 老奴让小五子给您去抱个汤婆子来。” 宋俭忙着玩雪, 头也不抬的挥手:“不用不用。” “噢!对!小五子有空的话就帮我找根胡萝卜吧!” 小五子应了句:“好嘞宋大人!” 宋俭说完又开始撅着屁股在地上滚雪球。 此时的御书房内,几位肱骨大臣刚被赐了座, 正在和帝王商议国事。 今日进宫的大臣并不多,因为宫外道路雪厚难行, 帝王下旨休朝两日,一切礼节都免,无事不必进宫。 汤涞吸着冻出来的鼻涕,拿着册子说了下官员年底考课的事情,他主管吏部, 每年都免不了这一遭。 官员队伍里有合格的自然就有不合格的, 名册上着重圈出来几个显眼的酒囊饭袋,朱笔在名字下方标记着大大的叉。 萧应怀看罢:“过些时日让这几个人来朕这里述职。” 汤涞又吸了吸鼻涕:“fu溜……” “臣遵旨。” 萧应怀最后又看了几眼名册便随手丢开了。 朝中多的是无功无过的官员, 自然不能挨个杀过去,尤其是现在的大燕。 秦孝源案本就是釜底抽薪,这法子固然正中要害,却也结结实实伤了大燕的元气,如今朝中急需用人,像名册上这些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吓唬几句也便过了。 于是他又问起徐羡秋闱与来年春闱之事。 徐羡拱了拱手便开始说。 萧应怀登基之前大燕官场混乱了好些年,秦孝源一党独大,将吏治搅得犹如粪坑,堵死了许多寒门士子的科举之路。 文人一身清白骨,许多人寒了心后便再不入仕,如何将天下英才揽入彀中成了大燕一筹莫展的难题。 御书房的门再次打开已近午时,几位大臣纷纷行礼告退。 宋俭刚给雪人安上眼睛鼻子——两颗煤球和一根胡萝卜。 他手里拿着树杈子站了起来。 汤涞徐羡和其他几位官员刚好走到这里,宋俭乖乖打招呼:“几位大人下班啦。” 汤涞点头,顺道关心:“天儿冷,宋大人当心受寒。” 宋俭插好树杈子,给汤涞展示了一下自己怀里揣的汤婆子:“不冷,德芙公公给的。” 汤涞似有些诧异如此恩宠,一转头看到徐羡一副了然神色,心里模模糊糊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离开时他说道:“宋大人留步吧,快些回陛下身边伺候着才是。” 宋俭抱拳:“各位大人路上小心。” 再次安静下来后宋俭往回走,还没走两步,御书房内的男人就系着披风走了出来。 宫德福跟在后面:“陛下,陛下呦,您要去哪呀。” 萧应怀:“别跟着朕,做你的事。” 宫德福一个急刹。 宋俭小跑着迎过来:“嘿嘿~” 萧应怀瞥他一眼:“傻笑什么?” 宋俭献宝似的指着墙角的雪人:“看啊陛下!” 萧应怀出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嗓音淡淡:“值守值出个雪人来?” 宋俭:“不是值出来的!是属下自己堆的!堆的!纯手工!” 萧应怀见过狡辩的,没见过自曝的。 “擅离职守,回天察司领三十道鞭子。” 宋俭:“……” 好无力。 萧应怀迈步走着,随口道:“宋大人看起来对朕的旨意很不服气。” 宋俭哪敢,低着头说:“属下没有。” 还没有,脸都垮到肚子上了。 萧应怀盯着少年毛绒绒的头顶。 “……就算雪人是堆出来送给陛下的也要领鞭子吗?” 毛绒绒的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道声音。 萧应怀:“?” 宋俭小声嘀咕着求饶,准确来说也称不上是求饶,只是几句咕哝哝的话:“陛下,属下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您饶了属下吧,求求您了。” 萧应怀一向知道眼前人认错是极快的,不是跪下大喊冤枉就是抱着他的腿哭,现在这样…… 哪像是求饶,分明是有恃无恐。 萧应怀看破不戳破。 “天察司的规矩一视同仁,怎的宋大人就觉得自己能法外开恩。” 宋俭亦步亦趋的跟着,不明白萧硬槐发什么癫。 细想了一大圈才得出结论,肯定是刚才在御书房上班上得不高兴,所以才拿他这个无辜路人开涮! 宋俭是个能屈能屈的人,当然不会和领导计较。 他探着头对手指:“属下没觉得自己能法外开恩,属下只是觉得陛下是胸怀天下的明君,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和属下计较呢。” 萧应怀:“……” 宋俭飞快的眨着眼睛。 “陛下?” “陛下?” “陛下!” 萧应怀想,这嘴怎么就这么多话。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宋俭睁大了眼睛。 “陛下,我……” “嘣!”男人两指一伸,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嘣。 宋俭:“?” 萧应怀:“长长记性。” 宋俭眨了下眼。 哦豁。 眼看着男人已经走远,宋俭赶紧又追上去:“陛下!陛下!那属下还能堆雪人吗?!” “爱堆多堆。” “嘻嘻。” 于是趁热打铁,宋俭下午又堆了好多,御书房这边直接被雪人占领,三步一个小的,五步一个大的。 扫雪的小太监十分为难,去问宫德福。 宫德福也十分为难,晚些时候又去问了萧应怀。 “陛下,这些雪人……” 萧应怀头也没抬:“留着吧。” 宫德福赶紧应声:“诶~” 这个时候的萧应怀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他处理完政务起身,一出门在御书房窗边看到了一排小雪人。 巴掌大小,个个点了眼睛,不倒翁似的站了一长排。 再看,左边也有。 三四级台阶上也没少下。 萧应怀无从下脚。 “……” 呵。 第二天宋俭就因为太闲被领导派出宫干活去了。 据说是有几个不好好工作的昏官,也就是俗话说的职场混子,年底kpi没完成,让宋俭和汤涞一块过去敲打敲打吓唬吓唬。 他领了这个任务,在衣服里面多加了个暖呼呼的毛领子,然后就溜达着出了宫。 这几个混子官龄都不算小,为官十几年片叶不沾身,祸没怎么闯,政绩也可以说没有,总之就是领着朝廷的俸禄不干事。 宋俭跟着汤涞先去了第一家,赵府。 根据他和汤涞的计划,他并不需要进去,只要拿着刀在门口摆pose就行。 宋俭抱臂站在赵府大门口,一脸严肃的盯着外院的人。 汤涞:“¥%%……%……” 赵大人一脸惊恐。 汤涞手舞足蹈。 赵大人:“!!!” 汤涞指指点点。 赵大人老泪纵横。 汤涞指着宋渐:“(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宋俭不明所以,但还是严肃着脸,拔刀! “chua啦!” 赵大人扑通一声跪下:“下官知道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 汤涞满意的点点头,离开前拍拍他的肩膀:“老赵啊,在其位谋其政,这话私下我也与你说过多回,你不听,如今入了陛下的眼,连天察司的人都来了,你最清楚天察司的人干得都是什么活。” 赵大人哆哆嗦嗦的抖着:“多谢汤大人提点!” 汤涞转身离开。 出了赵府,两人击了一掌。 然后又如法炮制的走了三四家,宋俭一直在门口反反复复的欻拉拉拔刀。 也不知道汤涞具体都说了什么,总之那些混子官员见了他都一副见鬼的模样。 从最后一个官员家里出来时,宋俭伸了个大懒腰。 他和汤涞走在积雪未化的路上,问道:“汤大人,您和他们都说了什么啊?” 汤涞摸着胡子神秘莫测:“自是说了些官场禁忌。” 宋俭转头:“什么禁忌?” 汤涞:“宋大人真是糊涂了,除了秦孝源,这前朝哪还有什么其他禁忌。” 宋俭装糊涂:“头疼,头疼,忘了些事情。” 正说着,他们经过一座府邸,汤涞指了指:“刑部曹大人家,当年秦孝源最大的狗腿子,那可是满门抄斩,全族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宋俭听得后背一阵发凉,猛地一抖。 又走了不知多久,宋俭眼前出现了一座十分气派壮观的府邸,宋俭望着灰扑扑的牌匾,依稀辨出上面的两个字:秦府。 如此恢弘的建筑,门前却十分寥落,就连镇宅的石狮子头上都被人丢了不少菜叶子上去。 汤涞脚步只顿了一下就快步经过,低声感叹:“承乾四年时也是这样一场大雪……” 宋俭忍不住回头去看,突然想起之前中秋宫宴萧硬槐和他说过的话。 他说,两年前秦府可是宋大人亲自带人去抄的。 宋俭没有原主的任何记忆,对承乾四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眨了眨眼,赶紧跟上了汤涞的脚步。 反正这事都过去了。 …… 吓唬混子官员的任务宋俭圆满完成,他高高兴兴的回了宫,然后就听宫德福说了件事。 马上就到冬狩的时节了,围猎场就设在城东京郊。 宋俭刚从抚惠寺回来时就听萧永宁提过这个事,说萧达从江南赶回来也是为了冬狩。 之前严力力也说过,每年冬狩都要做好多肉火锅吃! 宋俭高举着两只手,积极响应活动:“我要参加我要参加!我报名我报名!” 宫德福笑眯眯道:“宋大人,您放心吧,往年冬狩您都是贴身跟在咱们陛下身边的,少不了您。” 宋俭高兴的脸蛋红红,对冬狩一无所知。 第36章 这暗卫一定要当吗 大燕的传统是每年初雪过后进行围猎, 会有人划定地界,人为将野兽驱赶至皇家围猎场,只等初雪到来的这一天。 冬月廿三。 此次冬狩除了皇室宗亲, 许多大臣及其家眷也都在受邀之列, 宋俭还听宫德福说今年围猎的彩头是颗鸡蛋大的夜明珠, 十分珍贵罕见。 有了这样大的彩头, 今年冬狩盛况比往年更甚。 宋俭紧跟着帝王仪驾,时不时小声问宫德福一句:“德芙公公, 那是谁啊?” 宫德福笑眯眯的回:“宋大人, 那是郢王殿下和郢王世子。” 没一会又问:“郢王世子后面的人呢?” “回宋大人,是小高大人和小汤大人, 每年冬狩都能拿好多彩头嘞。” 宋俭点头。 之后他问多了,宫德福索性主动给他讲了起来。 “去年冬狩的大彩头落在了严将军府上, 次之便是小汤大人和小高大人,这都是咱们京中骑射的佼佼者。” “不过要老奴说啊,论骑射,整个大燕还没人能比得过咱们陛下。” 宋俭好奇道:“噢?” 宫德福一脸娇羞的崇拜:“去年围猎来袭狼群时,咱们陛下那箭法真叫个百步穿杨, 几十米开外正中狼首, 真要全按猎物来封赏,那大彩头准该是陛下的。” 宋俭十分捧场的:“唔!” 宫德福兰花指都翘飞了:“赫赫赫赫~” “咱们陛下可是京中多少少男少女的梦……” “宫德福。” 宫德福话说了一半, 銮驾中就传来男人一道低沉的警告。 叽叽咕咕的一老一少顿时消了声。 不过也没安静多久,因为宋俭还有一个很在意的问题没问—— “前几年天察司有拿到过什么彩头吗?” 宫德福瞥了眼銮驾中的人,掩着嘴声音极低道:“宋大人,天察司的任务是贴身保护陛下的安危,能亲自上场围射猎物已经是陛下开恩了,您怎么还想着要彩头呢?” 宋俭:“?” 搞半天天察司没人权啊? 宋俭也抬头看向了銮驾中的人。 男人斜倚着, 以手支颐,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眸光轻轻瞥了下来。 宋俭:“……” 他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围猎场在远离京城的二十里之外,那里有一座易麟宫,是大燕定都之初就建好的行宫御苑,每年冬狩时帝王都会在这里下榻。 而除了这座行宫,外面也设有帝王的临时营帐,其他皇室宗亲以及大臣也都在附近扎了帐子,很是热闹。 在宋俭的设想中,自己这次来冬狩是可以光明正大跟着萧永宁和萧达他们玩玩小弓箭抓抓小兔子什么的,结果没想到牛马头子没有假期。 明黄色的帝王营帐内,男人正在挑选趁手的弓,有几个小太监在角落里仔仔细细的擦着那些箭矢。 而宋俭,现在正两眼无神的站在男人身旁。 想死。 但总觉得该死的不是他。 这暗卫一定要当吗?为什么他不能辞职? 营帐外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宋俭心痛的无法呼吸。 不多时营帐被轻轻掀开,宫德福通传:“陛下,小严将军来了。” 萧应怀摸着手中的弓:“宣。” 小严将军全名严嘉赐,是严翀的长子,自小跟着严翀在军中长大,早些年萧应怀还未登基时他便与萧应怀一同驰骋过沙场,年纪轻轻就军功满身。 他身上自带凌然正气,走进营帐来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萧应怀:“免礼,朕方才挑了几把弓,你来帮朕看看如何。” 严嘉赐走了过来,在弩架前站定,君臣很快商议起来。 只有宋俭眼睛发直,时不时还得接一下帝王随手递来的弓,好几次都被沉得一跟头,险些没站稳。 不知过了多久,营帐又被掀起一个小角,宋俭还发着呆,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声音。 “pe嘶pe嘶~” 宋俭眼转子转了一圈,看过去,发现是萧永宁探了个脑袋进来。 萧永宁冲他眨眼:“pe嘶pe嘶~”然后展示了一下手里拿着的小弓箭。 宋俭眼睛亮了起来,也小声:“pe嘶pe嘶~” 萧永宁口型道:“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呀~~~~” 宋俭也想啊! 他急得原地眨了两下眼睛,口型道:“我——不——知——道——” 萧应怀眼皮极轻的掀了下,几乎看不出来。 “这弓朕去年上手试过一回,太轻。” 严嘉赐却已经很敏锐的注意到帝王片刻的分神,他不动声色看了眼帝王身旁的人。 宋俭望着营帐外:“qnq。” 好想出去。 萧永宁在那蹲了会,没多久萧达也过来了,趴在萧永宁头上看他。 看了会,嘿嘿笑了声,低头和萧永宁小声蛐蛐:“要不咱别等他了,我看皇兄根本没打算让他出来玩。” 宋俭:“??” 不是? 他急得咳了两声,疯狂眨眼。 等等我啊!等等我! 萧达笑眯眯挥手,口型道:“拜拜宋大人,我们俩先去了。” 宋俭:“丅丅” “萧达。” 营帐外刚动了下,男人就出声叫了句,萧达猛地僵住,慢慢的又把脑袋转回来,假笑道:“皇兄。” 男人视线微抬,只说:“进来。” 萧达:“……” 他安静了会,灰头土脸的进了营帐。 萧永宁看见萧达进去,愣了一下也跟了进来,背着手站在旁边,呆呆的和宋俭对视。 三个人莫名其妙又被抓到了一块。 帝王并未发问,依然在垂眸看弓。 过了许久。 “去帮朕看看围猎场周边的地形。” 宋俭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任务是给他的,他抬起头,连忙说道:“好的陛下!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把弓放下,去吧。” 萧达和萧永宁也赶紧过来帮他把弓抱下来放到案上。 “臣妹、臣弟告退!” 三个人嗖嗖嗖跑出了营帐,剩严嘉赐在帝王身旁微怔。 这围猎场周围的地形,还用旁的人去看? 他看向帝王。 帝王也看向他。 严嘉赐:“……” “这弓真的……好弓啊。” 从帝王营帐出来后宋俭感觉空气都新鲜了,他一蹦一跳的走在萧永宁身侧,问:“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打猎吗?” 萧永宁:“对啊,明日才是正式围猎,今日我们可以随便玩,只要别跑太远就没事!” 宋俭看其他人都在骑马,说:“我们也去牵马吧!” 萧永宁:“好好好!” 很快到了马场,萧永宁和萧达都有自己的专属马匹,宋俭没有,所以他挑了一匹看起来十分温和的未成年小马。 他摸摸小马的脑袋:“乖乖让我骑一下,我就给你割草吃。” 小马打了个鼻息:“(futi)!” 宋俭全当它答应了,高兴的牵着小马和萧永宁他们离开了马场。 京郊的猎场十分大,划分着好多个区域,他们现在活动的这个区域离扎营帐的地方很近。 宋俭一路上都在和小马联络感情,萧永宁和萧达早就骑上了马。 萧达贱嗖嗖的看着他说:“本王这匹马可是江南那边最好的马种,宋大人要不来试试?” 宋俭不搭理他,拍拍小马:“我上去了哦。” 小马又打了个鼻息。 宋俭拽着缰绳,一踩脚蹬跨了上去。 “(futi)!” 小马甩了甩头,然后就慢悠悠朝前走了。 宋俭:“小八!小八你快看啊!小马让我骑了!” 萧永宁在旁边呱唧呱唧鼓掌:“好耶!” 萧应怀从营帐中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骑着小马闲逛的少年。 少年的动作十分生涩,是完全不会驭马的样子。 想朝左时就摸摸小马左边的脸:“往这边往这边!” 想朝右时就摸摸小马右边的脸:“好了好了,可以往这边拐了!” 小马出奇的给面子。 萧应怀也认得那匹马,那是金爵的孩子。 金爵是他的马。 萧应怀站在营帐前看了许久。 金爵的脾性素来暴烈,他当年驯服金爵花了很长时间,至于金爵的孩子……萧应怀并不记得是什么温良听话的小马。 今日倒是稀奇。 宫德福和严嘉赐一左一右站在帝王身侧,一声也不吭。 “小马小马,走快点!” “看到了没,追上前面的人!” 小马短暂的支棱了一下,撒蹄子跑了两步,不过也就短短两步就停下了。 萧永宁和萧达背着弓箭,打算去林子里打点野鸡兔子,结果好一会身后都没人跟上来,一转头发现宋俭正骑着小马转圈圈。 萧永宁:“宋大人!” 萧达:“你玩呢!” 宋俭头上都快冒汗了,他摸小马头:“小马,别转了,我要……我要……yue……吐了……” 小马自顾自的转着圈圈,就是不肯再往前走。 宋俭:“~” 救命啊~ 小马一直转到宋俭晕得抬不起头,然后才突然开始发癫,它四个蹄子撒开到处乱跑,兴奋的带着宋俭舞了一大圈。 宋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马眼睛瞪得像铜铃:“!!!!” 萧永宁和萧达两个人懵了。 其他人也懵了。 宋俭:“呜呜呜~~~” 他混乱中看向明黄色的营帐:“陛、陛下……陛下,救救我……” “呜~” 萧应怀:“……” 他就知道。 萧应怀正打算上前去把那马上的笨蛋救下来,却有另一道身影及时的在这关键时刻闪了过去。 宋俭头晕目眩,最后直接被小马甩飞了,不过想象中痛摔在地的撞击感并没有传来。 他被人接住了。 “宋大人没事吧。” 宋俭晕晕乎乎的睁开眼。 “yue~~~” 他听到萧永宁赶来喊了声:“小汤大人!” 是汤涞的儿子啊。 宋俭虚弱的竖起一只手:“太感谢你了,小汤大人,你人真好。” 萧应怀的脚步停在不远处。 宫德福和严嘉赐偷瞥帝王脸色。 嘶~~~~ 萧应怀面无表情:“呵。” 第37章 可爱吗陛下 宋俭在原地晕了好久才缓过来。 小汤大人颇为关心:“宋大人您没事吧?” 宋俭摆摆手:“除了有点想吐, 其他都好。” 而罪魁祸首小马正一脸淡定的站在他不远处,溜溜达达的很是悠闲。 萧永宁想帮他把小马牵过来,但小马犟得像小驴, 牵一步退两步, 死活不走, 萧达拍拍胸脯自信道:“让本王来!” 结果他刚一伸手, 小马就朝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个喷嚏。 萧达抹了把脸:“……” 小马又慢慢悠悠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边小汤很是热情:“ 当时在醉仙楼多亏您及时救了我爹,一直想找时间亲自来与您道谢, 没想到今日这般凑巧。” 宋俭脸色有点苍白, 不过还是嘿嘿一笑:“我哪敢独揽大功啊,要谢还是谢毛太医吧。” 他边说着边朝营帐的方向看去, 发现那边空无一人。 宋俭有点奇怪,刚才明明看到萧硬槐站在那里, 怎么突然不见了? 小汤:“瞧着宋大人是要和公主殿下贤王殿下去打猎,您不介意的话就带上我一起吧,正好我也想去打些猎物。” 宋俭:“好啊好啊。” 他心里还想着,难道是他看错了? 算了,反正不重要。 萧永宁给他递了个水袋子, 宋俭喝了两口好多了, 让人把小马送回马场后,他就和几个人一块离开了。 小汤的骑射技术果然如宫德福说的那样十分牛x, 小汤跟着他们三个指哪打哪,宋俭和萧永宁只用跟在屁股后面捡猎物。 萧达不服气:“本王当年也是拿过彩头的!” 萧永宁无情戳穿:“你拿彩头那都多少年以前的事了?而且当时父皇让我们组队,猎物不都是皇兄打的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汤表情管理超绝。 宋俭捂嘴:“噗嗤~” 萧达:“我恨你。” 傍晚他们几个人满载而归,大部分猎物都由小汤交给了厨子,还有小部分被萧永宁和宋俭抱走了。 萧永宁怀里是只兔子,宋俭是只翅膀受伤飞不起来的小麻雀。 他俩笑意盈盈的走在前面。 后面的萧达:“呵呵。”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对这两个人笑了。 回马场送完其他马匹后宋俭就直奔着帝王营帐而去, 他逗着手上的小麻雀,十分开心的探头:“陛下?属下回来了。” 营帐内有不少人,帝王头都没抬,正垂眸看着桌上的猎场地势图。 宋俭放轻脚步,带着小麻雀走到了帝王身旁。 小麻雀:“啾啾~” 地势图上不少地方都插上了鲜红的小旗子,宋俭听了会才听明白,小旗子代表着人为设下的陷阱。 现在在营帐内与帝王商议的人都是明日围猎打先锋的大臣,宋俭早从宫德福那里听说过,冬狩说是狩猎,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那就是演兵。 边关并不时时有战事,京中的王公贵族和大臣绝大多数又都是纸上谈兵惯了的,这样的活动于他们而言十分合适。 他待在旁边听得全神贯注,到关键时刻还跟着举手表决。 “我同意我同意!” 萧应怀全程都没给他一个眼神。 之后天色渐黑,大臣们陆续离开营帐,宋俭还没意识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小麻雀在旁边啾啾啾,宋俭嘿嘿嘿。 他乖乖站着,等着帝王来问他今日狩猎的收获。 然而等啊等等啊等,男人始终没有搭理他。 宋俭:“(。· _ · 。)” 小麻雀在他手上跳了两步:“啾!” 宋俭:“陛下。” 萧应怀过了许久才轻应了声:“嗯。” 宋俭:“您不问问属下出去都干了什么吗?” 萧应怀淡声道:“与朕何干?” 宋俭眨了下眼。 营帐内变得十分安静,只有小麻雀的啾啾声。 宋俭意识到眼前的帝王似乎心情欠佳,可仔细又一想平时好像也是这样啊? 他酝酿了会,然后突然咧开嘴:“嘻~” 主动说道:“陛下,属下今天……” “宋大人很闲?” 宋俭被打断了,脸上的笑意还没收起来,他有点懵,不过还是诚实的说:“下午和小汤大人出去打猎不闲,现在有点闲。” 萧应怀:“……” 他没再出声。 又安静了几秒钟,耳边传来少年小心翼翼的嗓音:“陛下,您不想听属下说话吗?” 萧应怀不语。 宋俭:“您是觉得属下很烦吗?” 问完,宋俭一直没等到男人的回应。 他低着头,小麻雀:“啾!啾!” 宋俭往后退了一步,也不吭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 “fu溜……” 是吸鼻涕的声音。 “呜~” 萧应怀:“……” 他转头看过去。 宋俭:“qnq。” 萧应怀微蹙了下眉:“哪来的这么多眼泪?你是水做的不成?” 宋俭心里回那当然,人百分之七十都是水,面上还是掉小珍珠:“您要是嫌属下烦,属下走就好了。” 萧应怀语气生硬:“朕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宋俭摸着麻雀不吱声。 “抬起头来。” 宋俭乖乖抬起来。 萧应怀心头烦闷,只扔了一个字:“说。” 少年脸上立马换上了灿烂的笑意:“陛下,属下今天出去以后和公主殿下贤王殿下去马场牵马了,属下牵了只小马,那小马长得可威风了,脾气也好,特别听话。” 萧应怀:“听话还将你从马上甩下去?” 宋俭顿了一小下,然后道:“原来属下没看错啊,您今天就是从营帐里出来了,您都看到属下被小马甩出去了。” 萧应怀:“?” 哪来的胆子给他挖坑? 宋俭十分懂得知恩图报,赶紧把小汤救他的事情汇报了一遍,希望能把小汤见义勇为的行为深深刻入帝王的脑海里,以后如果有什么升官发财的好事就先想着小汤。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属下被小马转得头晕目眩,反胃想吐,就这样,yue,yue,yue了好几次。” “然后小马就开始跑,像这样跑,跑来跑去甩我!” “属下太晕了,根本抓不住缰绳,然后就chua一下被甩了出去!”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小汤大人‘咻’一声就飞过来把属下接住了!接得超级准!” 萧应怀听完:“嗯,然后呢?” 宋俭腼腆的笑着:“属下就被救下来了,遵陛下教导,属下很及时的向小汤大人道了谢。” 萧应怀:“怎么道谢的?” 宋俭:“属下就说‘太感谢你了小汤大人,你人真好’,小汤大人还说‘没关系,举手之劳’,还关心属下有没有事。” 萧应怀:“没了?” 宋俭高兴道:“有啊有啊,我们一起出去打猎了,小汤大人的骑射技术好精湛,百发百中!” 他把出去打猎物时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和眼前的帝王讲了一遍,越讲越兴奋,根本没注意到帝王的脸色。 说完后把手里的小麻雀递过去:“看啊陛下,这就是小汤大人给属下抓的小鸟。” 萧应怀凉飕飕的扫了下麻雀。 麻雀缩缩脖子:“啾~” 少年脸颊红彤彤的望向他:“可爱吗陛下?” 萧应怀微眯了下眼睛。 “嗯,可爱。” 宋俭终于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满足的抿着嘴巴安静下来。 也就两秒。 他眼睛咕噜噜的,望向男人,突然想到怎么能只让领导听他夸别人呢! 拍了马屁龙屁也得拍啊! 宋俭说:“陛下,我听德芙公公说您的骑射技术在大燕无人能及,您真厉害。” 萧应怀起了身,冷淡的扔下一句:“汤衡是大燕骑射中的佼佼者,朕如何能及。” 宋俭连忙跟上:“能及能及,小汤大人今天也夸了陛下很厉害呢。” 萧应怀掀起营帐走了出去。 宫德福上前:“陛下,易麟宫中已备好晚宴,老奴听说小汤大人今天出去打了好些猎物呢。” 萧应怀脚步一顿。 宫德福感叹着:“哎呦陛下啊,您说这小汤大人年纪轻轻怎的如此优秀。” 宋俭恰好从营帐里出来,听到男人说了句—— “可能是因为他人比较好吧。” 宋俭:“?” 宫德福:“?” 另一边正在擦箭矢的汤衡:“……” 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翌日。 按照原本安排,宋俭是应该贴身跟在萧硬槐身边的,但宋俭驭马驭得磕磕绊绊,萧硬槐只让龙啸和十七十八伴在身侧。 宋俭跟在大部队后面,和萧达走在一块。 宋俭问他:“我看郢王殿下和世子他们都在陛下身边,你怎么靠这么后?” 萧达:“你懂什么?这叫藏拙,本王的骑射技术怎可轻易展现给旁人。” 宋俭:“噢。” 萧达:“你不信?” 宋俭:“我没说啊,我没说。” 萧达持续进攻:“那天察司其他人都跟在我皇兄身边,你怎么靠这么后?” 宋俭真诚道:“因为我骑射技术不太行啊,你知道的,我当时从梁子上掉下来摔坏了脑子,这些都不太会,贤王殿下有空的话可以教教我吗?” 萧达:“……”气死他得了。 没话说,就烦人。 他夹了下马腹噔噔噔的走了。 宋俭在后面:“嘻嘻。” 最前方的队伍已经到了预先设过陷阱和包围圈的猎场,萧应怀跨在金爵身上,手中紧扣着鎏金色的龙纹弓背。 冬狩围猎由天子开第一弓。 林中枯枝轻响,进入包围圈的野兽发出低低的嘶吼声,萧应怀搭箭拉开沉重的长弓。 “吼——” 长箭如同游龙一般,嗖的一声飞了出去,野兽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便应声倒地。 包围圈内的其他野兽开始惊慌的逃窜,帝王开弓后,身旁的人吹响了手里的号角,其他方向包围过来的人开始驭马追逐。 宋俭好不容易才骑着马跟上去,见到帝王沉着眉眼搭弓射箭,百步穿杨。 他拽着缰绳跟过去努力的拍拍手:“好厉害好厉害!” 帝王从箭篓中抽出一根箭。 “chua!” 箭矢正中猎物。 他慢条斯理道:“一般,难及汤衡大人。” 宋俭:“……” 第38章 梅开二度 宋俭终于意识到, 萧硬槐好像生谁的气了。 哦no。 生他的气吗?可是他什么都没干啊。 难道是生汤衡的气?可是汤衡也什么都没干啊! 宋俭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最终得出结论,肯定是萧硬槐早就对小汤有所不满, 现在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小汤, 危。 果然伴君如伴虎, 实在太危险了。 宋俭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先不说汤衡昨天才刚救了他,就算没救, 汤衡是汤大人的儿子, 他和汤大人是老熟人了,这种时候他必须为小汤争取一下。 宋俭:“驾驾驾。” 他骑着马跟紧:“陛下可真是龙眼识珠啊!” 萧应怀刚搭上箭:“?” 宋俭:“小汤大人能得到陛下的赏识是小汤大人的福气, 大燕有小汤大人这样的骑射人才是大燕的福气!” 看看,一句话又夸小汤又夸大燕又夸领导, 一箭三雕。 萧应怀反复的听,尝试理解。 “……” 理解失败。 萧应怀驾着金爵走了。 宋俭人在原地:“?” 这话哪不对啊? 眼看着帝王带着人马走远,宋俭赶紧:“驾驾驾!” “陛下!” “哇!陛下好厉害!” “牛牛牛!” 宋俭追上去当了个尽职尽责的气氛组。 第一天的围猎在申时二刻结束,浩大的队伍带着猎物回到了营帐区。 参与围猎的人会将猎物左耳割下用来论功封赏,之后大的猛兽留下来祭祀天地神灵, 小一些的交由宫中带来的厨子作为晚宴食材。 天色刚近昏黄, 皇家围猎场内十分热闹。 宋俭跑去看了看汤衡今天围猎的收获,发现他居然猎到了一匹狼和两头鹿,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不计其数的小猎物,摆了满满一地,有汤府的随身小厮正在埋头清数。 “太厉害了小汤大人,照这么下去今年的彩头必定花落汤府!” 汤衡笑了笑:“宋大人谬赞了。” 说完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宋俭,说道:“宋大人今日没上场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这里的猎物你可以随便挑,拿去博个彩头, 喜庆。” 宋俭觉得小汤太好了,多么根正苗红的好臣子啊。 他摆手说不用,然后靠过去嘀咕:“小汤大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的。” 汤衡茫然而不失礼貌的微笑:“ovo?” 宋俭从汤衡这里离开后马不停蹄的去找了萧硬槐,他有话想说。 此时的营帐前,萧应怀正在轻抚金爵的鬃毛。 严嘉赐见状感慨:“金爵的脾性和以前相比真是大变了模样,想当年在边关时,微臣不过伸手帮他套个缰绳,便被它踹得险些下不来地。” 萧应怀似是也想起当日情境,轻笑一声。 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听到那边传来少年的呼喊声:“陛下!陛下!” 严嘉赐见是宋俭,说道:“陛下,是宋大人。” 萧应怀扫他一眼:“朕瞎了吗?” 严嘉赐沉默。 不是? 宋俭已经跑来了,张嘴就夸:“陛下今日真是好威风呀!属下太崇拜您了!” 萧应怀摸着金爵。 金爵刚开始没动静,过了会似是被摸得不舒服,用力晃了晃头。 宋俭继续发射夸夸攻击:“陛下的骑射技术实在太棒了!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怪不得德芙公公说您是京城万千少男少女的梦……” 萧应怀:“没话说就闭上嘴。” 宋俭赶紧低下了头。 这、这么明显吗? 就在这时突然有马仆过来,宫德福通传:“陛下,凌风牵来了。” 宋俭悄咪咪抬头,发现“凌风”就是那天把他转晕甩飞的未成年小马。 萧应怀示意了一下,马仆将凌风和金爵拴到了一块,刚挨在一起,两匹马就亲昵的互相蹭了蹭。 宋俭现在有话说了,他腼腆的笑道:“陛下,它们的关系看起来好好啊。” 宫德福在旁边解释:“宋大人,凌风是金爵的孩子。” 宋俭已读乱回:“噢噢噢,太神奇了。” 他看了会后,脑子里开始措辞怎么替小汤说点好话,结果刚酝酿好,小马凌风就望向了他。 “fu!” 小马朝他走了几步。 宋俭懵了下,赶紧往后退。 凌风又追:“fu!fu!” 宋俭被“fu”的一激灵,他退,凌风往前追,宋俭很快意识到凌风就是故意fu他的。 “呜,陛下!”宋俭被追得忙不迭躲到男人身后,只露出个脑袋尖尖:“对不起啊凌风我下次不骑你了!我不骑你了!” 话音落下一会后,他的头顶被摸了两下,宋俭抬起头,就见凌风凑到帝王肩膀附近,在他头上蹭了蹭。 严嘉赐很会解释:“凌风是在为昨日将宋大人甩下去的行为道歉呢。” 宋俭眨巴着眼睛望向小马。 小马撒欢似的朝他走了两步。 萧应怀瞥他:“要在朕身后躲到什么时候?” 宋俭:“哦,哦哦哦哦哦。” 萧应怀:“去吧,凌风是在邀请你。” 宋俭迟疑的走了两步,凌风见状立马低下了头,看起来十分真诚。 “陛下,那……那属下要现在骑马吗?” 萧应怀颔了下首。 宋俭遵旨,过去试探着摸了摸凌风的头:“那我就上去了哦小马。” 凌风:“fu!” 宋俭拽着缰绳跨了上去,凌风站得很稳,没发癫也没撒欢,慢慢悠悠带他走了几步。 严嘉赐心说神奇,凌风那样奇怪的性子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一个人,真是…… 他脑子里的想法还没走一圈,就见凌风突然开始扭着屁股走路。 严嘉赐微蹙了下眉。 嘶~~~~ 宋俭摸着凌风的头:“小马,能往后一点吗?” 凌风听话的往后退了一步,宋俭正要夸小马听话。 突然。 “卧槽!” 梅开二度!! 凌风瞪大了眼睛开始猛冲:“!!!!” 宋俭:“???!!” 现在流行把人先骗上来杀吗!!! 凌风疯狂扭着屁股,然后旋转!跳跃!起飞! 宋俭:“啊啊啊啊啊啊啊!陛下!!!!救救我啊!!!!” 严嘉赐和宫德福:“……” 这画面好生眼熟。 两人齐刷刷看向了身旁的帝王。 萧应怀:“……” 有时候罪名就这样突然成立。 宋俭拽着缰绳眼泪横飞:“呜呜呜呜呜呜——” “陛下……” 萧应怀顶着严嘉赐和宫德福诡异的视线,几步飞去:“松开缰绳!”然后一把搂住马背上的人将他抱了下来。 宋俭人愣愣的,紧抱着身边的救命稻草。 萧应怀垂眸。 宋俭眼泪汪汪:“呜~” 宫德福很有眼色的唤马仆:“将凌风和金爵都牵走吧。” 宋俭:“陛下,谢谢您,您人真好。” 严嘉赐有眼色加一:“陛下,微臣突然想到#%¥%……” 说完就赶紧告退了。 宫德福也不动声色退后,其他在附近值守的禁军目不斜视,跟木头桩子一样,营帐前陡然安静下来。 宋俭:“陛下,刚才多亏了您!” 萧应怀只是沉默。 夜里易麟宫中摆起了冬狩晚宴,群臣入席,举杯同庆。 与之同时还进行了一场简单的封赏,是为了振奋围猎士气,宋俭站在帝王身边,看到小汤拿了不少彩头,赶紧鼓鼓掌。 汤衡即便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拿了赏也不忘摆出谦卑的姿态叩谢隆恩,一番话说得十分漂亮。 萧应怀说了句:“汤涞有个好儿子,是他的福气。” 宋俭看看帝王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异样,咧着嘴笑嘿嘿,还冲下面的小汤眨眼。 汤衡躬身:“臣先为陛下臣,才为人父子。” 晚宴很快过了一大半,宋俭中间被挥退也入了席,本来他是要去找长鹰他们的,但是经过萧永宁时被她拉了过去。 萧永宁:“这个肉好好吃!好好吃!你快尝尝啊!” 萧永宁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塞好多,宋俭直接在这就吃得肚子溜圆了。 “宋大人,这个也好吃!” 宋俭肉吃多了,摆摆手:“我吃饱了小八,你吃吧。” 萧永宁啃了两口,说:“没事的没事的,我让厨房里多备点,你现在不想吃,等什么时候饿了就来找我。” 宋俭越看萧永宁越可爱,多么热心肠的妹妹啊。 行宫中的晚宴结束后宋俭还要回帝王身边候着,萧永宁拽着他依依不舍:“你别回去了,我们去玩吧,萧达他们在篝火那边玩投壶呢,咱们也去。” 宋俭当然想去! 但是刚才他走的时候萧硬槐说了让他吃饱就回来,他直接跑了那不是抗旨欺君吗? 宋俭说了以后,萧永宁又一次勇敢道:“我陪你去!” 结果到了帝王御前,两个人又齐刷刷跪下了。 萧永宁抠着手指不敢说话。 宋俭同款动作。 萧应怀按了按鬓角:“夜里围猎场不安全,别跑出旗子之外。” 宋俭知道眼前的帝王是同意了,赶紧小鸡啄米发誓:“属下坚决不跑出旗子之外!也坚决不会单独行动!也会保护下公主殿下的!陛下放心吧!” 萧应怀抬抬手。 宋俭和萧永宁赶紧跑了,萧应怀在两个人的背影上盯了会,眉目并未舒展。 出了易麟宫后两人就直奔热闹的地方去。 萧永宁急得蹦蹦跳跳:“宋大人宋大人!” 宋俭:“小八小八!小八小八!这边!” 萧永宁和宋俭凑热闹凑得一个德行,两人玩得脸蛋红彤彤的,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一直到营帐这边人都散去,宋俭才把萧永宁送回去。 走出来后,宋俭打算回帝王身边值守,刚走了几步,突然瞥到某个方向有两道黑乎乎的身影。 “%……!#……” “&……#¥……” 宋俭脚步一顿,说什么呢? 他靠过去了点,侧着耳朵仔细听。 还是那种叽里咕噜的语速,听着根本不像大燕话。 宋俭脑中警铃大作,但没敢自己上前,他赶紧退走。 不能单独行动!不能单独行动!不能单独行动!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因为据他阅电影小说多年的经验来看,脱离组织单独行动很容易触发没必要的高血压剧情,俗称拖后腿。 宋俭拔腿就朝着帝王寝殿跑。 萧应怀刚准备更衣,寝殿的门“啪”一声就被推开了。 少年飞快的冲过来,直直的站在他面前,眨着大眼睛一脸严肃。 “陛下!属下在外面看见两个可疑的人!鬼鬼祟祟不知道想干什么,而且他们说的好像不是大燕话!我们快去看看吧!” 萧应怀听到“说的不是大燕话”后面色骤然凝重。 “龙啸。” 某处一道黑影直接闪出了宫殿。 与之同时,天察司其他暗卫也从暗处飞快动身。 宋俭转了个头男人就不见了。 他急忙也跑出去:“陛下!您等等我啊!” 第39章 月黑风高夜 月黑风高夜, 砂仁放火天。 宋俭猛猛的跟着飞,结果飞太快没刹住,“嘭”一声撞在男人后背上, 又害怕被可疑目标发现动静, 赶紧捂着头先埋下。 他神色严肃, 小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萧应怀低瞥一眼:“你踩着朕的脚了。” 宋俭一看:“嚯!”他赶紧讪讪的挪开:“抱一丝啊陛下, 属下还以为是石头呢。” 萧应怀:“……” 此时的易麟宫附近,某个阴暗的小角落里出现两道狗狗缩缩的身影, 从轮廓上大概能看出来, 是一个高瘦子和一个矮胖子。 两人叽叽咕咕的说着鸟语。 高瘦子眯起眼睛:“就是这里。” 矮胖子:“成败在此一举,荣辱在此一举。” 高瘦子:“我们潜进去以后, 先抓住这个!再抓住那个!最后打出信号弹,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矮胖子仰天小笑:“干完这一票我们就能升官进爵发大财了!到时候我们就隐退幕后……” 高瘦子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闭嘴!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矮胖子连忙捂住嘴:“我懂, 我懂,隔墙有耳。” 高瘦子转头:“什么隔墙有耳,我是说出任务说这种话容易死人,你忘了在我们之前那些人都是怎么没的了吗?” 矮胖子严肃起来:“张四,因为出任务前说干完这一票就回来娶妻生子。” “还有李三, 出任务前对他老娘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高瘦子:“你记得就好。” 矮胖子越想越惊恐, 捂上了自己的嘴。 两个人动作很轻的翻上墙。 高瘦子眼神阴狠:“今夜,不是他们死, 就是我们亡……” 话还没说完,矮胖子胸口突然掉出一个什么东西来。 是一个香包。 矮胖子赶紧宝贝的捡起来,他摸着香包上面的针脚,很快陷入回忆:“这可是她送给我的唯一一件礼物,等我回去……” 高瘦子险些惊声叫起来,连忙捂住他的嘴。 “你再说这样的话, 咱俩都得折在这里……” “两位兄弟,我们陛下有请。”身后突然幽幽的响起一道声音。 高瘦子:“!!!” 矮胖子:“!!!” “嘭!”宋俭伸脚一踹:“下去吧你们!” 高瘦子矮胖子“啊”的一声就摔下了宫墙,他们抱着屁股惨叫,好一会才哆哆嗦嗦抬起头。 身前的帝王眸光冰冷,睨着他们。 宋俭蹲在墙上替领导问话:“老实点和陛下交代,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规矩都知道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萧应怀扫了眼上面的人。 高瘦子矮胖子一言不发,黑暗中,他们对视一眼。 大喊道:“飞!” 结果二人并没有默契,也可能是因为天色太黑没看清对方的眼神,两人逃的并不是一个方向。 高瘦子往左飞,被十七一脚踹了回去,矮胖子往右飞,被龙啸一刀吓回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两人抱在一起大哭道:“我们知道错了!” 宋俭从宫墙上跳下来,趔趄一跟头到了帝王身边:“陛下,让我们带回去审吧。” 萧应怀:“龙啸。” 龙啸纵身一跃,用刀柄将地上两人扣住。 萧应怀:“给朕一个时间。” 龙啸冷淡的看看地上快吓晕的人:“半个时辰。” 宋俭:“??” 他看向龙啸:“你确定?” 龙啸点头。 很快高瘦子矮胖子就被天察司带走了,宋俭本想也跟着去审人,但还没动就被帝王一声叫住。 “审个月戎细作而已,龙啸一人足以。” 宋俭只好再跟上帝王的脚步,他问:“陛下,为什么您说他们是月戎细作啊?” 萧应怀没回他。 宋俭也不敢再问,悄默声的闭了嘴。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半个时辰后龙啸来寝殿回禀,说高瘦子和矮胖子承认他们都是月戎国的人,有人指派他们趁着大燕冬狩值守薄弱的时候活捉大燕天子和天察司首领。 宋俭一听,蹭一下站直。 这怎么还有他的事呢? 龙啸审了半时辰,回禀半刻钟,说完便退下了。 只剩宋俭瞪着大眼睛,问:“陛下,他们为什么要活捉我呀?” 萧应怀:“你的意思是活捉朕一人便好?” 宋俭:“不是不是不是,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萧应怀转身更衣,淡淡道:“自是因为你替朕做了不少脏事,你作为首领知道的最多,价值也就最大,不捉你捉谁?” 宋俭打了个冷颤,四下看了看,赶紧朝男人那边挪了两步。 他小声说:“那属下要是真被他们捉走了怎么办?陛下您会来救我吗?” 萧应怀蹙眉:“你是暗卫朕是暗卫?” 宋俭一听:“呜~” “陛下,您忘了我们的关系吗?” 萧应怀:“?” “我们可是感天动地的上下级关系啊,如果长鹰被捉走了,属下肯定要去救他,那同理属下被捉走了,您难道会忍心不来救属下吗?” 萧应怀:“如此聒噪。” “去梁子上。” 宋俭:“……” 呵,好冷漠无情的一个人。 他转身就走,嗖的一飞,然后撅着屁股爬了上去。 这种没有人情味的企业文化,还想培养出一队衷心的员工,哼哼,做梦吧。 宋俭决定,明天围猎的时候不给他当气氛组了。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一个人骑着马混在后面摸鱼。 萧永宁给他挑了把小弓,不过宋俭用不利索,一直走走停停,好一会过去箭篓里还剩大半箭矢。 他搭着箭比比划划,要么蓄势半天最后没射箭,要么干脆盲射,打着什么算什么。 宋俭:“嘿嘿嘿。” 其实不打猎物也挺好玩。 此时宋俭身后的树林里正埋伏着七八个人,他们眼神阴冷的盯着队尾晃晃悠悠的人。 为首的人嗓音沉沉:“宋渐必须活捉。” 他示意旁边:“上。” 接到命令的几人缓慢蛇行,朝着宋俭而去。 宋俭正从箭篓里拿箭:“诶?诶?怎么卡住了?” 蛇行来的第一个人躲在树后,试图用做好的绳索套人。 “该死的,怎么回事?”宋俭转头去看箭篓,完美避过绳索。 回过头来时宋俭见马有些躁动,轻轻摸摸它:“别急别急,马上就走。” 马甩了下头。 蛇行来的第二个人看准时机打算扑上去。 宋俭:“走了小马!” 他拽着缰绳哒哒离开,扑过来的人一头扎进了草里。 隐在树林里的首领气急败坏:“这宋渐当真狡猾!” “继续跟上!” 而宋俭对此一无所知,正骑着马哼着歌,十分自在的欣赏着冬日猎场里的景色。 就在这时,宋俭突然听到右边草丛里有动静,他拽拽缰绳:“停停停,好像有猎物。” 马调转了方向,宋俭赶紧搭箭瞄准声音来源。 瞄—— 草丛动静更大,几秒过后,有只小野兔露了头。 宋俭“shua”一声便开了弓,箭矢飞射过去,但没碰着兔子一根毛。 兔子动了动小三角鼻子,蹦蹦跳跳的走了。 宋俭:“哎呀,射偏了。”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草丛里,正在埋伏的人捂着中箭的腿倒下了。 救命啊。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宋俭决定亲自下去捉猎物,他目标盯准一只抱着松果的小松鼠,下马后放轻脚步挪过去。 “小~松~鼠~~~” 松鼠在地上跑一下停一下。 宋俭也走一下停一下。 他认真的周旋着,终于在某一刻,他猛地出手! 还是慢了一步,小松鼠被惊到了,扔下松果直接窜走。 宋俭:“……” 算了。 他转身离开。 却不知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就藏着一个锋利的捕兽夹,在他离开下一秒,扑过来捉他的人正中捕兽夹,闷哼一声滚下了小坡。 宋俭骑到马上后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回头去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嗐。” “疑神疑鬼。” 看到前面有萧达的身影,宋俭挥挥手叫了声:“贤王殿下!" 萧达回头来,垮着个批脸:“怎么又是你,你离本王远点。” 宋俭:“驾驾驾!” 另一边全军覆没的一行杀手。 为首的人:“这绝不可能。” 他看着身边中箭的,中捕兽夹的,掉陷阱的,被马撅的。 “传言都说宋渐摔坏了脑子,功夫大不如前,如今看来倒未必,能精准的躲开每一次袭击,这是高手才能有的意识。” 他冷笑一声:“哼,竟也玩起了藏拙这一套。” “老大,我们怎么办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走!” 一群弱弱残残打算离开,然而来得容易,想走又哪有那么轻松。 他们刚一转身,就发现身后已被十几个蟒纹黑金服的暗卫拦住了去路。 年轻的帝王骑在马上,眉眼冷肃。 “杀了。” 宋俭今天去萧达那顺了两只野鸡,萧达叨叨了他一路。 “本王又不是你的随从,他们谁敢从本王这里顺猎物,你真是胆大包天,本王要告去皇兄那里治你的罪!” 宋俭驾着马靠过去:“别这样嘛贤王殿下,我为什么不顺别人的猎物就顺你的猎物呢,还不是因为我们关系好。” 萧达转头:“谁和你关系好?” 宋俭:“你和我啊,还有小八,我们不是朋友吗?” 萧达无言以对。 宋俭勾住他的肩膀:“贤王殿下,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做朋友的。” 萧达:“为什么啊?” 宋俭想了想:“当然是因为你的骑射技术很牛啊,我今天都被你折服了,‘shua’一声,那野鸡直接就倒了,太牛了。” 萧达嘴角抽搐着上扬,又很快压住。 “哼,用你说。” 宋俭:“等冬狩结束你教教好朋友我吧,怎么样?” 萧达:“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宋俭:“我能夸你。” 萧达:“成交,记得夸得内容全面一点,范围广阔一点,提前做做功课。” 宋俭:“?” 夸两句要这么麻烦? 回到易麟宫后宋俭就给萧永宁送去一只野鸡,说:“这是贤王殿下给咱两的,一人一只!” 萧永宁:“嘿嘿~” 两人击掌。 宋俭还乐呢,没想到从萧永宁那离开没一会就收到一道旨意。 审人。 宋俭跟着长鹰过去时,发现易麟宫深处还有一间审讯牢房,里面关押着一个人。 他不认识,对面却像认识他。 “宋渐。” 宋俭有点懵。 这是今天在林子里为首的那个人,他阴恻恻的说:“只有你知道。” “啥?” 对面只是重复:“只有你知道……只有你知道……只有你知道……” 宋俭寻思:“你复读机啊哥们?” 复读机:“只有你知道。” 宋俭蹲下认真说:“我不知道,现在不流行上来就栽赃的。” “别装了,只有你知道,你不可能会独善其身的。” 宋俭仔细想了下那句话怎么说:“你……嘶……哦对,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复读机神情严肃。 宋俭盯着他。 片刻后,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这他么,不会真有隐藏剧情吧? 第40章 雷霆小怒! 宋俭在这审了半天连根毛都没审出来。 他问复读机:“我到底知道什么?” 复读机说了段绕口令:“都说了只有你知道了,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我来活捉你就是因为有人想知道你知道什么,不然为什么要派我们来活捉你。” 宋俭觉得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他回到帝王身边把这件事重复了一遍, 问道:“陛下, 您知不知道我知道什么?” 萧应怀:“……” “你说呢?” 宋俭:“(。· _ · 。)”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啊。 而且明明一开始审的是细作, 怎么现在问题都绕到他这里来了? 之后又审了几遍, 宋俭确定复读机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哥们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只有他知道。 而这件只有他知道的事情, 他不知道。 呵呵, 这隐藏剧情的打开方式根本不对。 冬狩很快进入了尾声,易麟宫中摆宴封赏, 最大的彩头果然花落汤府。 不过宋俭听宫德福说严嘉赐今年的收获也不小,照理这夜明珠也能争个一二, 但因为他去年就拿过大彩头,所以今年有意让贤,怕京中其他臣子对帝王偏宠严府有微词。 宋俭竖起大拇指:“真是好臣子。” 另外小高也拿了不错的彩头,虽然没小汤的好,却半点不见怨愤, 还特意跑去小汤那边恭贺。 宋俭又说:“小汤大人和小高大人看起来关系很不错啊。” 宫德福说:“您可猜准了, 小汤大人和小高大人从小一块长大,不是亲兄弟胜似兄弟嘞。” 宋俭:“那汤大人和高大人……” 宫德福挥挥拂尘, 笑了笑。 “小打小闹罢了,陛下也不甚在意。” - 冬狩过后京中已是隆冬。 宋俭还没经历过这么冷的冬天,玩雪的新鲜劲一过去,只剩下起床困难症和上班厌烦症。 太冷了。 天察司集体裁了冬衣,但宋俭还是觉得冷,冷得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抱着汤婆子不出门。 萧永宁倒是十分贴心, 给他送了毛领子和披风,还有一顶羊皮帽子,不过因为外面太冷了,所以御寒效果并不十分明显。 于是乎—— 宋俭有事没事就爱往萧硬槐那边跑,跟长在了帝王身边一样。 没办法,这种天只有领导待的地方热乎,地龙烧得别提多旺了。 宫德福进来送茶,看到旁边站着的宋俭,笑着同帝王说道:“宋大人近些时日好生勤快,昨天夜里值守完也没回天察司,在御书房待了一天呢。” 宋俭笑嘿嘿说:“应该的应该的,属下不敢居功。” 萧应怀懒得戳穿他,只说:“愿意守着便守着,别给朕找事就行。” 宋俭十分听话,当场发誓道:“陛下让往西绝不往东!坚决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萧应怀淡淡瞥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呵。 宋俭双眼炯炯有神的站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开始囧囧无神。 御书房里热乎是热乎,就是太容易困了,他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只能发呆,发着发着就开始打大哈欠。 “啊——哈——” 他挠了下脸蛋,吸了吸鼻子。 就在快要睡着时,宫德福开门进来给香炉换了点香,于是宋俭短暂的清醒过来。 但并没有坚持多久,刚开始还能打两个哈欠,最后困得连哈欠也不打了,直接闭上眼睛开始晃悠。 萧应怀转头时,身边的人已经抵在柱子上睡着了。 “……” 很快到了上晚朝的时辰。 今天来上晚朝的臣子中有几个生面孔,他们战战兢兢的候在御书房门外,与其他互相低声交谈的臣子全然不同,这样冷的天,他们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因为这几个人是被帝王钦点过来述职的。 述职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年终考课不合格还要来述职,帝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更何况冬狩之前他们已经被敲打过一遍,现在个个都像惊弓之鸟。 不多时,宫德福出来通传了,大臣们躬身依次走了进去。 而轮到他们时,宫德福却笑着拦了下:“各位大人留步,陛下还没有通传几位大人进去。” 几个人的脸色霎时间更难看了。 御书房内。 宋俭是被嗡嗡嗡嗡的说话声音吵醒的,他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睛,发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方雕花桌沿。 桌沿。 “?” 宋俭抬头,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现在正团坐在帝王身侧的地上,靠着帝王的座椅和大腿,怕倒似的,两条胳膊还抱得紧紧的。 “???” 发生了森莫。 “……如今朝中局势已稳,微臣以为重组内阁之事应早日提上日程,陛下政务冗重,身为臣子只恨自己不能为陛下分忧……” 宋俭一点一点探出头去。 我靠!好多大臣! 宋俭赶紧又缩回头来,谁能来告诉他一下为什么他一觉睡到了上晚朝的时辰还没有人喊他。 “内阁之事朕自有打算。” 身边的男人说完这句之后,视线低了一下。 宋俭赶紧抬起脸求助,疯狂眨眼:“!!!!” 陛下!! 陛下!!!! 宋俭现在在这待着也不合适,突然走出去更不合适,该死的啊啊啊啊! 他寄希望于眼前的帝王能给他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结果萧硬槐直接冰冷的收回了视线,没有给他半点指示。 宋俭:“丅丅” 呜呜呜呜,他补药当显眼包啊。 其他大臣又开始商议其他大事,气氛十分严肃,宋俭团在这里如坐针毡。 太怪了,这样太怪了。 宋俭没忍住偷偷揪了一下帝王的龙袍,十分小声的叫道:“陛~~下~~” “陛下,今年边疆军费支出比往年高出不少,臣以为……” 宋俭觉得自己缩的这个角度实在有点太危险,他稍往左一丝就能瞥到徐羡,若被徐羡看到了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在干什么。 他又揪了下。 帝王纹丝不动。 宋俭想了想,求人不如求己,为了保全领导颜面,他也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了。 趁着商议声音变大,宋俭赶紧起来,蹭蹭蹭就往桌子底下爬。 这桌子好啊,这桌子下面挡得严实,他只要等到晚朝结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来了! 萧应怀刚听兵部的人说完,再一低头就看到少年撅着屁股跪趴到了桌下。 萧应怀:“?” 宋俭朝帝王做了个捏嘴巴的动作,意思是自己不会发出声音的。 萧应怀:“……” 兵部大臣:“陛下。” “陛下。” “陛下?” 萧应怀回过神来,看到群臣都朝他投来困惑的视线。 “无事,继续说。” 兵部大臣“嘶”了声,安静许久:“那个,陛下,微臣刚才好像已经说完了。” 萧应怀沉默一瞬。 还是徐羡会解围,他说:“陛下若今日身体不适,不如改日再议。” 其他大臣赶紧跟着附和,纷纷关心天子龙体。 萧应怀不再看下面的人,淡声道:“无妨。” 然而他不给视线,桌下的人却待不住。 宋俭没趴一会就浑身发僵发酸,他忍不住想挪动,挪,挪,挪。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俭又后悔了,他努力的转过身来,小声求助帝王:“陛下……我能出去吗……”坚持不住了呜呜。 萧应怀不语,只是伸出了腿。 宋俭最后一丝跑出去的可能也无了,很难想象这个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宋俭趴在下面,从桌缝里偷看外面的大臣。 快说啊!快说!说快一点! 他刚这样想完,就听帝王出声:“爱卿不必着急,慢慢说就行。” 宋俭:“……” 萧硬槐,我一定会起诉你的。 在桌下躲了不知道多久,宋俭终于撑不住了,朝帝王的方向露了下头,抻了抻脖子。 萧应怀感觉到腿边的触感,看都没看,伸手将他的脑袋推了回去。 靠! 宋俭雷霆小怒! 趁着大臣们在自行商议,萧应怀垂下眼眸,唇语道:“敢让别人发现,朕就将你砍了。” 宋俭秒怂。 呜呜!!啊啊!! 现在萧硬槐想起来丢脸了,刚才他睡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叫他!宋俭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萧硬槐肯定是故意的。 宋俭抱臂环胸,泪眼汪汪,气得像个饽饽。 只有徐羡敏锐的注意到了异样,他顿了一下,心想,他们陛下……在同谁说话? 晚朝结束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宋俭腿僵得差点抽筋。 他想爬出去,男人却还挡着路,宋俭清清嗓子:“陛下!人都走了!快让属下出去!” 御书房内安静得可怕。 下一秒,徐羡的声音缓缓响起。 “……微臣告退。” 宋俭:“……” 不是。 为什么徐羡还没走。 此时的徐羡几乎是用跑着离开的。 他心中默念,非礼勿视真君子,非礼勿视真君子,非礼勿视真君子。 门彻底合上了,萧应怀看向桌下老实得鹌鹑一样的人。 “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朕砍了你?” 宋俭想死的心都有了,埋着头边擦眼泪边说:“属下知道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您放过属下吧。” “求饶也不知道换个花样。” 宋俭心说求个饶要那么多花样做什么,但还是很听话的换了套说辞。 他吸着鼻子咕哝道:“属下不想死,属下还想继续为陛下效力,死了就不能给陛下办事了,陛下您息怒,您行行好吧。” 萧应怀:“……” 片刻后。 “出来。” 宋俭赶紧畏畏缩缩爬出来。 萧应怀:“陪朕演场戏,将功补过。” 宋俭睁大眼睛:“什么戏啊陛下!” 萧应怀叫了声宫德福,宫德福很快将外面几个人叫了进来。 他们一进来就直接跪下了,筛糠一样抖着。 宋俭打眼一瞧,嚯,全是熟人,这不当时他和汤涞一起走访的几个官场混子吗?又被提来了。 左边第一个就是赵大人,他上来就开始哭,哭得痛心疾首。 “陛下,微臣这些时日痛定思痛,深刻反省了自己的过错,微臣的老母亲靠纳鞋底供微臣十年苦读,好不容易走入官场,微臣却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既愧对了老母亲的心血,又愧对陛下的赏识,微臣实在是该死啊!” 另外三个人也哭得大差不差,宋俭都怀疑他们来之前背过同一个模板了。 他抱着自己的刀,一脸严肃的给帝王撑场子,随时准备过去拿刀吓唬人,只等帝王一声令下。 “宋渐,你该当何罪。” 宋俭“chua”一拔刀:“是啊!你们该当何罪!” 地上的四个人沉默,然后疑惑,最后诧异。 宋俭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不是? 他转头,发现帝王正眸光冰冷的盯着他。 “我……我啊?” 萧应怀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敲着桌子:“不是你是朕?” 宋俭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这是在演什么戏。 他眼睛转了转,看了看地上的四个人,又看了看帝王,然后扑通一声跪下。 “陛下饶命啊!!” 萧应怀:“擅离职守,做事马虎,没错找错,有错不认,你可知上一个在朕身边这样做事的人如何了?” 宋俭摇头,赶紧给帝王一个台阶:“属下不知道啊!” 萧应怀:“坟头草已经有你这么高了。” 宋俭夸张的一个哆嗦,吓得呜呜哭:“属下罪该万死,陛下息怒啊!属下以后一定好好工作再也不摸鱼了!” 萧应怀:“口头上说,朕怎么信你?” 宋俭大喊道:“若陛下不相信属下,属下只好以死谢罪了!” 萧应怀:“……” 演的什么。 他勾了下手:“过来。”又将主动权拿了回来。 宋俭蹭蹭蹭爬过去。 “这样的话你对朕说过多少遍了?朕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在其位不谋其事,朕可以治你个渎职之罪,说过的话依旧死性不改,朕可以治你个欺君之罪。” “宋大人,一而再再而三藐视君威,你有几颗脑袋让朕砍?” 宋俭哭得超大声:“陛下说得对!属下没有颜面再活下去啦!!您打死属下吧!” 萧应怀也没客气,大手一把扣住他的脖子。 本想多演一会,结果没想到刚扣住两秒,手里的人就头一歪舌头一伸。 “啊,我死了。” 萧应怀差点气笑。 手一松,少年“咚”一声朝后倒去,尽职尽责的扮演了一具“尸体”。 来述职的四个人:“!!!!” “陛下息怒!!” “陛下饶命啊!!” “微臣知错了!从今以后微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微臣在此立下军令状!来年若仍做不出政绩就以死谢罪!!” “微臣也以死谢罪!” 萧应怀听到了想听的话,慢悠悠拍拍手:“各位爱卿言重了,你们都是朕的臣子,这样的局面是朕最不愿意看到的。” 四个人刚松口气。 萧应怀就说:“不过各位爱卿也知道,朕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气又陡然提了上来。 萧应怀:“回去写份述职奏章呈上来,朕会亲自过目,如果有精力的话,各位爱卿顺便写写明年的计划,当然,若没有精力……” 四个人连忙:“有有有!有!!” 萧应怀:“那最好不过。” “行了,各位爱卿早些回府休息。” 他们满头大汗的跪谢:“微臣告退!” 宋俭在地上躺得很舒服,等了许久才掀开一直眼睛观察,发现人都走光了,赶紧爬起来。 “嘿嘿,陛下,属下演得怎么样!” 萧应怀站起身,点评道:“怂得很真实,本色出演。” 宋俭:“?” 男人已经披好披风走了出去。 宋俭赶紧跑着跟上去。 “陛下!” “陛下!” “属下那只是演戏!” “是吗?”萧应怀伸手拔他腰侧的刀:“那若朕现在要砍你呢?” “……” “呜,陛下饶命……” “呵。” 第41章 朕有龙阳之好 年末这段时间过得飞快, 眼瞧着临近除夕,宫中各处都忙得脚不沾地,宋俭再也没法光明正大的摸鱼了,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巡逻值守, 替领导办各种大事小事屁事。 年前短短几天, 宋俭都跑瘦了。 萧永宁好几次抱着潇洒哥来找他都没抓到他人影, 一问就是在办事,偶尔在宫中碰了面也是急匆匆的。 少年跑得飞快, 留下的那道声音总是渐行渐远:“等~~~我~~~办~~~完~~~” 萧永宁拳头紧握。 不行!作为朋友后她必须得替宋大人争取一下! 萧永宁抱着猫就朝御书房走, 结果走过去还没进宫院就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熟人。 禄……禄云? 那不是大皇叔的随从吗? 萧永宁脚步猛地停住,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他们大皇叔回京了!!!还进宫来面圣了!!! 她慌张的左右看了两眼,想趁着禄云没看到她赶紧先溜走, 但好巧不巧,潇洒哥这只逆子直接一个先咪为敬。 禄云转头:“长公主殿下?” 萧永宁:“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禄云高兴道:“王爷刚说大半年没见公主殿下甚是想念,小的这就去通传!” 萧永宁尔康手:“补药啊!!!!!” 但根本来不及阻止,禄云已经跑进去了。 没多久,宫德福走出来笑眯眯的说:“长公主殿下, 陛下说您来了就快些进去吧, 王爷已等候多时了。” 萧永宁:“丅丅” 完了。 萧永宁替朋友打抱不平不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晚些时候从御书房出来时整个人都涣散了。 她人在前面飘,潇洒哥在后面喵。 呜呜,太可怕了。 当晚的天察司食堂里,萧永宁一边大口吃着严力力做的糕饼一边大吐苦水。 宋俭撑着下巴,大半天终于听懂是什么意思了。 “也就是说,你们刚回京的这位大皇叔是个催婚狂魔, 不仅催陛下,还催你和萧达。” 萧永宁一拍桌子,愤愤道:“何止呢!所有没成家室的适龄晚辈他都要催一遍!而且催的无所不用其极!令人发指!” 宋俭驰骋校园十九年,从长辈嘴里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不要早恋,萧永宁和他年纪相仿,怎么就到了要被催婚的程度呢?! 他十分公正的说道:“我觉得你还小呢,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陛下才是。” 萧永宁又咬了口糕饼,唔唔唔的说:“就是,我才不要找驸马,想起来都烦死了……我皇兄年后都要二十七了还没有妃子,他都不急我急什么?” 宋俭十分认真的点头应和:“嗯嗯嗯!是啊!” 萧永宁又咬了一口糕饼,还给宋俭递了块让他吃,吃着吃着,突然又想起什么,垮着脸说:“可是明日我大皇叔还要进宫,他每天都来,我不想见到他呜呜呜呜。” 悲痛的呜了几声后,萧永宁一把抓住宋俭的手:“宋大人,要不你替我去吧。” 宋俭:“?” “啊?” 萧永宁严肃着脸,缓缓说:“你不知道,我大皇叔,他是个脸盲!” 宋俭也严肃着脸,缓缓说:“脸盲,还能分不清性别和衣服吗?” 萧永宁“哇”的一声:“我没救啦!” 宋俭赶紧安慰她:“有的有的,你就说你卧病在榻身体不适不能过去,陛下肯定不会说什么的,你大皇叔也不会说什么的。” 萧永宁拿出小手绢擦眼泪:“你说得对,那就拜托你了宋大人。” 宋俭:“……” 等等。 萧永宁搂起剩下的糕饼就跑,边跑边说:“宋大人勇敢飞!小八永相随!” 宋俭站起来:“我啊?我去?!” 天察司外传来飘飘忽忽的一句:“我皇兄最宠你啦,你去说,肯定没事的~~~~” 宋俭沉默了。 宠? 翌日。 萧应怀刚下朝没一会,早膳还没用,宫德福就来通传:“陛下,誉王求见。” 誉王就是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大皇叔。 萧应怀眉头一蹙,脚步都加快了:“就说朕在忙。” 宫德福迟疑着:“可……誉王说有要事与陛下相商。” 大皇叔是先帝长兄,先帝还在时便对其敬重有加,萧应怀不耐,却实在不好拂了这位大皇叔的面子。 默然走了会,还是挥了挥手:“宣。” 誉王已经年过六十,头发花白,不过身体还算硬朗,是个精神烁然的小老头,他快步跟着宫德福进了燕宁宫。 萧应怀正在东暖阁用早膳。 誉王:“陛下——陛下——陛下——” 萧应怀一抬眼就见小老头要跪下行礼,他赶紧起身:“大皇叔不必拘礼。” 誉王:“多谢陛下。” 小老头一站起身,嘴里就道:“陛下呀,您如今……” 萧应怀直接打断施法:“大皇叔陪朕用些早膳吧,德福。” 宫德福连忙给誉王上了碗筷。 小老头也只好又谢恩:“多谢陛下。” 一顿早膳短暂的堵住了小老头催婚的嘴,不过也就早膳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 萧应怀一起身,小老头就跟着起身:“陛下。” 萧应怀:“……” 他放缓了脚步,得了空便让宫德福差人去叫萧永宁,还另让人去宣萧达进宫。 宫德福偷偷应声:“诶。” 御书房内。 誉王被赐了座赐了茶,但根本顾不上这些,一张嘴叭叭叭叭:“陛下呀,老臣如今也是半身入土之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咽了气,说句自私的,临走前若看不到您立后立妃,老臣下去该如何与先帝交代啊。” 萧应怀良久才淡淡说了句:“身前哪管身后事。” 誉王没听清楚,吸溜喝了口茶,继续说:“想当年先帝刚一登基便迎了皇后,国不可一日无君,您也不可一日无后……” 萧应怀撑着侧脸:“朕后位空置已六七年,怎不可一日无后?” 誉王答不上来,赶紧假装被茶水呛到:“咳咳咳咳……” 等眼前年轻的帝王忘了这一茬,他才又开始劝:“老臣瞧着京中适龄女子不少,不如陛下年后便着户部选些秀女进宫……” 萧应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叫了声:“宫德福。” “诶,诶,陛下,老奴在。” 萧应怀:“永宁怎么还没过来?” 宫德福:“老奴这就派人再去催催。” 萧应怀抬抬手指,是耐心到了极限的模样。 小老头:“若有能入陛下眼的女子那也是喜事一桩……” “陛下!” 小老头第n回被打断了。 宋俭走了进来,他眨着眼睛看看御书房内的人,挠了挠手指:“长公主殿下说今日身体不适,大概……大概是不能过来了……” 萧应怀:“?” “她同你说的?” 宋俭抿唇,小鸡啄米:“嗯嗯嗯!” 萧应怀:“……” 宋俭怕帝王不信,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道:“属下说的是真的陛下!” 他说完没一会,宫德福也进来了。 “陛、陛下,贤王殿下说今日身体不适,大概……大概是不能过来了……” 宋俭:“?” 靠,这俩人的借口怎么用得一样。 帝王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宋俭霎时间心虚起来,只敢低着头抠手。 萧应怀:“朕知道了。” 宋俭睁了下眼,连忙道:“那属下告退!” 心里正想着萧硬槐这么好说话不应该啊,下一秒就听到男人开口:“回来。” 宋俭转头。 萧应怀轻抬下巴:“来朕身边,什么时候萧永宁和萧达身体好了能过来了,你再走。” 宋俭:“……” 哦no。 他忍不住用眼神询问宫德福:我是不是被迁怒了? 宫德福没眼看。 宋俭挪去帝王身旁,老实的当起了没有存在感的小哑巴。 “陛下,老臣刚才说的您以为如何?” 萧应怀已读乱回:“朕不以为如何,大皇叔以为如何?” 誉王:“……” 小老头有些悲戚:“老臣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您登基已六年有余,早该立下皇后人选稳固朝堂上下,再不济也该迎些妃子进宫,现如今,现如今,老臣真是死都不能瞑目啊~~~~” 说着说着,小老头便掉下了眼泪。 宋俭背着手听着,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一乖宝宝。 萧硬槐没有后妃的事情宋俭是早就知道的,长鹰那时和他说过,但并没有同他说起原因,宋俭只觉得是因为政务繁忙。 如果原因是这样的话,其实也可以理解啦。 小老头哭了好一会,萧应怀才出声:“那大皇叔不妨猜猜朕为何不愿迎京中适龄女子入宫。” 小老头顶着两汪泪水:“?” “陛下政务繁忙老臣知道,可陛下也不能一心都扑在国事上啊。” 这话问的宋俭也好奇,他听完誉王说的,赶紧又朝帝王那边竖起耳朵。 说呀说呀,快说呀。 萧应怀看了眼身边恨不得把耳朵贴到他嘴上的人。 呵。 “那看来大皇叔并不知晓其中原因,不过想来也正常,朕从未与他人说过这般话。” “今日朕念在大皇叔愿与朕说此肺腑之言,朕便好好同大皇叔讲讲。” 誉王抬起了眼,心中一凌。 他们陛下……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宋俭耳朵更支棱了,心里想的是也是,难道萧硬槐有这方面的隐疾? 萧应怀:“大皇叔可要听好了,朕只说这一次。” 宋俭:“o.o?” “陛下但说无妨。” 萧应怀:“朕有龙阳之好。” …… …… 御书房内一时之间静得可怕。 小老头以为自己听错了,用力掏了掏耳朵。 宋俭呆住了:“??” 萧应怀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手里不紧不慢的把玩着一方玉扣。 “如大皇叔所闻,朕喜欢男子,尤其喜爱那些貌好肤白的男子,大皇叔还有何疑问?” 大皇叔没有疑问,只是一味的沉默。 宋俭看向帝王。 萧应怀也恰好抬眸看向他:“宋大人有何疑问?” 宋俭睫毛忽闪了一下。 片刻后,他毫无征兆的脸红了。 “……” 萧应怀鼻腔哼了个浅笑的音。 “宋大人对此合该很熟悉才是。” 宋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42章 太俊的相公都花心 宋俭整个人都冒烟儿了。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他红着脸蛋缩在旁边, 仿佛帝王说的不是“朕有龙阳之好”,而是“你有龙阳之好”。 但其实也没差多少了。 呜呜。 就喜欢男的,那咋了!居然拿这个事情嘲笑他阴阳他! 帝王说完后很是悠闲, 手里反复的摩挲着玉扣, 一直等到小老头世界观崩塌的差不多, 起身说道:“老臣忽然想起府中有急事, 先行告退。” 萧应怀:“大皇叔慢走,有空多去看看萧达和永宁。” “是, 陛下。” 小老头离开的背影沧桑了不知道多少, 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御书房再次静了下来。 萧应怀看向身边的人:“有话对朕说?” 宋俭又气又脸红,又悲伤, 又丢人。 他飞快的咕哝道:“性取向是天生的,只要没伤害到别人, 就不能拿来嘲笑!” 萧应怀又一次试图理解这笨蛋说了什么。 “……” “你的意思是朕是在嘲笑你。” 宋俭:“qnq。” 呵。 呵。 呵呵。 萧应怀扔开了手里的玉扣,“噔”的一声,玉扣磕在了御案上。 宋俭吓得一哆嗦:“!” 好啊这个萧硬槐!还吓他! 他怂怂的顶嘴:“因为属下之前对陛下说过属下有龙阳之好,陛下不是在嘲笑属下是在嘲笑谁?” 萧应怀:“……” “属下只是喜欢男子,又不是犯了天条……” 萧应怀气的冷笑:“好啊。” “那朕倒想听听宋大人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宋俭看向眼前的帝王, 思考片刻, 有学有样:“喜欢貌好肤白的男子。” 萧应怀:“?” 宋俭腼腆:“嘿嘿。” “陛下要给属下找个男子指婚吗?” “其实黑点的也行。” 萧应怀一听这笨蛋自己还提起要求了,手指不轻不重的敲着桌子:“还有呢?宋大人一次性说清楚。” 宋俭:“个高腿长, 宽肩窄腰。” “长相能看过眼就行,不用太俊俏,太俊的相公都花心。” “最好力气大点,手上腰上有劲,方便以后出了宫讨生活。” “心地善良,是个好人, 阳光开朗一点更好,这样过日子舒坦。” “暂时就这些,其他的属下想到再补充,谢谢陛下。” 萧应怀望着他。 宋俭眼睛里闪着期许的星星。 盯着他看了许久后,萧应怀勾了勾手指:“过来。” 宋俭还以为要跟他说什么,赶紧凑过去。 “嘣!”帝王两指一伸,给了他一个脑瓜嘣。 “啊!”宋俭捂着脑袋,满眸惊诧。 萧应怀:“早些休息,梦中什么都有。” 宋俭:“……” 好过分一人。 这天之后誉王好长时间没再进宫,萧永宁得了闲跑来找宋俭,很佩服的夸道:“你太厉害了宋大人,居然能把大皇叔给请走,你怎么做到的呀?” 宋俭:“不,不是我厉害,是陛下厉害。” 萧永宁好奇:“我皇兄干啥了?” 宋俭掩着嘴悄悄说:“你皇兄为了不被催着立后立妃就说自己有龙阳之好只喜欢貌好肤白的男子。” 萧永宁超大声:“啊?!!!!我皇兄他……” 宋俭赶紧比着食指:“嘘嘘嘘! 小点声。” 萧永宁:“哦哦哦哦哦。” 她赶紧俯下身体,激情三问:“我皇兄疯了吗?这种话说出去还能收回来吗?他就不怕大皇叔给他塞几个男妃子男皇后吗?” 宋俭:“这话说来可长了……” 他低头叽叽咕咕的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的说了一遍:“就是这样,陛下是在嘲笑我,我和丹萝姑娘祁景之徐羡大人都是清白的。” 萧永宁摸着下巴,转头缓缓的看向他:“宋大人,原来你喜欢男子啊。” 宋俭:“嗯?” “不早说。”萧永宁:“我可以帮你介绍啊!” 宋俭眨眼。 萧永宁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户部齐大人家的嫡女与我交好,她有个大哥年方二十三,长得可好了,前年科考中举,二甲十一名,特别会作诗,现在任职礼部。” “鸿胪寺卿家的嫡子,年纪稍比你小些,但人特别稳重,之前游园诗会我见过一面,谈吐温和举止有礼,很不错的。” “哦,还有还有,严将军府长子严嘉赐,之前冬狩你见过的,年纪是大了点,和我皇兄相仿,但小严将军英气逼人武艺高强,最关键的是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军功满身,还和我皇兄关系好,绝对是良人。” “再不济还有萧达呢,他朋友多!我让他把他靠谱点的朋友都喊来,你挨个过目!” 宋俭脸蛋坨红:“这……合适吗?” 萧永宁叉着腰:“怎么不合适!!我是公主!只要我皇兄不反对,那就没有人可以说不合适!” “你放心吧宋大人,只要你有看上的,我一定会亲自去找皇兄替你说情的。” 宋俭:“嘿嘿。” 萧应怀这日宣了严嘉赐进宫,一来想谈谈边疆军务,二来也是因为常年不见想沟通沟通感情。 然而没聊几句萧应怀就从严嘉赐嘴里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帝王拧眉:“你再说一次?” 严嘉赐:“?” 他迟疑片刻,又说了一次:“公主殿下好像在帮宋大人……相看京中适龄男子。” 见帝王不语,他继续说道:“据微臣所知,目前公主殿下打听过户部齐家长子,鸿胪寺孟家长子,还有……” 萧应怀:“还有谁?” 严嘉赐摸了下鼻尖:“咳……还有微臣。” 萧应怀沉默良久,开口:“大皇叔催婚催到他头上了吗?” 当晚,燕宁宫。 门口三个人低着头排排站。 而宫德福在殿中三进三出。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又走了进去:“陛下,外面天寒地冻的,公主殿下贤王殿下和宋大人都穿得单薄,老奴实在于心不忍啊,临近年关了可别把两位殿下和宋大人冻坏了。” 萧应怀头也未抬,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既有胆子犯这种错,就该有骨头承受后果。” 宫德福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此时门口罚站的萧永宁擦了擦眼泪:“宋大人,我对不起你。” 宋俭低着头,挠挠脸蛋:“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你们最对不起的人难道不是本王吗?” 两人齐齐转头。 萧达大吐苦水:“本王今日是被人从席上带走的,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本王犯错被皇兄抓回宫里了,本王不要面子的吗?真是上辈子欠你俩的,要不是被抓到这里罚站,本王现在已经在醉仙楼喝酒听戏了。” 宋俭、萧永宁:“对不起。” 萧达:“……” 他又扭开头:“得,我自找的。” 宫德福忍不住劝道:“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宋大人两位殿下还是少说几句吧。” 萧永宁问:“我皇兄要气到什么时候啊?” 萧达问:“我皇兄到底在气什么啊?” 宫德福叹气:“哎呦。”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慢慢悠悠飘起了小雪,于是宫德福又又又又进去了。 “陛下,外面下雪了。” 萧应怀终于掀了下眼。 宫德福:“宋大人和两位殿下都知错了,两位殿下在外面站了大半个时辰一动也不敢动,还有宋大人,都快哭了,老奴瞧着实在可怜。” 萧应怀眉心微蹙,许久后挥了挥手。 宫德福赶紧应声:“诶,老奴这就把人叫进来。” 没过一会,三个人就灰头土脸的走到了御前。 萧应怀视线朝左扫了下,然后又看向宫德福,眸中就写着一句话:不是说哭了吗? 宫德福不敢吱声。 这祖宗何止没哭,他出去的时候还在那偷偷玩雪,嘴都咧到耳根后面了。 但这话宫德福哪有胆子说出来。 萧应怀先看向中间的萧永宁,目光沉沉的盯了会,吐出四个字:“胆大妄为。” 萧永宁一哆嗦。 萧应怀:“自己的婚事尚且不上心,倒开始替别人着急了,挨过的戒尺板子一个都不往心上记,是觉得长大了朕就不会罚你们了吗?” 萧永宁吓得鼻涕泡都差点出来:“皇兄,臣臣臣、臣妹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萧应怀:“不罚不长记性。” “传旨下去,长公主即今日起至除夕夜禁足永宁宫。” 萧永宁天塌了:“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宫德福上前把萧永宁送走了。 萧永宁回头看着宋俭:“呜呜呜呜宋大人——” 宋俭忍不住想求情,结果还没开口,帝王的视线就又投向了萧达。 “回京这段时间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朕不说便以为朕不知道。” 萧达一凌。 靠,不是说相看男子的事吗,怎么又说到他头上了? 他开口解释:“皇兄……臣弟也没有每天都……” 萧应怀懒得多说:“传旨下去禁足贤王府。” 萧达:“……” 很快宫德福把萧达也送走了。 殿内就剩宋俭还站在原地,他乖乖的等着眼前的帝王也让他禁足天察司,但等啊等,等了半天都没动静。 他抬起眼睛,小声说:“陛下,属下愿意和长公主殿下贤王殿下有难同当,您让属下也禁足吧。” 萧应怀冷笑一声:“想得倒美。” 宋俭被戳穿了,赶紧又低下头。 萧应怀站起身朝他走去,而后在他面前站定。 “抬起脸来。” 宋俭一抖,乖乖抬起来。 “知错了吗?” 宋俭点头如捣蒜。 “错在哪里?” 宋俭瑟缩着:“……嗯……属下、属下不应该擅自带着公主殿下胡闹,也不该去相看什么男子……属下知道错了。” 萧应怀:“朕还以为你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宋俭:“知道知道,属下知道,陛下息怒。” 萧应怀站了会,语气骤然又变了。 “宋大人如此大张旗鼓,不如同朕再说说你又看上了京中哪家公子,户部齐家?鸿胪寺孟家?还是看上了朕的肱股之臣小严将军?” 宋俭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萧应怀半眯起眼:“一个都没看上?” “不是的,陛下。” 宋俭脸蛋一红:“其实……属下还没来得及看呢。” 萧应怀:“?” 很好。 第43章 药浴 这之后宋俭自然也没去相看什么男子, 而萧达萧永宁被各自禁足,一直到除夕夜宴才被放出来。 罚站三人组在上阳殿重聚,萧达一副十分防备的模样:“你们两个离本王远点, 闯祸别拉着本王。” 萧永宁白他一眼:“胆小鬼, 以后不和你玩了。” 萧达:“本王胆小?你那天都吓出鼻涕泡了, 别以为本王没看到。” 萧永宁:“……” 宋俭安抚他俩:“冷静冷静, 我们平白无故怎么会闯祸呢,放心吧, 我有分寸。” 萧达哼了声, 甩袖子率先入席。 萧永宁冲他:“略略略~” 正略着,丹萝扒开重重围堵冲了过来:“公主啊, 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跟奴婢走, 永宁宫也该入席了。” 萧永宁:“噢噢噢噢,那宋大人我先走啦,有空的话就来找我玩,给你准备好吃的。” 宋俭:“好好好!” 之后宋俭又当起了他的皇宫保安,在屋顶上巡逻, 在树杈子上巡逻, 在偏殿巡逻。 巡逻完一大圈后,他叉着腰松了口气。 很好, 安全。 除夕夜宴依然是帝王家宴,群臣会宴在明日。 戌时一刻,宋俭听到了宫德福尖细的嗓音远远传来,帝王銮驾到了上阳殿。 殿内陡然肃静,皇室宗亲叩首行礼。 宋俭混在人群后面,囫囵吞跟着走了遍叩拜大礼, 帝王免礼平身后,宋俭就直朝着帝王跑去。 趁着皇室宗亲落座的间隙,宋俭附在帝王耳边悄悄说:“陛下,属下已经把上阳殿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了,没有刺客!” 萧应怀掀眼:“有刺客你又当如何,你救朕还是朕救你?” 宋俭:“……” 中秋宴那么久远的事情这人怎么还记得呢。 他戳戳手指:“属下当然有救驾之心,只不过属下打不过刺客,陛下靠自己好像比靠属下更安全一点。” 萧应怀嗤笑一声。 如今在他面前已经是这般理直气壮了。 “那宋大人就祈祷今夜没有刺客吧,朕可不一定会救你。” 宋俭:“嘤qaq” 除夕夜宴很快开始,宋俭站在旁边乖乖不吭声,看下面皇室宗亲轮番献礼。 大燕藩王常年不在京城,拍龙屁表忠心的机会十分有限,自然不会放过除夕宴这大好时机。 殿中进献的珍宝如流水一般,闪的人眼都要花了,还有些藩王修炼出了一套熟练且精湛的拍龙屁功底,吟诗作赋高歌舞剑,中心主旨就一个,陛下好!大燕好! 宋俭呱唧呱唧鼓掌,偷偷说:“陛下,好用心啊!” 萧应怀凉凉扫他一眼,然后挨个赏过去。 压轴进献的是大皇叔誉王,好些时日不见,大皇叔又憔悴了些。 萧应怀直接免了誉王的礼。 小老头拱拱手谢了恩,然后让人把他的献礼抬了上来,是一座很精美的角雕,萧应怀很给面子,特意让宫德福下去收了礼。 正要给小老头赐座到御前,就听小老头又抱拳说道:“陛下,老臣还有一物。” 萧应怀示意了下,誉王叫了声禄云,禄云就端着个金托盘过来了。 小老头掀开金托盘上的红布,上面赫然出现一个玉壶。 “陛下,这是嵊关特产的一种甜酒,色泽如琼浆玉液,入口绵密甘甜,在当地十分盛行,老臣特意千里迢迢带回京城献给陛下,臣惶恐,万望陛下赏脸。” 萧应怀点了头,宫德福下去将玉壶端走,经人一番检验后确认无毒才呈给帝王。 玉壶做的十分精致,瞧着虽不大,却能装不少酒。 宫德福小心给帝王斟了一杯,清甜的酒香登时溢出。 萧应怀轻抿一口,的确是上好的酒液,他赏赐了誉王,然后说道:“给大皇叔赐座。” 小老头连忙道:“老臣多谢陛下。” 不多时,殿中奏响了宫乐。 宋俭背着手站在旁边,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视线不瞥向帝王面前的美酒佳肴。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等回天察司他让严力力也给他做一桌,没事的。 呜呜。 没一会。 “咕~~~~” 宋俭赶紧捂住了肚子。 萧应怀正在和回京的几位藩王交谈,听到动静视线未动,稍片刻后,他随手将一盘糕饼放到了旁边。 宋俭低头。 嗯? 给他的! 宋俭不太确定,也不太敢伸手,只直勾勾的盯着放到自己眼前的盘子。 嗯,非礼勿动。 许久后萧应怀回身,耳边又传来一阵:“咕~~~” 萧应怀:“?” “现在吃都不会吃了?要朕喂你不成?” 宋俭茫然的眨了下眼。 萧应怀又递来一盘:“管好肚子,吵着朕了。” 宋俭:“!!!!” “谢谢陛下!” 他听话的拿了块糕饼,然后背过身去一口塞进嘴里。 “(嚼嚼嚼)” 好吃好吃好吃! 帝王身旁的少年腮帮子鼓的像仓鼠一般,席中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却无一人敢言。 视线扫过去,对上帝王,再挪走。 再偷偷扫去,依旧是帝王的视线,再挪走。 嘶。 宋俭吃了大半盘终于吃饱了,只是有些噎,他捂着嘴巴小心打了两个闷嗝。 萧应怀抬眸,淡淡道:“逢吃必噎,你喉道是有多细。” 宋俭摇头:“没有……” 萧应怀斟了杯玉壶中的酒给他。 宋俭赶紧乖乖接来,他放到鼻尖下轻嗅了嗅,很甜的味道。 “嗝~” 他一口闷掉,心想,好好喝的酒,怪不得在那什么嵊关盛行。 嚎喝! 誉王进献的这壶酒不易醉,萧应怀浅酌几杯后便赏给了身边的人。 宋俭直接当甜水喝了,除夕宴结束时玉壶早已经空空如也,萧应怀抬了下眉,看向他,发现人依然清醒才放下心。 帝王率先离席,宋俭小跑着跟上去。 “陛下,您又要去逛逛吗?外面不安全!属下保护您!” 宫德福也连忙带着一大帮人跟上了:“陛下!陛下呦,您等等老奴。” 萧应怀:“……” “朕回燕宁宫。” 宫德福又赶紧挥了挥拂尘:“摆驾燕宁宫——” 帝王要回去休息,宋俭自然也得跟回去值守,他想,看来今天是没机会找小八玩了。 燕宁宫中,萧应怀简单沐浴一番,更了衣后便去暖阁看折子了。 他其实不喜热闹,人多了便头疼,每逢宫宴都离席甚早,除夕宴留至亥时已是例外。 萧应怀翻看着折子,手指按上鬓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例外,他今日头疼得厉害,身体也比往日里温燥。 看了片刻后,他唤宫德福送了解酒的汤来。 宫德福放下茶盏低声询问:“陛下,要不要老奴叫太医过来瞧瞧。” 萧应怀挥了挥手:“无碍,下去吧。” 宫德福:“诶。” 萧应怀喝完解酒的汤后又低下了头,一直将手边的折子看完才起身。 回到主殿后他看了眼梁子上的人,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脸色有些微醺,正坐在梁子上发呆。 萧应怀没说什么。 夜里。 宋俭觉得自己像是醉了,但又不完全是。 有点奇怪。 他撑着烫乎乎的脸蛋转过来转过去,啊,好热啊,好热,热得睡不着觉。 之前喝了酒也有这么热吗? 宋俭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毛领子,颈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难道是地龙烧得太热了?不应该啊。 宋俭闷头撑了大半夜,迷迷糊糊也睡过去一阵,再次醒来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觉得自己浑身像是水洗了一样。 热。 还有些难以启齿。 宋俭四肢发软,开口:“陛下~~~” 嗓音也哑得吓人。 他从梁子上挪了几下,然后软绵绵的跳了下来。 “嘭。”落地还摔了一跤。 宋俭慢吞吞爬起来,朝龙榻边挪:“陛下,属下好热啊……” 萧应怀骤然从梦魇中惊醒,浑身湿汗,内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耳边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陛下……” 萧应怀转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倒在了榻边的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潮红,发丝被汗水打湿,紧贴着白皙的面庞。 萧应怀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宫德福!” 宫德福从暖阁中跑进来:“陛下,怎么……” 帝王嗓音低哑,拧着眉沉声道:“宣太医。” 子时二刻,整个太医院都炸了锅。 而燕宁宫殿内,地上齐刷刷跪了一排太医,毛太医为首,正在检查今日誉王进献的那壶甜酒。 殿内静得掉针可闻,毛太医检查完后擦了擦汗道:“回陛下,这酒并无问题,的确是嵊关地区盛行的一种酒,只不过这酒的功效是……” “什么?” 毛太医:“补虚壮阳。” “还有些许的……催……催情作用。” “……” 毛太医:“而且这壶酒酿得又比普通酒浓一些,功效自然是翻了倍的提升。” 萧应怀现在如果还想不明白他那位大皇叔的想法,这帝王之位也该换人了。 子时三刻,太医们急匆匆的进出着燕宁宫偏殿中的浴池。 好容易才弄好了这药浴的汤池,毛太医喘了一大口气:“吁~~” “陛下,您放心吧,只要泡上两个时辰就没事了。” 萧应怀应了声,然后挥退了偏殿内所有的太医。 毛太医正打算出去,临走前看了眼在浴池边缘倒着的少年。 忍不住又说了句:“陛下,宋大人喝的酒多,得尽快让宋大人进浴池才是。” “朕知道了。” …… 宋俭身上没劲,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的外衣中衣都让剥了,他捂着胸口:“登徒子……” 下一秒,“哗啦”一声,宋俭被丢进了水里。 他慌忙睁大眼睛喘气:“谁……谁踹我……” 袅袅热气中,男人正靠在浴池一旁。 “朕何时踹了你?” 宋俭被这道哑得剌耳朵的嗓音惊了一下:“陛下。” 帝王手臂搭着浴池边缘,眼眸闭了起来:“离朕远些。” 现在这个状况宋俭十分识时务,赶紧划着水到了另一边,里衣湿哒哒贴在身上,但也没工夫计较了。 他蹲坐在水里,鼻尖都是汤池里的药味。 “呼~~” 宋俭眨着眼睛,接触了水后清醒过来几分。 他小声嘀咕:“陛下,看来誉王殿下根本没信您说的假话。” 萧应怀:“什么假话?” 宋俭揉着滚烫的脸蛋,说:“就是您为了不立后不立妃说自己有龙阳之好啊,誉王殿下很明显是觉得您……” “谁跟你说这是假话?” 宋俭猛地愣住了。 “?” 啊? 第44章 朕看宋大人也是风韵犹存 所以, 萧硬槐是男同??? 宋俭本就晕乎的脑壳更晕乎了。 “陛陛陛陛陛下……我我我我我我……” 萧应怀不用睁开眼都知道这笨蛋是什么样子,他问:“你如何?” 宋俭脸热的厉害,这么大个汤池不知道该钻到哪里去才好。 “所以您才不让我去相看京中适龄男子的吗?” 萧应怀:“?” 宋俭很有一套能自洽的逻辑, 他手忙脚乱的说:“就是如果您喜欢女子的话, 那按照传统天下女子都该先过了您的眼才能出嫁, 同理如果您喜欢男子的话, 那天下男子也都该先过了您的眼才能……” 萧应怀本就热得烦躁,听完这乱七八糟的话更燥, 直接掀眼看去, 语气不耐的打断:“你又如何知道朕是因为这些才不许你相看的?” 宋俭懵懵的。 萧应怀眉目深沉,直勾勾盯着他:“朕看宋大人也是风韵犹存。” 这话细听之下还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 宋俭直接宕机了。 一时之间, 浴池里只余升腾的袅袅热气。 萧应怀看着他。 宋俭:“o.o” 不知过了多久。 “啊!” 宋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脸红成了大苹果,急得在浴池里游了两下:“啊啊啊啊啊!” “(///////)” 萧应怀沉默:“?”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宋俭游游游游游, 游了半圈又躲回自己的小角落,一蹲,缩成一团:“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准备什么?” 宋俭小半个下巴尖尖沉在水里,睫毛扇了好几下:“属下还没谈过恋爱呢,没有过男朋友, 连暧昧对象也没有。” 萧应怀勉强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问:“所以?” “所以不能直接……直接睡觉。” 萧应怀:“……” “药浴中的水进你脑袋里了?” 宋俭:“呜~” “您是明君,不能强抢民男。” 萧应怀快气得笑了:“朕何时说过要强抢你?” 宋俭抱着弱小的自己:“呜呜呜呜, 您说属下……呜……风韵犹存……” “虽然属下知道这是实话……但是……” 萧应怀现在经脉中的内力本就混乱,强压已十分耗费心神,再听这笨蛋胡说八道下去只怕更乱。 他合上眼睛:“闭嘴,再出声朕就将你丢出去。” 威胁的话一出,耳边的声音果然消失了。 萧应怀屏息凝神,感受着药浴中温热的水流。 一刻钟后。 萧应怀突然分了下神, 什么声音? “咕嘟……” “?” “咕嘟嘟嘟……” 萧应怀猛地睁开眼,水面之上哪还有少年的身影,只有浴池中央浅浅冒着几个不甚明显的泡泡。 “咕嘟嘟嘟嘟……” 宋俭泡晕了,呛了好几口水,想站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浑身没劲,也发不出声音。 完了。 真完了。 他一定是第一个因为泡澡淹死的人…… “……” “哗啦!” 就在宋俭快要失去意识前,一把大手突然扣住他,而后直接将他带出了水面。 后背骤然接触到了实地,鼻腔也有新鲜空气进入,他仰躺着,肺部火辣辣的,晕晕乎乎间想张嘴说些什么。 然而刚嗫嚅了一句,嘴唇就覆上了一道炙热柔软的触感。 宋俭:“唔?” 还没反应过来,唇间很快渡来一道绵长的气。 宋俭感觉自己像只气球一样被吹了起来,反复几次后,宋俭猛地呛咳一声。 “噗~~~”他吐出一大口水。 “咳咳咳咳咳……” 萧应怀看着身前的人:“只是不准你说话,怎的还要在朕面前自杀。” 宋俭埋着头咳咳咳。 萧应怀:“无事就抬起头来。” 宋俭不抬。 萧应怀挑眉:“水没吐干净?” 宋俭赶紧摇头,咳也不咳了,默默的背对着帝王打算溜走。 萧应怀一伸手,扣住了他的小腿。 宋俭狠狠一哆嗦:“啊!” “朕是要吃了你吗?” 宋俭撅着屁股又往另一边挪:“呜呜呜呜呜呜……” 萧应怀半撑着侧脸,观察着蠕动的人:“宋俭。” “是觉得朕亲了你?” 宋俭:“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真是。 呵呵。 萧应怀见他活蹦乱跳的没什么事,起身又回了浴池。 宋俭今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捂着嘴在那呜呜的脸红,本想着直接溜走算了,但离开药浴没一会,身上的温度便又升了起来。 “呼~~~~” 他挪挪挪,挪到离帝王最远的那一角,“噗通”,下水。 萧应怀只很轻的扫了一眼便没再看他,但耳边很快又响起声音。 “陛、陛下……” “何事?” 宋俭小声咕哝:“这是属下的初吻。” “(///////)” 萧应怀“嗯”了声:“那又如何,朕也是。” 宋俭霎时间更烫了。 呜。 和领导交换了初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除夕这个凌晨注定无眠。 宋俭和萧应怀在偏殿的浴池中泡到天蒙蒙亮才出来,而太医院的太医也都是一夜未眠。 辰时一刻,毛太医替帝王和宋俭把了脉,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陛下和宋大人只需要好好休息即可,这些时日尽量吃得清淡些。” 萧应怀神色很淡:“嗯,下去吧。” 毛太医:“微臣告退。” 只有宫德福依然后怕的很,在旁边哭哭啼啼,眼泪比最近不能吃肉的宋俭还多。 “哎呦陛下啊,您说这事闹的,真是吓死老奴了。” 萧应怀起初没想着搭理他,宫德福在他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他也知晓宫德福是个什么性子,话只要不说得太离谱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 宫德福:“您说您要是出个什么意外让老奴怎么办啊,没了您,老奴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些年那么多凶险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谁成想如今竟会因为这立后纳妃的事情闹起来,呜呜呜……老奴真是要吓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啊,虽然誉王殿下用的法子是偏激了些,可誉王殿下有些话却说得没错,您登基已六年有余,也是时候该考虑立后纳妃的事情了。” “您如今也有二十又七,眼近而立之年,后宫中却一个妃子都没有,老奴也实在是忧心啊,先帝在时……” 萧应怀扫过去:“这么说,朕不立后不纳妃你死了也不能瞑目?” 宫德福一愣,然后忙哭啼啼道:“陛下能懂老奴之心,老奴……” 萧应怀:“朕有龙阳之好。” 宫德福:“?” 他愣了两秒,然后:“啊啊啊啊啊啊!” 萧应怀蹙眉:“吵死了。” 宫德福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陛下啊,陛下,陛下啊。” 萧应怀:“以后莫再跟朕提这些劳什子事,还想提就摸摸自己的脖子,瞧瞧自己顶着几颗脑袋。” 宫德福埋在地上不动了。 宋俭在旁边又全程观看了一次领导出柜记,他眨眨眼,挠挠脸蛋,有点不自在。 “陛下,那属下要不就先回天察司……” 萧应怀视线又转向他:“衣服湿成这样回天察司想冻死在半路吗?” 宋俭:“……” 他领导好像疯了,怎么逮谁说谁! 他的初吻没了他还没说话萧硬槐急什么!急什么! “宫德福,去给他找身衣服来。” 宫德福领了旨意,以最快的速度出去找了衣服回来,然后看着帝王小心道:“陛下,那……那让宋大人换……换上?” 萧应怀:“他不换让朕帮他换吗?” 宫德福赶紧拽着宋俭:“走走走宋大人,跟老奴去换衣服。” 宋俭:“好好好。” 他跟着急匆匆的宫德福跑去了暖阁。 宫德福:“宋大人您赶紧换,老奴在门口等您。” 话刚落下,帝王沉沉的嗓音又传来:“宫德福。” 宫德福只能再跑回去:“陛下,什么事?” 萧应怀:“在这等。” 宫德福:“????” 他怔了好一会,视线看向暖阁的方向。 啊??? 啊???? 宫德福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回头来哆哆嗦嗦的说了句:“老奴……老奴是个太监啊……” 萧应怀不语,只是冷笑:“呵。” 宋俭换完衣服出来时就看到宫德福跪在地上,他有点懵,走过去也想跪下。 萧应怀已经开口:“都起来吧。” 宫德福站了起来,宋俭挠着脸不明所以。 “回去休息几日,没事不用过来了。” 宋俭一听就知道是对自己说的,他快快谢恩:“谢陛下!谢陛下!” 正好他也不想来!! “属下告退!” 宋俭说完赶紧撤退,生怕多说一个字就又被留下。 从燕宁宫出来没一会,宫德福也跟来了。 宋俭看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监:“?” 他怎么从宫德福身上看出了那位大皇叔的影子,憔悴成这样? 宫德福唉声叹气。 宋俭:“怎么了德芙公公?” 宫德福:“哎哎哎。” 宋俭:“o.o?” 宫德福拿小手绢抹了抹眼泪:“陛下有龙阳之好,老奴我贴身伺候了这么久竟然都不知道,老奴真是活得太失败了。” 宋俭没想到宫德福的脑回路竟然拐到了这里。 刚想说什么,宫德福又看向他:“宋大人,您也贴身跟了咱陛下那么久,您知道吗?” 宋俭被问得一愣,然后突然脸红,小声说:“其实我也是刚知道。” 宫德福正要觉得欣慰,偶然一眼瞥到少年神色。 宋俭:“(///////)” 又回想起刚在殿中帝王的举止。 宫德福直接掐人中了:“宋大人呦,您和陛下昨天在浴池里……” 宋俭想到他和领导交换的初吻,脸更是红得爆炸。 他捂着脸嘀咕:“只是意外,只是意外。” 宫德福晕了。 天爷啊。 他们陛下和宋大人原来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 第45章 男皇后也是皇后 明明已经泡过药浴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自除夕那晚过后,宋俭总感觉自己烧烧的烫烫的,脑袋也晕晕的。 他在天察司休息了几天, 好容易缓过来些, 结果一去御书房值守就原形毕露。 完了完了, 他现在已经没法直视萧硬槐了! 呜呜。 “宋俭。” “啊!”宋俭本来还在神游天外, 突然听到这道声音猛地一哆嗦:“在!” 萧应怀微眯起眼,看了许久, 问:“你背对着朕做什么?” 宋俭僵直着身体, 眼前是一堵墙。 “属下……属下在面壁思过……” 萧应怀淡淡的:“转过来。” 宋俭:“……”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帝王深沉的视线正落在他的后背上肆意打量。 宋俭僵了吧唧的,一点一点挪过来。 萧应怀瞧着他的红脸蛋。 两秒后, 红脸蛋更红了。 “过来。” 宋俭一惊:“!!!” “不不不不不不不行……不……不能亲!” 萧应怀:“?” 意识到少年说了些什么后 ,他忽的笑了声, 慢悠悠吓唬道:“宋大人说不能就不能?” 宋俭:“呜~” 萧应怀起身朝他走去,宋俭吓了一跳,连忙往后挪了好几步。 可他站的位置本就空间有限,再往后只能撞墙。 帝王身形高大,俯过身时极具压迫感。 宋俭一紧张, 伸手抠住了墙。 抠抠抠。 “呜……陛、陛下……” 萧应怀垂眸细细打量着他:“宋俭, 告诉朕,你现在在想什么?” 宋俭紧闭着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 御书房内的氛围变得十分怪异,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宫德福从外面走进来:“陛下,誉王求……”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宫德福就吓得一口凉气倒吸回去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说完赶紧退了出去,谁知一转身就看到誉王已经过来了, 他连忙伸手拦:“誉王殿下,陛下正忙呢,您现在不能……” 小老头一挥手:“本王有急事!” 誉王除夕宴献的那壶酒萧应怀并未让人声张,所以小老头现在还不知情,左思右想几天后,还是决定在回嵊关前再来一趟。 宫德福一个没拦住,誉王也推开了门。 此时的御书房,帝王距离少年不过半寸,听到动静后懒洋洋掀起眼来:“大皇叔何事找朕?” 誉王:“?” 宫德福汗都下来了,伸出胳膊虚揽着:“誉王殿下,您先跟老奴出来吧……” 小老头人呆呆的,机械转身。 门咔哒一声又合上了。 宋俭听着门外的声音。 誉王:“陛下……当真喜欢男子……” 宫德福:“哎呦誉王殿下,这……这应该是假不了。” 誉王:“那陛下身前的少年……” 宫德福:“是啊。” 誉王:“那陛下打算何时立后……男皇后也是皇后啊!” 宫德福:“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 誉王:“你别拦着本王,本王还得进去再说说!” 宫德福吓死了:“啊呀!啊呀誉王殿下!快走吧快走吧!您改天再来吧!” 之后御书房外便没了动静。 萧应怀低瞥着眼前的人。 宋俭埋着头:“嘤~” 他觉得,他和萧硬槐之间好像有点暧昧了。 之后没过几天,京城的花灯节到了。 这种热闹事萧永宁第一个坐不住,但因为年前被禁足过,所以也不敢太造次,于是就找上了宋俭。 宋俭指着自己:“你让我去找陛下求情!” 萧永宁两只手托在腮帮子旁边,眨巴着眼睛好不可怜:“宋大人,我们几个人里面除了你谁还有这种面子啊?我自己去说皇兄肯定不会同意的,但你不一样,皇兄每次都不罚你的。” 宋俭摇头:“nonononono!” 萧永宁歪头:“什么是浓?” 宋俭义正言辞:“就是我不会去找陛下说的意思!公主殿下,你死心吧。” 萧永宁:“哇啊啊啊啊啊~” “宋大人~~你就可怜可怜小八吧~~” 宋俭脸红着严肃道:“不行!” 萧永宁吸了两口鼻涕:“真不去啊。” 宋俭:“不去!” 萧永宁擦着眼泪演戏:“那只好小八自己去了,要是小八被打死了,宋大人你千万要记得来给小八送行。” 宋俭:“……” 萧永宁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宋大人!我真的自己去了!我会替你一起求情的!” 宋俭:“???” 半刻钟后御书房。 萧应怀看着折子问了句:“你说宋大人想和你一起出宫看花灯?” 萧永宁点头:“嗯嗯嗯!” 萧应怀:“那宋大人为何不自己来说?” 萧永宁咬着上嘴唇沉思。 萧应怀:“说。” 萧永宁被吓得一抖。 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萧应怀提笔蘸了蘸墨,嗓音不紧不慢:“还是你自己想出宫玩,用宋大人当借口?” 萧永宁眼睛登时就睁大了,这这这,她皇兄怎么连这也能发现! “臣妹……臣妹知错了!”萧永宁二话不说就跪下了,毫不犹豫。 萧应怀:“他若想去玩,便让他自己来说。” 萧永宁绝望道:“那臣妹呢……” 萧应怀掀眼:“少傅留给你的诸多功课都合格了吗?” 萧永宁情绪零碎,努力不落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宋俭终于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来了御书房,他探了下头。 “(///////)” “陛下。” 萧永宁听到他的声音仿佛听到天籁之音,转头,眼睛像大灯泡一样:“!!!!” 萧应怀:“何事?” 宋俭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进去,他跪到萧永宁旁边,埋着头不吭声。 萧永宁悄悄看他,然后发现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宋大人的脸怎么越来越红了!! “属下……属下确实想去看花灯节……” 萧应怀:“大声些说,朕听不清。” 宋俭心里啊啊啊啊,酝酿好久才抬头喊道:“属下想出宫看花灯!” 萧应怀“嗯”了声:“徐羡前些日子伤了腿,上下朝很不方便,你顺路替朕送送他。” 御案后的帝王好说话的不像样。 宋俭呆了。 萧永宁也呆了。 没多久,两人从御书房走了出来,萧永宁盯着他:“宋大人,我有一个疑问。” 宋俭给自己脸上扇着风降温:“什么疑问?” 萧永宁:“为什么我皇兄在你这里这么好说话呢?” 宋俭:“哪有!” 萧永宁两只手指点着额头,努力思考,过了许久后,像只小牛一样戳着头转了过来:“你说,我是不是要有皇嫂了。” 宋俭转身就走,嘴里飞快的大声道:“我怎么知道啊真是的这种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我都没听过这种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点也不知道!” 萧永宁摸着下巴,最近真是怪哉怪哉。 难道这宫里要变天啦? 花灯节这天,萧永宁悠悠达达坐着软轿出了宫,而宋俭跟在后面和徐府马车同行。 据悉徐羡这腿也是在礼部院子里那个破台阶前伤着的。 宋俭问:“之前陛下不是已经下旨修过了吗?” 徐羡笑笑:“修过,是我自己不小心,最近礼部上下都在忙春闱的事,人多杂乱,难免的。” 送徐羡回府后宋俭就跟上了萧永宁的轿子。 萧永宁正掀着帘子到处看,和丹萝说:“好多人啊!” 丹萝笑着:“是啊公主殿下。” 京中每年的花灯节都十分盛大,打眼望去长街如龙,各式各样的花灯映透了京城半边的天。 行人来来往往,小贩高喊声络绎不绝。 而因为花灯节就在春闱前一月,所以这些行人中也有不少提前进京的赶考举子,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猜灯谜,偶有人吟诗作赋,一派热闹。 没走多久萧永宁的轿子便走不了了,于是索性直接下来,反正她早就想去买花灯了! “宋大人宋大人!那边有好多灯谜!我们快去看看!” 萧永宁说着就一把拉住了宋俭,跑过去时那边正有许多人围着。 摊上有几十盏花灯,每个花灯上面都写着灯谜,次一些的花灯灯谜比较简单,而漂亮的花灯上面灯谜就很有难度了。 萧永宁一眼看上了那盏小蛇灯:“我们猜那个!” 上面的灯谜是:一念之差转作古。 要猜一个中药名。 萧永宁:“宋大人宋大人,快猜啊,快猜。” 宋俭瞪着眼睛,大脑飞速转动。 刚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就听旁边有道稚嫩童声:“是艾叶!” 小贩:“猜对啦!” 然后那小蛇灯就被小孩高高兴兴拿下了。 萧永宁:“!!!” 她连忙指向另一盏牡丹灯,两人刚看清谜面,那小孩又大喊道:“是胡豆!” 我靠? 萧永宁和宋俭齐齐看向那双环髻小孩。 小孩:“嘻嘻~” 他俩避开小孩又去看第三盏灯,刚看两秒,小孩就举着手:“是琵琶!” 于是第三盏灯也到了小孩手里,周围看热闹的路人纷纷鼓起了掌:“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宋俭:“……” 小孩子不建议这么玩。 因为会伤到大人的自尊心。 而在远离人群无人注意的地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被几个人拦在巷口。 “呦,这不秦溪县的陈修吗?” 陈修眉目冷淡:“让开。” “你还不服气?谁准你这么跟我们说话的?” 几个人对视一眼,立马有人上去扣住了陈修。 “这可是天子脚下,陈修,我要是你们秦溪县人我就夹着尾巴做人,还敢进京赶考?” 陈修:“陛下亲允天下文人参加科考,我为何不能参加?” 几个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你们?” “秦孝源案落幕不过两年……不会真以为陛下能允你们秦溪县的人进朝为官吧?” 陈修陡然变了脸色。 第46章 像只小狗 宋俭和萧永宁逛完了京城一整条街的灯谜摊, 达成成就:谢谢惠顾。 两人情绪零碎,还是丹萝忍不住说:“公主殿下,宋大人, 实在不行……我们买一个呢?” 宋俭:“!” 萧永宁:“!” “买!” 两人一人买了盏小蛇灯, 高高兴兴继续逛街。 出来玩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出来啊! 两人见什么都新奇, 逛一个摊就买一堆东西,没一会丹萝手里就拿满了, 最后拿不下的萧永宁索性都插到了宋俭头上。 “宋大人宋大人, 看这个钗子,是小灯笼形状的!插上插上!这边一个!这边也一个!” “啊!还有这个!大汤圆!” “这个也好看!宋大人快戴上!” 很快宋俭就变得红通通的, 十分喜庆,像一个移动的小摊儿。 萧永宁看着自己的杰作八百个满意, 眼眸亮晶晶道:“真好看啊宋大人,都送你都送你。” 宋俭憨笑:“嘿嘿。” “啊!宋大人!那边有蜜饯!” 宋俭和丹萝跟着萧永宁的脚步跑过去,小摊上的糖渍蜜饯各式各样,色泽鲜亮气味香甜。 萧永宁豪爽的指着一堆蜜饯说:“这个糖桂花和糖樱桃我都要啦,宋大人你想吃什么……” 宋俭正打算说话, 人群拥挤的方左突然爆发出一小阵争吵声。 “不卖不卖!不要再来我这里了!不卖给你!” 那人也是一副清白书生模样, 被拒后面红耳赤的辩道:“旁的人你都能卖,为何不卖给我?” 摊贩不耐的说:“不卖就是不卖, 哪有那么多理由,去去去!别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 宋俭和萧永宁对视了一眼。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对着那书生指指点点,低声说着什么。 摊贩见状态度更不好:“你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书生:“你打开门做生意凭什么不卖给我,我偏不走,有本事你便叫官府把我抓起来……” 正说着, 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他拽着这个书生:“不卖便不卖!与他们纠缠做什么,不买了,我们走!” 书生恼火:“这段时间我们受的冤屈还不够多吗,他们这些人……” 正说到这里,他突然瞥到眼前人脸上挂了好几道彩,登时便大声道:“他们打你了?是不是那姓汪的?!” 陈修沉着脸,只说:“陈轼,别闹了,走。” 陈轼:“哥!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凭什么!我们又不姓秦!我们做错了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被陈修拽着胳膊强硬带走。 看热闹的人又蛐蛐了几句便各自散开了。 争吵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宋俭都没来得及听明白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他和萧永宁买完蜜饯,又慢悠悠转到了旁边的小摊上,摊贩十分热情:“哎呦,大人想买什么啊?” 宋俭低头挑了挑,状似无意的问道:“大哥,您刚才为什么不卖给他们东西啊?” 摊贩闻言一顿,想了会,鄙夷的笑了声:“他们啊,秦溪县来的,谁敢卖给他们,卖了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宋俭:“秦溪……这地方怎么了吗?” 摊贩表情有些怪异:“瞧大人这装束……不像外地人啊……您不知道?” 他朝周围看了两眼,拍拍摊上一副字画:“大人,一两银子。” 宋俭:“……” 还带讹人的。 他从荷包里掏了掏,放了一两银子上去。 摊贩立马掩着嘴低声说:“还不是那大奸臣秦孝源闹的,咱们这天子脚下谋生的人谁不得看着点天子脸色,那秦孝源老家来的人是个人就不敢接待。” 宋俭皱了下眉。 摊贩:“我有个亲戚在官府当差,他从小道消息听说咱们陛下压根就没打算让他们秦溪县的人入朝为官,我看大人您这身衣服也不像普通人,眼看春闱在即,这种事呀,您能不掺和就不掺和,沾上可没好事。” 宋俭大概也听懂了,点点头和萧永宁离开。 路上他问了问萧永宁。 萧永宁说:“我不太清楚诶,前朝的事情我皇兄都不告诉我,不过那姓秦的的确是不能在我皇兄面前胡说的大忌讳。” 当晚,宋俭插着一头小灯笼回了燕宁宫。 宫德福在门口值守,只见暗处飘来一堆诡异的红灯笼,吓得一声爆鸣:“啊!鬼啊!” 宋俭从暗处走了出来:“什么鬼?” 宫德福拍着胸口:“哎呦怎么是您啊宋大人,您这是从哪弄了一头灯笼回来啊,吓死老奴了。” 宋俭从头上摘了一个递给宫德福:“宫外买的,给你一个……对了,陛下现在在做什么啊?” 宫德福听宋俭这样问,老脸一红:“这个点陛下定然是在看折子啊,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呢,宋大人现在就要进去吗?” 宋俭还在想宫外碰上的事,没注意到宫德福表情,思索了一会说:“嗯。” 宫德福翘着手指点点他的肩膀:“那宋大人需不需要老奴给您备些热水来?” 宋俭:“嗯?” 什么热水? 宫德福自顾自捧脸:“哎呦老奴多嘴,您先进去,需要的时候叫老奴就行,老奴就在门口候着……哦不行不行,老奴离远些,离远些。” 宋俭有些奇怪。 宫德福吃毒蘑菇了? 他很怜爱,于是又从头上摘了个灯笼给他。 “德芙公公,我先进去了。” 宫德福的脸比灯笼还红:“去吧去吧。” 门一阵开合后,小五子从柱子后面探头:“师父,您怎么了?” 宫德福感动的擦擦眼泪:“没什么,就是有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小五子:“师父,您是太监啊,哪来的孩子?” 宫德福:“……” 他回头用灯笼敲了下小五子:“你懂什么,边儿站着去。” 燕宁宫内。 宋俭在原地深呼吸,默念一二三四五,然后勇敢的走过去:“陛下。” 萧应怀没抬头,轻应了声:“嗯。” 宋俭:“属下有话想问。” 萧应怀听着身前人如此严肃的语气,随意的掀了下眼,然后继续低头朱批。 批了一笔意识到不对:“?” 他第二次掀起眼来:“你出宫是为了摆摊卖东西吗?” 宋·移动小摊·俭:“……” 他又摘了两个灯笼下来,伸手递过去:“是公主殿下买给属下的。” 萧应怀看着灯笼,并没有接:“要问什么?” 宋俭眨眼。 他脑子里翻来覆去措辞,好一会终于酝酿出一个合适的问题:“就是……您觉得秦溪这个地方怎么样?” 萧应怀:“人杰地灵,不错的地方,为何问这些?” 宋俭:“但是外面都在说您压根就没打算让秦溪县的人入朝为官。” 萧应怀蹙眉,片刻后:“无稽之谈。” “何人在传?” 宋俭也说不出来具体是谁在传,因为好像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他抠了会手,又往前走了走,到了御案旁边认真道:“陛下,属下今天在宫外见了两个人。” 萧应怀:“出宫逛了半天就见了两个人?” 宋俭:“(。· _ · 。)” 萧硬槐是不是在胡搅蛮缠? 他吸了口气:“属下的意思是见到两个特别的人,看装扮像是进京来参加会试的举子,但是……” 宋俭托着腮帮子回想:“他们和别人又不太一样,对于其他举子大家都十分尊敬,唯独对他们很恶劣,属下打探了一下,有人说他们是从秦溪县来的,大家都不敢招待。” 萧应怀稍一想便知缘由:“所以?” 宋俭:“属下觉得不太公平。” 想了会,又说:“这是地域霸凌。” 萧应怀未置可否,问:“你想如何?” 宋俭:“属下自请出宫在春闱前夕这段时间巡查,若碰到有人欺负他们,还能帮上一二。” 萧应怀没说话,只盯着他。 宋俭睫毛忽闪了两下:“咋、咋啦?” “单纯至极。” 萧应怀:“这便是你认为的公平?” 宋俭有些怔愣。 萧应怀手中的羊毫翻转了方向,轻轻抬起,用没墨的那头点到少年额前。 “你若穿着这身衣服大张旗鼓的替秦溪举子出头,你猜京中又会传出哪些谣言来?” 宋俭被点的呆呆的,视线忍不住朝上看去:“那其他人抱团欺负秦溪举子,这事便不管了吗?” 萧应怀:“春闱放榜之日,谣言自会消失。” 宋俭:“可是距春闱还有一个月,京中许多人对他们并不和善,连东西都不卖给他们,吃穿住行处处阻碍的话,又如何能全身心投入到考试中呢?” 萧应怀撑着下巴,羊毫笔从少年额头不紧不慢下滑,落到他的鼻尖上。 宋俭视线忍不住跟着毛笔跑,漆黑的瞳仁瞧着自己的鼻尖。 啧。 萧应怀望着他。 像只小狗。 羊毫抬起,直接落到了他的衣领处。 萧应怀轻轻拨了拨:“那便脱了这身衣服,做得隐晦些。” 宋俭低头,看着领口。 两秒后,他“嗖”一下捂住了胸口。 “现、现在脱吗?” 萧应怀挑眉:“你若愿意,朕也不介意。” 宋俭脸上急剧升温。 nonononono! “属、属下还是回去再脱吧,您和属下都有龙阳之好,这这这这……男男有别,不能在陛下面前脱!” 萧应怀:“呵。” 他收了手中的笔:“若遇拿不准的事情除了找朕也可以去礼部找徐羡,春闱之事多是他在负责。” “除此之外,莫要管多余的闲事。” 宋俭“噢噢”两声,不过还是拿不准。 “陛下,那别人骂他们算闲事吗?属下要管吗?” “视情况而定。” “噢,就是说,如果骂得太难听,属下就可以管。” “嗯。” “那陛下,别人不卖给他们东西算闲事吗?属下要帮他们买东西吗?” “……” “还有还有陛下,如果他们被人揍了,属下能帮他们揍回去吗?” 萧应怀:“……” 他抬手弹了下少年头上的灯笼:“你若因为这种事被官府的人抓走,朕是不会派人去捞你的。” “啊?” “自己想好。” “嘤qaq” 第47章 田螺公子 宋俭思忖一天还是决定要去。 他脱下了身上的三爪蟒纹黑金服, 换上了一套寻常人家小书生的衣服,出宫前还在萧永宁的建议下背了一竹篓书,俨然也是一副进京赶考的模样。 萧应怀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上朝。 宫德福附在他耳边说:“宋大人扮成了进京赶考的书生模样, 今早卯时天还没亮就出了宫。” 萧应怀沉默一瞬:“……” “派人跟着他。” “是。” 另一边, 趁着天色还没亮, 宋俭背着竹篓在房墙砖瓦之间嗖嗖的飞, 最后偷偷落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辰时时分,天色熹微, 宋俭假装自己刚睡醒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背着竹篓慢悠悠的上了大街。 遇到一个馒头铺,宋俭上去先买了一大堆馒头。 卖馒头的摊贩一边帮他装, 一边笑着问道:“小兄弟是从哪里来的呀?” 宋俭抓着竹篓带子想了片刻,指了下皇宫的方向:“那边。” 摊贩:“哦, 是义州来的呀,义州可是个好地方。” 宋俭点点头。 摊贩:“再多送您一个馒头,您吃好喝好,小的提前祝小兄弟春闱高中。” 宋俭拱手:“多谢多谢。” 他付了铜板,拿着一包馒头就溜走了。 这个时辰大街上还没什么人, 他捡了个馒头出来吃, 边吃边到处巡逻。 如今距离春闱不到一个月,大部分举子都已进京, 只余少部分路途实在遥远的,要临会试前夕才能到。 宋俭私下向徐羡打听过这些进京举子的住处,徐羡说许多都住在京城的会馆里,那些会馆是各地官员乡绅出资捐建的,像他当年就住在义州会馆。 而秦溪县地属汾州,所以秦溪的举子应该是住在汾州会馆。 宋俭顺道也打听了汾州会馆的地址, 在街上巡视小半天后便找去了。 汾州会馆和其他会馆不同,这里并不难找,因为就建在离秦府不远的地方,乍一看去很是庄严豪华。 据说这座会馆是当年秦孝源建下的,曾经名动一时,人人都以汾州士子的名号为荣,但现在呈现在宋俭眼前的会馆却是门可罗雀,荒凉得没有一丝人气。 他走过去看了眼,差点被烂白菜绊得摔一跤。 “……” 所以汾州会馆没住人吗? 他伸手推了推灰扑扑的门,推不动。 仰头看了会后,宋俭朝后退了两步,然后背着竹筐“shua”一声跳上了墙。 他骑在墙头上朝里看,发现号房都结上了厚厚的蛛网,院子里更是春风扫去年的落叶,凄凄惨惨戚戚。 宋俭沉思,汾州会馆破成这个样子,那这里的举子都住在哪里?秦溪的举子又住在哪里? 在墙头上骑了会,宋俭跳了下来。 结果恰逢有人经过,那人两手捂着脸:“啊呦哇咧!” 宋俭一看被人发现,赶紧抱着馒头跑了。 身后从传来一道骂声:“你们这些汾州人,当真是野蛮!” 宋俭心说,放p! 离开会馆后,他又在街上巡了一大圈,但并没有瞧见什么不对劲的事,至于昨夜见到的那两人更是杳无音信。 其实也可以理解,如果宋俭是他们那他肯定也要藏起来,免得遭人非议。 宋俭嚼着馒头,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了几位老朋友。 他脚步一顿。 是昌西巷的倭瓜十兄弟! 宋俭背着竹筐就朝那边跑,他挥着手:“兄弟!兄弟!” 倭瓜老大率先听出他的声音,在巷口停下,转头看来:“这不是宋……” 宋俭:“嘘嘘嘘嘘!” 倭瓜老大见他如此神秘,也神色一凌:“您有何吩咐?” 宋俭小声说:“京城这片地你们消息最灵通,我问个事啊,你们知不知道打秦溪来的举子都住在哪里?” 倭瓜老大嘶了声:“哎呦,您别说,好像真有点印象。” “哦对,我想起来了,老九见过。” 老九就是那个斗鸡眼,他吸着长长的鼻涕:“嘿嘿,见过!” 倭瓜老大:“见过还不快和大人说说在哪?” 老九又比起一根食指,十分聪慧的说道:“吸溜……据老九所知,秦溪来的举子应该是住在……吸溜……汾州会馆。” 宋俭:“我知道,但是汾州会馆没人住。” 老九慢悠悠踱步:“是啊大人,汾州会馆……现在没人敢住,好多人都盯着呐,住那边的人,会被大家扔鸡蛋扔白菜,我们这段时间……都去那边捡吃的。” 宋俭:“所以秦溪县来的人住在哪呢?” 老九踱步的动作终于停了,他认真的盯着宋俭:“大人,据老九所知,在南边的一座破庙里。” 宋俭:“……” “兄弟,我在这。” 倭瓜老大朝着老九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大人在这呢,你对着石头说什么话?!” 老九转过身来:“吸溜吸溜……” “既如此,劳烦各位兄弟带我去一趟。” - 南边的破庙荒了很久,平日几乎没人会经过此地,宋俭一路跟着倭瓜老大和老九偷偷摸摸过来。 他给两人塞了点银子,说:“你们在这里稍等我一会,不要声张。” 倭瓜老大:“我们怎么能要您这么多银子呢……” 宋俭:“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拿着拿着,好兄弟一生一起走,我先进去。” 倭瓜老大和倭瓜老九神色坚定:“嗯!” 宋俭背着竹篓,探头探脑的朝破庙走去。 他小声问:“有人吗?” “你们好——” “哈喽?” 他走到破庙主殿门前,刚打算再问一声,门突然开了一条缝,宋俭直接被一把手拽了进去。 待他看清时,只见眼前围着一大群人,为首的宋俭很眼熟,就是昨天在小摊前把那书生带走的另一个人。 他神色冷峻,盯着宋俭:“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里的?” 宋俭咽咽口水,强装镇静:“大哥,我……我也秦溪县来的。” 陈修打量他片刻。 “说谎。” 宋俭一下被拆穿,脸蛋红了。 “咋、咋看出来的啊?” 陈修:“你身上的衣服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做工面料如此讲究……说,谁派你来的?” 陈轼:“是不是那姓汪的?” 宋俭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自己来的,我不认识那什么姓汪的,你们放心吧。” 陈修又观察了一会,稍松了松手:“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 宋俭:“我来这里当然也是为了赶考啊,至于名字,你们就叫我……田螺公子吧。” 陈修:“……” 陈轼:“……” 其他人:“……” 宋俭见状,赶紧掏出自己怀里的馒头:“看,我买的,你们吃了没,吃点不?很好吃的。” 陈轼见了,撇撇嘴道:“一看你就不是秦溪人,还能买到这么好的馒头。” 宋俭边分馒头边说:“是啊,我跟他们说我是义州人。” 最后一个馒头分出去后,宋俭倏地也顿住了,问:“对啊,你们为什么不跟别人说你们是其他地方来的呢?” 陈修往旁边的稻草上一坐,又拿起了手上的书:“说有什么用,秋闱中举的举子都有名单,别人一听我们的名字便知我们是哪里人。” 陈轼:“而且还有那姓汪的王八蛋到处散播消息,恨不得把我们都赶出京城才好。” 聊到这里,有人叹了口气:“身在秦溪就是我们最大的罪过,如今看来,当初放弃进京才是最好的选择。” 宋俭:“不对。” 其他人都纷纷看向他。 宋俭:“你们祸国乱政了吗?” 大家摇头。 宋俭:“对啊,那与你们有什么关系,错的是那大奸臣,秦溪是无辜的,你们也是无辜的,怎么可以自轻自贱呢?” “可如今京中都在说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秦溪……不,甚至是整个汾州,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汾州文人入朝为官。” 旁边的人接道:“我竟觉得这话有八成真,早知如此……” 陈修皱眉道:“想这些有何用?如若当今天子真是如此是非不辨的昏庸之人,那这仕途不入也罢。” 宋俭在旁边眨眼,跟着鼓掌:“是啊是啊。大家别灰心嘛。” “你们想,咱们陛下登基这么几年就把那个大奸臣打倒了,想来也不是无能之辈,何况陛下也并没有说过不让汾州文人入仕的话啊。” “可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出来……” 宋俭:“nononono,你们相信我,陛下肯定是最公平公正的陛下,我可以发誓。” 有人被他逗笑了:“你发誓有什么用,你见过陛下吗?你怎么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 “难不成你是陛下派过来的人?” “这小兄弟看着年纪还小,你们就别逗他了。” 宋俭挠挠头。 他亲口问过的呀! 安静下来后,他自顾自转走话题:“你们住在这里吃什么呢?” 陈轼:“身上还有些没吃完的干粮。” 结果一掏出来发现已经馊了。 宋俭:“我在京城有几个兄弟,他们都是好人,你们若有需要的话,可以给他们银子托他们帮忙去买。” 说完,宋俭就从探头叫了声:“老大,老九!” 众人只见两个揣着袖子的乞丐兄弟走了进来。 倭瓜老大说:“在下倭瓜老大,这是老九,你们别嫌弃,尽管吩咐。” 老九嘿嘿:“吸溜~” 陈修又抬眼打量了少年片刻。 尽管穿着有意简朴,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来赶考的举子,可少年皮肤白嫩,手上连一小道冻伤都没有,举手投足间都是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 这样的人,决计不会是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那边已经乱乱哄哄的开始围着老大老九说需求了,宋俭背着竹篓进了里面,看了片刻,在陈修旁边的稻草上坐下了。 他笑呵呵问:“兄弟,你看的什么书啊?” 陈修:“随便看看。” 宋俭瞥了眼,不知是什么论,写得密密麻麻。 他还想从这边旁敲侧击一些相关的事,所以就找了个话题和大家切入:“你们都看的什么书啊,我这里也有不少呢,你们看看有没有你们需要的。” 宋俭把自己的背篓抱过来,打开盖子从里面翻找。 拿出第一本,《莺莺进京》 哦靠,是话本子。 他赶紧收起来。 又拿第二本,还是话本子。 宋俭抓耳挠腮的翻,最后甚至连《香公子记》都翻出来了。 “……” 这都是萧永宁给他准备的。 有人笑道:“田螺公子,原来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读的是这种圣贤书啊?” 宋俭又默默把竹篓背上了。 沉默。 只有无尽的沉默。 早知道,他就问徐羡借点书了。 第48章 来朕这里 倭瓜兄弟帮住在破庙里的举子买了些吃食, 还带了些城中的消息与见闻。 天色渐暗,庙中点亮几根佛座上的烛台,举子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低声谈论, 倒也少了几分冷清。 宋俭看看时间, 从干稻草上站起了身, 说道:“各位兄弟,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我的住处了。” 陈轼抬头:“小兄弟, 你既不是秦溪人, 也不是义州人,你从这里离开, 又要去哪里住呢?” 宋俭当然是回宫啊,但是又不能直说。 脑子里转了一圈, 编道:“不瞒大家说,其实我此次进京除了赶考,也是为了来投奔我家亲戚的。” “亲戚?” “小兄弟在京中有亲戚?” 宋俭点头:“嗯!” “我有个亲戚在京中当了个小官,我给他做事,他给我提供住所吃食, 所以我得好好听他话, 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我要赶紧回去了, 不然我亲戚会担心的。” 众人纷纷道:“那小兄弟你路上小心。” “你那亲戚知道你来此处吗?” “你亲戚有没有派人来接你啊?” “夜路难走,不如我们送送你吧小兄弟。” 宋俭摆手:“不用不用,我亲戚家不远的,走几步就到了。” 陈轼探探头:“走几步?你那亲戚也住破庙啊?” 陈修拽了把他,给了他个闭嘴的眼神。 宋俭挠了挠脸蛋,和他们再见:“那我走了, 有空我还会来的,你们加油,注意安全。” 有人还给他递了顶帽子:“这是我进京路上戴的帽子,还挺暖和,小兄弟,你路上戴吧。” 宋俭接过来:“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祝你升官发财。” 听了他的话,庙里传来一小阵善意的笑声。 宋俭戴好书生的帽子,背着竹篓离开了。 此时的庙里,陈轼掩着嘴低语:“哥,你觉得这小兄弟说的话有几分真?” 陈修视线盯着书,并未移开:“一分真也好,十分真也罢,都与我们无关,少打听,少说话。” 陈轼:“哦。” 宋俭远离破庙后便用轻功飞了起来,不消一刻钟就回了京城。 京中路上还有行人,宋俭放缓了脚步,又背着竹篓慢慢悠悠的走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宋俭突然察觉到好像有人跟着自己。 他脚步微顿,用余光扫了眼周围,那跟着他的动静便立即消失了。 “!” 有人在跟踪他?!! 宋俭快步走,跟着他的人也快步走。 他停,跟着他的人也停。 宋俭跑了几步,跟着他的人也很快跑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坏人!! 宋俭一溜烟跑进了小巷子里,背着竹筐就是一通飞。 他挑着没人看见的地方闷头冲,一路飞回皇宫,飞回燕宁宫,飞到帝王身旁。 宋俭惊魂未定:“陛下!陛下!路上有人在跟踪属下!太吓人了!” 萧应怀和后面跟着宋俭回来的天察司暗卫对视。 暗卫:“……” 萧应怀:“……” 又看向眼前小书生扮相的少年,顿了会:“是吗?” 宋俭:“嗯!嗯嗯!” “好几个人呢!还好属下跑得快,不然就被抓到了。” 萧应怀:“那朕应该奖赏你才是。” 宋俭:“嗯?” “真的吗陛下?” 萧应怀冲他勾了下手指,宋俭不疑有他,蹭蹭蹭跑过去,正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帝王朝他额头就是一敲。 “嘣。” 一个脑瓜嘣。 宋俭惊了一跳,捂着脑门退后:“?” 怎么又弹他?! 萧应怀掀眼:“不够?” 宋俭“呜”了声:“qnq。” “扮成这副样子在外面乱跑,不跟你跟谁。” 宋俭解释:“属下是为了更好的融入他们……” 帝王又勾手指。 宋俭警觉的捂着脑门。 “来朕这里。” 宋俭一点一点挪去,小声说:“陛下,大家都相信我是来进京赶考的,没有人怀疑我的身份,我一点都没透露我是从宫里来的消息,不会对其他人不公平的。” 帝王并未再次弹他,只是用手指挑走了他头上的帽子:“谁给你的?” 宋俭视线跟去:“噢,这是一个兄弟送给属下御寒的。” 萧应怀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短短一天倒是与不少人交了朋友。” 宋俭反应了一会,然后腼腆的笑道:“是他们比较热情,属下其实也没做什么。” 萧应怀抿唇默然。 第一批跟去的暗卫早已回禀过,眼前人去的时候带了一大包馒头,还自称自己是什么田螺公子。 呵。 宋俭迎着帝王的视线,乖乖问道:“陛下,您有什么要吩咐属下的吗?” 萧应怀轻点手指:“你在外面也是这般模样?” 宋俭没听懂:“啊?” 萧应怀微眯了下眼睛,突然伸手捏住了他下半张脸。 宋俭:“?” 嗯嗯嗯? 帝王的脸陡然靠得极尽,宋俭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脸色爆红:“陛陛陛、陛下,现在在说正事呢……” 萧应怀:“朕是在说正事。” 宋俭咽咽口水:“噢……噢……这样……” 瞧着信了,实际上视线一直在飘忽不定的瞥着男人的唇。 萧应怀盯着他:“朕所言之意是,春闱前夕京中人多眼杂,不是每个人都如你看到的那般纯良,你那套评判是非善恶的标准也并非时时有用。” “所以,少管些事,少贴些腰包……”说到这里,萧应怀低瞥了眼他的荷包:“朕赏你的金豆子莫不是都给了别人?” 宋俭摇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属下还剩好多呢,在房间里放着。” 萧应怀“嗯”了声:“还算聪明。” 宋俭被捏着脸,呆呆的。 过了一会,帝王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他隐晦的小心提醒道:“陛下,属下懂了。”所以可以放开我了!! 萧应怀:“懂了?” “嗯嗯嗯嗯!” “可朕还有些没懂的地方。” “脸热成这样,这里……”帝王轻轻点了点他的头:“在想什么?” 宋俭睫毛颤了一下。 萧应怀:“不打算同朕说说?” 宋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完了完了完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 但是他控制不住啊。 呜呜呜。 宋俭脸蛋通红,很努力的低着视线不去看身前的帝王。 闷声好一会后,还是诚实的小声嗫嚅道:“就是……就是……只要陛下靠过来,属下就……” “就什么?” “就想到除夕泡药浴的那晚。” 帝王撇开头极轻的笑了声,凸出的凌厉喉结滚动了一下。 宋俭忙说:“陛下息怒,属下知道错了……” 萧应怀:“朕何时说过你错?” 宋俭忍不住攥紧了衣服。 帝王手指轻移,拇指落在他饱满的下唇上,轻轻捻了下。 “朕方才说的话都听进去了吗?” 宋俭点头。 “那就去吧。” 扣着脸颊的那股力道终于松开,宋俭连忙退后:“属下告退!属下告退!” 他急得直接跑出了燕宁宫,出去才发现,靠,他的竹篓! 又急匆匆往回跑,结果刚一进去就看到男人正从竹篓里拿出一本书来。 视线自动放大放大再放大。 香——公——子——记!!! “啊!!” 宋俭:“陛下!” 萧应怀翻了几页,淡声道:“宋大人还真是博览群书。” 宋俭朝前冲去,帝王两指一翻,那香公子记中旖旎的画面便转到了他眼前,宋俭脚步生生刹住了。 萧应怀:“这画本子不错,朕留下了。” “……” 救命。 经此一亏,宋俭很是警醒,之后他就去找礼部找徐羡借了一堆正经书。 徐羡见状还笑说:“宋大人也要参加春闱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 宋俭对徐羡的这份误解十分受用,哼哼,这样就能更丝滑的隐入举子人群中了。 事实也证明换了书以后的确很丝滑,都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他走在京城大街上,碰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便上去问问兄弟从哪里来,聊两句就掏书,掏出来就念叨之乎者也。 没过多少时日,宋俭就认识了数不清的举子。 这之中绝大多数人的确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春闱之外的事情一律没兴趣,但也有一小部分人热衷于拉帮结派,宋俭精准锁定了几个。 为首的人姓汪,叫汪宜。 宋俭从秦溪文人嘴里听说这个姓汪的很能到处胡说,也是他当时带人对陈修动了手。 于是—— 宋俭几番周折结识了汪宜。 京中某家客栈二楼,宋俭正在和汪宜以及他的一帮子好兄弟品茗作诗。 宋俭嗦了口茶,主动起了个话茬:“汪兄,小弟最近总是听人说咱们陛下对汾州来的文人……” 他话到这里就停了,没再继续说下去。 汪宜二十几岁的年纪,但两撇小羊胡子却留的很是销魂,他捋捋胡子道:“小兄弟也听说了?” 宋俭捂着嘴蛐蛐:“那是,大家都在说,小弟本来只想着当个乐子听听便罢,但又想起汪兄在京中人脉颇广,实在心痒难耐。” 汪宜被他的马屁拍得神清气爽,哈哈笑了两声。 然后道:“那小兄弟你可问对人了,实不相瞒,我有一义兄,他结识过一个朋友。” 宋俭凑前:“这个朋友难不成是京中的大人物?” 汪宜晃晃手指:“非也,非也。” 他道:“这位朋友也有一位义兄,他的义兄又有一个相好,这位相好呢,认识一个书局的老板,书局老板的儿子有个表兄……” 宋俭:“……” 这人脉,所有当事人拉出来站一排都能绕京城三圈了。 一刻钟后,汪宜终于说到了核心人物。 “……这位朋友的老乡,曾经在礼部任过职。” 周围拍马屁的喽啰们纷纷鼓掌:“不愧是汪兄啊,人脉就是广,竟还认得礼部的人。” “太有实力了汪兄。” 宋俭安静了片刻:“所以这消息,最开始就是从礼部传出来的?” 汪宜捏着小羊胡子,眯着眼睛点头,想了会又补充:“准确来说,这消息是我义兄说的,不过也八九不离十。” “毕竟你想,秦溪县养出那么大个奸臣,咱们陛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如若再来些心术不正的官员,哼哼,那后果,可想而知。” 宋俭看了眼心术不正的汪宜,没说什么。 他总觉得这事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直到这天宋俭偶然又见到了汪宜。 他下意识跟了上去,然后就看到汪宜在鬼鬼祟祟的和另一个人碰头。 这个人……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宋俭蹙着眉盯了许久,但因为这段时间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宋俭一时也不能确定。 “……” 到底在哪见过? 第49章 陛下可心疼坏了 那晚宋俭在外面蹲守了很久, 但并没有什么收获。 二月初,春闱在即。 宋俭知道自己该避嫌了,所以谨记萧硬槐对他说的那些话, 不有意去管闲事, 就算要自掏腰包也是托倭瓜兄弟去送。 倭瓜兄弟很靠谱, 总是很及时的给他带些消息回来。 宋俭得知秦溪来的举子最近状态都还不错, 也就没什么顾虑了,有时间就去大街上转两圈巡逻一下。 卖馒头的小贩见了他还笑问:“马上就是春闱了, 怎么不见小兄弟着急?” 宋俭手里拿着书装模作样:“这种事情急也没用啦~” 馒头小贩:“有道理哦。” 宋俭:“而且又不是只有入朝为官这一条路, 我要是考不上,我也出来卖馒头。” 说着朝另一边看看:“当然, 卖甜水也行。” 馒头小贩笑呵呵的:“您这种心态,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宋俭拱手:“谬赞谬赞。” 巡完一圈, 宋俭又在那天的小客栈里看到了汪宜,这货捏着小羊胡子边大笑边说话,瞧着比宋俭这个假赶考的都悠闲。 他几步跑进去:“汪兄。” 汪宜:“呦,小兄弟怎么又来了,不如与我们……” 宋俭没等他说就一屁股坐到了旁边, 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谢谢汪兄。” 汪宜准备在旁边拉个小凳子的手默默放下了。 宋俭嚼了两颗花生米, 问:“你们在聊什么啊?” 汪宜:“自是在聊那秦溪来的陈修陈轼两兄弟。” 宋俭点点头:“哦,他们怎么了吗?” 汪宜滔滔不绝说起来:“那陈修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傲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名登一甲了,看人都拿鼻孔看,哼哼,这样的人,就算入朝为官又如何, 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能有什么大出息?” 宋俭不语,继续嚼花生米。 汪宜:“更何况咱们陛下也不会允他们这些人入朝为官,哼哼,这就是帝王之术,你们且等放榜吧。” “再胡说把你牙拔了。”汪宜的话音刚落下,周围便响起这么一道怪声。 汪宜:“谁在说话?!” 宋俭又嚼了一颗花生米,无辜的眨了眨眼:“听错了吧汪兄,没人说话呀。” 汪宜警觉的看了会,并没有观察到什么奇怪的人,便又放下心来。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旁边人也发动了拍马屁大技:“汪兄!您是这个!他日若登科入仕可千万不要忘了兄弟们啊。” 汪宜:“嘘!嘘!嘘!这些话可不能乱说,若让人听了去,对我日后的官声不好。” “对对对对对,大家都谨言慎行。” “把你嘴也撅了。” 汪宜:“?” 宋俭把盘子里的最后一颗花生米吃掉,抬头:“嘻~” “多谢汪兄款待。” 汪宜:“……” 总觉得这个人哪里怪怪的。 后面宋俭又旁敲侧击的问了问那天的事,但这汪宜不知道是太谨慎还是没听出他话里有话,总之没问出个一二三。 - 二月初九,京城贡院大开。 礼部侍郎徐羡被任命为本次春闱的知贡举,主掌考场事务,此外还另设了十八名监临,声势十分浩大。 宋俭换回了他的三爪蟒纹黑金服,正在贡院号房上方的墙头坐着,而除了他之外,这贡院里里外外都布满了天察司暗卫的身影。 他轻轻歪头,问不远处的长鹰:“这一场考试要多久啊?” 长鹰:“回大人,三天两晚。” 宋俭:“?” 他又低头朝下看了看,号房环境还算宽敞整洁,但三天两晚?! 宋俭已经提前开始饿了。 “咕~” 他明明是吃了饭出来的,萧硬槐还特意嘱他多吃些,说他肚子咕咕叫会影响贡院秩序。 “……” 呵。 宋俭揉着肚子,边给自己洗脑边朝贡院大门看去,没多久他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陈修陈轼他们。 其实很好找,陈修挺拔清瘦,在人群中十分突出,而且他神色从容稳重,整个人脸上仿佛就写着四个大字:金榜题名。 宋俭总能从他身上看出几分徐羡的影子来,但又不尽相同,就如汪宜背后蛐蛐的那样,陈修是个很傲的人,而徐羡更谦和。 宋俭托着腮帮子很安静。 举子们鱼贯走入贡院内,本十分安静肃穆的地方,突然响起一小阵动静。 宋俭看得清清楚楚,汪宜那货不好好走路,垮着肩膀就朝陈修撞去。 陈修趔趄两步,冷脸看去。 贡院内的场官呵斥一声:“做什么?!” 汪宜大摇大摆的走了。 陈修十分谨慎,在门口由场官检查过一次后,现在又去主动找附近的场官检查,确认没有什么不知名的夹带后才离开。 宋俭在墙头上愤愤。 吗的,这姓汪的,迟早给他一拳。 刚心里愤了两句,宋俭又在人群里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那天和汪宜碰头的人? 他还想多看两眼,但这人已经进入了自己的号房,宋俭只得收回自己探出去的头。 举子们全部进入贡院后,贡院大门就闭上了。 两排号房中间有一条宽阔的走道,最前面放了一方木案,徐羡就在那里落座,左右都是巡逻的监临。 宋俭打了个小哈欠,挠了挠头。 “喳——” “喳喳——” 树梢上传来了高亢的鸟鸣声。 - 春闱三场考试,共九天六夜,终于在二月下旬落下帷幕。 宋俭在贡院待得腰酸背痛,回去就倒头大睡一天,睡好了才慢慢悠悠走去御书房。 去时帝王正在与几位大臣商议春闱之事,宋俭扒在门口探了下头。 最先注意到他的人是徐羡。 徐羡朝门口瞥了一眼,放下手中名册,说道:“陛下,宋大人来了。” 萧应怀闻言掀了下眼,淡声道:“在门口做什么?进来。” 宋俭应答:“好!” 他进了御书房就乖乖站到帝王身边。 萧应怀:“睡好了?” 宋俭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有点不太好意思,背着手轻轻点头:“嗯。” 萧应怀察觉,看了他一眼。 宋俭正偷偷抬眸,恰好和帝王对视,又赶紧垂眼。 萧应怀:“用过饭了?” 宋俭明显感觉好几道视线都落了过来,更不好意思了,他飞快的摇摇头,说:“多谢陛下挂怀,其实属下也不是很饿。” “咕~~~” “……” 然后萧应怀就叫了宫德福:“让厨房做些吃食过来,送到暖阁。” 没过一会,宋俭就又被宫德福带着走了。 离开前他回头看了眼,看到了这样的盛状。 书房内四五双眼睛齐刷刷的。 徐羡:“(盯)” 大臣甲:“(盯)” 大臣乙:“(盯)” 大臣丙:“(盯)” …… 宋俭脸色陡然红透了。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听他解释啊! 暖阁里,小太监们送过来几道小菜,宫德福边给他备碗筷边笑说:“宋大人这些日子这么辛苦,陛下可心疼坏了。” 宋俭:“?” 啊? 宫德福一副他都懂的样子:“哎呦,您快些吃吧,还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老奴,老奴去让御厨做。” 宋俭试探着夹了口菜。 宫德福笑眯眯的望着他。 宋俭收了筷子。 宫德福立马:“哎呦,吃呀宋大人。” 宋俭又伸筷子夹菜。 宫德福笑眯眯。 宋俭又收。 宫德福:“哎呦。” 宋俭:“……” 德芙也是卡上bug了。 试探完后宋俭终于开始吃菜,宫德福:“味道怎么样啊宋大人?” 宋俭:“(嚼嚼嚼)” “好吃!” 御厨做的就是不一样。 宋俭边吃边想,虽然不知道宫德福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一副吃了毒蘑菇的样子,但是如果能吃一辈子御厨的菜就好了。 一刻钟后。 宋俭没抵挡住宫德福嘴里絮絮叨叨的诱惑,问:“我真的可以再要些糕饼吗?” 宫德福:“当然可以呀宋大人。” 宋俭:“那那那……你说的糕饼我都想尝尝。” 宫德福:“好嘞宋大人。” 说完宫德福就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宋俭一个人埋头在暖阁吃饭,不知道吃了多久,暖阁外响起一道脚步声。 宋俭嘴里哝哝哝:“德芙公公,你这么快呀……” “朕何时成了太监。” 宋俭一激灵:“!” 萧应怀迈步朝他走来,直接在他对面坐下:“德福说你又要了十四盘糕饼。” 宋俭嘴里咬着鸡腿,怔愣的回想了一下,然后大着舌头点头说:“是si世个。” 萧应怀:“?” “吃得了十四盘?” 宋俭:“si世盘,ci不完,给公主殿下带走。” 萧应怀忍无可忍:“舌头被烫了吗?” 宋俭刚才吃的急,确实被烫了一下,他老实的低头不说话了。 “抬头。” 宋俭抬起。 “靠过来,朕瞧瞧。” 宋俭放下鸡腿,听话的过去张开嘴。 “舌头伸出来。” 宋俭吐了个舌头尖尖。 萧应怀慢悠悠打量片刻:“烫成这样,当真连吃都不会吃了?” “我不si故意的。” 萧应怀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端详。 宫德福正招呼着小太监送糕饼,刚一进来:“啊!啊呀!” 萧应怀看去。 宫德福捂着脸往后退:“老奴真是老糊涂了,又扰了陛下的兴致,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他赶紧示意后面紧跟着的小太监往外退。 宋俭:“!” 糕饼! 他正要动,帝王手上稍一用力:“回来。” 宋俭把舌头缩了回去:“唔……” “陛下,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仔细。”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萧应怀眯着眼睛看了会,也不再逗他,松开了手,宋俭急急退后。 大眼瞪小眼的安静片刻后,宋俭主动岔开话题,问:“陛下,春闱什么时候放榜呀?” “短则半月,长则一月。” 宋俭:“噢。” 萧应怀:“你倒是关心,与你有何干系?” 宋俭小声:“就问问。” 萧应怀鼻腔哼了个不高不低的音。 宋俭低头挠手。 萧应怀:“德福,把糕饼端上来。” 宫德福:“诶!” - 三月下旬,春闱放榜。 贡院东墙上张贴了一张金纸,上面从左到右写着三百多个姓名,榜前纷乱嘈杂。 有人欣喜若狂: “中了!中了!” “张公子!您的名字在那!” 有人垂泪。 “几十年苦读屡试不中,苍天负我……” 陈修陈轼等人也在榜前寻名,然而三百多个名字反反复复看了几十次,他们的姓名却未见丝毫踪影。 陈轼趴在榜前:“不可能!这不可能!” 陈修一言不发。 有其他来看榜的人认出他们一行人,自顾自怪声说道:“陛下英明,将那大奸大恶之人提前铲除,真叫人痛快。” 陈轼转头狠瞪着他:“你再说一次?!” “不中便不中,你们还要打人不成?” 陈修只是望着这贴出的春榜。 又看过一次后,他意识到不止他和陈轼,他们一行人中,没有一个人的姓名上榜。 这榜上,没有秦溪县人。 翌日,京中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偌大汾州,无一人及第。 第50章 七耳猕猴 汾州举子无人及第之事在京中盛传, 许多人只道是天子之意,说有秦孝源前车之鉴,陛下在提防汾州文人。 这些传言的风声越吹越大, 到放榜后第二日, 京中已经谈“汾”色变, 甚至有人连夜去汾州会馆前砸了几筐子鸡蛋和烂白菜叶子上去。 “谁让他们汾州秦溪养出那么一个祸国乱政的大奸臣, 呸,呸呸呸, 真是晦气。” “让他们汾州人进京都是污了这里的地皮。” “要我说还是咱们陛下有先见之明。” “快些将他们赶出去吧。” “就是。” 两面人群的夹道中, 陈修目不斜视大跨步朝前走着,耳边的任何声音都没让他的脚步停缓半分。 大燕有律令规定, 落榜举子可在放榜十日之内到贡院领取落卷。 “呸!晦气!” 人群中不知什么人朝路中间扔了颗鸡蛋。 陈轼气急了,弯腰便抓起那碎了的鸡蛋朝人群扔回去, 蛋黄蛋皮稀稀碎碎,人群中的人:“哎呦,哎呦哎呦,yue……” “yue……” “谁扔了颗臭蛋出去啊……yue……” 陈修回身拽住陈轼:“走!” 陈轼跟上了,可身后还有其他人, 他们连头也不敢抬, 仿佛真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罪过。 “陈修兄弟,不如我们别去领了, 如今这形势看来,我们领了也是自取其辱。” “是啊……我们已在京中待了这些时日,身上的盘缠早已见底,还是早日回秦溪的好。” 陈修什么都没说,倒是陈轼骂了句:“他们往你头上泼脏水你便由他们泼,那你还不如他们!窝囊!” 有人忍不了了, 气道:“我们窝囊?!这京城的世道就是天,我们人微言轻,当今天子铁了心不允我们入仕我们又有何法子?不如回去种两亩地养头老黄牛,靠力气吃饭倒也不用在此受这些折辱!” 他说完,其中一个眉眼吊高的人沉沉道:“我也觉得不如回秦溪,最起码秦溪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自有法子……” 这人话刚说到这里,一直没出声的陈修陡然回了头,眸光冰冷的盯了他片刻。 氛围霎时紧绷,可最终陈修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 很快到了贡院,门前许多举子等着领自己的落卷,他们从天色大亮等到天色渐暗,好容易轮到他们,贡院内的官员却称他们已经过了时辰,要求明日再来。 陈轼指着贡院内的一个身影:“既已过了时辰为何他还能领?” 官员蔑然笑了声,什么都没解释,只说:“明日再来吧。” 陈轼还想辩解,陈修及时拉住他:“多谢大人。” 离开贡院后,陈修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似在沉思什么。 有人说时辰不早了要回破庙,陈修说:“就在这里等。” “领不到落卷,我们哪也不去。” 于是一行人便在贡院附近落脚了。 自打进京以来他们便处处受阻,如今领个落卷都比旁的人艰难,他们难免垂头丧气。 陈轼旁边的人叹气:“也不知道之前来帮我们的小兄弟如何了。” “那小兄弟不是说自己在京中有亲戚吗?想来不会如我们这般。” 闲聊了几句后,便再次沉寂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眉眼吊高的人突然又开了口:“我们根本不必要在这里等,连落卷都不肯给我们,谁又知道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 “各位兄弟听我一句劝,大家不如早日回秦溪,你们想想当今天子为何要提防我们,若我们无能庸碌还需要提防吗?各位都是大贤大才之人,入不了仕依然有其他出路。” “照我看来,大燕根本不是长久之相,不如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许多人都被他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惊了,纷纷瞪大眼睛看着他。 “兄弟,这种话乱说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莫要在这里说这些!” 但也有人觉得他说的有理,愤然道:“话虽难听,可都是他们逼我们的!” 陈修眉头紧蹙,终于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个人身上。 此人……是何时加入他们一行人的? 回想片刻后陈修记起,此人并非是在秦溪时就与他们结伴同行的人,而是离开汾州后在路途中遇到的。 那时此人的解释是与亲戚一通前往,但中途亲戚家中偶遇急事返回,只留他一人继续赶路。 “……” 眼看着大家心中的怒火都被激起,陈修开口:“是非黑白都得等我们见过落卷之后才能定夺。” “是啊,我觉得陈修兄弟说得对,大家稍安勿躁。” 眉眼吊高的人默默闭了嘴,等所有人的注意都移开时,他的目光却又幽幽的看向了一脸镇静从容的陈修。 翌日卯时。 金銮殿,地上齐刷刷跪了一排人。 帝王正在翻看礼部呈上来的朱卷,举子们亲笔写的是墨卷,这些都是批阅时专人重新誊抄过的文章。 萧应怀略略翻过一遍,眉眼压得极低,嗓音懒散:“这些便是所有汾州举子的落卷?” 徐羡是唯一站着的人,他回道:“是,陛下。” 他是知贡举,为避嫌并不参与春闱阅卷取士的工作,但当他听到京中的那些传言时,整个人的后背还是凉了一大截。 这样大的差错……怎能用荒唐二字来形容。 帝王抬手,刷拉一声,题卷散落一地。 “水平倒是难得的一致。” “一致的烂。” “你们是要同朕说,整个汾州的文人都是无能庸碌之辈吗?” 殿中跪着的大臣大气都不敢喘。 帝王冠冕后的视线沉沉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可嗓音却还一如往常:“给朕一个解释。” 有大臣叩完一礼,说道:“陛下,微臣倒觉得此结果并无不妥,一地有一地的气运,汾州出了个祸国乱政的秦孝源,说不准那气运就是被秦孝源延祸殆尽,无文殊神灵庇佑,自然也难有治世大才。” 他说完,竟还有大臣跟着应和。 “是啊陛下。” “秦党倒台不过两年,谁也说不准汾州文人是否心中有积怨,如此结果也是为了大燕着想啊陛下。” “还请陛下三思。” 还有大臣直接开始泼脏水:“微臣倒以为这样的结果不过是他们汾州文人集体藐视君威,写得出好文章却有意落榜,公然对抗陛下,寰中士夫不为君用,陛下应诛其身没其家,以儆效尤。” 徐羡额上出了些汗,心中有些许不安。 秦孝源垮台之后,朝中百官抱团排挤汾州文人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之事。 当年的案子牵涉极广,连秦孝源在内下狱斩首上万人,可朝中仍有部分汾州来的官员是清白好官,结果很多却都被逼得辞官回乡…… 徐羡常伴帝王身侧,知道这些事情帝王一向有耳闻,只不过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次,徐羡直觉这次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 帝王脸色阴沉,斥道:“天下文人都是朕的门徒,众爱卿如此排挤汾州文人,是觉得汾州是他秦孝源的汾州吗?” 宋俭今日轮班到金銮殿,一直在梁子上盘坐着,本来正支棱起耳朵听着,结果刚听明白两句话帝王就发了火,他吓一跳,赶紧探头朝下看去。 文武百官已经都跪在了地上,高呼:“陛下息怒!” 帝王起了身,睨着殿中群臣,嗓音森冷:“查。” …… 朝中风向一夜之间反转,帝王盛怒,以晁牧为首的几十名负责阅卷取士的官员全部被革职查办。 而另一边陈修始终没有拿到自己的落卷。 他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第一次是以过了时辰为由,第二次直接说丢了,宫中的风声已然传出,可贡院却无论如何都咬死落卷丢失。 陈修不打算再在贡院浪费时间,他要状告到御前。 而宋俭在宫中跑了几番,也把事情搞清楚了。 他私下问过徐羡,徐羡告诉他如今汾州文人的落卷全都不翼而飞,都察院那边正在查办。 这明摆着有鬼。 宋俭觉得这事他得亲自去问陈修陈轼一趟,刚想到此处旨意就来了,要他带天察司暗卫去协理左都御史庞清办案。 第一个任务,找人。 连带陈修陈轼在内的所有汾州文人,共计一百一十三人。 正合宋俭的意。 宋俭将任务分完后先去了南边的破庙,但破庙内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长鹰抱臂靠在旁边:“大人,他们有没有可能都在贡院?” 宋俭摸着下巴沉思:“徐大人说汾州所有举子的落卷都不见了,他们就算在贡院也没什么用。” 以宋俭对陈修不多的了解来看,这个人又傲又倔,这么久拿不到落卷肯定能猜出其中猫腻。 那他……会不会亲自去状告春闱舞弊的官员? 宋俭正想说走,却突然注意到破庙干稻草上的一身衣服,他走过去伸手捡起来:“衣服。” 长鹰表情跟着严肃:“嗯!” 宋俭指着上面某处说:“看啊,有个补丁!” 长鹰说:“看到了大人。” 补丁倒没什么。 宋俭:“你没觉得这个补丁长得像一坨屎吗?” 长鹰:“?” 这坨补丁宋俭很是眼熟,那晚和汪宜碰面的人,宋俭别的都没记住,就记住了这坨补丁。 当时他边蹲守还边琢磨,心想这补丁打得好有味道。 长鹰:“是像一坨,那……” 宋俭:“那坨补丁现在和陈修待在一起,我觉得陈修可能有危险。” 说完宋俭转身就出了破庙:“快走!陈修可能要被灭口!” 几道沉沉的身影飞快跟上了宋俭。 要去状告那些官员无非几个地方,京都府衙,都察院,或者御前。 长鹰边飞边从胸口掏出地图,宋俭眯着眼睛研究了一会,最终还是兵分三路。 宋俭:“有消息就在这里汇合。” “是,大人!” …… 前去状告路上的秦溪一行人发生了纷争。 有人突然反悔不愿前去,控诉陈修陈轼是在带他们送死。 争吵许久,陈修道:“谁若不愿自行离去即可。” 说着就要转身继续走,然而没走几步,前方突然从各处围来许多人,又是一身暗沉沉的衣服。 他们手中拿着令牌。 “奉陛下旨意,秦溪举子春闱舞弊藐视君威,杀无赦。” 一行人都怔愣了。 眉眼吊高的那个人说:“这是天察司的人,当年秦党一案就是天察司的人革办的,看来陛下这是要灭口啊。” “啊!我们是冤枉的!” “啊~~~我要晕了~~” 许多人惊恐的退后,颤颤的缩在一起。 “chua”的一声,前面的人拔了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嘭!”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小石子 ,将即将砍向陈修的那把刀重重弹开。 远处模样俊俏的少年飞来,手中拿着令牌大喊。 “天察司办案!又是哪来的七耳猕猴!” 第51章 会元陈修 这道声音传来, 在场的所有正派反派都停下了动作,齐齐抬头看来。 宋俭对着陈修陈轼呲了下牙:“嘻~” “不好意思啊陈兄,来晚了。” 话音刚落, 那些冒牌货又开始拔刀, 一副砍不死人不罢休的样子。 宋俭:“长鹰!龙啸!” 两道身影飞快从两侧闪来, 与七八个冒牌货缠斗在一起, 宋俭掏出哨子吹了一声当做信号,而后他便冲去护人。 “刀剑无眼!聚在一起别乱跑!” 陈轼喊了声:“小兄弟!小兄弟!你不是田螺公子吗?” 宋俭把靠近秦溪举子的人一脚踹开, 间隙回道:“兼职, 兼职。” 冒牌货一二三四甲乙丙丁各忙各的,有的人眼看打不过出刀快狠准的龙啸, 便调转矛头。 宋俭缩在后面,看准时机飞快的伸出一条腿。 “啊!” 那人绊得飞了出去。 宋俭拽住他的后领子一甩, 交给了赶来的其他暗卫。 秦溪举子中又有人问:“小兄弟,你不是说你在京中有个当小官的亲戚吗?” 宋俭一转身,和一个冒牌货面面相觑。 冒牌货阴沉沉,宋俭看着他,然后突然跳起来, 重重的在他脚上踩了下去。 “啊——” ok。 又解决一个。 宋俭拍拍手, 回头腼腆一笑:“其实就是陛下啦~我给陛下办事~” 听到哨声赶来的暗卫越来越多,很快这些冒牌货便被全部擒拿。 宋俭把最后一个想跑的人一把扔回去, 然后脚尖踏在某根树枝上借力,一个翻身直接纵跃到陈修前面。 “呼~~~” 宋俭长出一口气。 随后—— “chua拉!”他拔刀指过去,朝离他最近的冒牌货抬了下下巴:“你们是有去年的kpi没完成吗?一个两个都来冒充我们天察司。” 冒牌货老大表情难看,还想挥刀,结果刚一动,身后四把刀直接架上了脖子。 长鹰:“我们大人问你话呢!” 龙啸:“还不招来?” 十七:“。” 十八:“说那么多, 先砍一刀。” 冒牌货老大仰着脖子,短暂的老实了,宋俭把自己的刀收回刀鞘里,悠悠走过去,然后从他腰上拽走他的假令牌。 端详片刻:“这做的啥呀?” 令牌上面的字都是歪的。 宋俭放到鼻尖下面嗅了嗅,嗯?甜的? 伸手一掰,断了,还有夹心。 宋俭:“糕饼啊?好工艺。” 说完后他从怀里拿个小袋装了起来:“没收了,怎么敢拿这玩意儿出来吓唬人的,等着下大狱吧你。” 冒牌货老大死死的盯着他,宋俭已经转身,对陈修道:“这些事情陛下都已经知道了,你们不用再到御前去,跟我们去都察院配合庞大人调查就行,陛下会还你们一个清白的。” “还有。”宋俭清清嗓子,郑重道:“陛下口谕。” 秦溪的一行人闻言连忙跪下听旨。 宋俭:“天下文人都是陛下的门徒,不分高低贵贱,要一视同仁,抗旨不遵者,天察司有权先斩后奏。” 他们脸上骤然出现了喜色,陈轼推推陈修:“哥,哥,你听啊。” 陈修很平静,只道:“草民遵旨。” 宋俭赶紧抬抬手:“快起来吧快起来吧,早跟你们说过陛下是很公正的大好人了。” 一行人纷纷叩首谢恩,就在这时,身后龙啸突然叫了声:“大人。” 宋俭看去。 龙啸面色沉重,抬手在冒牌货老大脸上猛地一扯,一张假面皮便掉了下来。 宋俭视线凝在他的脸上,鼻高眼深,不是大燕人的长相。 反倒像是…… 宋俭想起冬狩时在易麟行宫中审过的那个人。 “你们从月戎国来的?” 冒牌货老大冷哼一声。 其他几个人的面皮也被撕掉,都是鼻高眼深的模样。 龙啸:“此事要尽快禀报给陛下。” 宋俭也没想到这次春闱竟然还有月戎的人在搅混水,他点点头,遣走两人先行回宫。 冒牌货老大盯着他:“你是天察司首领宋渐?” 宋俭:“嚯,你也认识我?我好出名。” “哼哼。” 宋俭瞧他这幅样子:“哥们,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冒牌货老大一副很反派的表情:“你靠近些我便告诉你。” 宋俭:“那提前说好,别咬我耳朵。” 他走了两步靠过去:“说。” 冒牌货老大附在他耳边:“¥#……%&……” 宋俭眉头蹙了起来,两秒后,他问:“兄弟,你出任务前吃了肉包子吗?你伙食还挺好。” 冒牌货老大:“?” 他有点急:“这不是重点!” 宋俭:“噢噢噢噢,那你再说一次。”说着宋俭又把耳朵侧过去。 冒牌货老大:“(叽叽咕咕)(叽叽咕咕)” 宋俭表情越来越严肃,周围所有人都在静等着他们秘密交谈。 终于说完后,宋俭掏了掏耳朵:“那个,不好意思,你说话声音好小啊,能大点声吗,我耳朵不太好,听不清。” 冒牌货老大气得差点吐出血来:“你……你你你你你……” 宋俭双手合十真诚道:“对不起对不起,麻烦你再说一次吧。” 冒牌货老大深呼吸一口气,探着脖子耳语道:“秦府被抄那日,只有你看到了,宋渐,只有你知道,你逃不掉的。” 宋俭:“?” 怎么又是这句话? 他说:“你搞这么神秘,我以为是什么大秘密呢,搞半天不还是没人知道吗?” 冒牌货老大:“哼哼哼哼……” 宋俭有点莫名其妙,余光偶然一瞥,看到陈修后面有个高个子奇奇怪怪,他转头看过去,盯了两秒。 然后倏地想起他来之前是想找那坨补丁的,正想问他们一句有没有人有印象,谁知还没开口,那眉眼吊高的高个就后退着想跑。 宋俭顿了下,然后喊道:“无常!松风!” 两人反应迅速,但那眉眼吊高的人反应更迅速,而且轻功好得异常,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跑得很远了。 陈轼望着那道身影:“那是毛青???” 陈修:“是毛青,但也不是。” 宋俭对龙啸说了句:“看好他们。”然后就立马飞身跟了上去。 毛青灵活的穿梭在小巷子里,宋俭拼命地飞飞飞追追追,但始终慢一步。 就在宋俭以为毛青要从巷口逃走的时候,突然又在前面看到了一群熟悉的人。 “倭瓜老大!拦住他!” 倭瓜老大一听,几乎立马就锁定了前面跑来的人。 毛青不屑的望着这群乞丐,打算跃起来直接飞走,结果没想到刚飞起来半米,脸上就正中一颗臭蛋。 紧接着是迎面而来的十几颗臭蛋。 “啪!” “啪!” “啪啪!” 毛青掉了下来,安静两秒:“yue……” 他被臭的跪倒在了地上:“yueyueyue~~~~” 无常和松风也赶了过来,想抓他,但又有点下不去手,两人呲牙咧嘴的站在旁边,等宋俭来。 宋俭:“……” 他好心的扔了张帕子给毛青。 毛青一头臭蛋,败下阵来。 宋俭走过去,在他脸上抠了两下,然后撕拉一声,也扯下一张人皮面具。 “你也是月戎国来的?你去见汪宜做什么?” 毛青不说话,宋俭朝倭瓜兄弟招手,他们很了然的又送了几颗臭蛋过来。 宋俭拿着臭蛋就要喂他。 毛青立马道:“他与别人勾结,让我陷害陈修。” 宋俭把臭蛋喂到他嘴边。 毛青:“yue~~~” 他瞥开脸如实交代:“他们……他们不知道我是月戎国的人,想策反我,让我在破庙的佛首之中放一封信和一百两银子,这些都是他们伪造的陈修舞弊的证据,事成后他们会托关系给我个小官当。” 宋俭听完忍不住道:“好恶毒的计谋。” 毛青还在那yue,宋俭挥手:“押走。” …… 月戎那些来浑水摸鱼的细作都被送去了刑部大牢,而陈修陈轼一行人则被带到了都察院。 两日后,刑部和都察院都有了审讯进展。 月戎细作此行就是为了离间汾州文人与大燕,然后趁乱激化汾州的矛盾,以达到拉拢汾州文人的目的。 春闱汾州文人全部落榜一案的结果是一部分官员妄自揣测圣意,抱团歧视汾州文人,在帝王没有任何指示的情况下擅自调换汾州文人试卷,致其全部落榜。 更有甚者利用这一便宜收受贿赂,将汾州文人及第的试卷分为三六九等,银子给的多的便能顶替上等试卷,给的少的顶替一些末等试卷。 受贿便受贿,这些官员还扬言汾州文人这辈子入仕无望,卷子放着也是可惜,不如拿来好好用用。 都察院将结果呈到了御前,帝王盛怒,当天便下旨将几十个涉事官员全部下狱,着三日后拉去问斩。 除此之外,行贿顶替汾州文人试卷的士子也跟着下狱了一大批人。 事毕,汾州文人的试卷全部找回,贡院东墙又张贴了新的春榜,这次汾州及第人数足足有四十八个。 而榜上第一个名字赫然写着:陈修。 又是一日无限好春光。 御花园中,徐羡和帝王正在前方走着,正在商议三日后的殿试。 宋俭和宫德福落后在不远处。 宫德福笑眯眯的赏着御花园的春景,笑道:“哎呦,这景色,真是好啊。” 宋俭也背着手慢慢悠悠:“是啊。” “对了德芙公公,汾州来的文人现在如何了呀?” 宫德福:“自是不错,京中再无人敢有任何龃龉。” “而且陛下已然表态,那汾州文人自然也得有所表示了。” “您大概还不知道,前些日子那会元陈修在贡院东墙上题了首诗以表忠心,哦呦,那真是旷世的文采,如今可是名扬京城嘞。” 宋俭抿唇笑了笑。 嗐。 行恶者得恶报,行善者得善终。 真好。 第52章 像枕边人 殿试定于四月初一在武华殿进行, 不出意外宋俭又是考场保安。 呵,重生之我在古代当保安。 虽然只有一天,但殿试是萧硬槐亲自出策题亲自监考, 不仅来参加殿试的贡生不敢造次, 宋俭也不敢, 他要直愣愣的在武华殿站一天。 萧永宁给他建议:“要不你去向皇兄求求情来陪我玩吧。” 宋俭:“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你皇兄亲自要求的。” 萧永宁:“也是哦。” 两人都坐在殿前的台阶上, 动作一致的撑着脸蛋。 宋俭:“小八,我有点emo。” 萧永宁安慰道:“不要医猫。” 安慰完才想起问:“什么是医猫?” 宋俭:“……” 他想了想, 解释道:“就是你皇兄命令我做不好玩的事情, 我不想做。” 萧永宁若有所思:“哦哦哦,那我懂了。” 四月初一, 天刚破晓之际,武华殿内的几百名贡生已在鸿胪寺官员的带领下行完殿礼。 御试策题平整的铺在低矮的木案上, 不多时,卷纸翻动,有人开始蘸墨挥毫。 殿试开始后除帝王亲自指派的巡视官员其他人都不准在场,当然,天察司算个例外。 但天察司暗卫都隐在暗处, 这之中, 又只有宋俭是个例外,他站在帝王身侧。 在贡生行殿礼时宋俭就先后接收到了来自秦溪的十几个文人的打量视线, 虽说协理都察院办案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宋俭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默默朝帝王身后躲了躲,试图让自己成为一道没有存在感的影子。 萧应怀扫他一眼。 宋俭还在盯着脚尖往后躲。 躲。 躲躲躲。 躲—— 嗯? 宋俭的腰被一把手挡住了,他猛地抬头,只见帝王搭着眉眼瞧他,口型说了句:“去哪?” “……” 于是宋俭又被带到了前面。 几百名贡生中, 宋俭在最近的地方看到了陈修。 陈修视线与帝王身侧的少年短暂交错,眸中尽是了然。 …… 殿试在申时三刻结束,贡生在东侧门纳卷离场,宋俭本想跟出去与陈修陈轼他们说几句话,但这话一出便被帝王驳回。 萧应怀低瞥他:“榜还没放,你是朕身边之人,可知避嫌二字怎么写?” 宋俭垂头:“噢。” 最后只得乖乖跟着帝王离开。 贡生们纳卷后有鸿胪寺官员领道,离去前陈修又回头望向殿外廊道,少年亦步亦趋跟在帝王身后,嘴里嘀咕着说了些什么。 帝王抬手,朝他额上就是一敲,少年捂着头登时闭了嘴。 陈轼与其他几人也瞧见了这画面。 陈轼:“那时不曾想过,这小兄弟竟是陛下身前的红人。” 有人道:“什么小兄弟,那是天察司的宋大人。” 陈轼说错话,下意识看了下陈修。 但陈修什么也没说,收回视线跟着领道的人出了门。 殿试结束后基本都已尘埃落定,宋俭不必再忧心其他什么,除去值守便是睡大觉,有空的话偶尔也去关心一下殿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当然他都是问徐羡,徐羡每逢他问都极有耐心,在能力范围内无有不答的。 宋俭就爱和这种好脾性的人说话,尤其这段时间徐羡出现频率十分高,宋俭有事没事就去问两嘴。 “徐大人,卷子快批完了吗?” “徐大人,殿试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呀?” “徐大人,传胪大典是在后日举行吗?” “徐大人……” “徐大人……” …… 宋俭整天徐大人徐大人,喊得多了自然就进了帝王耳中。 这日是读卷最后一日,礼部官员离去时宋俭又在外面喊了声:“徐大人。” 结果徐羡还没说什么,宫德福就赶紧跑上来拽住他:“宋大人宋大人,您留步,陛下找。” “啊?” 宋俭稀里糊涂的被带进去:“陛下,您有事找我吗?” 刚说完宫德福就已经关上门溜走了,御书房内静得掉针可闻。 萧应怀没抬头,只问:“又去找徐羡问什么?” 宋俭懵懵的:“问……问殿试的事情啊。” 萧应怀:“这么些时日还没问够?” 宋俭眨了下眼,不明所以。 萧应怀:“刚问了什么?” 宋俭如实道:“还没来得及问呢陛下。” 萧应怀终于看向了他,慢条斯理打量了许久才道:“徐卿近日公务缠身,莫要拿这些小事烦他。” 宋俭被盯得有些脸红,埋着头小声道:“噢,属下知道了。” 御书房内又一次安静下来,宋俭以为帝王说完了,便开口:“那属下先……”行告退。 “有事就问朕。” 宋俭吞下三个字,啪嗒啪嗒眨着眼睛看向他。 萧应怀:“怎么?” 宋俭老老实实的抠着手指:“但是之前春闱结束后属下问您,您说‘你倒是关心,与你有何干系’,然后那日您还说要避嫌什么的。” 萧应怀:“……” 宋俭真诚问道:“那属下还要问吗?” 萧应怀沉默良久:“过来。” “噢,好。”宋俭乖乖走过去。 “趁着朕现在有时间,问吧。” 宋俭背着手,酝酿半天。 “属下晚上可以吃一盘御厨做的糕饼吗?” “?” “……” 其实宋俭确实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他从徐羡那里都听了个差不多,至于殿试成绩,传胪大典之后黄榜都会张示天下,到时自然就知道了。 于是这晚宋俭到最后也只是吃了一盘糕饼。 吃完后又留下一问:“陛下,以后属下还可以吃吗?” 萧应怀默然。 “嗯。” “谢谢陛下。” 很快到了传胪大典当日,殿试成绩完全在宋俭的意料之中,一甲三人,陈修第一,是御笔钦此的新科状元郎。 宋俭听宫德福说陈修文采卓然见地犀利,殿试的时务策文洋洋洒洒一万余字,针砭时弊直中大燕要害,这状元郎是绝对的当之无愧。 而且宋俭还得知陈修不仅是状元,他连中三元,乡试会试都是第一。 陈轼是二甲二十一,秦溪来的其他文人则多登三甲之名。 他远远看了眼大典上身姿挺拔的陈修,仿佛也看到了他日后在朝中平步青云的官途。 传胪大典之后,按照礼制一甲三人要簪花披红跨马游街。 为表天子殊荣,除宫中仪仗队外,也遣了天察司不少人去护送他们回会馆和住所。 京城大街上,道路两旁都是看热闹的达官贵人和平头百姓。 陈修冠帽上插着银色簪花,身上一袭红色状元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整个人意气风发。 “我早就说这陈状元郎有登阁拜相之姿,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纷纷扰扰的夸赞有些传进了他的耳中,有些落在身后随风散了。 他唇边勾起一道笑意,并不在意夹道的人曾经说过什么,只拱手回礼。 宋俭和长鹰龙啸他们骑着马在前方开道,走至某处时撞上了另一条队伍。 他看过去,一眼就瞧见被押送着的那批人,这都是春闱时舞弊顶替汾州文人试卷的那些士子,正要从都察院押送到刑部大牢。 好巧不巧,汪宜也在其中。 他憔悴至极,两撇小羊胡子长长不少,正半死不活的走着,抬眼就看到了马上的宋俭。 汪宜:“?” 宋俭和他对视片刻:“嘻~” 身后的队伍跟了上来,汪宜很快也看到了簪花披红的陈修,脸色陡然变得十分难看。 都察院的押送队伍先行让路,状元仪仗队敲锣打鼓的继续向前走去。 陈修驾着马,在经过汪宜时斜睨下去,无声胜有声。 - 新科进士全部入仕授官已是半月之后了,这之前又是恩荣宴又是谢恩礼,还有吏部那边的考核,总之热闹了好些时日。 科举取士之事尘埃落定,宋俭总算松快下来。 他得了空,萧永宁便往他这边跑,嘴里不停歇的说着想去这里玩想去那里玩。 宋俭晃晃手指:“不行,你皇兄最近忙得很,我们过去会挨骂的。” 萧永宁:“啊啊啊啊啊啊~” “小八医猫了~~~” 但宋俭还是残忍的拒绝了她。 因为宋俭从宫德福那边听说前朝在筹备重组内阁之事,御书房近日天天都有大臣在。 忙成这样,宋俭一点都不想去触萧硬槐的霉头。 但他不去触,总有轮到他值守的时候。 这天宋俭慢慢悠悠的朝御书房走着,正心里三推四阻,然后就在宫道上碰上了熟人。 陈修。 宋俭好久没见过他了,眼睛一亮:“陈兄……哎不对,该换称呼了,陈大人,近来可好呀。” 陈修拱拱手:“宋大人客气,陈某一切都好。” 宋俭走过去与他并行:“你是要去见陛下吗?” 陈修:“是。” 宋俭稍微安心了点:“那正好,一起去吧!” 他以为有这位新科状元郎在就能当个隐形人,结果没想到他刚和陈修进去,帝王就拧起了眉。 宋俭一看萧硬槐表情不对,瞪大眼睛:“?” 萧应怀:“怎来得如此之慢,又是爬着过来的?” 宋俭咽了下口水:“回陛下,不是。” 萧应怀看了眼陈修,然后对他说:“来朕身边。” 宋俭没动。 萧应怀:“站那做什么?” 宋俭:“啊,噢,抱一丝陛下,我以为您叫陈大人呢。” 说着赶紧跑了过去,乖乖站好:“陛下,我来啦。” 萧应怀让宫德福给陈修赐了座。 宋俭偷瞥一眼。 如今陈修任职翰林院,是内阁阁臣的当红人选,朝中百官对他的评价普遍都很高。 不知道为什么,宋俭也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欣慰感来。 挺好,挺好。 不过没过多久,宋俭就不好了。 明明有宫德福在,但萧硬槐总是使唤他,一会要他研墨,一会要他备纸,一会还要他沏茶。 宋俭忙得像个小陀螺,在御书房里转着圈的跑。 啊啊啊啊啊~~~ 我是学生,放过我!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宋俭站在帝王身侧一步都不挪了。 眼看男人又要张口,宋俭先开口:“陛下……” 萧应怀掀眼。 宋俭:“qnq。” “呜~” 萧应怀:“……” 算了。 陈修望着他们,心若明镜。 嗯。 不像身边人,像枕边人。 第53章 我们要有皇嫂了! 五月初七是萧永宁的十八岁生辰, 而萧永宁从四月就开始念叨了。 和丹萝念叨,和她宫里的姑姑念叨,和宋俭念叨, 偶尔有宋俭打头阵壮胆子, 她还敢到御前念叨。 不过到了御前念叨的事情也无非几件。 “皇兄, 小八生辰你要送小八什么礼物呀?” “皇兄皇兄, 小八生辰的时候可以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吗?” “皇兄皇兄皇兄,小八生辰的时候可以让宋大人陪小八玩整一天吗?” 宋大人本人十分愿意, 在旁边小鸡啄米点头。 啄到一半, 帝王视线扫过来。 宋俭赶紧低头:“……” 萧应怀:“莫要惹事,莫要偷偷出宫, 朕会让龙啸跟着你们。” 这么说就是同意了,萧永宁昂首挺胸:“小八会照顾好宋大人的!” 宋俭:“啊?我……” 萧永宁已经拽着他跑了。 离去时宋俭又回头看了眼, 发现帝王正盯在萧永宁牵他胳膊的手上。 嘶…… 怎么感觉…… “宋大人!快走快走!” “噢,噢!” 宋俭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初七这日,华英殿内举办了萧永宁的生辰午宴,受邀之人多是京中女眷,有些与萧永宁玩得好, 而有些是天子近臣的家眷。 极少部分在场的男子除了宋俭和被派来跟着他们的龙啸, 就只有郢王家的小世子和萧达了。 萧达此人很有些艰苦卓绝的斗志,经常不是在京城就是在回京城的路上, 在江南短短待了三个多月,一到萧永宁生辰便又急吼吼的跑了 。 萧永宁那日见他还说:“你哪里是为了我的生辰回来,明明就是想和你那些京中的狐朋狗友去玩,你小心我去告诉皇兄,让皇兄把你丢去更远的地方。” 萧达摇头晃脑的略她。 萧永宁:“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生辰宴萧永宁不能提前离席, 要先等女眷们进献完生辰礼,还要听贺词,看表演,看完还要挨个赏赐。 好几次萧永宁都想说,要不大家直接吃吧,吃完去看戏赏花,被丹萝紧急劝住。 丹萝摇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可以的公主,这不合礼仪。” 萧永宁:“……” 萧达没待一会就起了身,借口道:“本王去看看皇兄。” 然后就大摇大摆的溜了。 萧达溜走没多久后,萧应怀也来了一趟华英殿,其实按照礼制这样的宴会帝王不必出席,但萧应怀还是百忙之中来看了眼。 京中女眷大都明白,这是独属于长公主的荣宠,毕竟是当今天子唯一的胞妹。 宋俭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只以为萧硬槐过来凑热闹,他躲在后面吃肉,正miamiamia,一抬眼又对上了帝王的视线。 宋俭左右看了看,朝后看了看,抬眼,发现确实是在看他。 “……” 咋了啊。 宋俭又吃了口肉,然后默默朝旁边的帘子后面躲了下。 好了,这下看不到了。 “miamiamiamia~” 萧应怀:“……” 萧永宁在上面如坐针毡,所幸她皇兄并没有在这里多待,浅酌半杯酒便离席了。 萧永宁赶紧行礼:“恭送皇兄。” 顺便告了萧达一账:“皇兄,萧达刚才说去找您叙旧呢。” 另一边正打算出宫的萧达打了个大喷嚏。 他揉揉鼻子:“谁骂本王?” 心里琢磨了一圈谁这么大的胆子,没琢磨出来,不过也无所谓,他心情好,不计较。 萧达回京前半个月就给他京中的朋友们写过信,要他们好酒好菜好戏等着,现在只缺他了。 他高高兴兴的走着,结果在宫门前被拦住了。 禁军统领甄放拱手道:“贤王殿下,陛下有旨,您现在不能出宫,请回吧。” 萧达天塌了。 华英殿中,宴会已然进入尾声。 萧永宁早就迫不及待了,赶紧招呼着去外面溜达赏花,到花园时恰好碰到灰头土脸的萧达。 萧永宁扇扇小扇子:“呀,这是谁呀。” 萧达:“……” 呵。 恨所有人。 天色渐暗,来参宴的女眷们陆陆续续离宫,只剩下萧永宁和宋俭,还有被圣旨扣在宫里郁郁寡欢的萧达。 萧永宁捂着嘴在旁边:“嘻嘻。” 她叫人在亭子里摆了一小桌,拉着宋俭过去:“宋大人在宴上没吃好吧,我单独备了一桌。” 其实宋俭在宴上吃得挺好的,啃了好几个鸡腿呢。 不过他也不想拂萧永宁的兴致,跟着坐下来,顺嘴喊了声萧达:“快来啊贤王殿下。” 萧达矛头指向他:“姓宋的,你好大的胆子。” 宋俭抬头:“?” 萧达:“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告的状,你在本王面前一向无礼,哼,你完了。” 宋俭吃了口乳酪,眨眼。 萧达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呼呼的坐下。 “每次都让本王和你们两个小屁孩一块玩,本王又不是哄孩子的。” 宋俭挡着嘴悄悄问萧永宁:“他多大啊?” 萧永宁:“二十二。” 宋俭:“噢。” “也不是很大呀。” 萧达听到了宋俭的嘀咕:“你们又说本王的坏话!” 宋俭诚实道:“没说。” 萧达死活不信,嘴里还念叨他们告小状的事,整个人气成了没摘到香蕉的吗喽。 宋俭和萧永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旁边猜拳喝酒。 几杯喝下去后,宋俭看到了两个萧永宁。 萧达还在叭叭:“跟你们尿不到一个壶里。” 宋俭转头,看见两个萧达,他竖起一根手指,说:“子女不和,多是长辈无德。” 萧永宁凑过来,也学着他竖起一根手指:“弟妹不和,多是皇兄无德。” 说完,宋俭和萧永宁对视一眼,两人击掌。 “嘻嘻~” 萧达:“你们两个说皇兄的坏话,我要告你们状!” …… 吃好喝好萧永宁又要拉着宋俭陪她去玩捉迷藏。 宋俭晕晕乎乎打着摆子:“现在玩呀。” 萧永宁兴奋的点头,还叫来了丹萝和其他几个小宫女小太监,转了一圈对着龙啸挥手:“宋大人,让他也来!” “还有萧达,萧达!萧达!你玩不玩!快点!别装了!” 萧达被强行拽去参与了这场无聊的猫捉老鼠。 第一次抓阄抓到“猫”的是龙啸,宋俭赶紧摆手:“不行不行不行,龙啸可会找人了,他一下就能把我们都找出来。” 大家都同意,于是开始第二次抓阄。 这次抓到“猫”的是萧达。 他还没发表意见,萧永宁已经“哇”的一声大叫跑开了:“快藏啊快藏啊!” 人群一窝蜂散开,很快原地只剩下萧达。 萧达:“……” 恨所有人。 他们划定的躲藏范围就是整个御花园,宋俭跑跑跑,晕头转向的跑,大概是迎了几阵风,整个人迷糊的险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跑了一阵后看到一座假山,宋俭站在前面看了会。 “藏好了没有!?”萧达的声音传来。 宋俭嗖一声跳上假山,在上面撅着屁股埋着头。 然后回了句:“藏好啦!” 藏在其他地方的人:“……” 此前的燕宁宫,宫德福回禀:“陛下,长公主和贤王殿下带着宋大人去御花园玩捉迷藏了。” 萧应怀“嗯”了声:“派些人去看着,注意安全。” 宫德福很贴心的劝道:“老奴是听说宋大人和公主都喝了些酒,好像是喝得不少,天色暗了,老奴实在有些担心,不如……不如陛下过去看看吧。” 萧应怀顿了片刻,抬头:“既然你这样说,那朕就过去看看吧。” 宫德福连忙“诶”了几声。 御花园。 萧达远远就听到了宋俭的声音,心里哼哼哼的想,真是个笨蛋,哪有藏好了还告诉别人的人。 他打算先拿宋俭开刀。 嘴里边假模假样的喊了个相反的方向:“我要去找你了!”然后放轻脚步朝着假山走。 宋俭像只鸵鸟一样,听到声音埋得更深,还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哒。” “哒。” “哒。”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俭吸了吸鼻子,然后悄悄的挪了挪。 挪—— 挪挪挪。 “抓到你了!”萧达突然从另一边伸出一只手来。 宋俭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手忙脚乱的朝另一边躲,结果没想到身体晃得不受控制,脚下陡然一崴,直直朝着另一边摔了下去。 “嘭。” “啵~” 宋俭紧闭着眼睛,只感觉自己摔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中,唇上……嗯? 温热柔软。 宋俭砸吧了一下,还舔了口尝尝咸淡。 再睁开眼时,和帝王四目相对。 宋俭:“(呆)” 萧达从假山后面绕过来,边走边说:“你干嘛呢?我都抓到你了你怎么还跑……” 话音就顿在看清眼前画面的那一刻。 萧达:“??” 萧应怀瞥了他一眼,然后将怀里一身酒气的人抱好,垂眸淡声道:“又喝了多少?” 宋俭半眯着眼,清醒了一会的脑袋现在又有点懵。 想了半天,才咕哝出一句:“喝酒不上班,上班不喝酒。” 萧应怀:“没让你上班。” 宋俭晕晕的,两条腿跨在帝王身前,还想扭着头去看旁人。 萧应怀开口:“抱紧些,摔了你朕可不负责。” 宋俭赶紧伸出胳膊揽住帝王的脖颈,小声道:“今天……今天放假了,属下陪公主玩,可以……可以喝酒……” 萧应怀瞧着怀里人说不清楚,也不再问,兀自抱着他转身。 宫德福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忙跑去对萧达说:“贤王殿下呦,您怎么把宋大人吓得从假山上摔下来了,这多危险呀。” 萧达指着自己:“?” 这这这这这……他可是王爷!! 这宫里还有没有天理了???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从暗处跑出来,萧永宁从萧达胳膊后面探头,眨着眼睛兴奋道:“皇兄把宋大人抱走啦?” 宫德福捏着手指点了点:“您看到就好,小些声,莫要扰了陛下的兴致。” 萧永宁激动不已,拍着萧达:“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我们要有皇嫂了!” 萧达脸有点绿。 他今天还那个态度对人来着。 暗处的龙啸也望着两道背影沉思了。 宋俭路上都快睡着了,脸蛋枕着帝王的肩膀:“陛下~~” 萧应怀:“嗯。” “陛~~下~~” “有话就说。” 宋俭闭嘴了。 他埋在颈间呼着热气,并不知道从御花园回燕宁宫这一路上被多少人看到。 进到熟悉的宫殿时,宋俭第一反应是:“不要值夜……我不要值夜……我都……我都喝酒了……” “呜~” 萧应怀轻拍了他一下:“闭嘴。” 宋俭瞬间老实了,脸有些红。 过了一会又开始小声说:“不要睡房梁……” “不要睡房梁。” “我不要睡我不要睡我不要睡。” “呜呜,我会……会掉下来的。” 萧应怀:“……” “从朕身上下来。” 身后就是龙榻,宋俭嘭一声松开手掉了下去,然后捂住自己的屁股朝里缩了缩。 萧应怀注意到他的动作,并没有说什么。 “安分些。” 刚说完,殿外便传来宫德福询问的声音:“陛下,用不用老奴让人打些热水来。” 萧应怀喉结攒动。 片刻后。 “打些吧。” 萧应怀沐浴完回来时,榻上的人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他凝眉看了许久,某一刻时,他忽的伸手下去,不知自己是想去做什么,手堪堪停在少年脸前。 也恰在这时,少年滚了下,睡梦间迷糊的抓了抓,抓住了他的拇指。 萧应怀眸光变得很暗。 “嗯……陛下……” 榻上的人似在说些什么胡话梦话,听不太清。 萧应怀视线一寸一寸掠过少年的五官,又顿在他白皙的颈间。 看了会后,萧应怀突然微蹙了下眉,然后猛的伸手将他的领口拨开。 没有。 没有疤。 干干净净。 宋渐那年在追捕逃犯时胸腹中了很深一道刀口,绝无可能像现在这样。 萧应怀打量着榻上的人,明明是一张脸,可偏偏哪里都不同。 “……” 萧应怀轻轻扣住他细白的脖颈,想再去看看他背上的疤痕。 结果刚一动,宋俭就睁开了眼,一双眼眸困顿茫然:“陛下……您在干什么啊……” 萧应怀手顿住:“怎么又醒了?” 宋俭吸吸鼻子,往前蹭了蹭,胡乱回:“嗯……醒了……” “闭上眼睛。” 宋俭听话的闭上。 下一秒,萧应怀飞快的将他的上衣掀开,瞧了眼他瘦削的背部。 什么都没有。 可萧应怀明明记得那时他探过眼前人的丹田,内力很深厚。 宋俭闭了好一会,哝哝哝的说:“好了没有呀……”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小腹探上一把手。 睁眼。 帝王半俯着身,定定的看着他。 宋俭:“……” “(///////)”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萧应怀松了手,一个没抓住,少年就像只土拨鼠一样钻进了被子里。 嗯,只留着屁股在外面。 萧应怀没管他,片刻后,直接剪了灯烛上榻。 宋俭本来就醉得发懵,在被子里还喘不上气来,差点缺氧直接晕过去,等到外面安静下来,他才又挪着爬出来。 殿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宋俭呆呆坐了会,打了个酒嗝。 萧应怀能清晰的感知到身边的人,本想说句什么,但还没张口,宋俭就很自觉的拉起被子板板正正的躺下了。 “呼~~~~” “嗝……” 宋俭眯着眼睛,很舒服的打了个滚。 滚。 再滚。 滚滚滚。 萧应怀颈间滚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 “这个床……好软……喜欢……” 萧应怀忍不住再次抛出那个问题:“喝了多少酒?” 宋俭不吭声了。 许久。 “嘿嘿~” 萧应怀:“……” 宋俭就这么一蒙头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是因为喘不上气了,他做了个梦,梦里被一根人那么粗壮的树枝缠住了,怎么挣扎都跑不掉。 他气喘吁吁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腰被一条胳膊箍着。 宋俭酒醒了:“?” 不是? 啊! 啊啊! 宋俭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不仅想起来自己在哪,还想起来自己临睡前都说了什么。 他说龙榻好软,他喜欢。 还傻笑,傻笑了半天。 后面的话直接自动生成录音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我家住在江城花园三号楼三单元101……” “我在江城大学新闻系读大二……” “我叫宋俭……勤俭节约的俭……” 哈哈。 丸辣。 宋俭深呼吸一口气,打算悄悄的从萧硬槐胳膊下面逃走。 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往外挪。 啊啊啊啊!加油! 就差临门一脚就自由了,结果在最后一刻,那把手突然又伸过来,一把将他扣了回去。 头顶上传来帝王深沉沙哑的嗓音。 “去哪?” 宋俭红温了。 …… 之后宋俭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大概是被萧硬槐勒晕了吧。 他模模糊糊的又做了个梦,这次的梦境和以往都不太相同。 宋俭梦到了自己穿越前的那堂课,确实是那堂课,因为宋俭记得那个ppt上的320p“高清”视频。 讲台上的教授讲得乏味,教室里的学生也昏昏欲睡。 宋俭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看到了自己。 以一个清晰的第三人视角看到了在翻书的自己。 在……翻书? 宋俭茫然的望向自己。 “自己”似乎也有感应一般,轻轻抬起了头。 宋俭和“自己”对上了视线。 就在那一瞬间,宋俭猛然从梦中惊醒。 天色已经大亮,榻上早已经没了人,宋俭坐起身,没多久宫德福就从暖阁小碎步跑了进来。 “哎呦,宋大人您醒了,饿了没,陛下去上早朝了,一直让老奴在这里候着,就等您醒了。” 宋俭挠了挠脸。 “咕~~~~” 好真实的梦。 他爬起来以后,暖阁里已经备好了一桌简单的早饭。 宋俭边吃边琢磨,偶然抬眼,发现宫德福正一脸慈爱的看着他。 宋俭喝汤的动作停了:“咋啦?” 宫德福摆手:“没有没有,您快喝。” 然后继续用一种很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宋俭被看得毛毛的。 过了会他想起什么:“对了德芙公公,我能问您个事吗?” 宫德福:“您问您问。” 宋俭:“就是……我有些记不太清楚了,您能不能跟我说说我是怎么来宫里的,还有就是关于我爹娘的事我也想知道。” 宫德福:“哦,这呀。” “您是五岁那年都鸾司廖大人捡回宫里的,一直养在都鸾司,也就是天察司的前身。” “说来您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既然您问了,老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之后宫德福就和他说了遍宋渐的身世,其实很简单,因为宫德福说的那些归根结底就一句话,原主爹娘死在了战乱中,然后流落在混乱的战场上被人捡回了大燕皇宫培养。 宋俭戳着自己面前的包子,轻轻“噢”了声。 宫德福忍不住又感叹:“前朝军备羸弱,偏又地大物饶,那些周边小国时常来犯,致使大燕边境十几年都陷在战乱中,没个消停。” “如今大燕到了咱们陛下手中日趋强盛,也算是前朝修来的福分了。” 后面宋俭又从宫德福嘴里听了许多他不曾知晓的事情。 比如萧硬槐在所有皇子中排名第二,原本的太子并不是他,而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 但因为先太子身体不好,又太过仁慈手软,没多久就死在了秦孝源的手里,秦孝源嚣张跋扈,一心扶持三皇子上位当傀儡,却没想到萧二是头咬人的狼。 三皇子落败后被斩首于承天门,后来便一直是萧硬槐主位东宫,直至登基。 承乾三年设立天察司,承乾四年倒秦,承乾六年季明翊扶持恒王在金銮殿造反,却因为宋渐出了差错被全部擒拿。 再之后的事情宋俭都知道了,可宋俭想不明白。 原主为什么要造反? …… 用完早膳后宋俭就抹抹嘴从燕宁宫跑了,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宫德福那道慈爱的视线了。 宫德福难道又背着他偷吃毒蘑菇了? 哼哼,真是嘴馋。 宋俭在宫道上溜达着回天察司,结果走一段路就碰到几个人。 人人都朝他行礼:“宋大人。” 宋俭开始还摆着手:“不用行礼不用行礼。” 到后面越来越不对劲。 七八个小宫女见了他,脸红红的:“宋大人。” 行完礼后赶紧跑走,宋俭一扭头,都聚在一起笑眯眯的蛐蛐他。 碰到小太监。 小太监也行礼。 宋俭:“???” 这宫里的人都疯了? 宋俭赶紧去找了萧永宁,拍着胸口说:“大家都怎么了,怎么都莫名其妙用那种眼神看我?” 萧永宁托着腮帮子,笑得甜甜的。 “我怎么知道呀,皇嫂。” 宋俭:“?” 啥? 第54章 玉山行宫 宋俭一觉醒来超级加辈了, 而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看他糊涂,萧永宁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把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给他讲了一遍。 宋俭听完,脸第无数次变成了大红苹果。 怎怎怎怎、怎么又亲了! 他害羞的问萧永宁:“真、真的亲了好几口吗?” 萧永宁信誓旦旦:“我是你的好朋友, 我还会骗你吗?亲了五六七八口!真的!” 啊啊啊啊! 宋俭捂着脸:“那那那真的好多人都看到了吗?” 萧永宁严肃着脸点头:“不信你去问萧达!” 宋俭:“啊!不问了不问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俭脸皮滚烫, 跳上墙头飞走了。 他一路飞回天察司, 本想着去食堂找严力力吃两碗冰酪冷静一下, 结果刚一进门,七八双眼睛就齐刷刷的扫了过来。 倒挂在门廊下的长鹰:“……” 抱着刀靠在墙边的龙啸:“……” 坐在墙头上的十七:“。” 立在院中木桩上的十八:“……” 松风躺在树杈子上, 拿下盖脸的话本, 转头:“……” 无常:“……” 宋俭假模假样的虎着脸,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下一秒就转身飞跑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夭寿了夭寿了! 天察司院内六颗脑袋齐齐的一歪, 跟着宋俭落荒而逃的背影。 此时的金銮殿,早朝刚下, 朝中大臣正三三两两的结伴走下台阶。 陈修也是其一,正欲离去,突然听到身前几位同僚低低的声音。 “眼下陛下如此重用汾州文人,我等还是暂避些锋芒为好。” “重用旁的人倒也罢,偏是这汾州人, 我这心里啊, 总是不安的很,每日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不瞒你说, 我也是……” 正说着,旁边突然插来一句。 “郭大人这身形瞧着可不像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样子。” 几个人一凌,连忙转身拱手:“汤大人。” 汤涞慢慢悠悠的走着:“陛下重用何人哪轮得到我们为人臣子的来置喙。” 几个人都讪讪的,点头道:“诶,汤大人说的是。” 汤涞伸出手,挨个点了他们一遍:“别对陛下的决定有太强的占有欲, 管好你们自己,少吃些,官服都穿不下了。” 身后陈修轻笑了声,不高也不低,刚好够前面几人听到。 背后蛐蛐人的几个大臣更尴尬了,都是一副很忙的望天状。 陈修:“汤大人。” 汤涞:“陈学士。” 两人边聊边并肩离开了,留在身后的几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汤大人怎的也帮着那些汾州来的文人?” “就是啊。” “汤大人莫不是故意顺着陛下……” 这些话蛐蛐到一半,又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高开济从身后走来,瞥着他们几个:“哼,管好你们自己,官服都穿不下了,少吃些能少裁套衣服,当为陛下省料子钱了。” 说完,高开济昂首阔步离开。 几人面面相觑。 “……” 算了,都惹不起。 那边宋俭跑出来以后就躲到了御书房外面的某根柱子后面。 还是御书房清净。 当然也没清净多久,萧硬槐用过早膳就来上班了,宋俭一直躲在柱子后面,猫头猫脑的偷看。 萧硬槐来了! 萧硬槐走进去了! 宋俭想起自己昨晚在帝王怀里醒来想跑但被抓回去的事,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想问一句什么。 在柱子后面躲了一会后,他又挪到门旁边,先探头看了一眼。 萧硬槐在批折子! 宋俭蹲在门口挠着手,现在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呀。 挠了会手,他又探头看了眼。 咦? 人呢? 宋俭手撑在地上伸着脖子看,发现萧硬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去了旁边的柜子前,正在把玩上面的一个瓶子。 哼哼,不认真工作,扣绩效扣绩效! 宋俭缩回去,在门口盘着腿坐下了。 坐了半刻钟,宋俭坐不住了,又双叒叕探头。 咦? 怎么又不见了? 他俯趴着左右探头找人,什么东西一直挡着他? 宋俭伸手推了两把,还在四处打量。 真的不见了耶? 正打算悄悄进去找人,谁知刚撅了半个屁股起来,头顶上方就传来了帝王慢条斯理的嗓音:“找什么?” 宋俭:“!!!!” “啊!!” 他吓得差点一屁墩坐地上,站起来想溜,结果被帝王一把拎住后脖领子抓进了御书房。 宋俭四肢乱飞:“啊啊啊!” 他大叫着,宫德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宋俭眼泪汪汪:“德芙公……” 德芙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泪眼汪汪的宋俭:“?” 帝王拎了几步就松了手,宋俭忙不迭的跑跑跑,跑跑跑,跑到御案前然后爬爬爬,整个人爬进了桌子下面。 目睹了全程的萧应怀:“……” 他缓步走去,在座椅上坐下,然后垂眸。 宋俭挡着眼睛,下一秒,手指开了个缝:“呜~” “陛下……” 萧应怀:“这次酒醒了都还记得?” 宋俭不回话,但脸已经红透了。 萧应怀:“偷偷摸摸在外面躲了那么久,有话要问朕?” 宋俭小声:“……嗯。” “问吧,趁朕现在心情还不错。” 宋俭看着桌子腿儿,眨了几下眼睛,酝酿许久才壮着胆子说:“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说,昨晚……” 萧应怀捕捉到关键词,轻挑了下眉:“昨晚怎么了?” 宋俭:“您和属下……亲、亲了五六七八次……” 萧应怀默然片刻,淡淡“嗯”了声。 宋俭又啊啊啊的低下了头。 真的是真的! 宋俭:“呜呜……属下……属下不是故意亲的……” 萧应怀:“是吗?” 宋俭疯狂点头:“嗯嗯嗯嗯!” 萧应怀:“那你怎知朕不是故意的?” 嗯?! 宋俭抬头,瞪大了眼睛。 萧应怀轻轻敲着手指,许久,朝他抬了下。 宋俭人懵着,呆呆的问:“您又要和属下亲嘴吗?” 问完才反应过来。 他嗖一声从桌子下爬了出来,直愣愣站到帝王旁边,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萧应怀盯着他:“永宁还与你说了什么?” 宋俭:“叫……叫了属下……” 皇嫂两个字在嘴里兜来绕去好多圈,实在不敢说出口,最后呜呜两声:“属下以后不喝酒了。” 说完就又想告退溜走,没想到这回并没有以往那么顺利,刚挪了一下脚,帝王就突然朝他伸出了手。 宋俭脚下一绊,“啊”的一声扑了过去。 “……” 耳边热气轻轻喷洒:“宋俭。” “知道朕想亲你就莫要说这么多话。” 他狠狠抖了一下:“为、为什么……” “朕听不到。” 这天宋俭完全忘了自己怎么从御书房走出去的,亲倒也没亲,因为他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根木头一样。 这事有点超过宋俭大脑负荷,他晕晕乎乎的乱想了几天,最后还是捂脸。 呜。 救命啊,萧硬槐说想亲他。 很快时间迫近五月下旬,京城夏日明媚,日头一天比一天热。 这日,宋俭又在御书房外值守。 他无聊的在门廊溜达,偶尔趴过去偷偷摸摸观望一下,那天那些话他一直耿耿于怀,但最近萧硬槐很忙,就算瞧见了也不搭理他。 “……” 哼哼,冷漠无情的人。 宋俭探着头,在御书房内看见了陈修和其他几位阁臣。 他知道现今新内阁已初具雏形,以陈修为首的八名大学士成为了新的帝王幕僚,负责辅佐帝王日常政务。 所以这几日他总能看见陈修,前天就在御书房门口碰到了来着。 那时陈修问他:“宋大人怎么不进去?” 宋俭蹭蹭鼻尖瞎说:“外面凉快。” 陈修只是笑笑,其他什么也不说。 不知道为什么,宋俭觉得陈修也笑得怪怪的。 这些日子好多人都怪怪的。 算了算了。 他蹲在门口托着下巴,不知不觉又走了神。 御书房内。 陈修视线几次瞥向外面,说道:“陛下,宋大人他……” 萧应怀淡声道:“他爱蹲着,由着他去。” 陈修也不再多说。 片刻后,御书房内的另一位阁臣又接上之前的话题:“关于汾州地方官员勾结豪强地主制作阴阳册瞒报税收一事,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彻查。” 阴阳册子中的册包括黄册和鱼鳞册,黄册登记户口,鱼鳞册登记土地,朝廷征收税收全靠这两本册子。 不过朝廷不可能时时事事都监管到位,地方官员山高皇帝远,于是做阴阳册瞒报中央就成了他们搜刮油水最好的方式。 萧应怀一向清楚,但他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得太过火,诸如长宁河道决堤一案,他就都能抬抬手。 而今这件事又被提起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地方是汾州。 朝堂上关于汾州的风言风语萧应怀听了不少,个中考量他早已想过千万回,只是新内阁八名阁臣只有陈修一人来自汾州,新臣上位,这样的争论在所难免。 他撑着下巴:“朕知道了。” 其他事情商议结束后几名阁臣纷纷告退,唯有一人,萧应怀出声留下了:“陈修,陪朕下盘棋。” 陈修:“是,陛下。” 御书房很快安静下来,君臣各执一棋。 萧应怀落下一子:“关于汾州阴阳册一事你有何看法?” 陈修捻着手中的棋,思虑许久后,沉声道:“陛下,微臣以为,阴阳册一事为小。” 萧应怀:“那何为大?” 陈修走了一步。 “秦孝源是扎在汾州的暗疮,暗疮已拔,独留坑洞溃烂流脓,依臣之见,汾州才是真正需要刮骨疗毒的地方。” 萧应怀兀的轻笑一声,手中棋子落下,却是杀意极重的一步。 “陈卿深得朕心。” …… 六月初,宋俭从宫德福那里得知他们要到玉山行宫避暑了。 宋俭问玉山行宫在哪。 宫德福:“玉山行宫自是在玉山呀,京城以北,车马行个十日半月就到了。” 宋俭:“噢噢噢!” 玉山就在北边,而宋俭还不知道,紧邻玉山,嵊关以东—— 那地便是汾州。 第55章 和兄长住一间 皇家避暑每年都是极浩大的一场阵仗, 从京城到玉山,单骑马日夜兼行不过三四日的路程,但皇家仪仗队人数众多, 加之一路赏山玩水, 少也得十几日才能到玉山。 一部分随行的大臣倒乐得自在, 他们坐在自家府里的马车上, 悠悠的扇着扇子。 胖大臣的车帘掀了上去,忍不住开始吟诗作赋。 身后跟来一辆马车, 车内是一麻杆似的瘦大臣, 他探出头去:“老冯,逆可憋作诗了。” 胖大臣睁开眼:“本官又碍着你了?” 瘦大臣抬抬下巴:“逆瞧瞧, 人介个嘛都搁陛下身边儿带着呢。” 胖大臣掏掏耳朵也探出头,先说了句:“你这口音怎么还越来越重了。” 说完才拿把手挡着光朝前看去:“你倒是光说, 也不看看陛下身边待着的都是谁,汤大人高大人徐大人,还有那新上任的陈修,天子近臣岂是你我可比的,好好休息吧你。” 胖大臣心态稳如老狗, 又靠了回去。 只剩瘦大臣瞧着前方天子銮驾空焦虑:“哎呦呦, 逆说咱不主动些些,赶明儿个陛下把咱都忘了……” 瘦大臣并不知道, 此时的天子銮驾中空无一人。 銮驾外紧跟着的几位近臣一脸严肃,偶尔转头朝銮驾中汇报着—— 飞花令。 几人骑着马,一丝表演痕迹也无。 徐羡:“不知近水花先发。” 陈修:“出门俱是看花人。” 汤涞老胳膊老腿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丛林木千万花……” 另一边,一条向东的官道上,一辆朴素的小马车正在慢悠悠的行驶着。 驾车的车夫嗓音尖细, 絮絮叨叨:“……哎呦,您说您这是何必呢,这样的条件如此舟车劳顿,您派些钦差下去不也是一样……” “宫德福。” 马车内的嗓音沉沉的,含着一丝警告。 宫德福:“……” 宋俭在宫德福右边坐着,他慢悠悠甩着两条腿,听完立马回身说道:“错啦错啦,不能这么叫,德芙公公现在是我们的老爹爹。” 宫德福腼腆的翘翘手指:“这老奴怎么好意思呢。” 宋俭赶紧把他的兰花指摁下去:“手指也不能翘了,会被人发现的。” 宫德福:“老奴记得……啊呀这死嘴。”他拍了自己一下:“我记得,我记得。” 宋俭:“嘿嘿。” 萧应怀正在翻看手中的一沓纸卷,那上面有些是图纸,有些密密麻麻是字,但无外乎都是关于汾州的。 马车平稳的驶了一段路。 宋俭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汾州呀?” 宫德福笑了声:“咱们刚出京城地界,就算是快马加鞭,到汾州也且得走个五六日呢。” 宋俭:“噢。” 宫德福又想起什么,对着马车内说:“若陈大人徐大人他们到了汾州与我们汇合,那老奴不如先寻人置办些地产,届时也好有个地方落脚。” 萧应怀:“寻常院子就行,别太惹眼。” 宫德福应了声:“诶,是。” 汾州地偏西北,离京城越远风景越迥异,宋俭刚开始还老实在马车前面坐着,到后面时不时便跳下去一阵。 宫德福边驾车边回头,笑眯眯的瞧着少年编草环摘野花,慈爱的说道:“咱们宋大人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萧应怀掀起帘子朝外瞥了眼。 少年刚把编好的草环戴到头上,手里摘了把野花,冲着他挥了挥:“嘻~” 萧应怀放下了车帘。 宋俭乱七八糟又摘了好几朵,拿好便追着马车跑去,他嗖一声跳下去,掀开帘子一探头:“陛下!花!” 萧应怀看了眼花,移开视线又望向了他:“进来。” 宋俭拿着花,呆呆的眨了眨眼。 许久,“噢。” 他捧着花进到马车内,身后的帘子又复归原位。 萧应怀:“ 坐下。” 宋俭不懂,但还是乖乖的照做。 然后他就挨了一个脑瓜嘣。 宋俭:“!!!” 萧应怀:“提醒别人的称呼倒积极,轮你自己又叫什么陛下?” 宋俭捂着脑袋,终于反应过来,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兄长。” 是的,他们对外的身份是兄弟,宋俭也有点叫不习惯,总是叫错。 萧应怀拨了拨他发顶上的草环,低垂着眼眸瞧他:“下次莫要再叫错。” 宋俭:“(///////)” 他抱着膝盖团在旁边:“嗯!” 之后萧应怀接走了他手里那把野花,而宋俭光顾着不好意思,压根没注意身前的帝王在做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头顶上已经插满了五颜六色的花。 宋俭:“……” 萧应怀慢悠悠欣赏着:“还不错。” 宋俭嘀咕:“我又不是花瓶。” 萧应怀:“嗯,不是花瓶。” “是跟着兄长来探亲的幼弟。” 宋俭捂着脸埋下了头,仅露出的耳朵尖尖滚烫通红。 马车在路上行了一天一夜,总算途径了一座熙攘的小城,这里地处玉山汾州之交,多是赶路的车马与行人,城内是一种别样的热闹。 宫德福驾车到了一间客栈门前:“今晚就在这里落脚吧,我们休整一日再赶路。” 宋俭最是听话:“好!” 现在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客栈门口人来人往。 有小二眼尖瞧见他们,赶紧跑出来:“几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住店的话小的帮几位把马车停一下。” 宫德福:“住店。” 小二:“嚎勒~住店三位~” 他们走进客栈里,很快有一位老板模样的人迎了上来。 他满脸笑意的打量着气度不凡的三人,心里的算盘打得飞快:“几位客官要住店呐,哎呦,真是不凑巧,咱们店里现在只剩两间上好的天字房了,不如你们……考虑考虑?” 宫德福一摸荷包:“那自是要最好的!” 宋俭伸手:“等等!只剩两间了吗?我们有三个人,两间怎么住呀……” 宫德福看了看,手一指:“好说好说,你和兄长住一间不就好了。” 宋俭抬眼,顿住。 萧应怀:“就两间吧。” 老板也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几人谁才是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他笑道:“公子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旁边这位是公子的弟弟吗?瞧着真是白净喜人。” 宫德福从荷包里掏银子,说道:“走吧。” 老板收了银子忙说:“好好好,我亲自带几位上去。” 他上了楼梯,边走还不忘问:“几位客官是打哪来的啊?” 宫德福已读乱回:“我们啊,我们是来探亲的。” 老板:“来探亲?亲戚可是在临镇?” 宫德福:“啊,亲戚好多年没见了,我这两个孩子时常念叨。” “几位客官怎么称呼啊?” 宫德福:“好儿郎志在四方!” 老板:“……” 是他聋了吗? 很快就到了天字间门口,老板打开房门,说道:“住天字间送早晚饭呦几位客官,热水也不收银子,需要的话知会一声,我亲自送上来。” 萧应怀:“有劳。” 老板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心情别提多美了:“您客气。” 宫德福在旁边,一个没控制住就又翘起兰花指:“赫赫赫赫,天色已晚,咱们也早些休息吧。” 老板瞧过去,嘶了声。 “哎呦,辛苦您了,一看就是……又当爹又当娘。” 萧应怀轻笑了声。 宫德福:“……” 他眼神幽怨,明明白白写着一行字:陛下,您怎么也这样。 老板离开后宋俭想朝宫德福那边走,谁知刚迈一步就被一把揽了回去。 萧应怀望着他红通通的脸蛋:“不进房间要去哪里?弟弟?” 宋俭:“我……我去那边住也行的。” 宫德福眼珠子一转就是跑,他跳进房间里砰一声关上门。 “哎呦,今天驾车真是累极了,睡了睡了。” 萧应怀还盯着面前的人。 宋俭:“嘤。” 天字间的环境确实雅致宁静,房里也宽敞,宋俭心说,要是有两张床榻就更好了。 唉。 他背着小布包亦步亦趋的跟着:“陛下,要不我去别的地方睡吧。” 萧应怀淡淡的,只说:“叫错了。” 宋俭捂着嘴“噢”了声,改口道:“兄长,我去其他地方睡吧。” “去哪?” 宋俭朝旁边一指:“我可以把那边的三张椅子放在一起,然后铺一床被子就可以睡下我了。” 萧应怀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在我身边睡觉就让你如此抗拒吗?要到椅子上去缩着?” 宋俭:“……” 萧应怀倒了杯茶水递给他,宋俭小心的接过来。 “怕我亲你?” 宋俭:“噗——” 他差点被一口水呛死。 “咳咳咳咳……” 萧应怀伸手将他拉过来,用手帕帮他擦了擦,宋俭好不容易才停下咳嗽,脸烫得要命。 “别乱动。” “噢……噢噢噢。” 宋俭站得直挺挺的,看着乖极了。 刚擦完,宫德福突然敲了敲门:“我让客栈老板送些晚饭和热水上来,你们先吃些,然后再洗把脸。” 萧应怀:“多送些热水。” 宫德福:“好。” 宋俭在旁边干站着眨眼,眼眸乌黑明亮,问:“兄、兄长,要那么多热水干什么呀?要沐浴吗?” 萧应怀:“你胸口淋了那么多水,就算不沐浴也该擦擦,把外衣脱了。” 宋俭低头一看。 噢。 好像是刚才“噗”一下弄上去的。 他抿着唇不敢多言,在旁边乖乖脱外衣。 脱到一半突然又想到要去小布包里拿新衣服,他忙不迭转身去取,结果走了两步,脚下突然被拖地的外衫狠狠缠了一下。 “啊!” “两位客官还没休息吧?我给二位送晚饭和热水。” 宋俭一个踉跄栽了出去,就在关键时刻他伸手一抓,然后嘭一声跪下了。 “我进去了?” 门嘎吱一声开了,老板和一个客栈小二分别端着热水和晚饭,两人沉默的望着房内画面。 男人面朝着他们站在中央,而少年紧拽着男人外衫,正跪在男人两腿间。 老板静了半晌。 “你们兄弟……还真是相亲相爱。” 第56章 可持续发展 “怎么不送进去?在门口做什么?” 宫德福从旁边走来, 困惑探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客栈老板和小二被这尖锐的爆鸣声吓得一激灵,回过神来生怕这位又当爹又当娘的承受不住,正想把人拉走, 就见这位老人家率先冲上去把门关上了。 然后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哎呦呦, 见笑见笑。” “你们把晚饭和热水给我吧, 我去送, 我去送。” 客栈老板:“?” 小二:“?” 这……是谁去送的问题吗? 此时房内的宋俭磕得呲牙咧嘴,还不清楚外面几人怎么了, 他揉着自己的膝盖, 问道:“兄长,他们在干什么呀?” 萧应怀望着外衫半褪, 边揉膝盖边抬头看他的人。 “……” 如此糟糕的姿势。 这笨蛋。 他伸手把地上的人拉起来:“哪日让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说完就把小布包扔给他:“去屏风后擦干净,把衣服换了。” 宋俭:“噢, 好!” 很快宫德福就把晚饭和热水都送了进来,他先是去低声劝诫帝王:“陛下,此行路途遥远艰辛,您可得当心着点身体啊。” 萧应怀凉飕飕扫了他一眼。 宫德福又到屏风边边上,嘀嘀咕咕小声问:“宋大人, 这些热水够用吗?需要老奴再去要些热水吗?” 宋俭:“够了够了!” 宫德福:“够了就行, 您也要当心身体,莫要事事都听着陛下的, 早些休息。” 宋俭擦着身体回道:“好噢。” 宫德福放心的点点头,正要走,又听少年突然出声:“德芙公公,我膝盖有点疼,好像起淤青了,您能帮我找点药吗?” 宫德福:“……” 天爷嘞, 就进来这么一会。 他应了下来,临走前最后对帝王说道:“陛下,您当心着点宋大人的膝盖,要……要……” “可持续发展。” 萧应怀:“……” 他捏了捏眉心:“出去。” 宫德福赶紧溜了,之后又来送了趟药,说了句:“您有事就敲隔壁的墙,老奴听得见的。” 然后便懂事的给两人腾出空间。 宋俭涂完药换好衣服,出来吃了两口晚饭的间隙,就看到天字间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帝王接来一封密信,大致浏览了一遍后放到烛火下燃尽了。 他盯着人看得太入神,被帝王抓了个正着。 宋俭激灵一下,赶紧欲盖弥彰的扒了两口饭,嚼完忍不住又抬头,问道:“陛下,刚才是龙啸吗?” 萧应怀:“嗯。” 宋俭:“那龙啸晚上住哪?” 萧应怀微侧了下脸:“窗外有棵树。” 宋俭看去,还真看到外面那颗树上有道黑影,他弱弱的举手:“陛下…要不我也去树上睡吧。” “你若睡着从树上掉下去要朕起身去捞你吗?” 宋俭:“……” “莫要无事找事。” 宋俭蔫头耷脑的。 “噢。” 他又赶紧的吃了两口饭,结果一不小心噎住了,捂着胸口打了好几个嗝。 萧应怀看过去:“又噎着了?” 宋俭:“嗝……您之前不是说过……嗝……我喉道细……细吗……” 萧应怀不知想到了什么,并未再说话,默然移开视线。 夜里宋俭睡在床榻里侧,两只手抓着被子边边,安静的盯着黑黢黢的空气。 “啊——哈——” 他打了个哈欠,片刻后吸吸鼻子,说道:“陛下……我觉得和您睡在一张床上怪怪的。” 萧应怀并未应答。 宋俭:“我都没有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过,除了我爸妈……噢,也就是我爹娘。” 黑暗中传来帝王低沉的嗓音:“你若愿意这么叫,朕也不介意。” 宋俭沉默了:“……” 那还不如兄长呢。 他胡思乱想着,没多久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睡梦中翻了个身。 “唔……” 万籁俱寂,萧应怀睁开了眼睛。 熟睡的少年对周遭没有任何防备,微微蜷缩到他身侧,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是全然信赖的模样。 萧应怀低垂眼眸,视线落下,望向少年枕在他肩膀上被挤出的一小团腮帮软肉。 “……” 好像真比之前胖了些,脸蛋圆了不少。 萧应怀伸手捏了下那团白生生软绵绵的肉。 呵。 倒是把自己养得很好。 正捏着,身侧少年突然嘀咕着说了句什么。 “陛下……我喜欢……” “喜欢……” 萧应怀顿住。 “喜欢……吃鸡腿……” 边说梦话边还“miamia”了两下。 萧应怀:“……” 默默捏得稍用力了些。 梦里的宋俭只感觉自己的腮帮子被门夹住了,夹得脸蛋红红高高肿起,变成了白雪公主的小矮人模样。 呜~ 第二日他们便继续上路了,宋俭靠在马车上揉着自己的脸蛋,慢悠悠打了个哈欠,怎么酸酸胀胀的。 总感觉不像梦呢。 行到汾州城以南的官道上时已是三日之后了,他们穿得比之前还低调朴素,打眼一瞧倒真像是来探亲的父子三人。 宋俭探头望着周遭的风景,晃着腿高兴道:“快到了快到了。” 宫德福甩了下马鞭,笑道:“这才刚进入汾州城地界,到城门口还得行上小半日呢。” 宋俭陡然蔫儿了:“啊?” “也快也快,再坚持坚持。” 宋俭伸了个大懒腰。 无人注意的山坡上,有几个山匪模样的人正躲在巨石林木掩盖处。 “跟……跟跟大当家的说,我……我们……我们……”其中一个山匪脸上有一道疤,说话结结巴巴,半天都没说完一句。 旁边的人急得抓耳挠腮:“二当家,我们什么?” 一道疤:“我——们……我们……收拾收拾……准……准备干活。” “行!我这就去禀报大当家。” “等……等等!” 一道疤又出声,那人回头,见一道疤神色严肃,问道:“怎么了二当家?” “你……你……你你你……” 那人见二当家指着自己,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惊恐的环着胸口。 结果一道疤“你”了半天,说了句:“别忘了晚上给我备个猪肘子。” “……” - 天色将将昏暗之时,车马终于快到汾州城门外了。 萧应怀掀了下车帘,望了眼远处,说道:“我们分开两路进城,你先去置办院子,切记低调些。” 宫德福听完赶紧回头:“哎呀呀,您只身进汾州老奴怎可放心?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萧应怀:“谁说是只身?” 他低瞥了眼睡得迷糊的人:“他同我一起。” 宫德福更不放心了。 萧应怀:“去吧,龙啸与你一起,置办好后再来寻我们。” 宋俭终于醒了,他呆呆的眯着眼睛,胳膊抱着男人的腿,视线飘飘忽忽看着马车之外。 “陛下……可以吃饭了吗?” 萧应怀拎着他下了马车。 “嗯……嗯?” 宋俭看着驾着马车一步三回头的宫德福。 怎么越来越远了? “啊!陛下,德芙公公怎么丢下我们走……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帝王伸手捏住了嘴:“汾州城近在眼前,称呼还没改过来。” 宋俭:“o3o” “改……唔……改……” 萧应怀盯着他瞧了半晌,看少年红润的嘴巴撅着,满脸写着老实,这才放开。 “走吧,我们先寻一家客栈落脚。” 宋俭快步跟上:“好的兄长,小弟都听您的。” 生怕又被一招制服的宋俭嘴里不停的训练着:“兄长兄长,兄长,兄长……” “兄长,我们进了汾州城能先去吃点好吃的吗?” “兄长,汾州城本地有什么特色美食啊?” “兄长……” “兄长……” 宋俭屁颠颠“兄长”了半天,终于叫顺口了。 他美滋滋的溜达着,眼看城门就在前方,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黑压压的十几个人。 “哼哼哼哼……” 为首一人是个彪形大汉,他手中提着一把刀,健硕的身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汉身旁的人脸上有一道疤,他笑得十分反派。 开口:“此……此此此此……” 宋俭:“?” “大哥,您漏电啊?” 一道疤怒了,“啊”的锤了自己的胸口一下。 “此……此路是我栽,此……此此此……” 还没“此”完,宋俭就连忙抱住了男人的胳膊:“啊!兄长!有人打劫!” 被打断的一道疤:“……” 他更怒了:“呔!黄口小儿!” “此……此树是我开!” “要……要想……想过此路,留……留留留……留下……” 宋俭听他说话急死了,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伸出一把手帮他使劲。 “说呀。” “加油呀!” 一道疤还在“留”,憋的脸都红了,为首的彪形大汉一巴掌把他拍开,沉声道:“留下买路财!” 一道疤:“大……大哥说的对!” 宋俭抬头看向帝王。 萧应怀斜睨了眼暗处的天察司暗卫,示意他们不要妄动,然后慢悠悠从怀中掏了个钱袋子丢过去。 宋俭抱紧男人胳膊:“就给啦!” 萧应怀:“不然呢?” 宋俭弱弱的小声嘀咕:“那我们怎么吃饭呀……” 萧应怀淡声道:“还有。” 宋俭:“噢。” 趁着打劫的土匪正在检查钱袋子里的银子,他壮着胆子说:“买路财我们已经给了,不如就放我和我兄长走吧。” 一道疤:“…………” 宋俭以为这哥们又在发摩斯电码。 直到下一个字出来:“嘴。” 宋俭:“……” 他给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检查完钱袋子,为首的大当家提着刀指了指他们:“带这么多银子在身上,你们从何处来?要做什么去?” 萧应怀眉眼敛得平淡,说道:“我们从江南来汾州探亲。” 大当家:“哦?是吗?” 旁边的一道疤掩着嘴:“大……大哥,我、我刚才、听、听到……” 大当家是个急性子,又是一巴掌:“快点说!” 一道疤:“就……就那小白脸叫、叫兄长,好像是……是兄弟。” 大当家听完,在他两人脸上看了一会:“你们是兄弟,那为何长得一点都不像?莫不是骗我们?!!” 其他十几个土匪立马拔了刀。 “把他们押回去!” “押回去!” “噢噢噢噢~~” “敢骗我们!别让他们跑了!” 宋俭大脑里想了一大堆借口,在旁边团团转,刚要编一个什么异母异父桃园结义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就听到帝王嗓音低沉的说道: “不瞒各位,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兄弟。” “我们是拜过天地的夫夫。” 土匪:“……” 他们挠了挠脸,面面相觑。 大当家:“那他叫什么兄长?!” 萧应怀:“兄长?” “称呼罢了,夫夫之间的小情趣。” 宋俭眨了下眼。 然后对视。 “?” 第57章 大根寨 “不是吗?相公?” 宋俭被这个称呼叫懵了, 下一秒捂着脸“啊”了几声,然后手忙脚乱的躲到男人身后,整个人红的要爆炸了。 他嘤了好几声才小声说:“是, 是吧。” 对面的土匪更沉默了。 一道疤:“大——大哥, 我……我……我……” 大当家和一圈土匪喽喽以为他有什么高深见解, 都盯着他等下文。 一道疤竖着一根手指, 努力了半天,终于憋出下一句:“晚上想吃猪肘子。” 大当家怒极, 抬手在他身上狂扇。 扇一巴掌骂一句:“猪肘子!猪肘子!猪肘子!我让你猪肘子!” 一道疤被打得嗷嗷叫:“不了不了, 不吃了!大哥饶命啊!” 求饶的时候倒不结巴。 打完一道疤,大当家tui了声:“你们两人满嘴谎话, 拿我们当什么?!今日若让你们离开这里,我们的脸面往哪放?!” “对!往哪放!” “噢噢噢噢~~” “押走!押走!” 宋俭都顾不得害羞了, 又探出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只听身前帝王淡定扔出四个字:“将计就计。” 大当家手一挥:“带走!” 宋俭:“啊qaq” 呜呜,还没进汾州城就被土匪抓走了,他还没吃饭呢。 回山寨的路上,大当家和一道疤都在最前面,宋俭和萧应怀被一大群土匪围在中间押送。 宋俭猫猫祟祟的四下观察着, 结果一道疤回头瞧见, 指着他大声道:“还说你俩是拜过堂的夫夫,怎得连手都不牵?” “啊!”宋俭吓得立马牵住萧应怀的手, 说:“是夫夫,是夫夫,没骗人。” 大当家哼了声,继续朝前走去。 宋俭:“呜~” 萧应怀垂眸,看见少年毛茸茸的头顶耷着,蔫儿得像颗小白菜。 他一言未发, 只不动声色扣紧了手。 宋俭并不知道暗处数不清的天察司暗卫在跟着土匪的队伍行进,他心里十分担忧,要是宫德福置办完院子找不着他们怎么办啊。 行了一段山路后,终于到了这些土匪的老巢——大根寨。 宋俭看着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三个大字:大。根。寨。 还是觉得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他试图向饱览群书更有文化的萧硬槐求助:“……这是什么寨啊?” 萧应怀扫了眼,回:“大根。” 宋俭:“……” 这真的是正经山寨吗? “大当家,我们要把这两个人关到哪里去?” 大当家十分谨慎,指了下:“就关到我隔壁,我亲自看着,免得他们想什么歪法子逃跑。” “大当家英明!” “有大当家在,我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然后宋俭和萧应怀就被关进了大当家隔壁的房间里,进去前,门口的小土匪还恶狠狠的说:“乖乖待在这里,敢逃跑的话,哼哼,你们知道的。” 然后门就卡拉拉一顿锁。 等到锁门的人离开后 ,宋俭冲过去拽了拽门栓,然后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巴巴的说:“锁死了。” 萧应怀:“既锁死了,那便休息会。” 宋俭眯起一只眼睛扒着门缝,还想观察观察外面的动静,结果下一秒后脖领就被男人一把手拎住了。 “山路难行,走了这么久不累吗?” 宋俭缩着脖子,像只小猫一样被拎到了那狂野的大木头床榻上。 “但是我们总不能一直被关在这里呀,我们得想想办法给龙啸传消息。”说到这里宋俭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 萧应怀手指在他额上轻弹:“ 不需要你去打架,乖乖待着。” 宋俭:“噢。” 他最急切的事情萧硬槐都不许他去干,宋俭在榻边坐了会,最终还是屈服的躺下了。 事已至此,先休息吧。 不过也没休息多久,宋俭憋不住又翻身坐了起来:“都过了这么久了,德芙公公肯定已经在城里安置好院子了,他见不到我们会很着急的。” 萧应怀瞥他一眼。 宋俭一脸严肃,蹭蹭蹭挪到榻边,仰头看他:“陛下,要不还是属下带您杀出去吧。” 萧应怀挑眉:“你?” 宋俭:“嗯!” 点完头想了想,又点着食指补充道:“不过大概率单靠属下一个人是不够的,需要您……小小的辅助一下。” 萧应怀:“呵。” 宋俭:“……” 这声“呵”的攻击力有点过强了。 他郁闷的托着腮:“早知道我们就跟着德芙公公一起进城了。” 萧应怀:“进了汾州城又当如何?” 宋俭:“嗯?” 萧应怀:“既来之则安之,逃走不如取得他们的信任,搞清楚他们缘何会落草为寇,也不枉我们来此一趟。” 宋俭呆了两秒:“是噢,有道理。” 他看了看紧锁的门,又看了看钉死的窗,说:“那我们怎么取得他们的信任啊?他们现在好像都觉得我们是在骗他们。” 萧应怀:“不急,时机还不到。” 宋俭哪知道帝王嘴里的时机是什么,只跟着框框点头:“嗯!嗯嗯!” “陛下,他们不相信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夫,不如我们再换个说法。” “陛下,要不要说我们是逃难流落到这里的,他们看我们可怜说不准会收留我们。” “陛下陛下陛下……” “陛下……” 宋俭正喋喋不休,萧应怀突然侧目看了眼,然后捏住了他的嘴巴,嘴型“嘘”了声。 宋俭:“?”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跟着看了一圈,小声说:“怎么了?” 萧应怀回过头来:“有人。” 宋俭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乱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萧应怀才说:“走了。” 宋俭松了一大口气:“他们来干什么?来看我们有没有逃走吗?” 萧应怀:“不是。” “来看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拜过堂的夫夫。” 宋俭:“(。· _ · 。)” 他吸了下鼻子。 萧应怀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 此时扒在门口偷看完的第一个小土匪正在禀报:“大当家的,我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只见那高大男人站在榻边,小白脸模样的坐在榻上,瞧着两人好像在说话,但听不清说了什么。” 大当家撑着自己的椅子:“他俩就没这样那样?” 小土匪挠挠脸,凑过去:“哪样?” 大当家拍桌,大啧一声:“自然是那样!” 小土匪又挠了挠鼻孔:“嘶……应该是……没有?” 大当家:“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应该没有是有没有?!” 小土匪吓一跳,左右思量,严肃着脸缓缓点了下头:“嗯!” 一道疤见状从旁边跑来:“大……大哥,不如……不如让……让我去……去……去去去……” 大当家踹他一脚:“去!” 一道疤捂着屁股跑了:“好嘞!” 他到了关押两人的地方,悄默默放轻脚步声,凑到门缝上朝里看去。 房内的宋俭这会整个人被帝王挡着,他急得抓住帝王衣衫小声说:“又来了又来了,我们要不直接去坦白吧。” 萧应怀:“你坦白他们就会信吗?” 宋俭也不知道啊。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 宋俭立马问:“什么?” 萧应怀微微俯身,低下了头:“让他们看些想看的。” 宋俭在榻上坐着,男人在他身前站着,两人的脸贴得极近,他睫毛忽闪了一下,问:“啊?那我们怎么知道他们想看什么?” 萧应怀俯得更低。 不知不觉间两人温热的鼻息纠缠在了一起,恍惚间,宋俭感觉他们的鼻尖好像也蹭了一下。 萧应怀:“自是一些只有拜过堂的夫夫才会做的事。” 宋俭愣了一瞬,萧应怀轻轻托住了他的后脑。 “啊……啊?” “只是演一场戏,你我都有经验。” 宋俭想起那日在御书房,为了吓唬那些不作为的昏官,他配合帝王演了一出戏,把那些人吓得不轻。 “他们会信吗?” 萧应怀:“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俭捂着怦怦跳的心口:“(///////)” “那……那就试试……” 说完就赶快闭上了眼睛,却不知男人的视线正沉沉落在他扬起的脸上。 萧应怀用手指轻轻蹭着他的唇,呢喃着说:“有过陪朕演戏的经验,那便演得像一些,机会不多。” 宋俭心里一横,还想举着手指发个四,没想到刚一启唇,帝王滚烫的气息便侵了过来。 “唔……” 宋俭做了准备,但很显然还是没做足。 他的上下唇都被那强势的力道吃了一遍,唇肉刺痛,他颤着睫毛往后退了退。 “……有点……”疼。 话只得说两个字,齿列便被撬开,他张着嘴,舌尖被重重的卷走。 宋俭人都要被亲晕了,身体颤颤的。 扒在门口的一道疤险些被口水呛死,他捂着嘴跑了。 “大——大哥!他们……他们……他们……” 大当家急得站了起来:“他们怎么了!” 一道疤也急,但越急越说不出话,他伸出两只手抵在一起,进行了一场十分形象的表演。 “这……这样……这样……” 大当家:“!!!” 另一边的宋俭呜呜哼哼,唇齿间好不容易泄出一道音:“人……人走了……吗……呜……” 萧应怀一丝都未迟疑:“没有。” 宋俭被吃得嘴痛痛的,心里想,怎么还不走啊,他都要断气了。 而大当家还在关注另一个重点。 “我怎得听是那高大男人叫的相公,怎么他在上!你没看错?!” 一道疤摇头:“绝……绝对没有。” 大当家:“难不成又骗我们?” 一道疤:“非……非也。” 大当家看向他。 一道疤难得顺溜:“夫夫间的情趣。” 第58章 朕好像醉了 宋俭重获自由时, 两瓣唇水光潋滟,他用手掩着,脸蛋红扑扑的。 木门被大力敲了几下:“你们两个, 别亲了, 我们大当家要问话。” 带着大铁链子的门锁哗啦几声, 门开了。 宋俭立马就要跟着跑出去, 没想到刚迈了一步就被一把大手顺着腰扣了回来。 “相公,怎跑得这样快?” 宋俭被迫贴在帝王身侧, 险些也结巴了:“我……我……我就是想去……先看看……” “还调情!当我们都是死的不成?!” 宋俭赶紧道:“不调了不调了, 调完了。” 土匪叉着腰:“哼哼!” 宋俭低声道:“快走吧,快走吧, 我们一起走。” 萧应怀:“嗯。” 小土匪带他们七拐八拐,终于拐到了大当家要问话的地方。 说是问话, 却也还算客气,大当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轻轻拍着桌子:“我简单问几句。” “坐吧。” 萧应怀颔首:“多谢。” 宋俭乖乖跟着坐在旁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看着听话极了。 大当家:“你们既说自己是拜过天地的夫夫, 那双方的父母可都知情了?” 一道疤在旁边站着, 听完伸手:“大……大哥,我们……又……又不是红娘, 问这些……” 大当家回手就是一扇:“边儿站着去。” 然后又看向了眼前这对夫夫。 萧应怀说:“若这世上亡灵也有魂识,想必是已经知道了。” 宋俭抠着手,想起宫德福之前和他说的,也道:“我爹娘死于前朝战乱,我和……和夫君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 大当家听完沉默了一会,又问:“不是说打江南来的吗?前朝边疆最动乱之时也没打到过江南, 你们作何解释?” 萧应怀默然片刻。 “隆光三十八年月戎来势汹汹,大破嵊关后一夜打到了汾州,那年我十六岁,小相公刚刚年过九岁,我们二人就在宁宜县,汾州战事严峻,大批难民南下,我也只好带着小相公逃难。” “从汾州一路南逃,经过京都,绕过长宁,好险到了江南,我与小相公漂泊无依,苦了好些年才安稳下来。” “如今小相公思念亲人难忍,午夜梦回总是泪水涟涟,所以我们二人才舟车劳顿来到汾州探亲,只是不知当年被迫分开的亲人是否还在汾州生活……又或者,不知是否还在人世。” “呜呜……” “呜呜啊啊啊……” “太惨了。” 大当家身后几个小土匪开始伤心的抹眼泪。 “大哥,他们过得也太难了,我们还是不要劫他们了。” 大当家也深知,那年汾州战事如若不是亲历者,不可能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他垂着眼睛沉思许久。 “如此看来,你们二位也是可怜人。” 萧应怀:“战事当前,可怜的是每一个百姓。” 大当家眸中似有动容,下一秒,他一拍桌子,把抢走的钱袋子又扔了回去:“你们拿走,我们大根寨虽是土匪窝,但这样的不义之财我们绝不会劫。” 一道疤:“就……就是,我们……我们干的……都……都都……” 还没“都”完,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土匪,着急道:“大当家,不好了! 不好了!” 大当家:“什么事!” “刘家老二进城的路上被枯木头砸断了腿,现在正到处寻大夫呢。” 大当家听完皱起了眉:“刘家前些日子刚交了次租子,哪还有银子去寻大夫。” 说着大当家就摸向自己的口袋,可自己也穷得叮当响,掏了半天就掏出几个铜板。 萧应怀见状,将桌上刚扔来的钱袋子推了回去:“如若大当家不嫌弃,那这便当作是我二人这几日借住的银子。” 大当家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也知道刘家的事等不得,他一把抓走钱袋,从里面拿出二两银子递给小土匪:“快些送去。” “是!大哥!” 一直目送小土匪离开山寨,大当家才回过头来,他说:“这银子当我是借的,回头我亲自给你们打两张虎皮回来。” 萧应怀也并未出声拒绝。 宋俭在旁边默默看了好久,这时才开口,他说:“大当家,原来你们都是劫富济贫的好人呀。” 听到身旁少年又开始用他那一套善恶标准行天下,萧应怀低瞥了他一眼,伸手将人一把揽到了臂膀间。 宋俭登时坐直了,眼睛瞪得像铜铃。 大当家:“劫富济贫是真,可我们也并不是什么好人,倒是小兄弟瞧着单纯,进了汾州城千万注意,万万不可轻信他人,遇事……多问你夫君便是。” 宋俭腰上痒痒,睫毛颤了颤:“唔……好。” 大当家因为他们慷慨解囊彻底打消了疑虑,出去亲自猎了一头鹿和牛回来,要请他们大吃一顿。 宋俭站在门口,看别人忙,也跟着上手帮忙。 “不用不用,我们抬得动。” 宋俭:“噢……噢噢噢。”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护送着他们回去,瞧见旁的人来,又跑去那边伸手护送。 萧应怀应大当家之邀正在与他谈事,偶尔视线扫出去,看到少年行色匆匆,但忙了大半天不知在忙什么。 “……” 嗯,差一点就帮上忙了。 大当家顺着他的目光,说道:“你这小相公倒是热情善良,如今的世道还能保持这样的赤子之心,真是世上最难得的事情了。” 萧应怀:“劫富济贫一片赤忱,大当家做的这些事也非凡人能及。” “只是不知……大当家缘何会来到这山头。” 大当家闻言,面色有些沉重。 “若能好好过活谁又愿意落草为寇。” 萧应怀:“何出此言。” 大当家:“你们二人多年未回汾州城,还不大了解这里,要我说,这地方就是个大粪坑。” “公子莫嫌我说话粗鄙,我等实在是有痛难言,那大奸臣没倒台前,人人都道汾州占尽便宜,一说汾州官员在朝中结党抱团,二说汾州文人买官入仕无法无天。” “苍天有眼,如若真有这买官的途径,偌大汾州城又如何轮得到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平头百姓。” “个个都想搭那姓秦的船,那些欺压百姓惯了的,搭上贼船只会更加猖狂,真正能忧百姓之忧,乐百姓之乐的又有几人?” “旁的地方不知汾州百姓艰难,只当我们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些年我们在内被豪强官员欺压,在外又被人排挤奚落,这天下我们竟不知还有哪里是我们的容身之处。” “如今落草为寇倒也好,起码能从那些黑了良心的豪强手里掏出些银子来,取之于民的银钱,自然也要用之于民。” 萧应怀听着,眉眼压得低沉。 大当家把这些怨气都说出来后也冷静了不少,豪爽的拍拍身旁男人:“哎吁,公子啊,来都来了,别想这些了,让我们好酒好肉的吃上一顿。” 拍完还顺手捏了捏:“公子这身子真是结实。” 萧应怀看了眼他的手,随口道:“这些年做惯了重活,练出来的。” 大当家又伸手拍了拍,满眼欣赏。 寨子里宰了那头鹿和牛,烧了一大桌肉上来,满寨子飘香。 大当家用手里的大砍刀豪横分肉,直接给他们面前放了半个牛腿。 “别客气!尽管吃!” 一道疤:“大……大哥,我……想吃……吃……” 大当家又抬手揍人:“猪猪猪!就知道猪!哪那么多猪肘子给你吃!” 一道疤嗷嗷叫:“不是猪!不是猪!” 宋俭望着他们,眼睛亮晶晶的,看了会后他悄悄从牛腿上撕了条肉下来,放进嘴里砸吧砸吧。 好吃! 没多久大当家分完了肉,抱来酒坛子要敬他们。 “这是我们寨子里自己酿的酒!烈得很嘞!” 说着就满满倒了两大碗递给他们,宋俭嗅到眼前冲天的烈酒辣味,咳了一声。 萧应怀伸手将酒接走:“我家小相公一向柔弱,喝不了这么烈的酒。” 大当家看了眼旁边白白净净的人,吃肉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撕着吃,也便不为难。 很快寨子里就都是酒碗碰撞的声音,一道疤喝酒上头,一口气干掉以后,站起来就把碗砸了。 他大喝一声:“爽……爽啊!” 大当家瞧见,照着他就是一巴掌,打得一道疤晕头转向。 “碗不要银子吗?!砸了我们用什么?” 一道疤:“……” 土匪们烈酒下肚,不多时都上了脸,然而宋俭瞧见萧硬槐连喝两碗,脸上神色依旧平淡。 他悄悄扒过去说:“少喝些,少喝些,不要喝醉了~” 萧应怀“嗯”了声。 酒过三巡,大当家也醉了,他先是哭寨子里的人身世悲惨,哭了半晌又开始大笑,笑完接着自我介绍。 宋俭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位肌肉虬结的双开门大块头的名字叫,李儒温,他说他爹当年是他们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 说完这些,大当家一时上头,非要拉着萧应怀现场结拜,还要把大当家的位置给他。 说一看他就非池中之物,希望他能带领他们大根寨做大做强。 宋俭没吃几口肉,光在帝王身前团团转,一会试图挡酒一会又去当保安,累得他都出汗了。 好容易才吃完这顿热情的晚饭,土匪们直接七零八落睡了一地。 宋俭:“呼~~~” 他小声问:“陛下,我们要不要趁着现在直接下山呀。” 萧应怀没说话。 宋俭谨慎的看着周围,没得到回应,嘴里一直小声的叫:“陛下……陛下?” “陛……” 话音没落,他突然被一股力道重重扣进了怀里。 耳边酒气温热:“相公?” “朕好像醉了。” 第59章 荣安巷 嗯??? 宋俭睁大眼, 有点呆愣的看着男人如常的面色。 醉了? 看、看不出来啊。 他睫毛扇了扇:“那……那……那那那那……” 还没“那”完,萧应怀就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巴,俯身凑近:“山路难行, 夜里更是有豺狼虎豹出没, 你要带着朕去送死吗?” 啊!豺狼虎豹! “o3o” 宋俭飞快的摇头:“不去死……不去死……” 男人似很满意, 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的唇瓣。 宋俭这时才察觉到眼前人的体温较往常更高, 接触着他的掌心手指渡来滚烫的热意。 宋俭被烫得瑟缩,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我们回去睡觉, 现在就回去。” 萧应怀低低的, 神色倦慢:“嗯。” 宋俭快快的拉着他走了。 回了那间房后,他很殷勤的去整理了一下床榻, 正撅着屁股铺床,眼前突然罩下一道高大的阴影。 宋俭觉得屁股凉飕飕的, 赶紧回头。 “陛下……” 萧应怀居高临下,慢条斯理的瞧着他。 宋俭:“?” 他小心的挪了挪手,又铺了一下边边角,说:“马上就好了……” 男人只盯着他,一言未发。 宋俭被盯得毛毛的, 飞快铺好, 然后从榻上跳下来,站到一边嗡嗡的说:“陛下, 属下已经都铺好了,您醉了就快歇息吧。” 说完这些,他的整个耳朵已经通红了。 萧硬槐怎么还在看他! 怎么还在看他!! 到底在看什么!! 宋俭心跳如雷,硬着头皮抬了下眼。 “!!!” 帝王的视线浸了醉意,比往常更加尖锐沉重,饱含侵略, 从他面上一寸寸刮过,到颈间,胸口,分毫不落。 宋俭的脸红得要命,控制不住想起今天那个漫长的深吻。 明知是演戏,但……但…… 啊啊啊! 宋俭捂住了脸,只从食指和中指指缝间偷看,小声哀求:“陛下,您不要看我了。” “为何?” 宋俭咕哝:“因为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 萧应怀未出声,眸光更加幽暗。 听不到回应,宋俭张开指缝,看一眼。 呜~ 又合上。 再张开。 “嘤~” 他挪了一步:“><” 然后突然冲过去,弹射起跳,“嘭”,滚上了床榻。 飞快留下一句:“陛下,我们快睡觉吧。” 之后就闭上眼睛,欲盖弥彰的打起了呼噜。 嗯,很假的呼噜。 “呼噜呼噜呼噜~~~~” 萧应怀仍旧看着他,手指不紧不慢的松了外衫的腰带。 宋俭:“呼噜呼噜~~” …… 第二天宋俭是被寨子里好大的动静吵醒的,睁开眼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宋俭瞬间清醒,蹭一下坐起来。 陛下! 他赶紧下了床榻,推开门跑出去,发现萧硬槐正在寨中给大当家李儒温出谋划策,教他如何在夏日储存粮食,如何加强寨中防御,还提了几个赚钱糊口的法子。 大当家十分兴奋:“我早说公子是有远见和智慧的人,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昨夜醉酒后说的那些话我并没有忘,说句实在的,公子不如留在这里带我等打拼,若公子首肯,我也愿意叫公子一声大哥!” “他们也愿意!”大当家赶紧冲着寨中其他人挥手:“快叫!” “大哥!” “大哥!” 宋俭:“?” 他就睡了一觉的工夫,萧硬槐怎么成土匪大哥了? “大当家客气,我与小相公安稳日子过惯了,没出息的很,比不得大当家如此雄心壮志。” 大当家“哎呦”几声:“我实在是瞧不得你这样的人才没落啊。” 萧应怀没再应答,掀了下眼,看到少年头发蓬乱的站在门口。 他轻抬了下手。 宋俭噔噔噔跑来,还没说话,头上就落下一把大手。 “收拾收拾,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大当家自知留不住人,也不强求,叫人找来把木梳子。 萧应怀接来,替少年将头发梳理整齐。 大当家说:“你们夫夫二人的感情真好。” 萧应怀:“小相公年纪尚小,我照顾他多些是应该的。” 宋俭脸红的低头挠手。 日头稍高之后,他们便打算离开大根寨。 大当家要将他们昨天留下的钱袋子还给他们:“本说是借住几日的银子,可你们才住了一日,我们不能要这么多。” 萧应怀说:“昨日宰杀的鹿和牛也值些银钱,大当家留着便是。” 宋俭跟着点头:“嗯嗯嗯!你们不收,我们也不能放心赶路,快收下吧!” “寨里一线牵,珍惜这段缘!就当这是我们的见面礼!” 大当家是性情中人,听宋俭这样说,很是怅惘,最终收下了钱袋,冲他们拱手:“你们二人放心赶路,若在汾州城内遇到什么事情,只管托人来找我们,我们定当鼎力相助。” 宋俭嘿嘿一笑,颊边抿出两个乖巧的小酒窝:“会的兄弟,会的。” 萧应怀将还要往前走的少年一把勾回来,同大当家告辞。 下山的路要好走得多,大当家还差人送了他们一段路,一直到城门口才离去。 前方进出城的人如游鱼一般,宋俭紧跟着身边的男人,尽职的假扮起了恩爱小夫夫。 萧应怀低瞥少年一眼,扣住了他的手,混在人群中低调入城。 城中游人如织,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萧应怀扫了眼暗处,很快便有一道穿着普通的身影混入人中,他进了最近的一家客栈,点了两壶茶水坐下了。 宋俭正在四下乱看,萧应怀:“先找间客栈落脚,走吧。” “噢!”宋俭回头,很听话道:“好的夫君,都听你的。” 他跟着一路进了客栈,朝某张桌子走去,正寻思为什么非要与旁人硬挤,坐下才发现,眼前的人是龙啸。 脱去了天察司那身显眼的皮,宋俭险些没认出来。 龙啸手指一翻,丝滑的从桌上勾来两个茶杯。 他边倒茶边压着嗓音说:“ 院子安置在城北荣安巷,左邻右舍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翁老妪,无常已带人将四周布防。” 萧应怀:“徐羡几人呢?” 龙啸:“徐大人昨日来了封信件,信中说他会和陈大人高大人等人扮作香粉商人进城,约在后日抵达。” 宋俭抿了口茶水,砸吧砸吧,听着龙啸汇报了一大堆消息。 终于说完以后,又坐了半刻钟,龙啸去结了银子,率先走出客栈。 他们紧随其后。 荣安巷。 安置的院子在巷子深处,砖瓦老旧,木门积灰,乍一眼看去就是寻常百姓会住的小院落,没人知道这院中暗藏乾坤,更无人知晓这院落周围布满了无数双眼睛。 此时暗藏乾坤的院内。 “啊!!!呜呜呜!您吓死老奴了,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留老奴一个人在世上可怎么活啊!” “啊!!!!”宫德福哭得涕泗横流,抱着萧应怀的腿跪在地上:“自打和您分开以后,老奴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夜夜被噩梦惊醒——” 萧应怀淡声扔了句:“朕就晚进城了一日,何来的夜夜被噩梦惊醒?” 宫德福哀嚎的声音猛地停住。 下一秒。 “啊——” “龙啸大人说您被土匪劫走了,老奴怕呀,啊呜呜呜呜……” 萧应怀迈了一步:“朕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 宫德福还要嚎,萧应怀从龙啸手里接过一个大馒头,抬手一塞。 宫德福:“……” “撒开。” 宫德福撒开了。 宋俭从后面跑来,把宫德福从地上扶起来,说道:“德芙公公,大根寨的人都是好人,他们没有伤害我和陛下,而且就算有什么危险,不还有我在吗?” 宫德福看着宋俭,擦擦鼻子:“您啊?” 宋俭拍拍胸口:“当然!” “我们的身手您还不知道吗?我和陛下联手,杀个七进七出不是问题。” 宫德福不哭了。 宫德福只捂嘴:“噗嗤~” 宋俭:“……” 谢谢,有被侮辱到。 很快他们就在院中安顿下来,萧应怀看了几封玉山来的密信,还有一封从京中快马加急送来的。 玉山的来信大都汇报些稀松平常的事,大意是说一切都好陛下放心之类的,而京中那封鸿胪寺卿写来的信中却提到一件要事。 月戎王室夺嫡,互相残杀均落败,新登基的塞王是月戎公主膝下唯一的孩子阙斯伯。 萧应怀拧眉,默然片刻之后,提笔回信。 大燕在月戎安插了不少探子,月戎王室之间的权力斗争他们一应知悉。 隆光四十年之前,月戎频繁骚扰大燕,直至嵊关一战落败才大退三千里,两国签订盟约,边疆安生了许多年,而月戎王室也是从那时开始内斗。 十几年过去了,如今斗争突然落幕,新王上位,对大燕来说并不算什么好的预兆。 落下最后一笔后,萧应怀将信件装至一根细小竹筒之中,交给了窗外一闪而过的暗卫。 天色渐晚,房中亮起了几盏烛火。 宫德福在院中的灶前做羹汤,萧应怀出来时,看到一下午都没见着的少年正蹲在宫德福脚边认真的帮忙择菜。 宫德福笑呵呵道:“老奴一个人就行,宋大人回房中与陛下待着便是。” 宋俭边择边咕哝:“我不想回去,里面好无聊。”说着抬头笑嘿嘿的说:“德芙公公,我在这里帮你择菜你不高兴吗?” 宫德福:“高兴,高兴。” “朕又没让你抄书,有那么无聊?” 宋俭吓了一激灵,扭头看去:“陛下。” 萧应怀走了出来:“过来,到朕这来。” 宋俭抱着一筐小青菜,眨巴着眼睛小心挪过去。 “陛下,您忙完啦。” 萧应怀抬手在他额上弹了下。 宋俭捂着脑袋:“qaq” 萧应怀在院中木桌前坐下,将他手里的小筐子拿走。 “坐这。” “朕和你一起择。” 第60章 算你脖子硬 清早, 荣安巷。 宋俭趴在厢房的床榻上卷着被子正睡得香,门就被敲响了,外面传来宫德福的声音:“哎呦宋大人呀, 太阳晒屁股咯, 快起身来用些早饭吧。” “……哼……” 宋俭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半刻钟。” 宫德福:“那老奴半刻钟以后再来叫您。” 里面已经没了音儿。 半刻钟过去。 宫德福又一次敲门:“宋大人, 您起身了吗?” 宋俭头闷在被子里, 翻了个身:“……” “宋大人?” “呼噜呼噜呼噜~” 宫德福:“您再不起来可就没早饭吃了。” 宋俭:“唔……留点……留两个馒头……” 宫德福:“那再等您半刻钟。” 里面又没了动静。 宫德福摇摇头,转身离开厢房门口, 走至院中时, 帝王正瞥过来:“还在睡?” “是啊陛下,可能……可能宋大人这些日子赶路太累了……” 话还没说完, 原地就已空空如也。 “朕去看看。” 宫德福:“?” 宋俭和被子纠缠着,困得睁不开眼, 心里一边急着想吃早饭,身体又死死的黏在床上。 听到门嘎吱一声开了,他脸朝下埋着,嘟哝道:“德芙公公,我再睡一会……” “德芙公公”没说话, 房内十分安静。 宋俭砸吧砸吧嘴, 撅着屁股团成了一小团。 意识将将再次涣散时,头顶上传来一道声音:“看来比起吃饭, 还是睡觉更能俘获你的芳心。” 宋俭这会天昏地暗,任何声音传进耳朵里都是画外主宰音。 他哼哼着说:“嗯……喜欢被子……我要和被子结婚,天天和被子睡觉……” 萧应怀垂眸看着榻上胡说八道的人,因为趴睡着的缘故,脸蛋挤在枕头上,挤出一小团软肉。 瞧着便柔软好捏,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那日在客栈中的一夜,萧应怀最清楚不过。 他稍稍往后掀了点被角,然后坐在了榻边。 少年只穿着一身洁白的里衣,胸口松垮半敞着,萧应怀淡然扫去,发现少年身上的皮肤比上次见又白皙了几分。 “……” 这具身体,似乎正在一点点变成他灵魂中的模样。 “呼~~~” 萧应怀:“龙啸一早出去买了糕饼和烧鸡回来,再不起来就要被吃光了。” 烧鸡…… 嗯? 烧鸡? 宋俭睁开眼睛,蹭一下就坐了起来:“我吃!” 空气之中静默几秒。 宋俭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帝王,人有点懵。 萧应怀朝他伸手,轻轻揉了揉他脸颊侧边压出的红印:“不是要和被子结婚吗?怎得起来了?又要和烧鸡结婚了?” 宋俭脸蛋飘起一团可疑的红晕:“(///////)” 许久之后:“……我们……大燕的律法之中有规定可以和被子烧鸡结婚吗?” “没有。” “噢。” “但男子和男子可以。” 宋俭吸吸鼻子,呆呆抬头。 噢? 刚从被子里爬出来,话题就骤然转到了这么成年的地方,宋俭多少有点宕机,眨了两下眼睛后,他接话:“我说呢,怪不得您之前与大根寨的土匪说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夫,他们都一点也不奇怪。” 萧应怀没说什么,宋俭爬到榻边,打算起身:“陛下,烧鸡还有吗?” “大清早哪来的烧鸡?” 宋俭顿住:“?” 不是? 这个萧硬槐!!居然骗他!!! 他脸一下子垮了下去,登时又想赖回被窝里。 谁知朝后一倒,没倒下去,后腰被一把大手勾住,方向陡然一转,下一秒他就扑进了男人怀里。 萧应怀眼眸垂下,望着他:“天察司只你一人睡到日上三竿,看来你这首领暗卫的职是当腻了,想换个身份试试?” 宋俭的心跳:“扑通~” “扑通~” 这个距离宋俭甚至能感受到男人温热的鼻息,瞧见男人微张的唇,于是又毫无征兆的想起在大根寨的那一吻。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他完了呀! 宋俭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尽量不去看:“真……真的能换吗?” 萧应怀挑眉。 宋俭再次被吸引去视线。 其实不能不说,萧硬槐的唇形很漂亮,只是接吻的时候凶狠,像要吃人似的,那日他的嘴巴被咬得…… 去去去去! 他怎么又想起来了! 宋俭赶紧掩着脸,嘟哝问:“那属下能换到哪里去当值呀?” 萧应怀没想到这笨蛋还当真了,眸光暗下,他道:“以前你与龙啸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今轻功堪堪排进天察司前十,出门在外还要朕来保护你……” “不如你向朕讨个皇后来当当吧。” 宋俭:“?” 他呆愣的眨了眨眼。 萧应怀轻蹭着他的脸,低声逗人:“笨是笨了点,好在样貌得朕心……” 宋俭:“啊!” 他直接从帝王怀里拱了出去,趿着鞋子就大叫着跑走了。 萧应怀:“……” 被早上这么一刺激,宋俭老实了大半天,他在院子里溜达,偶尔偷偷摸摸看向帝王的方向。 不行不行不行。 虽然他已经和萧硬槐吃了好多回嘴巴了,但是皇后…… 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 除非他们变成可以光明正大吃嘴巴的关系…… 宋俭想得脸蛋子发烫。 十九岁……啊不,过了年二十岁了,二十岁清纯男同,他还没谈恋爱呢,怎么能直接当皇后呢。 萧应怀自然瞧得见一直偷偷看他的少年。 笨成这样,若哪天被人掳走,恐怕真要帮人数钱。 徐羡陈修几人抵达汾州城时天色还大亮着,龙啸早早回来禀报过,按照他们的脚程,天黑之前定能到了荣安巷。 但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大半天都不见几人踪影,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门外才出现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探头问:“有~人~吗~~~” 另一道身影冷笑:“呵呵,净问些废话,这么大年纪了,还在陛下面前装蒜。” “姓高的,我忍你一路了,若不是急着来为陛下办事,我早在玉山的时候就将你踹进沟里了。” “呦,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口气倒是不小,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嘿呀,你这背后告小状的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什么时候背后告过状?我不都是当着你的面告吗?” “有本事你现在再到陛下面前告我,真当我怕。” “你以为我不敢?” “告啊,你瞧谁走得快就完了。” “诶?”高开济左脚跨进来:“我先进来了。” 汤涞挤开他:“我两只脚都进来了。” 高开济一只胳膊挡住他,朝前大跨几步。 汤涞见状,忙追上去一把拽住他:“我先!” 高开济:“我袖子先到的!” 汤涞:“我帽子先到的!” 两人正激烈的争执着,前方突然出现一抹幽幽的烛光。 “二位大人……来了…… 就快进来吧……” 汤涞:“啊!” 高开济:“鬼!” 等人等睡着刚醒来的宫德福:“……” “嘎吱。”门从里面开了,萧应怀走了出来:“怎就你们二人。” 汤涞和高开济闻言,又争先恐后的往前跑。 “陛下,我说!” “陛下,我说,我说!” 萧应怀:“……” 你推我我推你半天,龙啸也赶了回来。 萧应怀:“徐羡和陈修呢?” 龙啸嗖一声飞过来,面色冷峻,严肃道:“徐大人和陈大人还在外面卖香粉。” “?” “两位大人长得俊,太受欢迎,引来了许多人争相购买。” 龙啸抿了下唇,继续说:“徐大人陈大人让我回来禀报,嗯……他们给陛下赚了不少银子。” …… 徐羡和陈修卖完所有香粉后才悄声来了荣安巷,两人第一时间就把钱袋子交了上去。 然后禀了件异常的事:“陛下,臣从一购买香粉的大汉嘴里听说,汾州除了平日里能看到的这些市集,好像夜里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渠道。” 陈修:“那人的意思应该是鬼市。” 萧应怀掀了下眼:“鬼市?” 徐羡不是很清楚,将话头给了陈修。 陈修:“微臣并不能十分确定,不过之前的确有不少人私下传言汾州有一个可买卖一切的鬼市,只是不知在何处。” 汤涞和高开济掰扯累了,两个老头都安分的坐在一旁。 汤涞:“陛下,不如我们明日先去探探虚实。” 徐羡:“城中商人信息最是灵便,探出位置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高开济:“这鬼市里定有秘密……” 话音刚落,高开济便被汤涞暗中踹了一脚。 高开济转头,照着他胳膊就是一拳。 萧应怀扫了两人一眼,说:“明日高大人先同陈修去查探阴阳鳞册之事,切忌打草惊蛇。” 因为吵架动手被领导分开的汤涞和高开济:“……” 萧应怀淡淡移开视线,片刻后想到什么,又补充:“罗寨村里有户姓刘的人家,他们家老二前些日子被枯木砸断了腿,因为刚交了租子没钱请大夫,你们若没有头绪可以去刘家跑一趟。” 高开济听完,当即拱手:“陛下刚来汾州城两三日便将情况摸得这样透彻,实在是英明啊。” 汤涞:“陛下的英明何止体现在这一件事上,你这样油腔滑调的奉承,将陛下当成什么人?” 萧应怀手指顿了下。 “再吵就给朕收拾包袱滚回京城。” “……” 房中油灯燃了半宿,君臣的谈话终于进入尾声。 萧应怀:“汾州形势本就复杂……” 话刚到此处,突然“嘭”的一声,腿上栽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一低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坐在他身旁睡着了,脸倒在他大腿上,呼吸平稳绵长。 他轻抬了下手,房中霎时静悄悄了。 几位肱骨之臣视线一致,都落向趴在帝王腿上熟睡的少年。 帝王声音压得极低:“尽快动身。” 而后便将地上睡得呼噜噜的人横抱起来,宫德福见状,赶紧从角落跑来将房门打开。 帝王将人抱去了隔壁厢房。 这之中唯一还不知情的高开济:“???” 他激动的差点一嗓子就站起来:“陛……” “啪!” 没来得及震惊就被汤涞一把捂住了嘴。 汤涞哂笑:“还说自己是天子近臣,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你那头顶上的乌纱帽戴来做什么?” 高开济:“!!!” 他看向徐羡。 徐羡掩唇轻咳:“意外得知。” 又看向陈修。 陈修垂眸:“倒也不算意外,陛下未曾遮掩过。” 高开济觉得自己被这几个人排挤了,悲愤半晌,忽的想到什么,抬头问:“原来咱们陛下有龙阳之好啊?” 汤涞:“……” 高开济:“那我之前与陛下提选秀女进宫的事算什么?” 汤涞:“算你脖子硬。” 第61章 伉俪情深你侬我侬 翌日。 宋俭爬起来的时候院子里早已没了人, 听宫德福说高开济和陈修天还没亮就离开了荣安巷,脚程直奔罗寨村。 而徐羡和汤涞与他们是前后脚,一人挎着个卖货郎的扁担, 慢慢悠悠走街串巷去了。 宋俭一看大家都有事干, 打哈欠的嘴巴很自觉的合上了。 昨天萧硬槐还问他是不是不想干了, 他虽然确实不想干, 但也还馋那仨瓜俩枣的俸禄,别说偶尔还能要点金豆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而他, 他是鸟人。 宋俭穿戴整齐, 很积极的跑去问:“陛下,我去干什么!” 萧应怀淡淡瞥他一眼, 对他的一时兴起视而不见。 宋俭眨着眼睛:“?” “陛下?” “您给属下也安排一点事情做吧,属下可以的!” 萧应怀:“你是觉得与朕扮演来汾州探亲的夫夫不算事?” 宋俭忘了这茬。 他低头挠挠食指, 小声说:“那……那要是这也能算进kpi里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萧应怀已经习惯眼前的少年嘴里时不时蹦一两个没听过的怪词了,他只说:“嗯,算。” 宋俭扬起了笑脸。 恰在此时,院门被人敲响, 宫德福小碎步跑去, 一开门发现是隔壁的老翁老妪,他们说院中东墙倒塌, 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求助。 宫德福几十年常伴帝王身侧,在宫里也惯会和百官打交道,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没过一会他就与老翁老妪聊得熟识。 老翁老妪得知他的两个儿子都在膝下陪伴,感慨的抹抹眼泪:“好啊,好啊。” 宫德福把这事禀了回去, 萧应怀颔了下首,算作同意。 宋俭正闲得发慌,立马撸起了袖子,当着老翁老妪的面,他大喊了一声:“走吧夫君!我们去帮忙!” 宫德福:“?” 说好的兄弟呢? 门口的老翁老妪:“?” 他们先看了看亲密的“兄弟俩”,又看了看宫德福。 然后尴尬一笑:“啊,原来是这种兄弟啊……” 帮隔壁砌墙的间隙里,他们得知两位老人其实也是有一个儿子的,不过他们提起便是唉声叹气抹眼泪,宋俭还以为两位老人是老年丧子。 直到老翁说:“那些人也不知是从何处来,拐了不少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走,前些日子老冯家的儿子也跟着跑了,非说跟着那些人走能入仕为官,老两口眼睛都哭瞎了,真是造孽啊。” 宋俭和泥的手顿时停下了。 接受过反诈教育且手机里常年下载着反诈app的大学生第一反应是,古代的诈骗团伙也这么猖狂吗? 紧接着他就听到萧硬槐问:“带他们走的那些人是不是说着些你们听不懂的话?” 两人老人对视一眼,迟疑道:“这……我们没见过那些人,我家小儿自从离开汾州后便杳无音讯,我们也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 宋俭好像也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看了两位老人一会,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帝王。 萧应怀:“除了这些,你们还知道谁家的孩子跟着这些人离开了汾州吗?” “知道些,好像……罗寨村老刘家的老大就是跟着这些人走的。” 萧应怀手中轻顿。 片刻后,他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什么。 宋俭眨巴着眼睛。 帝王身上穿着一袭最寻常不过的灰白色长衫,袖子挽起,砌墙的动作无丝毫生疏之意。 而他露出的手掌布满了薄茧,手臂上也有几道经年难消的疤痕,这样的任何一个特点落在旁人身上都会让人觉得,这应是寻常人家做惯了活的。 可唯独在男人身上不同,饶是手上沾满了脏污在这砌墙,身上的贵气也依然不减半分。 老翁老妪还在一旁同宫德福说:“你们这儿子啊,以后定是做大事的人。” 宫德福嘴里哎呦哎呦直说客气,实际脸上早笑成了一朵花。 宋俭在一旁偷看,没一会就让抓包了。 他冲着帝王呲牙:“嘻~” 砌完墙离开这里后,他们也很快离开了荣安巷。 十七十八带着几个人前往罗寨村查探消息,宋俭跟着帝王一起去了一家成衣铺子。 说是带他买新衣,其实宋俭很清楚,他们另有目的! 宋俭乖乖贴在帝王身侧,走进了成衣铺子。 铺子老板瞧见他们忙起身问:“二位是想看成衣还是想量身裁衣?” 宋俭嘴巴笑出一个小括弧:“夫君?你说呢?” 萧应怀低头看他一眼:“帮他裁衣。” 老板:“好好好,您随我来,我帮您量量尺寸。” 宋俭:“好!” 老板去帘子后取尺子,宋俭悄悄趴在帝王耳边问:“陛下,我们要从这里打听什么呀?” 萧应怀没答,只伸手托了下他的腰:“去量。” 宋俭“噢”了声,跟着老板走去。 “哎呦,您这身架真是好,瞧这腰细的。” 宋俭在那嘿嘿:“也没有啦。” “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您是打哪来的呀?” 宋俭乖乖答:“我和夫君从江南来,我们来汾州探亲的。” 老板点点头:“原来如此,” 等老板说罢,宋俭又奇怪的问:“我好像也没有口音呀,您……” 话刚到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俭俭。” 宋俭话音戛然而止,扭头看去。 “量完就回来。” “噢噢噢。” 挑好衣服款式后,萧应怀付了银子,问衣服几日可以裁好。 老板:“两位公子后日来取便是。” 萧应怀:“多谢。” 老板:“您客气,应该的。” 宋俭还等着在成衣铺子里做点什么问点什么,结果给他量完尺寸就离开了。 他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身后的铺子,飞快的小声问道:“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走吗?” 萧应怀:“做什么?” 宋俭被问得一呆。 所以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裁衣服吗? 他眨眨眼:“我以为我们是来打听事情的。” 萧应怀扣住了他的手,问:“所以在你的理解中,查探消息便是直接冲出门来问人?” 宋俭:“……” 不是吗? 萧应怀:“城中冒然来了这么多人到处查探,目标太大容易让他们起疑,先不要轻举妄动。” 宋俭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萧应怀偏头,垂下脸在他耳边说道:“所以朕说,你只要乖乖待在朕身边与朕演戏便好。” 宋俭懂了:“嗯!” 说完,他又亲密的搂住男人的胳膊:“夫君,我饿了,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萧应怀:“听闻汾州永川楼菜品一绝,去尝尝。” 宋俭:“好好好!” 永川楼。 宋俭和萧应怀在二楼找了个视野绝佳的厢房,小二拿来了菜单,候在一旁等着。 “夫君,我想吃这个!” “夫君,这个我也想吃!” “夫君夫君……” 小二听着这一声又一声的“夫君”,腼腆的说:“二位真是……你侬我侬啊。” 宋俭听到这个词:“?” 小二也默了下,换了个词:“伉俪情深。” 词用对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宋俭挠了下脸蛋,抿着唇乖乖坐下:“我点好了夫君。” 等到小二离开后,宋俭才又开始低声说话:“陛下,我们这样……伉俪情深你侬我侬,他们就不会怀疑我们了吗?” 萧应怀望着客栈楼下来往的人,轻抿一口茶:“嗯。” 宋俭:“噢。” 菜都上齐后,宋俭捧着碗埋头认真干饭。 正干到第二碗,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熙攘嘈杂的争吵声。 “你算什么东西,谁准你碰我的?” 这道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包子头的麻杆,口音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瞧装束也像是从外地来的人。 他与永川楼的另一位本地客人发生了争执,整个人面红耳赤。 本地客人被他这无礼高傲的话激怒了:“我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 包子头麻杆“哼”了声:“我可是京城来的,早听你们汾州穷山恶水,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你也配与我说话?” “你!” 本地客人气急,正想上前,另一个脸上长痦子的人突然站了出来:“我们为何不配说?你是京城人便比我们汾州人高贵吗?” 包子头麻杆一脸不屑:“不然呢?也就你们这样的地方能养出那等奸臣。” 痦子哥大声道:“当今陛下都说要一视同仁,你这从京城来的却这样说,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们所有人这才是陛下的真实想法吗?” 包子头麻杆嗓门同样提高:“人贵有自知之明。” 说完,包子头麻杆得意洋洋的嗤笑一声,大摇大摆离开。 最后还扔下一句:“汾州贱民。” 这话引得永川楼不少人拍桌,痦子哥站出来义正言辞:“我们汾州人没做错什么!我们不该遭受这样的待遇!” 这话一呼百应,永川楼里声音越来越大。 而痦子哥把永川楼的民愤激起以后,悄声无息的便从另一个门溜走了。 宋俭和萧应怀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他低声说:“陛下,今年春闱之时混在秦溪举子里的毛青便是这样挑拨离间的!” 萧应怀对着窗外某处示意了一下,龙啸便闪身追上了痦子哥。 楼下还在争吵,群情激奋。 此时的某条巷子里。 包子头麻杆和痦子哥击了一掌,两人哼哼的笑着:“这些蠢货,说两句便信。” “就是。” “那悬赏单子呢,我们晚上去领银子,领完就去喝酒!” “这呢这呢……我可收得紧呢……” 包子头麻杆刚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后背就正中一脚。 “哎呦哇嘞!” 他朝前栽了出去,手中的纸一瞬便被另一把手拿走。 两人惊恐的看着身前的独眼人。 “你……你你你你……你是什么人?!” 龙啸将纸上内容看完,抬头说道:“我?” “我与你们一样,到处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看到了吗?”龙啸指了指眼睛:“被人打的。” “被……被谁打的?” “马上你们就会知道了。” 巷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半刻钟后,宋俭和萧应怀看到包子头麻杆和痦子哥两人又回来了,他们一人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趴在一楼呜呜的哭:“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是一伙的!” 永川楼里还在激动的人:“?” “我们再也不敢挑拨离间了!原谅我们吧!” 宋俭挠了挠脸。 楼下热闹散了之后,龙啸又从窗口飞了进来,他手里拿了张纸递过来。 “这是那两人说的什么悬赏单。” 萧应怀接来看了一眼。 只见纸张最上方印着一个黑色的蝎子图案,悬赏内容画了一幅插图。 插图上是两人扯头花打架,其中一人头上标着大燕,另一人头上标着汾州。 悬赏金额:一两银子。 宋俭:“?” 月戎细作的才华都用在这里了吗? 第62章 月戎boss直聘 悬赏单上的蝎子标志并不算太隐晦的秘密, 宋俭都能一秒猜到:“鬼市的悬赏?” 龙啸点了下头。 至于这个听起来有些神秘的鬼市到底在哪,卖了一天香粉的徐羡和汤涞很有发言权。 荣安巷。 汤涞:“出了东城门向北十里地之外有一片荒林,荒林有一条小路, 初极狭, 才通人。” 宋俭接上:“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汤涞快快点头, 然后继续:“再行百步, 千步。” 宋俭:“……” “有一处废弃了很久的驿站,鬼市就在那里, 每月逢三六九的日子会大开。” 宋俭:“今日就是初九。” 徐羡点头:“过了今日就要再等三日。” 萧应怀:“龙啸。” 龙啸立刻会意, 闪身带人离开率先去刺探情况。 天色将暗之时,城东。 宋俭用黑色的蒙面巾给自己围得严严实实, 他摩拳擦掌,对着身旁的男人坚定道:“我好了陛下, 我们走吧!” 说着就要从暗处走出去,被萧应怀一把抓住后领口给拖了回来。 “嗯?” 刚要回头,腰上已经环上了一条胳膊,男人抵在他身后,牢牢将他笼住。 “走去哪?乖乖待这。” 宋俭小声问:“我们不去看看他们悬赏的内容吗?” 萧应怀没应声, 只从身后探来一只手将他的嘴巴捂住了。 宋俭:“……” 夜色渐深, 荒林中的动静逐渐大了起来,许多人正影影绰绰的徐行。 宋俭听得不远处两人说话。 “跟着这里的人真的能入仕为官吗?” “多半是真的, 村头王家的大表哥之前就跟着这些人走了,那可是我们十里八乡唯一一个秀才,那能有假吗?” “那我们跟着这些人去哪里做官?去京城?” “不知道啊,过去再看。” 宋俭被捂着嘴巴,唔唔两声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指,抬起头:“陛下, 陛下,是不是……” “嗯。” 宋俭:“那我们也去看看!” 萧应怀扣住他的手,跟上了这两人的脚步。 没走一会他们就到了一个大排长龙的地方,宋俭瞧见这两人手里拿着一张写满了什么内容的纸张,高高兴兴的排在后面。 萧应怀瞥去看了片刻:“抓紧。” 宋俭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帝王已经扣住他的腰带他飞上了树梢。 “!!!” 萧硬槐的轻功这么好要他做什么!! 他惊魂未定的缩在帝王怀中,一转头才发现,这里的视野绝佳,刚好能看到队伍最前方的情况。 最前方是…… 宋俭半眯着眼睛看去,瞧见有人将手里那张纸递过去,笑嘿嘿道:“俺已经把俺祖上三代都写清楚了,俺能去做官了吗?” 那人将接来的纸递给坐在后面的人,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 坐在后面的人长着一脸麻子,拿着油灯看了半天纸上写的东西,然后用不太标准的大燕话问:“你祖上都是放牛的?” “是啊是啊。” “你爹和你爷都是放牛的?你是秀才?” “俺不是秀才啊,俺什么时候说过俺是秀才?” “你不是秀才你来这里做什么官?” “俺来之前没人告诉俺只有秀才才能做官,他们都跟俺说来这里就能做官,俺就让村子里识字的人给俺写了这个,捏不要告诉俺不能做官,俺让人写这个还花了一文钱呢。” 麻子啪的拍下手中的纸,指着他:“说半天你不识字啊?” “对啊!” 麻子挥挥手:“不识字你捣什么乱?去去去!下一个下一个。” “诶?!诶?!!骗人嘞!骗人嘞!俺的一文钱!俺的一文钱你得还给俺!” 宋俭:“……” 这hr啊。 月戎国boss直聘现场。 下一个是位骨瘦如柴的病秧子,他咳咳咳咳的递去自己的“简历”,说:“我……我……我……咳咳咳咳咳咳……” “噗——” 病秧子吐出一口血。 麻子:“……” 宋俭安静的抬头看了看身后的帝王。 萧应怀面色如常。 两人:“……” 然后继续看去。 麻子被纸上乱七八糟的内容激怒了,抬手暴揍旁边的人:“你在外怎么宣传的!怎么宣传的!怎么宣传的!” “就……就说包吃包住高俸禄……门槛低不挑人……” 麻子打得更狠了:“回家吧!你回家吧!” 宋俭沉默。 听起来更像诈骗了,还是跨国诈骗。 此时另一边,龙啸正在带人暗中观察发悬赏令的人。 批量印刷,边画边发。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边刚领走悬赏令,走出去转个头就被天察司暗卫全部截获,并收获一顿胖揍。 宋俭看月戎hr面人看得都困了,他掩着嘴悄悄打了个哈欠。 不知过了多久,大排长龙的队伍终于到了尽头,就在这时,有人突然鬼鬼祟祟的捂着胸口走来。 他低声问:“听说你们在高价悬赏天察司宋渐的画像。” 枝头打哈欠的宋俭:“?” 嗯? 怎么还有他的事? 麻子看来人的样子不似作假,眯眼坐直:“你当真有?” 来人十分神秘,摊出一把手:“这个价。” 麻子不觉得有人敢拿这种事情来骗他们,当即让人给他拿了五两银子。 来人接过钱袋子,认认真真的从胸口开始掏。 掏掏掏。 扒开外衣是中衣,扒开中衣是里衣。 好半天才掏出来,他递过去:“保真,我托人从京中高价买来的,作这画像的人好像是叫什么……” “什么……” “哦对,祁景之。” “那可是我们大燕最出名的大画家,他画的画像,绝不可能有假。” 麻子一把抓来画像,打开一看。 “嘶~~~~” “天察司宋渐……当真长这个模样?” 那人挠挠头,也不说话,拱了拱嘴,然后缓缓点头:“嗯。” 麻子摆摆手:“知道了。” 那人拿着钱袋子就赶紧走了,半刻都没敢在这鬼森森的地方多留。 麻子仔仔细细的看着画像上的人。 眼如豌豆,鼻若腊八蒜,脸像鞋拔子。 嗯…… 长成这样,一看就武力值很高的样子。 他说:“不能掉以轻心。” 正打算派人去寻,又有一人走来,他和刚走那人同款鬼鬼祟祟鼠头鼠脑,掩着嘴问:“听说你们在高价悬赏天察司宋渐的画像。” 麻子:“??” 他说:“我们已经有了。” 他将手中的画翻转:“如果是这张的话,你就不必拿出来了。” 此人一瞧,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这张。” “我这幅叫,宋大人妙断爱宠出逃案。” “这可是我们大燕最出名的大画家画的。” 麻子:“又是那个祁景之?” “嗯!嗯嗯嗯!” 麻子盯着手中的画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挥挥手:“把银子给他。” 双方一手交银子一手交画。 麻子将画拿到手里后,展开一看。 只见画上的人戴着两只毛毛耳朵,两个红脸蛋,眉心中间还点了一点红。 “……” 他将两幅画都铺展开放在了桌上,左右对比片刻后,一把将什么妙断爱宠出逃案丢开了。 “武功那样高强的人,怎会长这般小白脸模样。” 他拿好另一张画像:“必要将这宋渐活捉!” “走!” 然而刚走了一步,这废弃驿站就被人包围了。 “你们是什么人!” 龙啸缓缓抽出了自己的刀。 “送你们上路的人。” - 城郊驿站的鬼市被端,天察司审了几个头领。 荣安巷。 龙啸回禀道:“挑拨汾州与大燕只是其一,他们此次潜入大燕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活捉宋大人。” 宋俭背着手站在旁边,整个一人形通缉令。 他小声咕哝:“去年在皇家围猎场时他们要抓我,今年春闱之时也是,都说我知道什么……” 但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应怀的侧脸隐在暗处,罩下一道深沉的阴影。 宋俭眨了下眼:“陛下,我觉得这件事根源在我,不如以我为诱饵,引他们……” “搜捕城中月戎密探。”萧应怀说。 “一个不留。” “是。” 宋俭手指挠了挠,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与原主有关,可宋俭并没有原主的任何记忆。 事到如今,这几乎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 原主到底做了什么。 又知道什么秘密。 - 月戎国。 月戎地处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是以游牧为主的部落小国,这里民风彪悍崇尚武力,与大燕的信仰文化全然不同。 但偏偏某些地方又能看出些大燕的影子,让任何一个大燕人来看都能发现,月戎在汲取模仿大燕的风俗。 某道小路上,有几个穿着长衫的人正在被驱赶着朝前走,先不论身上的衣服如何,他们的长相就与月戎格格不入。 很明显,这是几个大燕人。 驱赶他们的人不耐又凶狠,嘴里叽里咕噜的骂着什么。 “%¥%……!” 有人瑟缩着低声道:“这……这也不像让我们来做官的啊……” “我们不会变成俘虏了吧?” 驱赶的人听到他们说话,又大喝一声:“#¥%!!” 几人脸色发白,走的更快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押到了一个牢房模样的地方,这几人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境况。 “别关我们!别关我们!” “放我们走吧!我们什么事也没做!” 几人慌里慌张的想逃走,却被其中一个看守的人狠狠打了一棍。 看守的人冷笑,嘴里居然说出了大燕话:“来了这里还想走……乖乖的自己进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眼看都要被压进去当俘虏,这时几人中突然有一人冲了出来:“别……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我知道一个秘密!我知道一个秘密……” 话说到这里,他身上已经挨了好几棍子。 可嘴里还在说: “求你们了……带我去见你们的新王……” 第63章 惊天的秘密 月戎王宫, 殿中。 那个高喊着“带我见新王”的秘密人被拖到了最前面,他畏畏缩缩的垂着脑袋,头也不敢抬。 “就是你要见本王?” 新王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大燕话, 嗓音冷沉沉的, 很浓一股阴鸷的反派味儿。 “是……是……” “抬起头来。” 秘密人一激灵, 颤颤抬起来, 结果没想到只对上了王座的背面。 王座背后的人突然暴怒,对着旁边的奴仆大骂:“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本王转过来!” “大王息怒, 大王息怒。” 王座被慢悠悠的抬着转向了大殿, 秘密人这才看清这位新王的模样。 十分年轻,眉眼并不似其他月戎人那样深邃, 只是脾气暴烈,整个人脸上就写着两个字:好战。 “赶紧说, 什么秘密,本王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惹恼了本王就把你丢出去喂狼吃。” 他赶紧伏在地上:“小的……小的以前是……是秦府的小厮。” 阙斯伯听到秦府两个字,骤然停住。 “你是秦府的小厮?” “是,是, 小的是给秦府的大人们倒夜香的。” “那年秦府上下被那狗皇帝满门抄斩, 怎么单你活得好好的?” 夜香小厮:“小的是藏在粪桶里逃出来的……” 阙斯伯:“……” 他沉默半晌,突然捏住了鼻子。 “你离本大王远点说。” 夜香小厮忙朝后退了退。 阙斯伯这才道:“说吧, 你要说什么。” 夜香小厮:“说你爹。” 阙斯伯:“?” 他“啊”的一声又一次暴怒:“无礼贱民,敢对本王说这样的话!拖出去!拖出去!” 夜香小厮被旁边的人扣住,他惊慌失措的挣扎着,险些真被拖出去喂狼。 “大王!大王!小的说的是真的!小的看过秦大人那封密信!那密信上就是这么写的!” 阙斯伯站了起来:“拖回来!!” 夜香小厮又被拖了过来。 阙斯伯指着他:“你看过那封绝笔密信?!信上都说了什么?!” 夜香小厮回忆着:“那萧二必要置我于死地,我自知此番难逃一劫,只望这封密信能送至我儿手中……” 阙斯伯认真听着。 “我儿阙斯伯, 爹行至此路已与这萧氏江山不共戴天,以那萧二的手段,定然要将我传首九州以儆效尤,我儿……” 这句“我儿”还没说完,阙斯伯就已经大步走下来,一脚将他踹翻:“你倒是换个称呼!” 夜香小厮:“噗~~咳咳咳~~~” 他捂着胸口爬了起来:“后……后面的小的也记不清了,总而言之,秦大人是您亲爹啊大王!” 阙斯伯突发恶疾:“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把掐住夜香小厮:“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夜香小厮被掐得说不出话:“还有……还有……” “快说啊!” “还有……” “军……军械库……” 阙斯伯目眦欲裂:“什么军械库!” 夜香小厮:“是……是秦大人留给月戎的最后一道杀手锏……秦大人密信中说……这军械库……务必要您在大燕发现之前先行夺得……” “那军械库在哪?!” 夜香小厮怔了三秒,仔细回忆:“好像……好像没写……” 阙斯伯气急败坏:“怎么可能没写?” 夜香小厮:“小的已经把那封密信看完了啊大王,不记得上面有提到军械库的位置……” “你看背面了吗?” 夜香小厮:“……” “你不会没看吧?” 夜香小厮:“……” 他……他这个人,打小就粗心。 还在秦府干活的时候就不小心弄混过秦大人的夜壶,所幸洗得干净,秦大人到死都没发现。 阙斯伯恨不得把这个蠢货一把掐死。 如若……如若这个蠢货没有看到军械库的位置,那这个世界上知道军械库位置的人只剩下一个…… 宋渐。 承乾四年冬,秦孝源府邸被抄,整个天察司倾巢而出,月戎派去的探子均无力回天。 大燕的皇帝与他们都清楚秦孝源是一颗扎在深处的毒瘤,不只是祸国乱政,还有通敌卖国。 而且早已非一日之事,前朝月戎频频骚扰大燕的底气也来源于此。 那时阙斯伯年纪尚幼,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如今看来,竟是因为月戎王室也流着他的血脉。 …… 秦府被抄那日,大燕降下了隆冬的第一场雪。 宋渐握着刀柄,凛身站在秦府门前,望着府上黑沉沉的牌匾。 一代奸臣就此落幕。 府中四处都是哭喊声,尖锐的,微弱的,垂死挣扎的…… 宋渐仿佛置身那年两军交战的战场,断壁残垣硝烟弥漫。 他走了进去,身边来来往往的暗卫抬着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耳边有人说:“大人,陛下有旨,秦孝源的房中要您亲自去抄。” 宋渐嗓音冷沉:“嗯。” 他朝着门廊走去,而在进去前,突然视线一斜,手中的燕翎刀直直朝着另一边飞去。 “啊!!” 那想要逃走的人惨叫着从墙上坠落下来。 宋渐收回视线,推门而入。 秦府骄奢淫逸他一向知道,所以秦孝源房的奢靡他早已有了准备,一眼也未看那些价值连城的金玉。 宋渐细细的摸索着房中每一寸地方,这之前帝王与他说起过,他很清楚秦孝源房中定然内藏乾坤。 不出所料,宋渐从秦孝源房中发现了两条暗道,还有七八个小机关,就在某个机关之后宋渐找到了那封藏在红木锦盒之中的密信。 他本该直接交到帝王手中,可鬼使神差的,他打开看了那封密信。 那上面字字句句都是秦孝源通敌卖国的罪证。 月戎王室有秦孝源的血脉。 还有……军械库。 宋渐瞳孔骤然紧缩。 倘若这封信被送走,军械库定然会落到月戎,那对大燕来说将是亡国灭族之灾。 可若这封信交到帝王手中…… 宋渐低垂着眼眸,手指攥得发白。 军械库落到大燕,这场战事依然难以避免,以当今天子手段心性,必然要对秦孝源唯一的血脉斩草除根。 宋渐身上忽的有些发冷。 是……隆光三十四年? 那是大燕与月戎的第一场交战,只是忆起,宋渐便满眼血色。 他忘了所有的事情,却唯独忘不了他爹娘残破的尸首。 他摸过他爹只剩半颗的头颅,他摸过他娘只剩半截的身子。 那场从隆光三十四年持续到隆光四十年的战事,让大燕与月戎彼此都埋下了血海深仇。 军械库中成千上万把火铳,这秘密一旦问世,后果不堪设想。 …… 月戎的探子到来时,那封密信已然烧得只剩灰烬,他们堪堪退离。 门外有人询问:“宋大人,怎么样了?” 于是那灰烬也被拂得一干二净。 阙斯伯知道秦孝源留下的信中定然藏着惊天的秘密,可那信件被宋渐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只有宋渐知道。 承乾六年大燕传来天察司首领疑似谋反的消息,阙斯伯才肯定,那个秘密宋渐并未呈到御前。 可究竟是什么秘密,宋渐又到底要做什么。 阙斯伯有预感,得此秘密者,得天下。 隆光四十年嵊关一战大败,月戎多年来一直休养生息,他那些叔叔伯伯们惧怕那位大燕的新皇,从来不敢轻举妄动。 但阙斯伯不是他们,这些年他兢兢业业的在大燕捣乱,已经把汾州搅成了那样。 如今他已知那留下的军械库中是万千火铳,更不会坐以待毙。 殿中。 阙斯伯一脚踢开那倒夜香的小厮,蹩脚的大燕话说得阴沉沉:“除了宋渐活捉,其他人,豆沙了!” 殿中的人跟着呜呜大喊。 “豆沙了!” “豆沙了!” - 汾州城。 街上人群熙攘,到处是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无人知道这城中暗处解决了多少月戎来的细作和探子。 另一边,高开济与陈修在罗寨村探查阴阳鳞册之事已有眉目。 荣安巷。 “这都是罗寨村百姓摁过指印的陈词。” “据我与高大人了解,汾州的官员与地主豪强上下沆瀣一气,赋役黄册中登记的户口与实际情况出入不是一星半点,有些农户家中人口分明只有三四人,册中却硬生生登记了十几人。” “鱼鳞册子中的田地更是严重失实,那城西袁家,知名的富庶大户,登记在册的田地竟只有三十亩地,反观罗寨村几户贫农登记在册的土地却高达五十亩。” 高开济作为户部一把手,自知这有多么荒唐,他跪下连磕几个响头:“陛下,微臣失职!” 萧应怀看着手中一封封百姓陈词,随意的抬了抬手指:“汾州山偏地远,自不可能时时监管到位。” “给庞清拟信,差都察院来汾州彻查。” “你们在此地掩好身份,切忌打草惊蛇让他们销了证据,等庞清来汾州,辅他一起查办。” “是,陛下。” 宋俭在院中蹲着,一边择小青菜一边胡思乱想。 自打来了汾州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可千头万绪笼着他,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 嗯……最关键的是专业不对口。 他学的是新闻,还没好好上课,学的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总不好跑出去给萧硬槐添麻烦。 麻烦已经够多了。 唉。 宋俭又择了颗菜,撑着脸蛋发呆,他大学要是学历史的就好了,起码能帮萧硬槐以史为鉴。 就在他抱着菜篮子伤春悲秋的时候,突然得知萧硬槐要亲自去一趟罗寨村。 宋俭立马爬了起来:“陛下!陛下!我也去!” 萧应怀什么都没说,默认允他跟上。 此时汾州城某处。 “我们的人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这手笔,除了天察司没人能做到。” “宋渐必然就在这汾州城内。” “大王有令,活捉宋渐。” 第64章 因为朕心悦你 城内某书局。 “这就是宋渐的画像?” 书局老板:“是啊, 这可是我们大燕最知名的大画家祁景之画的,相传他在宫中见过一次宋大人后便彻夜难忘以致忧思成疾,大病之后……诶?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为首的刺客走出了书局, 沉沉的盯着手中画作:“将城中所有这个模样的人都抓来!” “是!老大!” 刺客们飞快的散开, 街上很快乱成了一锅粥。 “你……你你你谁啊……你干什么?” “啊!” “救命啊!” “爹呀!” 半日之后, 城外某个破庙里, 地上齐刷刷绑着一排人。 “老大,都在这里了!” 为首的刺客眯了眯眼, 嗓音危险:“你们几个, 谁叫宋渐?” 地上的人:“嘤嘤嘤嘤~” “唔唔唔~~” “啊啊啊啊~” 为首刺客踢了旁边的人一脚:“还不把他们嘴里的抹布拿出来!” “哦……哦哦哦,我这就去!” 刺客小弟冲过去, 拔罐一样挨个“啵”“啵”“啵”的拔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闭嘴!” 为首刺客:“说!你们谁是宋渐!” 地上的人都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是吗?” “俺……俺不是……” “你呢?” “窝不姓怂,窝姓福……” “那肯定是你了!” “啊~我倒了~” 为首刺客:“?” 地上的人扒开自己的领口, 柔弱的说:“你们是要劫财~还是劫色~先说好,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哦~” 为首刺客惊悚的又掏出画像和倒下的男人对比片刻。 眼如豌豆,鼻若蒜头,脸……比他鞋子还长…… 没错啊! “大人们~大人们~你们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旁边的刺客小弟弯下腰:“老……老大……我受不了了……yue~~~” 为首刺客突然暴怒,一把将画扔下:“妖画惑众!” 一圈刺客懵逼的抬头:“啊?” “这根本不是宋渐的画像!敢骗我们!” 刺客小弟:“可是老大, 这就是祁景之画的宋渐画像啊, 你看下面还写着呢。” 为首刺客眯眼:“画成这样,谁知道他有什么低人指导, 迟早把这祁景之也宰了。” 远在京城的祁景之:“啊ti!” “谁骂我。” 把这些人都丢出去以后,一帮月戎刺客又找去了书局。 那老板吓得抱头鼠窜,嚎了大半天指着角落:“我真的不知道啊各位爷爷!那里……那里还有一张画像!我不收银子,不收银子!” 为首刺客拿起上面的《宋大人妙断爱宠出逃案》,眯眼看了片刻。 “哼。” “听闻那宋渐年方十九,面冠如玉……想来就是这张了。” 刺客小弟:“老大, 那我们还宰那个祁景之吗?” 刺客老大瞥他一眼:“等大燕被我们拿下了,一个祁景之算什么,大燕的天子我们也宰得了。” “全城搜查。” …… 另一边,天色渐暗。 宋俭跟着萧硬槐到罗寨村走了一趟,他们熟练的扮演着恩爱的小夫夫,将村中土地丈量失实的问题摸得更加透彻。 村中百姓知道他们是从江南千里迢迢来探亲的,对他们十分热情,还要留他们在家中用饭。 宋俭挽着男人的胳膊,摆手说道:“不用啦不用啦,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亲戚还在等我们呢,是吧夫君。” 萧应怀:“嗯。” “劳烦各位了,请留步吧。” 宋俭屁颠颠跟在帝王身侧离开了罗寨村。 行至村外山林中,宋俭正要问晚上能不能不吃宫德福做的羹汤,他想去永川楼吃饭,哪知话音刚起,一道泛着寒光的暗器就穿过林叶直直射来。 电光火石之间,宋俭被扣进了男人的怀中,几番后退飞跃后,暗器“咚”的一声钉在了树上。 力道之大,竟将树上的鸟巢都震了下来。 宋俭心跳扑通扑通,瞪着眼睛抬头,从男人肩膀上望出去:“……刺杀?” 萧应怀眸底冷沉,并未出声,只伸手轻抚着他的后颈。 “真是好身手啊。” 说话间,林中涌出了一大批刺客。 宋俭:“!!!!” 为首的刺客手中拿着一副画像,对着男人怀中少年反复对比:“早能画的这么像,还画那样的妖图做什么。” 想起今日在庙中见到的那人他就一阵恶寒。 宋俭颤颤的,心中大概有了估量,但还是抱着帝王的胳膊演戏:“……夫君,他们都是谁呀?打劫的吗?” 为首刺客:“宋大人何时竟成亲了?真是稀奇。” 宋俭装傻:“啊?什么宋大人,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和夫君是来汾州探亲的。” “宋渐!” 宋俭挠脸蛋:“宋渐是谁,不认识啊,我叫宋俭,不信你们问我夫……唔……” 还没叭叭完,萧应怀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宋俭:“qaq” 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奔着我们来的,多说无益。” “唔唔唔……” 那怎么办啊! 萧应怀看了眼暗处龙啸的身影。 “跟紧我,莫要乱跑。” 宋俭点头如捣蒜。 “我……” “我”字刚出口,帝王已飞身而起,宋俭“啊”的一声,赶紧手忙脚乱的跟上。 “人人人人人好多人……” 根本就是众山众海嘛! “放跑了宋渐,都给我提头来见!” 宋俭四面八方杀过来黑压压的一群人,他冷汗都快下来了,拼尽全力跟着帝王的身影。 但最后还是慢了一步,身后一道疾厉的劲风朝他打来,宋俭脸色发白:“我靠我靠我靠!” 萧应怀视线飞快一瞥,抬手接住龙啸扔来的长刀。 一声刀剑嗡鸣之后,宋俭只见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身后“啊”的一声惨叫声,他的脸颊溅上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下一秒,他又一次被帝王紧紧环进了怀中。 “机灵点。” “状况不对就跑。” “跑总会吧,应该不需要朕教你。” 宋俭虎着有些苍白的脸:“会是会……左边左边!” “身后身后!” 萧应怀回身伸手,一把掐住了袭来之人的脖颈。 宋俭听到了“咔嚓”的一声。 “……” 原来萧硬槐真能拧断人的脖子。 龙啸与另外两个天察司暗卫都在缠斗,宋俭一个闪身,从地上捡起一堆小石子儿。 准头怎么样不知道,打中一个算一个。 他朝着刺客堆里uuu的扔。 “啊!” “有暗器!” 宋俭揣了一大兜石头,小的拇指大小,大的拳头大小,见着人就狂砸。 刺客顶着一头包:“该死的!” 刚想冲来就被一刀抹了脖子。 林中防守松懈,萧应怀扣住他还要扔石头的手:“走。” 宋俭当即收手,埋头就跑。 “陛下,我们要跑去哪里啊?”他边跑边回头看:“他们好像都是冲着我来的,不抓到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应怀一把将他的脑袋转回来:“你的意思是要朕把你交出去?” 宋俭没吭声。 “也行。” 宋俭:“?” 萧应怀嗓音轻描淡写:“别的朕不清楚,朕只知道月戎对待俘虏有数不清的酷刑和手段。” 宋俭猛地一哆嗦:“啥?” “听过月戎的万虫蛊吗,他们会将母虫放置在你体内,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的虫子来啃咬你的皮肤,直至将你咬的穿肠烂肚,当然,他们还会将你救活,毕竟还要从你嘴中撬出些东西来。” “或许还有些小手段,你不说,便每天从你身上削下一块皮肉喂给你吃……” 宋俭:“啊!!” 已老实。 “呜呜~” “快跑快跑!陛下快跑!” 萧应怀:“不要朕把你交出去了?” 宋俭跑得比谁都快,呜呜呜的掉眼泪:“陛下,别把我交出去,我知道错了。” 萧应怀:“那就跟紧朕。” 宋俭:“嗯嗯嗯嗯嗯!” 他们在林中飞快的穿梭,眼瞧着出了林子就是汾州城门,宋俭:“陛下!我们快走!汾州城门快要关闭了!” 也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叠了什么debuff,刚说完,林子前方就又杀出来一拨人。 宋俭脚步紧急刹住,嘴巴张了两下,人已经被拽着飞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像根拉面一样荡来荡去。 啊啊啊~~~ 啊啊啊~~ 身后的刺客紧追不舍,宋俭满脑子都是月戎的酷刑,偶尔脑子里还会蹦出一两个电视剧经典桥段,比如逢追杀必碰悬崖。 不过怎么会呢,他们又不是在演电视剧。 宋俭揉了把鼻子,气喘吁吁:“陛下,龙啸他们不会有事吧?” 萧应怀:“不会。” 宋俭一百分的担心勉强放下了两分。 跑跑跑! 我跑!! 他一个劲的猛冲,冲着冲着发现他怎么光蹬腿但位移为0啊。 一抬脸,他被萧应怀按在原地,身前早已经没了路。 悬……悬悬悬…… 悬崖!!!! 出现了!!! 宋俭一个激灵转过身来,周围被数不清的刺客围堵。 宋俭咽了咽口水。 “月戎是……是什么……大型刺客培训班吗?”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刺客啊! 为首的刺客像是受了重伤,脸上都是鲜血,硬撑着站在前方。 “宋渐,你跑不掉的。” 宋俭没忍住朝后退了一步,“喀拉”,崖边土块被他踩得松动,稀稀碎碎的掉了下去。 深不见底。 宋俭承认自己腿软了,他默默贴紧了萧硬槐:“怎怎怎怎么办啊……会会会有人……人来救我们吗……” 宋俭没得到回应,只看见帝王提起了刀。 呜。 完了,真的完了。 宋俭摸了摸自己刚才捡的一兜石头,空的,好像都在逃跑路上掉出去了。 为首刺客:“我们只要宋渐,把他交出来!” 帝王手中的燕翎刀“嗡”的一声。 “乖乖待这。” 宋俭拽住他的袖子,瞪大眼睛:“别!” 为首刺客冷笑一声,挥了下手,立即有七八人冲了上来。 萧应怀手中长刀翻飞,手法又快又狠,眨眼之间便将冲来的刺客解决了。 只余一个人摔在他们脚边,萧应怀神色冰冷,一眼都未看,刀已经落下。 “垂死挣扎!”为首刺客怒道。 “宋渐,乖乖把军械库的位置告诉我们,否则今日我们定会将你们二人碎尸万段!” 宋俭微怔一瞬,军……军械库? “什么军械库?” 他看向了帝王。 萧应怀侧脸锋利如刀削,冷厉的眉目蒙上了一层少见的阴戾。 “别装蒜了!只有你知道军械库的位置!” 宋俭下意识回了一句:“我不是蒜!” 围堵在悬崖边的刺客已经朝着他们冲了过来,且目标十分明确,大都朝着宋俭逼来。 他飞快的躲闪着,想尽量配合萧硬槐多撑一会。 有人逼近他就往后挪:“你过来我就跳下去!我跳下去就……就没有人知道军械库的位置了!” 那人真被他唬住了,停顿片刻。 宋俭当即要跑,结果几人反应过来,七八只手朝着他一把抓来。 “靠靠靠靠!” 宋俭被硬生生拖了回去。 “老大!我们抓到他了!” 萧应怀看过去,发现少年正被七八个人按着,脸色煞白。 那些刺客看着地上倒着的一堆人,也有些惧怕,对着男人道:“别动!动一下我们就捅他一刀!” 别啊!别啊! “老实点!” 宋俭闭上眼睛,流下了两道面条泪。 笨笨的我~傻傻的活~ 他吸吸鼻子,说:“我真不知道那什么军械库在哪。” 刺客回:“不知道?进了我们的大牢你就知道了,比你还嘴硬的人我们见多了!” 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宋俭想起萧应怀说的月戎酷刑,狠狠打了个哆嗦。 ……or notbe. 宋俭狂咽口水。 如果他今天被这些人掳走了,那只有一个结局,十大酷刑挨个上一遍,电视剧里看的那什么皮鞭沾凉水都是小case,他到时候真能被打成折叠屏,物理意义上的。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 宋俭斜着瞥了一眼,又被深不见底的崖底吓得猛地一颤。 跳下去有两个结局,死,或者死后再穿回去。 呜呜。 宋俭悲痛欲绝。 他不要上大刑啊啊!!! 眼泪扑簌簌掉了好几颗,他两只手抬了起来,对着帝王比了个爱心。 “陛下……呜呜……下辈子再见吧……” 说完就一头拱了下去。 刺客:“啊啊啊啊啊!!!” “老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宋渐跳下去了!!!” 萧应怀两眼一黑,这个笨蛋! 几乎就在宋俭拱下去的同一时刻,萧应怀也翻身跳了下去,所幸抓得还算及时。 宋俭已经在闭着眼睛等着“pia叽”一下摔死,然后睁开眼回到他的大学课堂了,结果正在自由落体的他突然被男人死死卷进了怀里。 耳边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笨蛋。” 宋俭“哇”的一声,眼泪登时就出来了。 “陛下——” 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 他听说死在一起的人下辈子可以投胎成家人。 呜呜呜。 好吧,家人也行。 也行。 …… …… 那节课是新闻学概论,他听得哈欠连连,趴下直接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好长的梦。 绝对是他有史以来最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穿成了帝王的暗卫,一睁眼就从梁子上摔了下去,满大殿的人都说他要造反。 怎么可能!他是五好青年! 那狗皇帝根本不信任他,处处挖坑设防,他还被丢下了大狱吃了好几天牢饭……miamiamiamia…… 不过那大狱里的牢饭真的怪好吃的,他胖了好几斤。 哦,他好像还认识了好多朋友,嗯…… 长鹰,龙啸,十七十八,无常,松风。 哦对,还有小八,萧达。 萧达人其实怪好的,就是装装的怂怂的,比他们还贪玩。 明明那么害怕他皇兄,但就是死性不改。 对,还有萧硬槐。 其实吧,他觉得萧硬槐也是个很好的人,就是有时候有点凶,但总体来说对他还是很好的,那些话都是吓唬他,他知道。 长宁河道决堤的案子,易大人家动物逃跑的案子,还有后来春闱的案子,每个案子他都能看出来,萧硬槐是个明君。 你看,后来他们还到汾州微服私访了,大根寨的土匪,罗寨村的村民,每个人的冤屈与不平他们都看到了。 只是……只是…… 他们被追杀了,被追到了悬崖边,他跳了下去,萧硬槐为了救他也跳了下去。 啊~~~~~ 笨啊,笨啊,他跳下去之后就能醒来了,萧硬槐跳下去干什么。 “媒介的所有者……新闻工作者……典型的案例……传播……” 宋俭迷迷糊糊,唔,好无聊的课啊。 “滴答~” “滴答滴答~” 嗯? 什么声音。 宋俭吸了吸鼻子,打算从兜里摸出自己的耳机戴上。 然而摸了半天,只摸到一片潮湿冰凉的地皮。 宋俭心脏“咚”的一声,下一秒就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发着呆,整个人愣愣的盯着上方。 是……山洞? 宋俭眼珠子转了转,反应了好久,然后嗖一下爬了起来。 “嘶嘶嘶……疼疼疼疼……” 他捂着自己的小腿和脚腕,艰难的挪了一下。 “陛下!陛下!” 宋俭刚叫了两声,一转头就看到男人正躺在一旁,他赶紧拖着受伤的腿脚爬了过去:“陛下,陛下你怎么样了陛下?你还活着吗?” 山洞中鸦雀无声,只有不知从哪传来的滴答水声。 宋俭伸手探了探男人的鼻息。 这……这是有还是没有啊! 他又趴下来听了听他的心跳,有有有,没死没死。 宋刚松了口气,就看到男人腰腹间极深的一道伤口,血淋淋的。 他伸手轻轻碰了下,立马沾了满手的红。 “陛下!陛下你别死啊!” 宋俭知道萧硬槐肯定是为了救他才这样,他眼圈发红,抹掉两颗眼泪。 崖底山洞不似城中,这里冷得刺骨,他们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好多,应该是掉下来的时候淌了河水。 宋俭四下环顾着,想找点什么能盖的东西,但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堆树叶子。 “呜呜……我们好惨……” 他边哭边把树叶子抱来,一片一片的往男人身上盖。 “陛下,我给你盖厚点,盖厚点就不冷了。” 把男人全身上下都用叶子盖好以后,宋俭又一瘸一拐的撑着墙去看了看别的地方。 “咕~~~~”肚子一天到晚没事净抗议了。 宋俭本来想捡点干柴回来点个火堆,但是琢磨了一会以后他发现,他好像并不具备钻木取火这个技能。 啊,尸体硬硬的。 绕了一大圈无果,宋俭的腿和脚也疼得实在受不住了,于是只好又缩回去。 他抱着膝盖坐在萧硬槐旁边,撑着脸发呆。 发了会呆觉得有点累,又躺下了。 宋俭:“……” 没逝的,听天由命吧。 呜呜。 …… 萧应怀睁开眼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肩膀上靠着一颗脑袋,再一掀眼,看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一层叶子。 “……” 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养养精神而已。 身旁的少年因为腿伤蜷缩着,眼睛与鼻梁交汇出的窝还兜着一汪泪水。 萧应怀默然半晌。 宋俭又睡着了,不过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整个人暖烘烘的。 他咕哝着:“德芙公公……我想吃肉包子……” 呓语间翻了个身。 “嘶……” 宋俭被腿上的伤硬生生疼醒了,他睁大眼睛,然后就对上了……嗯?谁的腰? 往后挪了挪后终于看清,一抬眼对上了男人的视线,他这才意识到他躺在萧硬槐的腿上。 “睡好了?” 宋俭懵懵的。 萧应怀轻弹了他一下:“莫不是摔傻了。” 下一秒。 “呜……” 少年眼泪说掉就掉,啪嗒啪嗒的,边哭边说:“陛下……我……我以为你要死了。” 萧应怀垂眸,轻蹭着他的脸:“敢当着朕的面咒朕死的人,普天之下也就你一个。” 宋俭泪眼汪汪的爬起来,不远处静静燃着一堆焰火,他身上还披着一件外衫。 “陛下……他们说的那个军械库我不知道在哪,我绝对不是有意要瞒着的……” 说着还抬起四根手指发誓:“真的,我没听过他们说的什么……唔……” 萧应怀捏住他的嘴巴:“刚与朕患难生死,起来第一件事竟是说这些。” “o3o” 宋俭眨眨眼,眼眸被泪水浸得乌黑发亮:“窝系认真的……” 萧应怀:“在你眼里朕就是这样的人?” 宋俭睫毛颤了颤:“?” 萧应怀捏着他的脸凑近:“你觉得你不解释朕便不信你,是吗?” 宋俭阿巴着嘴巴想说话,却被捏得更紧,于是一个字都唔不出来了。 他茫然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 “朕真是不知道,若朕不说,你要何时才能听明白。” 宋俭光是库库点头,用力的往后撤了撤,吸溜一声:“明白的明白的,陛下,我明白的。” 萧应怀眸光变得幽深。 宋俭小心的躲避着自己的腿伤和脚伤,撑在地上认真道:“陛下,我知道的,您是明君,这样的事情……” 后面的话一句都没说下去,因为他被男人环进了怀里。 “笨蛋。”萧应怀低低说了句。 宋俭脸颊贴在男人颈间,恍惚间听到了他沉稳跳动的脉搏。 “……陛下……?” “宋俭。”萧应怀大手落在他的后颈上,轻轻一用力,少年的脸被迫仰起。 他直视着这双柔软茫然的双眸:“让朕高兴一回能要你的命吗?” 宋俭心跳骤然失了一拍。 萧应怀低低的注视着他,视线轻落在唇间。 “真当朕跳下来救你是因为朕是个大好人,嗯?” 宋俭眸光避无可避。 不消片刻,“(///////)” “陛下,我有一种预感……” 萧应怀:“什么预感?” 宋俭脸蛋烫得厉害,抠着手指说道:“就是……我感觉您好像要和我……唔……表白……” 男人的视线愈加沉重,像是要用眼神将他的唇舌攫取吞吃。 “朕还真以为你一无所知。” 宋俭拨浪鼓一样摇头,羞得仿佛头顶上都热气腾腾。 他努力的冷静呼气,吸气,然后又扑通一下扑进了男人怀中。 “qnq。” “陛下……陛下……” 萧应怀低头:“要说什么?” 两人的心口紧贴,沉重炙热的心跳逐渐共振。 宋俭:“您喜欢我!” 萧应怀抬了下眉:“?” 没说反? 刚才还共振的心跳现在逐渐不共振了,因为宋俭的心已经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控制了。 他埋着头:“……您……您就是喜欢我……” “之前……之前在大根寨,我问您那些人走了没有,您说没有,但……但是我听到了……他们早就走了……” “是。” 萧应怀把少年低垂的脸再次抬起:“朕是故意的。” 他揽住手边纤细的腰,唇抵在少年唇边,话说得低低的,近乎带着些蛊惑的意味:“因为朕心悦你……那你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俭脸颊热气腾腾,死死闭上了眼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我!我也喜欢!!!” 第65章 没长小狗尾巴 喊得太大声了, 宋俭猛地呛了一口。 “咳咳咳咳……” 他掩着嘴扭开头,咳了好一会。 “……” 咳到最后实在咳无可咳,才红彤彤的又钻进了帝王怀里。 萧应怀用手指轻轻碰了下少年滚烫的耳朵尖尖:“怎么了?” 宋俭不好意思抬头, 埋头一个劲的拱, 土拨鼠一样嘤嘤嘤, 只撅着屁股在外面。 萧应怀也不吝再逗他两句。 “与朕亲过那么多回了, 怎现在才反应过来要害羞。” “啊!” 宋俭拱拱拱拱。 拱得帝王闷哼一声,才意识到眼前人身上是有伤的。 宋俭蹭一下陡然坐直, 想去看伤口。 萧应怀捞住他, 很自然的贴过去在他脸颊上轻吻一下。 “朕自己处理过了,无碍。” 宋俭抿着嘴巴不敢再乱动, 脸蛋红红的低头,然后发现自己腿上的伤口似乎也处理了。 刚才没发现是因为披在身上的外衫挡得严实, 现在因为他扭来扭去一通乱拱,外衫从身上滑了下去,这才看到自己腿上的情况。 他第一反应是:“我鞋呢?” 萧应怀:“处理伤口的时候脱了,不然怎么处理?” 宋俭眨眨眼:“噢。” 然后又低头看腿。 从膝盖到小腿肚之间的下裤被撕开一道很长的口子,腿上似乎敷了什么止血的草药, 虽然被布条缠了两圈绑住了, 但有些已经凝固的药液汁水晕染在了白皙的小腿肉上,所以还是能窥见些端倪的。 宋俭看完, 挪了挪,小狗一样凑近,真诚道:“陛下,您居然知道这么多药草的功效,之前我在礼部摔跤那次您就帮我包扎过伤口,您懂得好多呀。” 萧应怀极轻的哼笑了声, 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帮:“你平时也是这样夸别人的吗?” 宋俭被捏得皱了下脸,摇头道:“我很少夸人的。” 萧应怀:“哦?” 宋俭乖乖仰着脸:“嗯!真的!” “那‘小汤大人你人真好’是谁说的?” “‘小汤大人骑射技术好精湛,百发百中’又是谁说的?” “是朕记岔了吗?” 宋俭:“(。· _ · 。)” 没记错的话,这至少得是半年前的事情。 “夸徐卿性子好,夸陈卿有文采,夸宫德福体贴,夸永宁可爱,夸萧达……这倒是没夸过。” “只说其他,路边的狗你也要夸一句听话有灵性。” 萧应怀修长的食指碰了碰他的唇:“骗人的嘴巴。” 宋俭被说得面红耳赤:“您……您怎么都记得啊,我都想不起来了。” 萧应怀点了下鬓角:“顺脑子的事。” 宋俭:“……” “不信。” 刚说完两边腮帮子都被捏住了,宋俭“啊”了一声,挣扎道:“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不信……” 萧应怀两只手一合,少年的嘴巴便又被迫撅了起来。 “唔唔……” 萧应怀:“谁说你笨的,这不是挺聪明吗?” 宋俭抓住了帝王的手,很努力的说话:“陛下,这些话您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因为您在吃醋呀。” 萧应怀手一顿。 宋俭呲牙:“嘿嘿~” 正傻笑着,帝王突然倾身靠近了他,温热的唇瓣被压住,紧接着唇上传来刺痛感。 “终于知道朕在吃醋了,要朕奖赏你吗?” 宋俭:“可以要金豆豆吗……” 然后唇瓣又被咬了一口,宋俭猛地一哆嗦。 萧应怀缓慢的与他摩挲着唇肉,吻得很克制:“你与朕在一起,朕的便都是你的。” 宋俭心跳如雷,被男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到的舌尖触电般的发麻。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帝王这话是在请求询问,还是陈述。 宋俭有些宕机,好一会才问道:“陛、陛下,那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是不是要更正式的问一次才算呢? 或者或者……他是不是要去准备一束花才…… “唔……” 胡思乱想骤然被打断,唇舌被撬开,方才克制的吻像被撕下了那层虚伪的外衣,变得凶狠强势。 宋俭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了,呆愣愣的搭在男人手背上。 “陛下……窝……” 因为开这个小差他舌尖被咬了一下,宋俭有点疼,忙慌慌要把舌头收走,整个人都往后缩。 萧应怀闭着眼眸,也或许并未闭上,只是垂着,但因为睫毛搭下一层阴翳,看不出端倪,他伸手将人强硬扣回,唇舌追得更深。 宋俭被固定在帝王怀中,无处可避,他哼哼唧唧的说了些什么,都被尽数吞走,只余下一些柔软的尾音。 “……” 宋俭抬起手,环住帝王脖颈,很轻的主动回应了一下。 “(///////)” 啊啊啊啊啊! 果然,再……再冷漠的男人舌头也都是软的! 萧硬槐!也不例外! 不远处的火堆静静的燃烧着,天色渐暗,跳跃的明亮焰火成为了洞中唯一的光源。 帝王与少年身影重叠相拥,映得缠缠绵绵。 这一吻结束后宋俭人都迷糊了,半眯着眼睛靠在帝王怀中,脸蛋坨红。 “陛下。”宋俭吸了声鼻子:“德芙公公之前和我说您十六岁就上过战场了,您包扎伤口那么熟练,都是那时学的吗?” 萧应怀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上,垂着眼睛,不紧不慢的捋着他的后颈:“差不多。” 宋俭:“您十六岁的时候,是隆光三十八年吗?” 因为他印象中他们在大根寨的时候为了取得大当家李儒温的信任,萧硬槐当时说了好长一段汾州的战事过往。 “那时汾州发生战乱,您是真的在汾州,对吗?” 萧应怀看向了怀中认真询问的少年,“嗯”了声:“是。” 宋俭眨了下眼。 “月戎第一次进犯大燕是隆光三十四年,战乱发生在嵊关以北的西塘关,那时挂帅的是严翀将军,也是朕的老师。” 宋俭知道严翀,就是那位小严将军的爹,萧硬槐和严嘉赐的关系很不错,是君臣也是朋友。 “大燕军备一向羸弱,哪怕是严翀将军那样的名将也难抵来势汹汹的月戎,那一战长达三年,险些耗尽大燕本就为数不多的元气。” “隆光三十七年春月戎退离西塘关,大燕刚喘了一口气,隆光三十八年月戎再次来犯,这次西塘关嵊关均被大破,一直打到汾州……那一战又是三年,直至隆光四十年冬。” 宋俭仰着头,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萧硬槐怎么把中间那么重要的经过都省略了,他问:“汾州城战乱的时候挂帅的人是您吗?” 萧应怀:“嗯。” 宋俭:“那……那那那……您能不能再仔细和我说说……” 话音刚落他就被弹了下,萧应怀:“仔细说什么?要听朕给你讲讲朕在战场上是怎么杀人的吗?” 宋俭捂着头:“呜……” “早与你说过朕不是什么好人,朕在战场上杀过的人不胜凡数。”萧应怀手指拨了拨少年轻颤的睫毛。 “刚才与朕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还问朕算不算是在一起,朕还没答允,你想清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若日后反悔再想拍拍屁股走人……” 萧应怀捏了下他:“朕可不会手软。” 宋俭又被捏得皱脸,然而这次皱了会却不是再问,而是“嘻”的一声笑了。 他抱紧身前的帝王,仰着脸道:“骗人,陛下最会骗我了。” 萧应怀挑眉,瞧着少年一副撒欢的小狗模样:“朕怎么骗你了?” 宋俭:“您总是吓唬我,说要属下回天察司领鞭子,但是属下一次都没挨过打。” “那是因为你认错及时,朕心情不错,自然饶过你。” “不信不信。”宋俭:“您说自己在战场上杀了无数的人,但您是为了保家卫国,多少人没有您的胆量与担当,您总和我说您不是好人,还不是骗我吗?反正我不信。” 萧应怀笑了声。 宋俭眼眸亮晶晶的,而后突然“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屁股脸颊绯红:“您……您摸摸摸……摸我做什么……” 萧应怀歪头,朝少年身后瞥了瞥:“朕看看你屁股上是不是长了小狗尾巴。” 宋俭:“!!!!” “陛下!” 趁着少年呆愣脸红,萧应怀又伸手探了探:“没长。” “那怎么和小狗一样?” 宋俭刚才接吻都没现在这么慌乱,整个人要冒烟儿一样,捂着脸:“啊!!” 萧应怀:“还是说尾巴被衣服藏起来了?” 宋俭:“呜~” “没有……没有……” 萧应怀又哼笑了声,把人捞进了怀中:“笨蛋。” 宋俭埋着脸。 啊啊啊啊啊! 这个萧硬槐!好讨厌啊啊啊啊!! 安静拱了不知道多久,萧应怀也不再逗他,靠着石岩闭目养神。 宋俭望着外面的天色,终于想起来一件最重要的事。 “陛下……我们怎么从崖底出去呀,也不知道我们掉下来多久了,龙啸他们有没有脱身,有没有发现我们摔下了悬崖,有没有告诉其他人来救我们,德芙公公肯定担心死了,也不知道……” 他一张嘴就叭叭个没完,萧应怀掀开眼,不紧不慢的看着他,在少年话音微顿,抬起头的那瞬间,歪头吻了过去。 宋俭:“……” 萧应怀:“你我二人都受了伤,精疲力竭的状态不适合冒然去寻找出路,何况你也不清楚那些刺客是否还在山崖上蹲守埋伏。” “什么都别想,养好精神,天亮后朕去探探情况。” 宋俭乖乖点头,靠了过去。 安静没一会,宋俭还是忍不住又开始想。 “陛下,那您知道他们口中的军械库是怎么回事吗?” “大约猜的出来。” “那如果月戎先我们一步找到了怎么办?” “……” “不会。” 宋俭咕哝:“……我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 说完额头就又挨了一下。 萧应怀:“与你有什么关系?” 宋俭:“……” “睡觉。” “唔。” “怎么这次不呼噜了?” “呼噜呼噜呼噜~” 第66章 边关急报 荣安巷, 宫德福抱着柱子哭得梨花带雨。 “夭寿啦!夭寿啦!” “天爷啊!天爷啊!” “陛下啊——陛下——” 旁边汤涞高开济正指着鼻子互骂。 汤涞:“若不是你的差事办得不到位,陛下又何故需要亲自跑一趟罗寨村!若陛下没有去罗寨村,又何故会被刺客追杀得下落不明!” 高开济:“你少在这疯狗似的乱咬人, 陛下要亲自去罗寨村跑一趟那是因为陛下心怀天下苍生, 与差事办得如何有什么关系?” 汤涞:“我tui!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高开济:“你光知道在这含血喷人找麻烦, 你怎不出去寻寻陛下的下落!只我一人是陛下的臣子吗?!” 汤涞:“用得到老夫的地方老夫自然万死不辞!倒是你, 陛下下落不明至今你有过任何作为吗?” 高开济:“你……你你你……”他手指筛糠似的颤了好几下:“陛下……陛下他……你倒以为老夫心里好受……老夫……” 说着说着,高开济竟也悲戚的红了眼眶。 汤涞:“?” 这老东西, 好、好下作的手段。 高开济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直接加入了宫德福的阵营。 “若陛下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夫也不活了……” 徐羡扶着额头:“乱成一锅粥了。” 陈修:“趁热喝了吧。” 徐羡:“……” 从他们得知帝王与少年被追杀下落不明至今已过去了三日, 龙啸身上负伤,拼死回了荣安巷, 现在天察司所有暗卫都在城外搜寻踪迹,但一丝消息也无。 天色阴沉,汾州城轰隆隆响起几道闷雷,没多久便降下了瓢泼的大雨。 此时,崖底山洞。 宋俭正守在火堆旁边, 眼巴巴的望着男人手中的烤鱼。 “咕~~~” 萧应怀拨了拨干柴, 火舌登时窜的更高,烤鱼滋滋作响。 “陛下, 是不是烤太久了……” 萧应怀掀了下眼,见少年直勾勾的,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他将焦香的鱼拿出来放到旁边晾了晾,宋俭的视线当即咕噜噜的紧跟过去。 萧应怀转向他:“张嘴。” 宋俭连忙乖乖张开嘴巴,一副翘首以盼已久的模样,结果烤鱼没吃到, 而是被男人低头在唇间吻了口。 “这种时候倒是专注。” 宋俭呆呆的眨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在说他死盯着烤鱼的事。 “……” 萧应怀又亲了口才把烤鱼给他:“朕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小狗喜欢吃鱼。” 宋俭两手握着烤鱼的木棍,脸色爆红。 啊啊啊啊! 讨厌讨厌讨厌! 萧硬槐!讨厌! 宋俭气鼓鼓的背过身,miamiamia的小口啃鱼吃。 刚啃了两口就听到男人低低哼笑一声。 宋俭离得他远了些。 讨厌讨厌! 吃饱喝足以后宋俭还吃了两个野果解渴,肚子很快溜圆,他有些犯困,坐在火堆旁边安静的望着洞外连天的雨幕。 好大的雨啊。 宋俭撑着脸,恍惚的想,来到汾州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不管是被大根寨土匪劫走,还是被追杀掉下山崖,都像做梦。 也不知道龙啸他们怎么样了。 洞外的雨声铺天盖地,突然卷来一阵冷风,宋俭猛地打了一哆嗦。 唔,冷。 他偷偷回头,发现帝王又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腰腹的伤口虽不再渗血,可宋俭仍旧记得没包扎前触目惊心的模样。 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宋俭不知道萧硬槐怎么将他救起,又怎么将他弄到了这个山洞里。 他低头看看自己腿上的伤口,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严重。 其实宋俭很清楚的,萧硬槐有能力在两人一起坠崖时保住他们的性命,那就有能力在不管他的情况下保全自己不受那样重的伤。 更何况从一开始萧硬槐就完全可以选择不跳下来救他。 “……” 嗯……他没有真的觉得萧硬槐讨厌,那都是假的。 宋俭挠着手指,眉眼间有些郁闷,他伸手拨了拨火堆,加了点柴,然后悄悄的朝帝王的方向挪去了。 萧应怀不确定外面的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更不确定悬崖之上的凶险如何,所以他在尽量保存体力。 只是他平日习惯性的敏锐,稍有风吹草动他便能捕捉到。 比如此刻,少年正在轻手轻脚的靠近他。 萧应怀没有睁眼,由着他来。 宋俭在旁边观察了一会,然后小心的避开帝王身上的伤口,轻轻挨了过去。 “陛~下~~” 他眨着眼睛,仔细的盯着帝王的侧脸瞧。 没动静。 宋俭伸出胳膊把人抱住,头一歪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陛下,你冷吗?” 萧应怀眯着眼睛:“嗯。” 于是宋俭抱得更紧了,小声道:“现在呢?” 萧应怀:“冷。” 宋俭眼眸微微睁大,萧硬槐别不是失血过多了吧,安静一瞬,他把脸也贴了过去。 “陛下,还那么冷吗?” 萧应怀没再回应,宋俭正想去贴贴他的脸,腰间却突然被一条胳膊缠上,下一秒他便被裹进了帝王怀中。 “朕若说朕冷得要死了,你要如何?” 两人的脸距离极近,宋俭睫毛颤了几下,好久才咽咽口水道:“胡说,骗我。” 男人呼吸温热,身上徐徐渡来令人十分踏实的干燥热意。 宋俭:“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冷。” 萧应怀:“如今在朕面前连敬称都没了。” 宋俭不吭声。 萧应怀额头抵着他,盯着他看了良久:“朕有时候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你这样的……” 宋俭顺着说:“笨蛋?” 萧应怀亲了亲他:“宝贝。” 宋俭脸上的热意瞬间攀升:“唔……没有……” 萧应怀听着。 宋俭脸蛋红红。 “我……我从小学习成绩就不好,小时候我妈妈总说我是不省心的捣蛋鬼,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还沉迷打游戏,上课还睡觉……” 这些话又勾起了宋俭的伤心回忆。 是的,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慈善就是上大学交的学费。 他眼睛突然有点栓栓的:“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让他们骄傲过,现在还让他们中年丧子……我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没有我他们说不定会过得更好……啊!” 话还没说完,萧应怀就揪住了他脸上的软肉。 宋俭:“不要捏我!给我脸都捏大了!” 萧应怀盯着他,嗓音很慢:“你爹娘知道你这样想定要气死了。” 宋俭:“qnq。” “你怎么知道。” 萧应怀:“朕不知道,朕只是试着代入一下,若朕是……你爹。” 宋俭:“?” “你能这样肆无忌惮的捣蛋这么多年,说明你爹娘很爱你。” 宋俭又掉下一颗泪:“。qnq。” “朕有很多兄弟姐妹,受宠的孩子诸如永宁和萧达,他们大都是你这样不谙世事的模样,不受宠的孩子也很多,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处处看人脸色,哪会像你这样笨。” 宋俭:“呜~” “那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萧应怀弹他一下,宋俭吃痛捂头。 “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还知道疼。” 宋俭吸了吸鼻子,埋进帝王怀中。 “陛下……我突然想到,我爹娘其实不同意我找比我大太多的男朋友。” 萧应怀:“……” “?” 呵。 宋俭伤心伤了一半,挨了一顿狠亲。 山洞外的雨声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宋俭正拱在帝王怀中熟睡,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嗯…… 是谁的声音?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直至冲进脑仁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陛下啊!!!” 宫德福? 宋俭陡然清醒过来,只见宫德福被十七十八架在空中,正滋里哇啦的朝着洞口飞来,身后跟着许多天察司的暗卫。 “陛下!”宋俭惊喜的睁大眼睛,撑着墙就要从地上站起来:“是德芙公公……” 唇间溢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宋俭在看清宫德福脸的最后一刻,一头晕了过去。 …… 宋俭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他和“自己”面对面坐着。 确实是他自己,身上还穿着那天他急匆匆从衣柜里扒出来的大t恤和牛仔裤。 但又不是他。 宋俭低头看看,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那套三爪蟒纹服。 他眨了下眼,困惑叫了声:“宋渐?” 坐在角落里的“自己”正在低头看手机,手机中的声音熟悉到魔音贯耳。 “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欢迎收看本期的青年大学习网上主题团课……” “自己”抬起了头,视线很平淡。 宋俭:“你是宋渐。” 安静许久。 “是。” 宋俭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和原主见面,他眨了眨眼,酝酿许久,说道:“你……居然这么认真的做青年大学习。” 宋渐低下眼睛,听着手机中昂扬奋进的声音,说:“和平,很好。” 宋俭瞧他看得认真,还伸手准备答题,便闭上了嘴巴。 一直等到宋渐戳戳戳,把上面的题都戳着答完了。 他才好奇的开口问:“做对几道题?” 宋渐皱着眉:“一道。” 宋俭:“……” 不是哥们,你这么认真也太唬人了。 趁他沉默的间隙,宋渐又退出重新点了进去,看样子是准备再学一次。 宋俭不确定自己这场梦要做多久,所以想起来什么事就及时开口问了。 “宋渐,你当时查抄秦府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宋渐很投入的听着视频中的讲解,就在宋俭以为他压根没听到自己说话时,宋渐开口了。 “我发现了秦孝源留下的一封密信,但我烧掉了。” 宋俭:“为什么要烧掉?” 宋渐很久没说话。 “……信中都是秦孝源通敌卖国的罪证,月戎公主的儿子阙斯伯,也是秦孝源的儿子。” 宋俭瞳孔地震:“草。” 宋渐:“我知陛下定要斩草除根,而阙斯伯此人好战,若他知道这个秘密,也定然要将秦孝源的尸首要回去,国仇,家恨,一旦开始,战事便永无止境。” “我自知我此举自私,我只是……只是有些厌倦了。” 说到此处,桌上的手机恰好读到:“生逢盛世,当不负盛世,新时代的青年,沐浴在新时代的春风里……” 宋俭手指蜷了下,不知怎么便开口说了句:“厌倦了战争的话,那就好好看看如今的盛世吧。” 宋渐说:“对不起。” 宋俭心情正激荡着,突然想起一件最最重要的事:“对了!” “宋渐!军械库在哪!月戎王室的人已经知道这个秘密了,他们正在到处追杀我!军械库的位置在哪!” 宋渐神色一凌,正要开口。 宋俭陡然醒了过来。 他大睁着眼睛,然后猛地从榻上坐起。 我草!!! 草!!! 重要的秘密!永远!永远!说不完!!! 宫德福听到动静从门外跑进来,激动的大喊道:“哎呦宋大人,宋大人您终于醒了!哎呦!哎呦!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让老奴看看!” 宋俭晃着脑袋,试图把自己打晕过去再做个梦。 宫德福吓得不轻:“哎呦您这是怎么了。” 宋俭试了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他问:“德芙公公,我睡了几天?” 宫德福:“睡了有七天呢。” 宋俭:“啊??” 一个梦做了七天吗? 他又问:“陛下呢?” 宫德福突然支吾。 宋俭心头涌上一股很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边关急报,月戎大军突然迫近西塘关,陛下他……前日就已带人离开了汾州城。” 第67章 蝎子玉 宋俭陡然睁大眼睛, 心跳漏了一大拍。 “陛下……陛下去边关了?” 宫德福说到这里落下几滴泪:“是啊,老奴拼死劝阻都没能让陛下回头,陛下是心怀天下大义的人, 我这一把老骨头终是目光短浅, 只盼得陛下平平安安的才好……” 他还在哭哭啼啼, 正准备说下一句, 榻上的人却突然跳下来,鞋都没穿就飞奔着朝门外跑。 宫德福差点没晕过去:“啊啊啊啊啊啊呀!宋大人!!您要去哪啊!” 宋俭只埋头跑。 宫德福跟不上, 吓得两腿发软:“宋大人!宋大人!宋大人您别跑了!” 眼看着少年即将要冲出院门, 前方突然落下来两道身影,是龙啸和无常。 两人将少年一把拦下:“大人!” 宫德福赶忙跑了上去:“天爷啊, 天奶啊,我的祖宗啊, 陛下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奴照顾好您,您要是跑出去出点什么事,老奴才真是死也……” 话还没说完,宫德福突然看见少年眼眶通红,人站在原地, 不跑也不闹, 只是安静掉眼泪。 宫德福瞧了也揪心不已,终归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更何况边关凶险,怎能不担心。 他也擦了擦自己眼角,安静许久,还是认真的把其中利害说了一遍。 “如今月戎国已知晓您怀揣军械库的秘密,必不会善罢甘休,陛下早已想到, 所以离去之时托人假传了消息出去,说您已经跟着陛下到了西塘关。” “月戎国视线暂时转移,相比西塘关,汾州才是更安全的地方,您好好待在这里,切记别让陛下分心啊。” “而且宋大人,您莫要觉得待在汾州便是贪生怕死,不是这样的,月戎大军迫近,战事打响只是时间问题,隆光三十八年的汾州之战历历在目,现在整个汾州都是人心惶惶,陛下需要有人帮他稳住后方。” “不仅如此,汾州阴阳鳞册一事牵连甚广,如今也到了不得不办的地步,都察院的钦差大人们即日便能抵达汾州,您留在汾州与高汤二位大人督办此事,也算了了陛下的一大心病,您说呢?” 宫德福说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少年怔怔的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宋俭突然又转身朝着房内走去。 龙啸和无常对视一眼,打算跟上去,却被宫德福一手拦了下来,他叹着气摇摇头。 他也知道这件事对宋俭来说有些过于残忍,所以并不多说什么,只望少年能尽快想通。 厢房的门关了足足大半天,一直到太阳西斜之时才再次打开。 “德芙公公!汤大人和高大人去哪了?我们晚饭要等他们一起吃吗?” 宫德福抬头看去,发现少年笑意盈盈,还是以前那副活泼的模样。 他稍稍放心了些,笑道:“两位大人在调查税收之事,晚些回来。” 宋俭从房中跑出来,见宫德福又在灶前做饭,主动过来帮忙:“德芙公公,这白菜好大呀,我来帮你吧。” 宫德福点点头。 宋俭抱着小菜篮到旁边,背对着宫德福,一点一点把外面一层白菜帮子撕了下去。 - 西塘关,城门之上。 严嘉赐远眺着城外,忧心忡忡,不多时身侧来了一位高大沉稳的老将。 “爹。” 严翀:“如何了?” 严嘉赐回道:“还在迫近,按探子回禀的消息来看,不出三日就能抵达西塘关外。” 严翀眉头紧蹙:“此番月戎来者不善,恐又是场恶战。” 严翀是两朝老将,无论是对月戎还是其他小国,他都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只是这一次…… 他看着城中郁郁葱葱的林木,心下有些沉重。 正值酷暑。 此番交战环境与隆光时期那几场战争全然不同,先不说将领士兵受不受得住这样的气温,庄稼还没丰收,百姓正是农忙之际,军中的粮食储备能撑多久也是个大问题。 西塘关全城戒备,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早已炸了锅。 兵部筹备粮马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地卫所调兵支援边关,任谁看这都是要打仗的苗头。 有大臣要上书到玉山请天子回京,却被告知天子早就到嵊关了,于是又开始哭天抢地:“战场上刀剑无眼!怎能让陛下冒此风险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一个文臣等于五百只鸭子,一群文臣堪比养殖场,哭的喊的闹的叫的,稍微性急点的当即就要备马追去边关了。 最后被兵部尚书廖寇文一嗓子骂回来:“陛下上战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隆光四十年陛下率兵大败月戎时年仅十八岁,谁有陛下那样的军事将领才能,你们这些窝囊的,不知道做实事光知道给陛下拖后腿,谁再嚷嚷一句本官就算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将你们先斩后奏了!” 退回来的大臣:“嘤。” 朝堂上一群嘤嘤怪,靠谱同僚庞清又离京去了汾州办事,廖寇文已经很头疼了,幸好没过多久帝王口谕就到了京中,着郢王监国暂理朝政。 萧应怀抵达西塘关时恰是三日之后,月戎已在关外三十里地处驻扎,时时派人来挑衅,野蛮又嚣张。 城中都军府中,帝王正站在沙盘前垂着眼眸,他身上仍是一袭最普通素净的长衫,然而眸光冰冷,睨进犯敌人如蝼蚁,让人不寒而栗。 严嘉赐说:“微臣抓了些来挑衅的月戎人,他们叫嚣着让大燕交出……秦孝源的尸骨,还有宋大人。” 有军械库之事在前,萧应怀心中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 他伸手极轻的拨掉了沙盘中代表月戎首领的旗子,说道:“既敢叫嚣,那他秦家便要做好被朕斩草除根的准备。” 严嘉赐神色也跟着沉了下。 此刻的汾州。 大根寨。 “大……大大大大哥,你看……看我……捡到一个……好东……好东西……” 大当家转头看见一道疤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成色上好雕刻精致,伸手就是一巴掌:“你捡的?你平白无故在这鸟不拉屎的山上能捡到这么好的玉?我让你捡!让你捡!让你捡!” 说一句就打一巴掌,打得一道疤嗷嗷叫:“错……错错错了,是我偷的,偷……偷的……” “从哪偷的?” 一道疤:“城……城西袁家。” 大当家稍一想就知道一道疤肯定是昨日在罗寨村时干的好事,袁家人与那里的百姓发生了矛盾,险些将几位老人打死,他们去罗寨村帮忙,一道疤顺手就偷了块玉。 城西袁家与汾州官员勾结,肆意侵占百姓农田,最是黑心肠,大当家也便没计较,只说:“将这玉收好,袁家人可能会在城中找人盯着,你过些时日再去当掉。” 一道疤:“好……好的大哥!” 他手里捏着玉,仔细的摩挲着上面莹润的光泽。 这蝎子玉,做得真是活……活灵活现。 嗯! 他心情大好,殊不知城西袁家因为这一块玉天塌了。 “玉呢!玉呢!玉去哪了!” 袁家小儿抱着脑袋:“我不知道啊爹,我记得那玉就在您身上揣着,我没见啊!是不是您不小心落哪了?” 袁老爷急得快疯了:“找!给我找!把府里上下翻个底朝天也得给我找出来!” 袁家小儿见他爹这样,吓得连忙躲在了柱子后面,趁不注意赶紧溜走。 还同自己的随从说:“我爹有神经病,我们快点走。” 只有袁老爷清楚,这块玉,是袁家与月戎细作接头的信物。 只是不小心掉了也好,就怕被有心人拿去,他们收到风声说京中有钦差下来,如若交到钦差手里,他们袁家全族上下……死了都没地方埋。 …… 自打边关传来战事急报,汾州民心就开始动荡,短短几日时间宋俭已经在城中平息了三场纷争,还让龙啸揍了几个到处胡说八道的人。 这地方本就形势混乱,若放任下去,迟早要酿出更大的麻烦来。 宋俭不是听不进话的人,他很清楚宫德福口中说的那些话是对的,也明白这里为什么是帝王心病。 他再怎么担心冲动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战事当前,他绝不能添乱。 只是宋俭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忍不住回想他昏睡那几日做的梦,当然也或许根本不是梦,没有那么清晰的梦。 他在想,军械库到底会在哪里? 他代入秦孝源想了下,始终觉得军械库就在汾州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就算真猜对了,偌大汾州又要去哪里找? 这事想得宋俭脑仁都疼了,然而无论他再怎么急都没有一丝头绪,而像那日一样近似于跨时空对话的梦他也没再做过。 一筹莫展。 这日,宋俭突然听龙啸说城西袁家带了一大帮家丁打手去了罗寨村,说罗寨村的百姓偷了袁家的东西。 宋俭抬头:“城西袁家?” 龙啸:“嗯,是汾州势力很大的地主。” 之前宋俭和萧硬槐走过一趟罗寨村,这里的百姓生活艰苦但淳朴热情,根本不像是会偷什么袁家东西的样子。 他蹙了蹙眉:“不太对劲,去看看。” 龙啸:“是。” 宋俭走之前和宫德福说了声,宫德福又惊又怕,生怕他出什么事,毕竟上次两人被追杀前也是去的罗寨村。 宋俭上前抱了抱宫德福,拍拍他说道:“我会带很多人的,放心吧。” 宫德福当即老泪纵横:“实在不行,您把老奴我也带上吧。” 宋俭想了想。 “不行。” “为什么。” 宋俭挠了下脸,因为—— 看得出他是公公~ 他不需要冠冕~ 第68章 u滴否! 宋俭和龙啸等人到了罗寨村时, 恰好看到袁家家丁正粗暴的抓着几个老人从他们身上搜查。 “东西呢?东西藏哪了?” 老人颤颤巍巍:“各位老爷,我们没偷东西……没偷东西……” 袁老爷气急败坏:“还敢狡辩!给我搜!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眼看几个老人被推搡的要磕在旁边的石头上,关键时刻, 几个人突然从天而降, 三五下便将袁家的家丁踹飞了。 宋俭冲去扶稳老人, 然后转头看向袁老爷:“您什么东西丢了?我猜猜。” “是良心吗?” 袁老爷愣了一下, 下一秒指着他:“你你你你!你这黄口小儿!敢这么跟我说话!给我抓住他!” 宋俭吓唬他:“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抓我?” 袁老爷真的愣了一下,心说, 莫不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 刚思及此, 就听少年道:“我们是衙门里的捕快,你扰乱……扰乱公共治安, 我们当然要管。” 袁老爷听到这总算放下心了,冷笑道:“你们府衙的洪大人都得给我三份薄面, 凭你们几个小小的捕快就敢对我如此不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将他们押送去府衙,我倒要看看这洪成仁敢不敢将我抓起来!” 宋俭挠了下脸:“唔?” 叮咚,意外捕获一个同党。 汾州府衙洪成仁。 袁家的家丁已经恶狠狠的逼近了,同时被那么多刺客追杀过的宋俭现在心如止水。 没办法, 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就是这样。 一群家丁打手举着家伙什:“啊啊啊!!!” 宋俭才不跟他们肉搏, 往后一退从地上捡起几个石头,照着人就扔了过去, 直接来了一个精准的triple kill。 宋俭嘿嘿一笑:“u滴否!” 袁老爷气得跳脚:“抓住他!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但这回还没等宋俭再动,他身后的几道身影便已经飞身上前。 家丁:“啊啊啊呀呀呀!!” “嘭。” 打手:“呀呀呀啊啊啊!” “咚!” 袁老爷在旁边凌空一个左勾拳右勾拳:“打啊!打他们!” 宋俭很快锁定,飞过去对着袁老爷就是一脚。 袁老爷捂着挨踹的地方:“敢踢我!我……我定要你不得好死!我让洪成仁将你押入大牢每天大刑伺候……啊!” 宋俭眼疾手快,拽住袁老爷的耳朵:“张口就来,平时没少欺压百姓吧?狐假虎威的东西!” 袁老爷颤着手跪在了地上:“哎呦耳朵耳朵耳朵!” 大根寨土匪收到消息赶来罗寨村时,正看到这一幕。 给一道疤惊得都不结巴了:“哎呦卧槽!” 大当家赶紧带着人冲过去帮忙, 袁老爷瞧见来的人更多了,连滚带爬的挥手:“走!走!我们走!” 宋俭也不追,听到袁老爷还死鸭子嘴硬的扔了句:“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都给我等着!” 宋俭掂了掂手里的石头,瞄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砸:“还有句话你可能不知道。” “反派死于话多。” 袁老爷滋里哇啦的带着他的家丁和打手跑走了。 他们这才开始收拾战局,龙啸带人将几位老人都挨个送了回去,剩下宋俭和大根寨土匪大眼瞪小眼。 一道疤:“你……你你你你……” 大当家:“你夫君呢?怎就你一人在这里?” 一道疤赞同道:“嗯!” 宋俭蹭了蹭鼻尖,低头道:“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了,我在这里等他。” 一道疤:“那……那那那那……” 大当家:“那刚才那些人是你的什么人啊?” 一道疤继续:“嗯!” 宋俭看了眼一道疤:“……” 起到一个气氛组的作用。 他说:“都是我和我夫君路上结识的兄弟,他们人很仗义的。” 大当家点点头:“看得出来,非亲非故竟还愿意帮助这里的百姓,想来也都是好人。” 宋俭:“嗯嗯嗯!” 大当家望着袁家跑走的方向,又道:“这帮黑心肝的东西,仗着有府衙那几个狗官撑腰,惯会来这里作威作福,实在可恨。” 宋俭心里早就记下了洪成仁的名字,只说:“放心吧,有我们在呢。” 在罗寨村溜达了一会,确认袁家那些人不会去而复返他才放心,临走前他还告诉了大当家自己的住处。 说:“那个袁老爷看着就像个睚眦必报的,你们若有什么事,也能到荣安巷来找我们。” 大当家冲他拱拱手:“那就先谢过小兄弟了,改天请你们到寨中叙旧。” 宋俭挥挥手。 而另一边狼狈逃跑的袁老爷走到一半路突然如遭雷劈,他登时反应过来。 “那日在罗寨村和那些老不死的争执,大根寨的土匪不是也在场吗?” 袁老爷沉吟半晌,阴鸷的说:“好他个李儒温!果真是土匪做派。” 当晚,夜幕降临之后。 一道疤用蒙面巾蒙好自己的脸,打算带人摸进城中去找个当铺把蝎子玉当掉。 他们行色匆匆,沿着山林小道飞快的朝着城门走去。 时候已经不早了,他们必须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从城中出来。 一道疤走在最前面,回头道:“你……你你你你……” 身后的土匪了然:“二当家,我们跟的很紧!您放心走!” 一道疤“你”了半天,指着他:“踩我脚了!” “……” 正在几人低声蛐蛐之间,前方突然出现了七八个身着穿着朴素的人,他们抱臂站在那,像是等了很久。 一道疤顿了下,以为是袁家派来的人。 他们几人在原地迟疑,对面的人看着他们也满脸迟疑。 两方对峙下,对面领头的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来,一道疤定睛一看。 也是蝎子玉。 给他们看完后,又指了指他们,然后勾勾手。 一道疤:“?” 莫不是……莫不是这些人想买走这块玉?! 一道疤和身后的土匪对视一眼,然后点头。 他小心往近走了走,试探着伸出一把手,意思是,低于五两银子不卖。 领头的人蹙眉,没动。 一道疤还以为他们是要先看看东西,于是从兜里摸出玉,给对方飞快的晃了一下,晃完又伸出一把手。 在紧张而又刺激的静谧山林中,一道疤旁边的土匪声音小而缓慢:“二~当~家~我们~为什么~不出声啊~~~~” 事实上这个问题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原因。 身后的土匪说了句:“可能因为这是秘密交易。” 有道理啊。 正在忙着讲价的一道疤没注意,身后不远处又来了一大批人。 袁老爷回去后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事就是大根寨那帮土匪干的,他还是没能坐得住,亲自带人来了那土匪窝的山下,结果没想到刚来就撞见这一幕。 袁老爷一眼就瞧见了一道疤手中的蝎子玉,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这些下贱的东西!” 他又看看另一波人。 虽然穿着朴素还挡着脸,但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实在可疑。 莫不是……莫不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 袁老爷因为蝎子玉丢失的事最近一直疑神疑鬼,越想越觉得定是办案的钦差无疑。 若蝎子玉被钦差带走,他们袁家只有死路一条,如果铤而走险,或可有一线生机…… 他大喊一声:“呔!你们一个都不能跑!” 然后他身边的家丁打手们便又双叒叕冲锋了。 一道疤见到来人惊了一跳,忙朝后躲开。 家丁:“啊啊啊啊!” 谁知其中一个跑得太急,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跤,手中的木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两秒后,正中对面首领的脑袋。 “咚”的一声。 首领骤然怒了,竟然敢在他们面前如此嚣张。 难道是将他们之前派来的那批刺客全部杀光的人吗?! 首领一挥手,身边的人都跟着冲了过去,没一会两拨人就打成了一团。 一道疤咽咽口水,赶紧招呼着人跑路。 袁老爷身形有些胖,被几个人压在地上狂揍,他气急,抬手薅住一个人的耳朵扇他:“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被揪住的人疼得急了,张口冒出一句月戎话:“¥%*&!” 袁老爷猛地停住:“??” 趁着袁老爷怔愣之际,那人撸起袖子,打算狠狠给袁老爷一拳头。 袁老爷彻底想明白了,他大喊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嘭!” 袁老爷狠狠挨了一拳。 他捂着脸爬起来:“我姓袁!我是袁家的老爷!就是我一直和你们接头的!”他比比划划:“我的蝎子玉!蝎子玉!被刚才那些人偷走了!是他们偷走的!” 这些月戎新来的探子哪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他们只认信物。 现场叽里呱啦鸡同鸭讲,袁老爷盯着已经消失在山林里的一道疤一行人,阴狠道:“本来打算暂时放过你们的!” 然后又被打了一拳。 一道疤离去时也听到了那些人嘴里叽里咕噜的话,他一路跑回大根寨,慌里慌张的说:“大……大哥!” 大当家抬手又想给他一巴掌:“又怎么了?!” 一道疤掏出怀里的蝎子玉:“这个……这个玉……” “没当掉?城门关了?” “不是……不是……这……这个好像……好像……”一道疤自己心里也急,索性憋着,把话整理完整后才一口气道:“好像是袁家和月戎接头的信物!” 大当家睁大了眼睛:“你看清楚了吗?” 一道疤:“没……没……没看清。” 大当家刚要说话,一道疤就指了指耳朵:“我听清了!” 大当家:“?” 他终于还是给一道疤送上了巴掌:“不能!不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一道疤在旁边嗷嗷的,大当家脸色愈来愈沉。 原以为这袁家只是欺压百姓,哪成想,竟还敢通敌! 一道疤:“那大哥,我们……怎……怎么办!” “这蝎子玉,绝不能再交给袁家。” 第69章 亲爱的萧硬槐 西塘关外, 月戎大军虎视眈眈。 阙斯伯望着眼前这座坚固的城池,心中充满了嗜血的暴戾。 “父亲的尸骨,我要迎回月戎, 宋渐, 我要亲自抓获, 这城池, 我也定要踏平。” 他手中握着一把寒芒乍现的锋利匕首,利刃划过面前, 他伸出舌头舔了下, 而后冷笑。 “哼哼哼……” 下一秒。 “大……大王……” 阙斯伯不耐烦:“怎么了?” “您……您舌头……流……流血了……” 阙斯伯:“?” “血……血……血……” 军师脸色煞白,看着看着就两眼一对朝后“咚”一声, 倒了。 现场骤然混乱起来。 “啊啊啊啊!” “大王流血了!大王流血了!” “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啊啊啊啊啊!” 此时,严嘉赐披坚执锐登上城楼, 他神情严肃:“月戎进攻了?” 来汇报的士兵挠了挠耳朵,迟疑道:“没。” “是那阙斯伯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舌尖,军师晕血倒地,后方不知前方状况,军心不稳, 才弄出了这样大的动静。” 严嘉赐抬头, 默然半晌。 “?” 三十六计中有这一计? 借刀杀人?声东击西?瞒天过海?调虎离山? 还是……苦肉计。 嗯…… 虽不解,但仍然表示尊重。 回到都军府后, 他将这件事一丝细节都不落的禀报了一遍。 萧应怀和严翀同时沉默:“……” 严翀望向帝王:“陛下以为如何?” 萧应怀脑中滤出一句“也不能排除是他灵机一动犯的蠢”,但还是道:“莫要掉以轻心。” “南北两门加强巡逻,让蔡逊孟云各自带兵守卫,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 严嘉赐:“是。” 月戎国兵马强悍,向来善战,此番十万大军压境, 大燕就算能守下西塘关,几战下来也必然元气大伤。 前朝积贫积弱已久,留下的弊病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休养生息才是新朝上策。 所以萧应怀很清楚,此次西塘关一役,绝不能与月戎打消耗战。 可如今月戎已兵临城下,留给西塘关的时间越来越少,没人知道阙斯伯会不会突然强攻。 萧应怀与几位将领彻夜长谈,西塘关此城易守难攻,整体呈半月弓形,城墙坚厚,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算是守卫大燕百年的国门。 阙斯伯想进犯大燕,西塘关是绕不开的一座城,且城中多军户,常年在为边关战事做准备,兵马粮草充足。 反观月戎粮草一向匮乏,他们明白拿下这座城池的重要性,当然也明白第一战不能久拖,拖到最后城中弹尽粮绝,攻城于他们而言便是弊大于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也是为什么阙斯伯发了疯似的要抓宋俭,有了军械库中的那批火铳,再坚固的防守都能在连天的炮火中化为废墟。 西塘关一战,军械库至关重要,月戎定会不遗余力。 严翀不解:“若宋大人当真知情……” 还没说完,帝王就启唇道:“他不知情。” 旁边一位将领忍不住道:“陛下,可这军械库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如若月戎先一步找到,那对大燕来说将是灭顶之灾,末将实在忧心……” 话及此,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声音:“报——” “陛下!敌军正在城外摇旗呐喊,声势浩大,恐有攻城之意啊!” 严翀和另一个将领当即起了身:“陛下!” 萧应怀眼神冷了下来:“朕亲自去看看。” 此时边关的天色已然昏暗,可城里城外都是一片通明,数不清的火苗无声攒动,炙得天如血色。 萧应怀披甲登上城门,睨向城外黑压压的敌军。 阙斯伯被围在最中央的高头战马上,阴沉冷笑,而后开口。 “窝……可以再嗝泥门坠后……嘶……” 他被舌头上的伤口疼得捂脸弯下了腰。 周围士气高涨的各大主将和士兵:“……” 城门之上,将领蔡逊:“……没听说过月戎新王有恶疾在身啊。” 严嘉赐:“好像是自己用匕首割的。” 蔡逊:“?” 听起来更像有恶疾在身了,还是脑子上的恶疾。 好容易整理好自己,阙斯伯再次开口,我suo我suo,suo。 “啊啊啊!”他大喊一声,对旁边的人道:“你suo!” 那人赶紧清清嗓子,喊道:“我们大王说,可以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否则一旦开始攻城,我们定然一个不留!” 萧应怀对着严嘉赐示意一下,严嘉赐心领神会,悄声隐去让人将城中的火炮架至城门之后。 大燕的火炮火铳从隆光十五年才开始出现,到隆光三十四年才第一次用到战场上,然而火炮杀伤力极大,技术也不甚完善,伤敌也伤己,一直到如今的承乾时期这些火炮才被改进,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大规模投入使用。 萧应怀眉压着眼,手中握着一把鎏金色的长弓。 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 - 汾州城。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大根寨山下潜入了许多人。 有道声音阴狠沉重:“拿不回那蝎子玉,所有人都得死。” 黑暗中,疾行的身影宛如一条条游动的蛇,他们吐着信子,直朝大根寨而去。 万籁俱寂之时,大根寨中发出了第一道惨叫声。 一道疤捂着屁股被剌伤了,正顾腚不顾头的朝里跑:“大……大哥!有有有有有情况!!!” 大当家面色一凌,拎着刀便往外走。 待他走出去时就听到寨子之外冲天的动静。 “谁杀了他们拿回蝎子玉,老爷就赏谁二百两银子!” 大当家:“该死的!来人!!防守!!” 许多土匪衣服都没穿好,急急忙忙的拿着刀和木棍跑出来。 寨子外是打杀的声音,大当家见有人要跑出去迎战,视线四处环绕,连忙制止:“站住!” 外面的声音固然骇人,可仔细一瞧,这寨中的防守十分森严,因为大当家之前听了那位小兄弟的夫君建议,将寨中每个角落都重新加固过。 他大手一挥:“这些人一时半会攻不进来,去将我们的投石车拉来!” 这投石车也是当时那小兄弟的夫君给他亲手画下的图纸,他们听话的去找木匠做了个车子,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是,大哥!” 寨子外的人还在大喊大叫的拿着刀破门破墙,根本无人注意里面的动静,就在某人兴奋的从门上爬上去时,突然从天而降一块巨大的石头。 于是大根寨中又响起了今夜的第二声惨叫声。 “啊啊啊啊啊——” 随着第一块石头的投出,紧接着寨中又飞出第二块第三块。 袁家来的人狼狈逃窜,可有袁老爷的命令,人人头上都悬着一把刀,他们也一步未退。 大根寨中的门在凌晨时分被破开,然而袁家的人损失惨重,剩下的也都精疲力竭,竟无力再攻。 天边破晓之际,袁家人被大当家带人追得慌乱逃下了山。 寨中传来欢呼声。 “喔喔喔喔哦哦哦!!” “啊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嗷!” 但他们并没有高兴多久,另一边袁老爷气急败坏不择手段,见自己派去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当即便又带了一大批人去到罗寨村。 村中许多老人都被控制住了,袁老爷扬言大根寨若不交出蝎子玉,他们就一天杀一个人,然后将罗寨村中老人的头送上大根寨。 袁老爷吃准了他们的心理,因为大当家李儒温正是罗寨村人。 …… 荣安巷这天突然跑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他挨家挨户的在门口偷看,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被天察司暗卫尽收眼底。 直至他敲响那一户人家,见到了描述中的少年。 他大喊一句:“大当家托我来报信!大根寨有难,求小兄弟出手相救!” 宋俭当即站了起来。 小乞丐飞快的把大当家交代的情况说清楚,宋俭脸色越来越差,龙啸从后面的墙上跳了下来,眼神询问。 宋俭给小乞丐手中塞了一两银子,嘱他注意安全。 小乞丐离开后宋俭才说:“如果真的有月戎的刺客在其中浑水摸鱼,那罗寨村的百姓都十分危险。” 龙啸与月戎来的刺客对过手,知道其中有些是真的武功高强,就算天察司的人碰上也不见得能讨多大的便宜,何况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 而且现在月戎与大燕已在西塘关两军对峙,一步行差踏错,罗寨村整个村子被屠掉都是极有可能的。 但,不必猜都知道,月戎的刺客会在汾州浑水摸鱼,定是阙斯伯派来找军械库的。 宋俭也清楚。 宫德福不知何时从房中跑出来,他听了个全程,颤着手拉住宋俭:“宋大人,万万不可!您不能去啊!” 宋俭手莫名也跟着颤了下。 宫德福:“宋大人!宋大人!您有没有在听老奴说话,您不能去啊,太危险了!” 宋俭很明白自己躲在荣安巷是安全的,可龙啸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他怎么能只让龙啸去冒险。 他知道萧应怀走之前给龙啸他们下达的命令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他,他也知道如果他让龙啸无常他们带人去罗寨村保护那些百姓,龙啸也依然会听令。 但是这件事…… 宋俭垂眸,没有激烈的抗争,只是对宫德福轻声说:“德芙公公,你了解我的,如果我不去,有任何人出了什么事,我以后都不会开心的。” 宫德福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宋大人,实在不行让庞清大人直接去捉拿那些人……” “不可。”宋俭很清醒:“阴阳鳞册的案子正是关键时刻,庞大人表明身份贸然前去定会打草惊蛇,搞不好会前功尽弃。” 罗寨村的情况拖不得,宋俭握住宫德福:“德芙公公,我保证,我把脸蒙起来,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 “而且……天下百姓都是陛下的臣民,就算陛下在这里,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理的,你放心吧德芙公公,我跑得很快很快,绝不会拖后腿。” 宫德福梨花带雨:“老奴哪里是怕您拖后腿啊,老奴是担心您……” 宋俭摇摇头,想说一句“没事的,解决完这件事我就回来”,但又一想,这话死亡flag的味儿有点太重了。 不能说不能说。 于是最后他留下了一封信,在信中写道: 亲爱的萧硬槐,我的初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因为flag要反着立) 你知道的,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你,就算我活着,我也不会和你结婚(用线划掉)成亲的,我爸妈(再划掉)爹娘根本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反正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没了,就委屈委屈你找个新欢吧。 你的前任——宋俭留。 第70章 军!械!库! 那一夜西塘关火炮声震天, 月戎大军只要往前一步城内便立即开火,阙斯伯被轰了个猝不及防。 他不信邪,不相信这小小的西塘关能储存那么多火炮和黑火药, 然而冲锋几回连西塘关的城墙都没摸到, 他狼狈撤离城下。 严嘉赐带兵追击十里地, 射了几箭出去吓唬人, 一直瞧着月戎大军不见踪影才回城。 都军府中。 将领孟云说道:“按我们如今这样的打法,城中的火炮和黑火药短期只能支撑月戎再攻城一次。” 蔡逊:“与他们打消耗战我们可打不起, 我倒觉得这一次就足以将他们的胆子吓破, 此次月戎损失兵马几千,定然要休养些时日。” 萧应怀盯着面前沙盘, 并未说话。 严翀道:“非也,月戎比我们急得多, 他们粮草不足,拖一天形势便糟糕一天,他们必定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西塘关,好为进攻嵊关打基础。” 孟云蹙眉:“不如我趁夜带人去截了他们的粮。” “不妥。”萧应怀终于启唇扔了两个字。 几位将领纷纷抬头。 帝王说道:“若这次还不能将他们吓退,西塘关便不再是最有利于我们的战场, 这里易守难攻, 于我们而言太过被动。” “朕倒觉得……”他手执一只旗子,轻轻落在沙盘某一高地上:“台陵峡是个不错的地方。” 另一边, 汾州城。 宋俭和龙啸带人朝着罗寨村而去,如果来报信的小乞丐没说错,今日午时过后大根寨若还没交出蝎子玉,那袁家人便会杀掉罗寨村中的一位老人。 像袁老爷那种丧心病狂横行霸道惯了的,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这样的事情他说得出来, 就一定能做得出来。 宋俭脸蒙得严严实实,龙啸他们觉得他一个人遮起来太过显眼,于是所有人都跟着他一块遮了起来。 他们在林中飞快的穿梭着,一刻不敢迟疑,到罗寨村时只见一片宽阔的空地上被推搡着赶来不少百姓。 这些百姓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没一块好布,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颤颤巍巍的磕头:“老爷,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袁老爷冷笑:“要怪你们就怪那李儒温胆大包天偷了袁家的东西,若他今日乖乖将东西送来,你们谁都不用死,若他送不来……哼哼。” 宋俭瞧见这个袁老爷就是一股无名火,怎么能有人坏得这么理直气壮! 和龙啸无常几人对视一眼后,他们分开几路潜伏在暗处,打算伺机去偷袭,免得这袁老爷狗急跳墙拿这些百姓当人质。 蹲守半刻钟之后,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机会,龙啸行动快如残影,直接上去将袁老爷一把掐走。 袁老爷被拖着晃了几下:“yue……yue……” 龙啸手中的长刀“哗”一声比在了他大动脉上,说道:“放了这些百姓。” 袁老爷惊得那口气差点没上来。 他手指抖着:“又又又又是你们!” 龙啸长刀瞬间逼近,帮袁老爷颈间划了道很优美的血痕,袁老爷差点被吓得尿出来:“爷爷啊!别……别杀我!” “你们几个!赶紧松手!放开他们!没看到我被抓住了吗?!” 有了袁老爷的命令,其他人也不敢再迟疑,连忙松手朝后退了几步。 袁老爷:“这位爷爷,能……能放开我了吗……” 龙啸嗓音冷淡:“不能。” 直到宋俭带人走来:“我们要先把他们送回去,在这之前你们谁都不能动。” 袁老爷讪笑两声,往后缩着脖子躲避刀尖利刃。 宋俭亲自去送这些百姓回家,边走边嘱咐:“爷爷奶奶,这些天你们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待在家里,我们会在村子里多待几天……” 他话还没说完,斜前方突然出现了许多人。 袁老爷见状大喊道:“杀了他们!我定会履行承诺帮你们找……” 关键时刻龙啸直接一将人打晕,然后丢到了一旁。 而此时的宋俭和其他暗卫还有罗寨村的百姓都已经被包围了,宋俭心里咯噔,猜出了这些人的来路。 他立马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挡到身后,飞快说道:“无常开路,将人先送去谷仓那边!” 无常收到命令立即拔刀冲了出去。 龙啸行动更迅速,直接一刀劈了一人。 宋俭面前围过来三道身影,他也无暇再顾及别的,飞快将这几个人引离百姓身边。 他现在这副身体不适合和这些人正面冲突,受伤疼不疼倒是其次,关键是他根本打不过,上去就是送菜。 好在他跑得还算快。 宋俭又制造了一点动静,多引了几个人来追他,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群,宋俭心跳如雷,埋头只管猛冲。 我飞!我飞!我飞飞飞! 他朝着来时的路狂跑,一瞬不停。 只要他能跑回去,那就可以再带几个人过来支援。 身后的人被越甩越远,宋俭刚小松一口气,一抬头发现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宋俭“卧槽”一声,转个方向继续跑。 啊啊啊啊啊啊! 结果没跑多远又碰上两个人,跟鬼打墙一样。 宋俭继续调转方向冲刺,然而这次身后的人却无论如何都甩不开了,他额上沁出了汗珠,视线四处观察。 终于在某个分岔路口处出现了转机,宋俭回头看了眼,那些人离他暂时还有一段距离,他立马拐到另一条路上,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嘭”一声跳下了那个小山坡。 骨碌骨碌骨碌。 骨碌骨碌。 宋俭左手抓住一把干草,右手掰着一块石头,总算停止了骨碌。 他喘着粗气,一点一点挪着爬到那堆茂盛的草丛里,然后悄声缩了进去。 再闭气。 头顶上传来一阵又一阵踏过的脚步声,宋俭捂着嘴一动不敢动。 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俭的祈祷奏了效,那些人竟然真的一去不复返,连他一根毛都没发现。 不过宋俭很谨慎,追他的人走了之后他也没有立即出去。 天色渐渐朦胧昏暗,宋俭躲得腰酸背痛,正打算爬出去,突然听到上方又传来了脚步声,他当即缩了回去。 “舍本逐末,不必理会袁家的人,我们直接去那寨子里将人杀光,蝎子玉自然能取回来。” “天色已经不早了,现在上山,速战速决。” 宋俭瞳孔紧缩,心头“咚”的一声。 所以……他们要去把大根寨的人都…… 宋俭呼吸骤然重了起来,他现在待的地方,离城门口不过一刻钟的脚程,若等这些人离开他先回城,然后再搬救兵来…… 也或许他可以先这些人一步上山,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当家,让他们撤离大根寨。 可是如果晚了一步呢。 如果恰好撞上了这些人呢。 - 大根寨中。 这种危难时刻,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大当家站在中间,脸色十分沉重。 有土匪说:“大哥,那蝎子玉留在手里实在是个隐患,袁家不会放过我们和罗寨村的百姓的。” “是啊大哥,不如我们现在就将这玉还回去,装作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依然能相安无事,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大当家一直没说话,现在突然拍了声桌子:“混账!” “你们倒以为那姓袁的是个好心肠,这玉是我们唯一能和他们抗衡的把柄,你们信不信,我们今日将玉还回去明日他便找个由头让府衙将我们都抓起来!届时我们都被抓了,罗寨村的百姓又当如何!” “何况这玉可是袁家通敌的关键罪证,若真还回去让他们销了,他们更不知道要猖狂到什么地步。” “可是……” 小土匪话音刚起,门便被一刀破开。 为首的人轻轻抬了下手,那些人便冲了过来。 大当家反应最快,当即拎刀挡了上去,一声巨响后,大当家被震得朝后退了好几步。 他眼睛睁大,右手微微颤着。 这些人就这么悄无声息上了山,他们竟没有一丝察觉。 他立即大声道:“跑!” 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那些刺客冷笑着,正要上前,突然,面前飞来七八个小石子,有人躲闪不及,被砸的头上冒出好几个包。 “有情况!” 刺客们朝后闪避设防,又是七八颗石头扔来,大当家连忙趁着这个间隙带人杀了出去。 石头还在如雨一般往这边飞,一会从这头打来,一会又从那头打来。 他们忙着躲避,竟真让不少土匪跑了出去。 而房顶上的宋俭看差不多了,飞快从后面钻走,他大喘着气,脸颊通红全是汗水。 他一路从山下跑上来,在外面捡了一大筐石头,险些赶上。 大当家很快就瞧见了少年的身影,正被刺客包围,他提着刀和一道疤冲了过去。 “小兄弟!” 宋俭抬眼:“大当家!” 大砍刀“chua”的一下挡在宋俭眼前,又用力掼开,那些刺客被这股力道震得也后退了两步。 他们边应敌边飞快的说着:“小兄弟!怎你一人上了山!” 宋俭:“我听到他们说要来大根寨斩草除根,来不及回城,想着先上来通知你们,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抢先了一步。” “哦对,罗寨村的百姓有我那些兄弟在,你们放心吧!” 大当家面上浮现动容之色:“你们都是好人。” 刺客:“都得死!” 听了刺客的话,大当家突然愤恨了,他举起刀大喊一声:“既都要逼我们!那我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宋俭都没来得及伸手,大当家已经带着一道疤率先冲了过去。 “小心!” 宋俭抄起一旁的木棍,也跟了上去。 大当家块头不小,但却并不笨重,相反十分灵活,刺客在他这里一时半会也讨不到什么好。 大当家一刀劈过去,趁着破开围堵的空当,他低声十分迅速的与宋俭说道:“小兄弟,我房中东墙上有一暗道。” 宋俭:“嗯?” “你进去……朝左转动旁边的木榫暗道就会打开。” 大当家抵抗着刺客的袭击,嘴里说得越来越快:“里面有一蝎子玉,那是袁家通敌的罪证,你务必要将那块玉带走!” 宋俭浑身一震:“那你们呢!” “我们今夜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大当家:“若出不去,我们就与寨子共存亡!” “快走!” 宋俭两只手颤得快要拿不稳木棍,情况越来越危急,根本容不得他犹豫,宋俭一咬牙,朝着寨中狂奔。 有刺客见他跑,当即敏锐的跟了上去。 宋俭一步不敢顿,他知道大当家的房间就之前关他和萧硬槐那间房的隔壁,他拼尽全力冲刺。 一声巨响,宋俭推开了门,他朝着东墙冲去,一把握住木榫。 身后的刺客已经追了过来,宋俭赶紧转转转,眼前的墙开了一道巨大的缝。 后背一道劲风袭来,就在最后一刻,宋俭一头跳进暗道。 而在他进去之后的下一秒,暗道又“嘭”一声合上了。 两个刺客瞧见了刚才宋俭开暗道的方式,他们也去转动旁边的木榫,暗道应声而开。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暗道里空无一人。 此时,宋俭手里抱着装蝎子玉的木盒,整个人从高空坠落,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他疼得喘不上气,缓了许久才半爬起来。 太倒霉了。 刚才宋俭拿到盒子的时候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直直朝前摔去,落地时恰巧碰到了一个什么机关,地面大开,他直接摔了下来。 也不知是多高的地方,摔得宋俭头晕目眩,而且这里透不进一丝光线,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挪了两步,似乎在黑暗中摸到了什么,宋俭本想撑着站起来,却突然被手上冰冷的触感硬控。 “?” 不er? 他咽了下口水,手指一点点摸过去。 长……长的。 有……有口。 是金属。 宋俭颤颤的轻凑鼻尖过去。 火……火药……是火药味…… 草。 军!械!库! 第71章 福星高照 宋俭并不知道, 在他从暗道摔下去没多久后,都察院庞清就带兵赶来了大根寨。 他手握调令高喊:“奉陛下之命,敌国奸贼, 一个不留!” 而另一边的罗寨村中, 高开济和汤涞也恢复了各自六部扛把子的身份, 指挥官兵将罗寨村包围。 汤涞:“敌国奸贼, 一个不留!” 龙啸听令,手中长刀杀意愈浓。 没多久这里便只剩下畏畏缩缩的袁家人, 袁老爷在地上晕了半天, 被路过的人踩了不知道多少脚才终于醒过来。 他骂骂咧咧的爬起身,刚想叫人, 就发现自己被数不清的官兵包围在中间,而最前方的两匹马上有两人, 头发虽有些花白了,可依旧精神烁然,沉着脸时压迫感极强。 袁老爷慌张的四下张望:“救……” 汤涞旁边的人指着他:“这是户部尚书高大人和吏部尚书汤大人,皆是奉陛下之命来此查案,尔等横行霸道为祸一方, 还不束手就擒!” 此人是汾州府衙二把手, 府丞张白玉,因为一把手洪成仁已经在两个时辰前被都察院羁押了, 铁证如山,按律可就地斩首。 袁老爷刚醒来,听到这话登时吓得又晕了。 解决完罗寨村的事,汤涞和高开济本来要打道回府了,然后突然想起来他们来罗寨村这么久了还没看到宋俭的身影。 于是问龙啸:“宋大人人在何处?” 龙啸负了伤,脸颊上蹭着几道干涸的血迹, 他将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蹙眉道:“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宋大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道声音是宫德福发出来的,他本在人群里焦急的找人,哪想到宋俭根本不在罗寨村。 今天少年带人离开时他就心慌,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妙,于是去找了汤涞和高开济,他们掌握了阴阳鳞册的关键证据,并没有拖多久便直接调人出了城。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哎呦呦呦,宋大人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快!快找!快找!” 无常追踪术了得,离开罗寨村后没多久便知晓了宋俭的动向,他说:“宋大人极大概率上山去了大根寨。” 汤涞安慰宫德福:“有庞大人在,想必不会让宋大人出事。” 结果一行人上了山才知道,庞清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宋俭的身影。 就在宫德福又要发出尖锐爆鸣的时候,大当家李儒温突然过来,他迟疑许久才说道:“各位大人口中的宋大人是否是一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年?” 宫德福赶紧点头,大当家:“今晚寨中动乱之时,我告诉这小兄弟……宋大人,告诉他我房中有一暗道机关,里面放了袁家勾结外敌的罪证,如果没有人见过他跑出来,那很可能还在暗道中。” “快!快去找!” 他们急忙带人进去。 可转动木榫之后,里面空空如也,掀了这暗道也找不出人影来。 直到无常脚步微顿,四下观察许久说道:“这暗道并不像是单独的暗道。” 他思索片刻,立即趴在地上俯耳听了听,手又在地面上摸索了一会。 “还有机关。” 他们看向大当家李儒温,大当家眉头挽得比他们还重,跪下来磕头:“这暗道是我们建寨子的时候发现的,但也只发现了这一条暗道,我找许多人来探查过,并未发现端倪!草民不敢有任何欺瞒!各位大人明察!” 大根寨其他的土匪更不知情,他们都颤颤的跪趴在地上,落草为寇碰上钦差查案,不死也得脱层皮,还哪敢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暗道中只剩下无常一人。 无常除了追踪还精通各种机关密道,整个大燕无常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然而眼前这条暗道他足足研究了半个时辰才摸索到机关的位置。 如此精密。 …… 通向地下的机关再次开启之时,众人纷纷探头,只见少年紧抱着盒子靠旁边的木箱子上,已然昏睡过去。 下面一箱箱火铳火炮,众人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静片刻之后。 宫德福:“宋大人是怎么掉下去的?”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摇头。 嗯。 有时候,运气这东西,全靠运气。 远在京城的抚惠寺中,无为独坐静室。 手中的木鱼一下一下敲着,梵院静谧无声。 某一刻时,无为手中动作骤然停住,窗外明月皎洁,他望出去,沉吟许久后轻笑一声。 这大燕,果真是福星高照。 - 宋俭终于又做梦了,这回的他盘腿坐在课桌上,动作十分狂野。 宋渐有些抱歉:“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但是你不见了。” 宋俭托着腮:“我醒了,没办法,这就是剧情flag,逢重要秘密永远说不完。” 宋渐手里偷偷拿出一个小词典,查了一下:“flag?是,旗子,标记……的意思。” 宋俭:“?” “你在干嘛?” 宋渐说:“在准备考四级,我怕毕不了业。” 宋俭:“……” 对不起,给你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虽然宋渐留给他的摊子也没多好,还差点让他被砍了。 宋渐收起词典:“你找到军械库了,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宋俭:“我不知道,我还没醒呢。” 宋渐:“大燕和月戎……还是爆发了战事吗?” 宋俭沉默下来,思索许久,他摇摇头:“没有,我们只是和陛下来汾州查案子,没有战事。” 宋渐眨了下眼。 宋俭:“真的,你放心吧,没有战事,你好好生活,没事替我回去多看看我爸妈。” 其实这样挺好,最起码没让他爸妈中年丧子,两口子养他这么大也不容易。 这次的梦境很平淡,宋俭就像是睡了很安稳的一觉,在某个清晨悠悠转醒。 院中似有谈话声传来,宋俭听了一会,听明白什么意思了。 西塘关战事吃紧,一分一秒都拖不得,军械库中的那些火药火铳今日便要启程押送。 宋俭赶紧下榻,推开门跑出去:“庞大人!我也去!” 庞清回头:“宋大人。” 宫德福过来,刚想说话,宋俭就一把捧住了他的脸,盯着他语气严肃:“德芙公公,陛下人在前线,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的,如若陛下怪罪,那就让陛下怪罪我一个人好了。” 宫德福噘着嘴:“*3*” 宋俭晃晃他:“你说话呀德芙公公。” 宫德福阿巴阿巴。 宋俭疑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赶紧松手:“噢,噢噢,抱一丝。” 宫德福擦擦嘴角:“您与陛下感情深厚,老奴完全明白您的心情,老奴也知道自己拦不住您,所以您路上定要照顾好自己,万不可让自己受伤,就当是……当是老奴自私,不想让陛下为此分神吧。” 宋俭:“嗯!” 汾州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留下汤涞和高开济在这里收拾摊子,而大根寨所在的那座山被重兵把守,当夜军械库中的火铳火药便被一箱箱抬走了。 宋俭在路上听庞清说,他掉下去的那个暗道其实只是这座军械库中一个很小的通道,并不是主门,他们顺着暗道搜寻,里面竟大得无边无际。 大当家李儒温当年选在这里占山为王,想必也没想过寨子下面竟然藏着数不清的火铳火药。 这是真腚下藏雷了。 从汾州到西塘关单骑马三日便可到达,但押送着这么多军械,最快也得五日,多则七日八日。 行至中途,庞清接到了一封密信,宋俭才知道西塘关战况那么危急。 阙斯伯培养了一大批死士,这些人身上插满了利刃长箭,宛如人形刺猬,交战中可以一敌五。 月戎用投石车直接将这些刺猬人投向西塘关城楼,火炮攻势再猛也抵挡不住这么多刺猬人同时进攻,何况这些人从一开始便是秉着同归于尽来的。 庞清眉头皱得死紧:“疯子。” 这样的进攻方式闻所未闻,这阙斯伯当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本就危急,且这密信还是先送至汾州,又从汾州追上途中的他们,几番辗转递来,现如今的西塘关更不知是何种情形。 庞清将信中情况大概与宋俭说了遍,表示事不宜迟。 宋俭一下抓住了庞清的胳膊:“你说陛下与严将军挂帅上阵了?” 庞清点头。 宋俭脑袋木了一下。 庞清正要继续动身,宋俭突然说道:“我去吧。” 庞清:“?” 宋俭:“我带人去送消息,日夜兼程明日傍晚就可抵达!” 庞清知道战事中军心与士气有多重要,此番消息送去,必能激励军中上下,所以他并没有阻拦。 宋俭根本等不了,他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他带了两个暗卫,头也不回的驾马飞快离去。 要快点到西塘关,快一点快一点快一点! 再快一点!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他什么都看不到,只盯着前方的路。 起初行程还算顺利,然而临近西塘关外时,他的马突然累倒了,连带着宋俭也摔了下去,滚了一头草和一脸土。 宋俭来不及疼,拍拍身上爬起来,给马喝水吃草,拍着马头说:“你再坚持坚持,我们很快就到了。” 可马还是不肯走,大概是到了极限,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向前一步。 宋俭看着天色,咬咬牙,最终放弃了与马做周旋。 反正已经快到西塘关的南城门了,他跑着去!宋俭飞身就走,唰唰的穿梭在林间。 西塘关这边的林木与京城汾州都不同,这边林叶如针如刀,十分锋利,宋俭身上被划得刺痛发痒,但一步都不敢慢。 不知过了多久,西塘关威严的城门逐渐出现在眼前。 他眼中一亮,喘着粗气正要继续行进,耳边突的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 是火炮声。 宋俭眼眶微红,攥紧拳头,多一点都不敢想。 他不敢想萧硬槐此刻在哪里,不敢想他正在经历什么。 宋俭埋着头狂奔,不知不觉眼泪就涌了出来。 呜呜呜! 啊啊啊啊啊啊!!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南城门守将是蔡逊,把守十分森严,宋俭亮出天察司首领令牌,顺利通行。 蔡逊跟着他的脚步:“宋大人!宋大人!陛下和严将军在北城门,那里太危险了,您还是先回都军府中等着吧!” 宋俭知道刚才那声火炮巨响是从北城门传来的,他脚步不受控制,直直朝着北边冲去。 城中军民见到他,眸中都有惊诧闪过。 宋俭眼泪横飞。 明明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外来者,明明这一切都不应该和他有关系,明明萧硬槐……明明…… …… 那一声炮响是月戎仓皇撤兵后西塘关的最后一声震慑。 萧应怀与严翀已经带兵回了城。 严翀说:“这一战虽然险胜,可阙斯伯那样的疯子不知还能做出什么样的事。” 萧应怀:“孟云擅长伏击,今日一战后,台陵峡……” 话音刚到此处,他的视线骤然在前方顿住。 少年满脸泪水,颊边都是灰扑扑的尘土,头上插着不知从哪里滚来的野草。 下一秒,少年脚步也停住了。 他呆呆的吸着鼻子,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陛下!” 第72章 勇敢聪明的小狗 宋俭眼泪扑簌簌的滚落, 脚步刚往前挪了一步,整个人便被男人抱进了怀里。 宋俭哭得更大声了:“陛下……我以为……以为见不到你了……” 其他将领士兵:“……” 嘶。 严翀常年在边关,对帝王的感情状况了解为零, 现今瞧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神情骤变, 他很敏锐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他看向好大儿严嘉赐。 严嘉赐蹭了蹭鼻尖。 幸好那时回京述职的时候长公主询问他觉得宋大人如何, 他坚定的回答了一句:除欣赏之外没有任何男男之情。 他对着亲爹做了个口型:皇后。 严翀:“???” 啊? 什么时候立的后他竟一无所知。 那边宋俭终于哭累了, 他动了动脸蛋,伸手戳了下男人的盔甲, 小声道:“好硬啊, 硌我脸了。” 萧应怀:“……” 一回到都军府中,萧应怀就宣了随军的太医进来。 宋俭瞧见是熟人, 当即嘴一咧:“毛太医,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话刚出口便被男人视线刮了下, 宋俭老实了,只心里犯嘀咕。 不都说小别胜新婚吗?怎么萧硬槐看到他一点都不开心,不来亲亲他就算了,还对他这么凶。 毛太医给他检查了一遍,没什么大碍, 都是磕碰伤, 然后给帝王留下一瓶药油,嘱托一天三次揉在淤青的地方即可, 之后又嘱宋俭好好吃饭多休息。 宋俭管不住嘴巴,叽叽喳喳:“我就说吧陛下,我没事的,毛太医都说了……嗯。”又盯他,好,闭嘴。 他乖乖团在一旁, 偷瞥男人沉沉的脸色。 唔。 “陛下……你嘶……啊……疼……” 宋俭皱着脸想跑开,被萧应怀一把抓了回来:“现在知道疼了。” 男人给他脸上胳膊上的小伤口上药,宋俭疼得四肢乱飞,哇哇叫道:“我……我是来报信的!报信的!我们在汾州发现了军械库!庞大人现在正在押送的路上!最多三日便可抵达西塘关!” 其实刚才在外面宋俭就想到了,但是冷静一琢磨,除了严嘉赐外萧硬槐身边所有武将他都不太熟,不确定是不是都是心腹。 而且城中人多眼杂,宋俭怕被坏人听去,所以一直忍到只有两人时才说出来,这件事交给萧硬槐定夺准没错。 男人神色骤然更沉。 宋俭坚定道:“陛下你就放心吧,消息庞大人他们封得很紧,我现在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啊……” 他被萧硬槐扣在怀里,浑身上下被摸着又检查了一遍。 宋俭唔唔道:“没事的没事的陛下,早就不疼了……” 萧应怀手指顿在少年后背大片的淤青上,咬牙切齿道:“朕说的话你是一句都不听。” 宋俭横着趴在男人腿上,啪嗒啪嗒眨眼,一副很无辜的模样。 安静了一会,他伸手拽了拽自己被掀起来的衣服:“凉。” 萧应怀太阳穴突突的跳,有心在他屁股上狠狠扇几下,好让他长记性,然而瞧见少年脸蛋脏兮兮的,鼻尖上还蹭着一道灰,怎么都下不去手。 最后也不过是极轻的拍了一下,只嗓音冷沉的吓唬人:“去洗洗。” 少年乖乖的扬着笑:“好!” 之后房中又送来了些吃食小菜,宋俭边吃饭边把路上的情况都仔细说了遍。 吃饱喝足也汇报完后,他直接滚到了帝王睡觉的床榻之上,摸着肚子乖乖道:“陛下,不用管我了,我睡觉了。” 说着宋俭就拽着被子把自己裹紧了,他闭上眼睛。 “呼噜呼噜~” 呼噜两声发现榻边的人好像还没走,他掀开一只眼睛:“嗯?” “陛下,怎么了?” 萧应怀凌厉的喉结滚了滚,沉声道:“休息吧。” 然后转身离开。 另一边,严翀为首的几名将领还有军师已经等候多时。 “陛下。” “陛下。” 萧应怀在主位坐下,说了汾州军械库一事,众将领听完脸上纷纷出现喜色。 “陛下,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若庞大人抵达西塘关,那我们即刻便能转守为攻!” “这对西塘关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太及时了!” 萧应怀扫了一圈,收回视线,提笔写下一道密旨。 “严嘉赐蔡逊带兵去接应庞清。” “是。” “是。” 严翀欲言又止,萧应怀掀了下眼皮,一言未发。 等到商议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离去,萧应怀才出声:“严将军,留步。” …… 这一觉宋俭睡了个天昏地暗。 中途倒也醒来过几次,不过只清醒了两秒,唯一的想法是,他记得刚睡下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有些昏暗了,怎么现在都睡了这么久了,天还是暗的。 “……” 嗯…… 宋俭最后一次醒来,是被咬醒的。 不对,准确来说是被吻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哼唧几声,想翻身躲开再睡一会,却被一条铁箍似的胳膊环得更紧。 方寸床榻之间,逃无可逃。 宋俭半眯着眼睛,好半天才看清宿在他身侧的男人。 “唔……陛下……” 见他醒了,男人吻得更深。 宋俭眼泪都被亲出来了,他被迫仰着脸,手指颤颤的抓着帝王的肩膀。 好容易分开片刻,宋俭一下没收住,唇角淌下些透明的水,他还没来得及去擦,便又被帝王用唇衔住,尽数吞走。 萧应怀大手箍住他的脸,将他的唇捏起,寸寸品尝。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少年脸上越来越烫,哼唧的像只小狗。 萧应怀拿开手,这才在他屁股上轻拍一下:“再哼一声?” 宋俭:“呜~” 萧应怀垂着眼,胸口缓慢的起伏着。 宋俭:“(///////)” 真不再亲他,宋俭反而更不好意思,埋着头想钻进帝王怀中,结果刚钻进去就被拎住了脖领子,又拽了出来。 宋俭红着脸,眼眸像两颗乌黑的曜石一般。 他小声问:“陛下,你忙完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萧应怀:“亥时刚过。” 宋俭:“嗯?我睡下的时候就已经过了酉时,我才睡了两个时辰吗?” 萧应怀:“那已经是前日的酉时了。” 宋俭:“……” 原……原来是两天啊。 这很能睡了。 “睡好了?” 宋俭又哼唧一声。 “离朕近些。” “唔。”他听话的贴过去,环住帝王的腰说:“陛下,你都不告诉我就偷偷跑来边关了,我可担心你了。” 萧应怀闻言轻笑一声:“担心朕什么?” 宋俭不想把那些不吉利的话说出口,抿着嘴巴摇头。 萧应怀抚着他的头发,低头又印下一吻。 “下次若再这般胆大抗旨,朕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宋俭知道他说自己跑来边关的事,他呲牙一笑,在男人脸上贴贴:“又吓我。” 萧应怀在他屁股上扇了下。 宋俭一哆嗦,立马挺直腰把屁股缩走了。 萧应怀又轻轻扇了下,宋俭耳根滚烫:“别打我了……我知道错了。” 扇他屁股的那把手力道并不大,象征性的警告了两次便不再动,只轻轻揉捏着。 宋俭:“……” 如果这也是惩罚……那他认输。 宋俭后半夜一直都很清醒,把在汾州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的和帝王讲了,然后屁股又收获了几个巴掌。 !! 屁股是冤枉的! 宋俭拱进帝王怀里,气哼哼道:“你都不夸我。” 萧应怀眉眼压下,慢悠悠给少年顺毛:“夸。” 宋俭耳朵一支棱,就听到帝王轻轻说:“朕的俭俭勇敢又聪明,救罗寨村百姓和大根寨于水火,当真让朕刮目相看,让朕听听,这么勇敢聪明的小狗想要讨些什么奖赏?” 话一毕,刚顺下去的毛又炸了。 宋俭拱拱拱:“啊啊啊啊啊!” 翌日天亮后,宋俭啃了个大馒头就跑了,他在城中四处溜达,不少将领士兵见了他都笑眯眯的拱手行礼:“宋大人。” 宋俭连忙回:“你好你好。” 西塘关这边的情况他不是很了解,大多数武将他也不认识,知道徐羡和陈修也在后他便跑去找他们二人。 结果兜了一大圈才听说这两人在都军府,宋俭暂时不想回去,只好放弃。 他在街上溜溜达达,心里算算时间庞清也该到西塘关了,怎么没动静呢。 在外面晃了半天,宋俭碰上了刚带兵巡完城的严翀,他脚步顿了下。 严翀他并不熟悉,只刚到那天见了一眼,知道这是萧硬槐的老师。 他站了会,想着也行礼叫声老师,结果就见这位严老将军过来先给他行了个礼。 “皇后娘娘。” 宋俭霎时间怔住:“????” 啊???? 周围听到严翀称呼的所有人:“?” 然后很快便齐刷刷的一声:“皇后娘娘。” 宋俭差点当街晕了,他冲过去对严翀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您别这么叫我!” 啊啊啊啊啊啊! 回都军府的路上,经过他一番辛苦解释,严翀总算明白了,他点点头:“宋大人。” 宋俭身上那股刺挠感终于减轻了,于是便顺口一问:“庞清大人什么时候能到西塘关啊?” 严翀安静一瞬,神色有些宋俭说不上来的怪异。 许久后:“许是明日。” 宋俭点点头。 殊不知当天晚上,月戎驻军的军营中。 有人暗中汇报:“……军械库就在汾州,大燕已经派人押送军械赶往西塘关,明日便可抵达。” 阙斯伯癫狂一笑。 夜色深沉,月戎派了无数人前去拦截军械。 …… “报——” 一声近乎劈了嗓子的慌张急报划破了都军府的黎明。 “庞大人押送的几万军械,都……都被敌军劫走了!” 都军府几乎掀了天。 第73章 萧硬槐!演员! 天色刚亮, 西塘关城内各处都是巡城的军队,他们披着沉重的铁甲,整齐划一的踏下, 连尘土飞扬的地面都在一同震颤。 押送军械的庞清已经跟着严嘉赐蔡逊抵达都军府, 几人都是一副经历了恶战的模样, 身上破破烂烂。 庞清尤其, 脸上仿佛就写着四个大字:罪该万死。 他穿着单薄的里衣,背上背了两捆荆条, 和刚从汾州离开时全然不同。 现在正跪在都军府院中哐哐磕头:“微臣罪该万死!请陛下即刻下令处死微臣!” 严嘉赐也跪在地上:“末将失职, 恳请陛下处死末将以正军规!” 蔡逊挤过去,一嗓子喊起来:“末将也……”结果这三个字起高了, 嗓音有点劈叉,没喊上去。 都军府中死一般的沉默。 帝王姗姗来迟, 面沉如水:“混账。” 庞清严嘉赐蔡逊三人又“咚”的一声齐齐磕在地上。 “请陛下降罪!!!” 宋俭气喘吁吁跑过来时正看到这一幕,站在周围的其他人都是一副“人怎么能闯出这么大祸jpg”的表情。 他看看庞清,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他几乎不用细想就知道肯定是押送的军械出了岔子。 都军府中气压低得可怕。 “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竟还有脸来此面对西塘关军民。”萧应怀嗓音沉沉:“来人。” 宋俭瞪大了眼睛,跑上去大喊道:“陛下!陛下!不要!” 他大脑飞快的转着:“如今……如今两军交战, 大燕正是用人的时候, 几位将军和庞大人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不如……”他咽咽口水, 硬着头皮说道:“就让他们戴罪立功吧!” 萧应怀冷冷睨下去。 宋俭挠着手,心里也打鼓。 直至听到帝王说:“宋大人是以为大燕无人可用吗?竟敢同朕为这些大燕的罪人求情。” 宋俭:“!” 他抬起头,帝王正一瞬不瞬的望着他。 “还是说宋大人想陪着他们一起下狱。” 宋俭:“!!!” 萧硬槐是不是疯了!!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还抱着他不撒手,亲了他近半个时辰,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宋俭:“qaq” 眼瞧着严嘉赐蔡逊庞清都被押解走,宋俭急得直喊:“陛下, 陛下,就算蔡将军和严小将军犯了大罪,可战事当急……” 他说着还想转身,却不想帝王几步走来,一把将他扛了起来。 宋俭:“啊啊啊啊啊!” 萧应怀在他屁股上拍了下,很淡然的对周围的人说道:“宋大人是朕的亲卫,就由朕亲自来处罚吧。” 宋俭:“呜呜呜呜呜!” 都军府内:“……” 亲卫。 亲嘴的暗卫吗? …… 城外,不亲嘴的其他暗卫长鹰正一副异邦人扮相,掩着嘴叽叽咕咕叽叽咕咕的同人传谣言。 心怀不轨来打探消息的人:“几位将军当真都被下了大狱?” 长鹰:“是啊!绝对没假,那大燕的皇帝都气疯了。” “还有呢?还有什么?” 长鹰一摊手:“那得给银子,我不能白说啊。” 那人一副烦躁的模样,从兜里掏出一把碎银扔给他:“快点说。” “天察司有个姓宋的心腹求情都被牵连了,你想想得有多严重!” 打探的人哼哼笑了几声:“真是天助月……咳咳咳……” 他及时吞回剩下的字,拍拍长鹰:“想赚银子就继续打探,少不了你的好处。” 长鹰:“好嘞大人。” 另一边,月戎军营。 阙斯伯站了起来:“他们真的起了内讧?” “是啊大王!千真万确!我听说有个姓宋的心腹因为求情都被处死了!” 阙斯伯蹙着眉,脑子里一转弯。 哼。 如今军械已经被月戎劫获,想来也是因为那姓宋的没了利用价值,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倒也省去了他们亲自动手。 “大王!这真是天助月戎啊!” 营帐外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阙斯伯走到外面,望着眼前劫来的大批火铳火炮,发出了癫狂的大笑。 军师伸出一根手指,深沉道:“不如我们今夜就去暗袭攻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若足够幸运,明日天亮之前我们就能将这西塘关拿下!” 阙斯伯阴森森道:“本大王也有此意。” 他大手一挥,经过一通整顿,以最快的速度组了火铳大军和火炮大军。 营中摆了祭坛,阙斯伯拜了几拜。 “这军械该是月戎的,便一定是月戎的,此番交战,惟愿父亲在天神灵保佑月戎,届时打赢这仗,我必然引父亲魂归月戎身入王陵。” 阙斯伯现在已对此深信不疑,他觉得军械能落到月戎手中,必是秦孝源的庇佑,所以对这一战信心十足。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落去,月戎大军驾着火炮火铳朝西塘关行进。 “咚。” “咚。” “咚咚。” 圆月高悬,大地泼洒着皎洁的光亮,西塘关城下,无数火炮整齐划一的冲着城楼,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将眼前的城墙轰成碎渣。 然而阙斯伯并不知道,西塘关城内此时空空如也。 而另一边,本该被下狱的严嘉赐和蔡逊正带兵埋伏在外,密切注视着月戎的动向。 阙斯伯望着这座高大威严的城墙,幻想自己登上去俯瞰敌人变为战俘的那一刻,他浑身的血都燃了起来。 他抬起手:“听我号令!” “放!” 火捻被点燃,刺啦刺啦的飞快燃着。 下一刻。 “嘭!”一声巨响。 紧接着又是几声密集的爆炸声。 “嘭!” “嘭嘭嘭!” 阙斯伯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自己眼前飞过好几个人。 “大王——” “啊啊啊啊啊啊——” 又飞走一个人。 阙斯伯回头,此刻才终于意识到: 炸——膛——了—— 身前身后飞着无数的人和四肢:“啊啊啊啊啊!” 他急忙想要指挥身后大军撤退,然而因为这一变故周遭早就乱成了一团。 火铳和火炮还在接连不断的爆炸,有些本不应该炸膛的也被连锁反应波及。 爆炸声好容易停下,月戎大军想带着残余部队撤退,却不想不知从何处飞来无数的火把,直接将后方的黑火药箱炸了个冲天飞。 一声接一声的巨响过后,严嘉赐与蔡逊带着几万兵马杀了出来。 阙斯伯被炸得晕头转向,仓皇逃窜。 郊外绵延的大地交织着月戎落败的身影。 严嘉赐与蔡逊追得不紧不慢,像在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直将人追去台陵峡,他才打亮火花,放了一簇信号弹。 此时埋伏在台陵峡的孟云早已提前为敌军选好了葬身之地。 …… 天边破晓之际,城中传来了第一封捷报。 “严蔡二位将军乘胜追敌五十里,与孟将军于台陵峡剿灭月戎敌军!” 剩下大大小小的捷报也在不停的传回。 其中最瞩目的便是,阙斯伯被逼至悬崖边,手中只余一火铳,他铤而走险与孟云对抗,死于火铳炸膛。 天大亮后,孟云提了阙斯伯首级回城,直奔都军府呈到御前。 宋俭当然也听了这个消息,不过他跑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只见府中几位将军都在,正在商议战后事宜。 萧应怀掀了下眼,然后冲他抬抬手。 宋俭还是气哼哼的,招小狗呢! 他走过去,被帝王揽在身侧,轻轻捏了捏脸:“怎么?要把朕吃了不成?” 宋俭背着他团在旁边,一声不吭。 孟云朝严嘉赐眼神询问。 严嘉赐心很累,但依然尽职尽责的解释:皇后。 孟云:“?” 宋俭窝在一边乖乖听着,不知不觉有些走神。 其实那日他就知道了,他被萧硬槐扛回去后,急得恨不得上去晃晃帝王的脑袋把人晃清醒了才好,然后他就被种萝卜似的种在了床榻上。 萧硬槐与他说了一番,宋俭听得懵懵的,但好险是转过弯来了。 大燕的火铳制造技术本就不完善,对他们来说,火铳是消耗品,炸膛的概率高得离谱,不止是对敌人,大燕自己的火铳军也经常会因为炸膛造成不小的损失。 而秦孝源留下的这批火铳和火炮都是前朝制造的,用的还是如今承乾时期淘汰掉的技术。 加上军械在地下藏了这么多年,没得到及时的保养,炸膛的概率直接upup,更别说战事发生在这样酷热的月份,只会更危险。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作计将军械送去了敌方阵营。 他们不能确定军械炸膛的具体概率,但自会有人亲自送他们一程,严嘉赐和蔡逊干的就是这个活。 嗯,事到如今,只好说技术是把双刃剑。 也算阙斯伯罪有应得,秦孝源若知道他留下的杀手锏炸死了自己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想必会后悔自己当日之举。 而宋俭知道以后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萧达那么爱演了,搞半天这是家族传承。 萧硬槐,演员! …… 胜利的捷报很快传回京中,也传向了大燕每一个角落。 宋俭在都军府中慢悠悠晒着太阳,长鹰不知从何处跳出来。 “大人!刚摘的果子!” 说着便给他扔来,宋俭“chua”的一声敏锐伸手。 “啪嗒~” 果子掉在了他面前。 宋俭若无其事的捡起来擦了擦:“咔嚓咔嚓咔嚓!” 好吃好吃。 他边嚼果子边慢悠悠伸了个懒腰,想起在宫中的点点滴滴。 唔,还有点怀念宫里的生活呢。 夜晚,西塘关城内终于变得祥和又静谧。 此刻都军府。 落了帘子的榻上传来少年呜呜的声音,细听之下还有唇舌交缠的水声。 宋俭弓着腰拼命朝后退,退退退退。 “唔……我嘴巴疼……嘴巴疼……” 下一秒又被帝王紧紧抓回来。 他只是来问一句什么时候可以回京,他晚饭还没吃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74章 班师回朝 西塘关之战大捷三日后, 是班师回朝的日子。 城中军民纷纷走出家门夹道欢送,他们高呼着天子万岁,一路送至城门外。 此次班师回朝的路线是自西塘关途径嵊关与汾州, 在汾州停留两日, 然后再朝着京城行进。 城外, 帝王骑在金爵高大的身躯之上, 身后紧跟着几位立下战功的将军,铁甲凛冽的军队绵延出几十里地。 宋俭则跟在帝王身侧与帝王同行, 正慢悠悠骑着马晃荡。 林中阴翳与斑驳光影交融, 耳边都是鸟语花香。 嘿嘿,天气真好啊。 离开西塘关第三日他们便到了嵊关, 城门前誉王早已带人等候多时,小老头依旧精神烁然, 下了马快步上前。 声如洪钟:“老臣恭迎陛下凯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誉王身后的所有臣民士兵都齐刷刷跪倒,呼声震天:“恭迎陛下凯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日他们便在嵊关落脚。 宋俭跟着萧硬槐宿在誉王府,听着这位大皇叔声泪俱下的哭了半个时辰,表达他有多么多么忧心天子安危,多么多么想要上阵杀敌, 多么多么……希望好大侄儿能赶紧立个皇后。 宋俭:“……” 图穷匕见, 但好长的燕国地图。 他正心里嘀咕,下一秒就被帝王揽了过去, 然后水灵灵的坐在了帝王腿上。 宋俭一激灵:“!!!” 萧应怀很自然在他腮帮上亲了口:“如大皇叔所见,这便是朕的皇后。” 啊! 大皇叔当即拍案而起,激动半天都没想出要说什么,最后道:“好!!好啊!!” 宋俭的脸:“大红苹果jpg” 翌日他们离开了嵊关,大皇叔在城门口含泪挥手。 宋俭刚开始骑在马上不好意思回头,但渐行渐远, 想到誉王花白的头发苍老的声音,还是没忍住,他转回去挥了挥手。 “大皇叔再见!” 誉王:“丅丅” 离开嵊关又行了四日,他们终于抵达了汾州。 从第一次来到汾州被大根寨的土匪掳去山寨至今,宋俭已经记不清过去多久了。 他恍惚的望着汾州城外人山人海的臣民,很快便瞧见了诸多眼熟的面孔。 在城门最前方迎接的汤涞和高开济,还有夹在中间抹了好几把眼泪的宫德福。 宫德福想上前,大喊着:“陛下~~~宋大人~~~” 不过声音很快便被其他臣民的呼喊声淹没。 宋俭还看到了大根寨的土匪和罗寨村的村民,大当家一道疤几人身上都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像是从了良。 一道疤指着前方,大笑着:“大……大哥……”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当家一巴掌打下去,低声斥道:“天子威严,岂是你能随便指指点点的!” 一道疤赶紧收回了手指。 宋俭嘴角一咧,冲他们打招呼:“嘻~” 进了汾州城宋俭才知道,自他走后,汤涞和高开济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整治汾州的贪官污吏,有帝王旨意在身,他们先后斩了好几个作乱的狗官,一时之间整个汾州城的百姓都在叫好。 而袁家除了为祸百姓还里通外敌,汤涞高开济不敢再越权,等到帝王到达汾州才将此事上奏。 他们细数袁家十大罪证,当天帝王便下了一道旨意。 九族连坐,就地问斩。 城中大街小巷甚至还张贴了昭示奸恶的名录,百姓熙熙攘攘的挤在前面,发现曾经在汾州欺男霸女为虎作伥的那些人均在名录上。 第二日,帝王再次亲下旨意,减免汾州百姓徭役赋税,在当地广设学堂,鼓励文人参加科考进朝做官。 汾州的案子很快便告了一段落,京中不断有急报传来,这个大臣传一封,那个大臣传一封,无外乎都是在问:陛下,咋还不回来?啥时候回来? 还有封信宋俭印象很深刻,是兵部尚书廖寇文发来的。 大意如下:陛下,你赶紧回来吧,我实在扛不住了,你那些文臣我都不想说,不知道两个耳朵中间夹的是什么,嘴一张就是嚎,把金銮殿都嚎成养鸭场了。 宋俭看了看萧硬槐神色,无语中带着坦然,估计大概也能猜到是个什么情况。 这很有生活了。 班师回京那天,离城门还有几里地远,宋俭就听到了山呼海啸的声音,走得越近声音越大。 他退缩了一下,回头小声道:“陛下……要不……” 话还没说完帝王就轻轻俯身,在他侧脸蹭了蹭:“怎么?不愿与朕骑一匹马?” 宋俭:“(///////)” 他低着头脸红得厉害。 萧应怀亲了亲身前的少年:“朕的皇后立下这样大的功劳,自要来同朕亲自面见臣民。” “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适应不了可如何是好。” 宋俭:“呜~” 京中但凡能数得上名的大臣官员都出了城来迎接,百姓更是数不胜数,宋俭还看到了几个从人堆里冒头的小孩在伸着小手撒花瓣,撒完花瓣后便瞪着大眼睛瞧他。 宋俭连忙又低下头。 啊啊啊啊! 好死不死的还有童言无忌的小孩大声道:“爹娘!快看啊!陛下和漂亮哥哥坐在一起!” 宋俭耳边传来一阵短促的低笑,他登时就更热了。 进了城中还有各位皇室宗亲,有些是眼熟的,有些是没见过的,但无一例外眼神都齐刷刷盯在他身上。 宋俭绝望的扯了下嘴角:“你们好。” 我是皇后。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笑我了。 在城中游了一圈,宋俭后背都快和萧硬槐长到一块了,总算回了宫中,宋俭远远就瞧见了泪眼婆娑的萧永宁。 “宋大人~~~~~” 萧永宁哇呜哇呜的大哭着要来抱他,宋俭也打算哇呜哇呜的趁机跑掉,结果和萧永宁一步距离的时候被帝王一把扣住。 “陪朕沐浴。” 宋俭:“……” 这才是世界上最绝望的死法。 萧永宁吸吸鼻子,眼睁睁看着好朋友被她皇兄抓走了。 唔,好像是皇嫂了。 …… 最后宋俭并没有和萧硬槐一起沐浴,因为帝王班师回朝后是有一套很严格的沐浴礼制的,宋俭赶紧趁机溜了。 他飞快的跑回天察司,和严力力的荔枝酪进行了一个亲密而又深入的交流。 又是吃荔枝的时节,宋俭大吃几碗,感动的泪流满面。 自打离开京城,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甜点了!!! 严力力也擦着眼泪:“看到您能平平安安回来吃荔枝酪真是太好了。” 宋俭呜呜:“是啊是啊。” 在汾州和西塘关这段日子回忆起来简直像做梦一样,宋俭吃着这碗荔枝酪,偶一恍惚,仿佛还在昨日。 吃完后他打包了一堆去找萧永宁,萧永宁吃惊道:“你没去陪我皇兄沐浴呀!” 宋俭摆手:“没有没有,不需要我。” 然后萧永宁便高高兴兴的吃了一堆荔枝酪,吃干净最后一份,打了两个嗝,又咂咂嘴才想起来哭。 “哇啊啊啊啊我好担心你啊,自从去了玉山行宫我就没再见过你了,我去问他们,他们都说你在帮皇兄办事,不允许我进去找你,然后没多久我就听说西塘关发生了战事哇啊啊啊啊啊啊。” 宋俭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先安慰了一遍,然后给她当故事一样把路上的事情都讲了。 萧永宁挂着两颗长长的眼泪:“太辛苦了,回来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呀皇嫂……” 宋俭被萧永宁的称呼硬控两秒。 救。 在宫里四处和人叙了一番旧后,宋俭还是回了天察司,他觉得辛苦了这么长时间,萧硬槐怎么也得给他放半个月假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他回去给自己洗白白,换了干净衣服趴在榻上研读话本子。 谁知没读两页就来了个传旨的小太监,说今夜宫中有庆功晚宴。 宋俭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去吃顿好的再放假也是一样的。 宫中这场庆功宴十分盛大,宴请了从汾州阴阳鳞册一案与西塘关之战的几十位功臣,宋俭本想安安静静吃个饭,但从宫德福那一扒名单发现,哦豁。 他也在被邀之列,而且名列前茅! 宋俭挠挠头,依然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到时候他就躲在角落里干饭! 直到晚宴开始,宫德福拍拍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帝王身侧最近的位置上。 宫德福吼吼吼笑得十分开朗:“宋大人呀,这可是陛下特意恩赐的位置呢。” 宋俭又想起班师回朝时和萧硬槐同骑金爵被全京城的人围观的恐惧。 他觉得萧硬槐肯定又要干什么。 然而出乎宋俭的意料,他竟然十分安稳的从头吃到尾,只是单纯以功臣的身份参宴。 宋俭吃得很开心,宴会结束后就打算飞奔回天察司,这时,宫德福又又又又出现了。 “啊呀,宋大人,您去哪里呀?” 宋俭:“回天察司呀。” 宫德福笑得如花似玉:“您回天察司做什么呀?快回燕宁宫吧,陛下等候多时了。” 宋俭瞪大了眼睛!! 啊!难道他还要值夜吗!!! 大功臣都要当皇后了居然连这点不上班的特权都没有吗!!! 宋俭震撼不已的同时又有些绝望,萧硬槐以后不会让他身兼两职吧。 燕宁宫中。 萧应怀换上了常服,转过身去,正瞧见少年钻了个脑袋进来:“陛下,我来了。” 他刚想唤少年来身边,话还没出口,少年就丧着脸走到一旁,然后朝着房梁一跃。 “嘭”,挂了上去。 撅着屁股爬爬爬爬,爬上去沉默的坐下了。 萧应怀挑眉:“?” 宋俭:“qnq。” 萧应怀抬头望去:“房梁上比下面凉快?” 宋俭:“。qnq。” 眼泪不断流流流流到厌倦。 他气哼哼道:“属下在值夜啊。” 萧应怀顿了片刻后,突然极轻的哼笑了声,说道:“今夜庆功宴朕赏赐了那么些宝贝下去,怎你不与朕提要求?” 宋俭埋着头:“……” 当然是因为他顾着吃饭了。 萧应怀:“不如朕再赏你个心愿如何?” 宋俭登时抬头:“!” “什么都可以吗?” 萧应怀:“嗯。” “那……那那那那……那我能不能不睡房梁了……我、我睡姿不好,容易掉下去……” 萧应怀慢悠悠道:“允了。” 好耶! 宋俭当即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睡觉睡觉睡觉! 结果刚一动,整个人便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后,他被扔上了龙床。 帝王紧随其后欺身而下:“回了宫便忘了与朕说过的话了吗?” 宋俭呆愣着眨眼。 萧应怀手指不紧不慢勾着他的衣带:“宋大人,好腰。” 宋俭脸色陡然爆红。 “既同意当朕的皇后,自要履行些皇后的职责。”帝王轻轻咬住他的下唇:“就从今夜开始吧。” 第75章 一定要当皇后吗 宋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宫德福嘴里说的“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原来是在床上等候多时了。 他被吻得哼哼唧唧满床乱爬,好容易得了空隙, 他立马捂着嘴钻到被窝里。 这招他熟, 以前他都是这么躲的。 他正撅着屁股钻钻钻钻, 眼瞧着马上就能逃脱萧硬槐的视线范围, 谁知就在他钻进去的最后一刻,一把大手突然拉住了他的小腿。 一拉, 一抓, 宋俭再一次重见光明。 他被帝王抱了过去,整个人又像栽萝卜似的栽到了帝王腿间。 “朕只是亲你几口便要躲起来, 那大婚时朕做其他事你又要如何?” 宋俭:“qaq” 他眼泪挂在眼角,嘴巴被咬得饱满绯红, 望着近在眼前的男人,他吸着鼻子咕哝控诉:“你咬得我好疼……” 萧应怀拇指轻轻揉着他的唇:“哪里疼?张开嘴朕瞧瞧。” 宋俭皱着脸,萧硬槐手指上有茧,蹭得他更疼了! 他说:“你刚才咬我嘴巴,还咬我舌头……唔……” 话还没说完, 唇间突然探来一根手指, 于是嘴巴彻底合不上了。 宋俭:“?” 萧应怀低下头,手指慢悠悠的拨弄着他的唇:“再张开些, 合这么紧朕怎么瞧得见舌头被朕咬成何种模样了?” 宋俭觉得哪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只以为萧硬槐是真的良心发现要帮他检查一番。 他眨着眼,有些懵的张开嘴伸出了舌尖。 “是有些红。” 宋俭眼珠子跟着舌尖聚焦,唔唔着想说话:“就素泥……嗯……” 他的舌尖被夹住了,感觉不舒服, 当即想缩回去。 萧应怀也不阻止他,只手指紧跟着他的舌尖探去。 “!!!” 宋俭抓他的手,整个人都想退走,却不想帝王另一只手紧环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扣了回来。 宋俭猛地贴了上去,嘴巴被手指侵入,眼泪都出来了。 “呜~” 不止眼泪,口水也没控制住,湿哒哒顺着唇角滑落。 萧应怀眸底墨似的幽暗,嗓音低沉:“还有哪疼?” 宋俭再不明白萧硬槐是故意的就可以把脑子捐给有需要的人了,他气哼哼的合嘴咬人。 萧应怀却半分不恼,只揽得他更紧:“朕以为你这只小狗不会咬人。” 宋俭牙上又用了点力。 “……” 但是萧硬槐看着更爽了是怎么回事。 宋俭试图说话:“唔唔唔唔唔。” 萧应怀环着他腰的手探到屁股上拍了拍:“小狗是这么叫的吗?” 宋俭想抬起手抗争,但出师未捷身先死,刚一动就又被扔回了榻上,嘴巴中的入侵感消失,他终于能说话了。 “你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啊!” 身上最后一层衣服被剥开,腰间灌入凉飕飕的风。 萧应怀伸手,宋俭登时弓起了腰。 “呜……” 耳边嗓音低低响起:“原来小狗的尾巴在这里。” “(///////)” 啊啊啊啊啊啊啊! 讨厌! …… 宋俭第二天爬起来的时候萧硬槐已经上完朝回来了,正在东暖阁里同宫德福低声说着什么。 宋俭困顿的打着哈欠,探头过去。 宫德福:“呀,宋大人醒来了。” 宋俭和帝王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抹飞红。 可恶。 他扭头就要跑路,帝王的声音及时响起:“洗漱完来陪朕用早膳。” 宋俭脚步被定住了。 宫德福笑眯眯跟上来:“早就让他们备好热水了,宋大人快跟老奴来吧,稍会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宋俭肚子:“咕~~~~” 好吧。 嘴上已经鄙视过萧硬槐了,胃就暂时不用了。 收拾干净穿戴整齐以后宋俭乖乖坐了下来,不过离得帝王八丈远。 宫德福本来打算把碗筷布在帝王旁边,这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原地迟疑了半晌。 宋俭冲着宫德福眨眼:“德芙公公?” 萧应怀也没欺负人,淡声道:“放过去吧。” 宫德福这才:“诶。” 宋俭嘿嘿一笑,积极的拿起筷子开始干饭。 美好的一天从吃饱饭开始。 两刻钟后。 不美好的一天从去御书房值班开始。 宋俭十万个不愿意,在帝王手中挣扎:“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宫德福在旁边伸着手:“哎呦,哎呦,宋大人呀,您小心点,哎呦……” 宋俭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被帝王一把抱了起来。 呜呜。 宋俭伸着手:“德芙公公,救我……” 宫德福挡着眼睛:“……” 哎呦,没眼看。 御书房中,宋俭被帝王圈在怀里,一脸憔悴的陪着他批奏折。 宋俭:“啊……哈……” 萧应怀垂眸看了眼,并未出声。 宋俭屁股底下像扎了针,一会转向这边,一边转向那边,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小声叫道:“陛下……” 萧应怀:“嗯。” 宋俭贴贴他:“我想出去。” 萧应怀:“去哪?” 宋俭很机灵的说:“我去巡逻。” 萧应怀翻开一本新折子,说道:“没有需要你去巡逻的地方。” 宋俭:“qnq。” 萧应怀挑眉。 宋俭:“我就想出去就想出去就想出去,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萧应怀俯首,宋俭眨眨眼,很上道的在帝王唇上亲了亲。 “嗯。” 萧硬槐果然松了口。 “数一百个数,朕考虑考虑。” 宋俭一看有希望,赶紧开始一二三四五。 没数多久,宫德福突然进来回禀:“陛下,长公主在外求见。” 宋俭:“!!!” 萧永宁肯定是来找他的! 他睁大眼睛望向帝王,用力拽拽他。 萧应怀:“若无急事一个时辰后再来。” 宋俭很急,连忙又开始:“陛下陛下陛下陛下!” 萧应怀改口:“让她在门口等一刻钟。” 宫德福应声走了出去。 没一会宋俭就在窗户上看到了一颗脑袋的影子,头上的钗子晃来晃去,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宋俭屁股带火,数数都劈叉了:“五十、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九……六十三……” 见男人提笔在折子上朱批,像是没留神他数的数,于是劈叉劈得更厉害了:“六十八、七十、八十、九十一、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我数完了陛下!我能走了吗?!” 腿上的少年整个人像把蓄势待发的箭矢,仿佛他点一下头就会立马蹿出去一样。 他眉眼压下,与少年明亮的眼眸对视:“就这么不愿意与朕待在一起?” 宋俭:“……” 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他明明都和他待了很久了! “我……” 萧应怀扣起他的下巴,垂首吻了上去。 怎么又亲! 宋俭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快秃噜皮了,他哼了几声,后背抵住了御案。 萧应怀撑着他的身体,吻得极深。 窗户外的脑袋:“……?” 宋俭感觉自己的腰越来越软,他不争气的掉了几颗眼泪,半仰着与帝王唇舌缠绕。 呜。 怎么在御书房也这样了…… 他被亲得哆哆嗦嗦,不知不觉一刻钟就过去了。 宫德福是个不知情的,小碎步走进来:“陛下,长公主……诶诶诶呦哇老奴走错了!” 他一道七拐八弯的高音转换,赶紧转身跑了出去。 宋俭听到门外低低的声音:“长公主殿下,陛下与宋大人现在正忙着,劳烦您再等等。” 宋俭在帝王肩膀上打了五六七八下,等到帝王松开他时,宋俭已经眼泪汪汪了。 萧应怀缓慢的蹭着他的脸,唇上压得很重,气息也很重:“俭俭……” 宋俭抖了下。 “笨蛋。” 萧应怀又碰碰他:“早些回来。” 宋俭脸蛋红红,吸着鼻子:“嗯。” 他终于被放走了,然后一出门又碰到了徐羡和其他礼部的大臣。 众臣:“……” 哇哦。 宋俭此地无银三百两捂住了嘴,嗡嗡道:“刚吃了辣椒。” 徐羡猝不及防呛咳了声,点点头,赶紧和其他人进了御书房。 门口安静下来后,萧永宁才悄悄从柱子后面绕过来:“皇嫂?” 宋俭:“啊!” 萧永宁眼冒爱心,望着他红通通的嘴巴,一脸磕到了的样子。 离开御书房后宋俭才发现萧达也在,他狗狗祟祟躲在宫墙后,见了宋俭后跳出来:“你活着回来了!” 宋俭:“?” 萧达围着他转圈圈:“不错不错,没缺胳膊没少腿。” 说着凑近他:“怎么嘴红成这样,犯事被掌嘴了?” 萧永宁过去嘀咕:“没掌嘴,皇兄咬的!” 直男萧达:“……” 宋俭脸红得厉害,安静待在一旁盯着脚尖:“(。· _ · 。)” 萧达不语,只是一味的沉默。 他想了下他皇兄冷着脸的阴沉模样,猛地打了个冷颤。 嘶,突然就对这姓宋的产生了由衷的钦佩之情。 ……怎么下得去嘴啊。 出去溜达一圈,宋俭看着来来往往的小太监小宫女,随口问了句:“他们在忙什么啊?” 萧永宁笑意盈盈:“当然是在忙封后大典的事呀皇嫂!” 宋俭一颤:“?” …… 八月廿二,册封皇后的圣旨晓喻皇宫,封后大典在三日之后。 宋俭都没完全听明白那道圣旨的意思宫德福就宣完了,他不痛不痒的挠挠脸蛋,以为自己接了旨就能走。 结果被宫德福告知,这几日他需要到仪清殿去跟着礼部学些东西。 宋俭:“学什么?” 宫德福赫赫赫赫:“自是学学如何当皇后辅佐帝王呀。” 就这样,宋俭被送进了“监狱”,从最浅显的礼仪称呼到记载了十八代家族世系的萧氏玉牒,宋俭听天书一样都听了一遍。 啊……怎么这么多啊。 这皇后到底谁爱当啊。 宋俭死活记不住,背了前面的忘了后面的,整个人痛苦得快枯萎了,给徐羡也急得抓耳挠腮。 这日帝王亲临,还没踏进仪清殿,宋俭就飞扑到门口。 “呜呜呜呜呜呜……” “陛下……” 萧应怀瞧着少年,喉间溢出声低笑。 “怎么了?” 宋俭绝望的掉下了眼泪: “一定要当皇后吗?” 第76章 大婚 答案是一定。 帝王只是来仪清殿看他一趟, 宋俭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呜呜的抱着帝王的胳膊不肯撒手。 “陛下……陛下……要不然你给我封个暖床官算了,我觉得是一样的呜呜呜……” 萧应怀:“……” 他抬手敲了少年一下:“满嘴胡话。” 宋俭吸着鼻子, 泪洒帝王胸口。 此时宋俭不知道还有更痛苦的事情等着他, 斋戒。 按照大燕礼制大典前三日每日都要斋戒沐浴行祭祀之礼, 宋俭在仪清殿努力了半天, 饭点一到兴冲冲的去等饭吃,结果小太监给他上了桌斋饭。 天都塌了。 宋俭含泪吃了三碗, 在打算盛第四碗的时候, 被礼部大臣出声劝阻。 因为斋戒只允许吃到七分饱。 没记错的话,斋戒还有个规矩是不能破午, 也就是过了午时就不能再吃东西了。 “……” 你问我的眼里为什么常含泪水。 宋俭放下碗,抹着眼泪又回了正殿。 终于到了封后大典当日, 宋俭已经晕晕乎乎完全搞不懂那些复杂的礼制了,他只是不到卯时就被侍奉的人从榻上拔起来,别人说什么他乖乖照做什么罢了。 哈欠连天穿戴好大红的冠服,宋俭蹭着鼻尖安静在旁边等了会,看众人都在忙, 他脚步一跨直接到一旁坐下了。 因为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糕饼。 他眼冒绿光的盯着, 肚子很诚实的咕噜了两声。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一滴水没喝一口米没吃,要是等下大典上晕倒了岂不是很丢脸。 “……” 他最后又看了眼桌上的糕饼, 趁人不备飞快拿油纸卷了两块藏到了袖子里。 等会就找机会吃了。 大典择吉时开始,宋俭规规矩矩坐在暗金色的八抬轿撵之上,手里紧紧捏着自己偷拿的两块糕饼。 肚子:“咕~~~~” 好想吃御厨做的菜啊。 好想吃好想吃。 好饿好饿。 那两块糕饼宋俭从仪清殿出来就一直捏着,然而捏了一路都快碎了也没机会塞嘴里吃掉,因为人实在太多了。 宋俭觑着百官站位,心说早知道在仪清殿就塞嘴里了, 那些人也不能从他嘴里抠出来不是。 大典很快开始,礼乐奏响,百官均着最高礼制的官服,太明殿前庄严又肃穆。 宋俭更不敢把糕饼拿出来了。 他从轿撵上下来,手心汗津津的捏着油纸包,一脸有鬼的模样。 萧应怀身着帝王冕服,十二旒金玉冠垂下,视线望向徐徐走来的少年,似是紧张,少年面上浮起浅淡潮红,眼眸紧紧的抓着他。 萧应怀朝他伸手,牵住少年大红冠服下的手……手? “……” 他牵住了两块糕饼。 宋俭快步跨去,小声道:“……我没找到机会吃掉……怕掉出来……” 萧应怀稍一想便知道缘由,瞧着少年下巴都变尖了不少,想来这几日苛苦坏了。 “朕已让宫德福吩咐过御厨,晚些时候回燕宁宫,好好用些晚饭。” 宋俭眼睛顿时亮了,他抓紧帝王的手,稳稳踏上了台阶。 太明殿前的流程只是封后大典的其中一个环节,受册宝、奉迎礼、告天地、拜宗庙,所有礼毕后竟早已过了午时。 宋俭本就没睡好,大典一通繁琐流程下来,他脑瓜子嗡嗡的。 他自己的宫殿在锦华宫,距燕宁宫不算太远,按照仪制礼毕后他要还宫,也就是回自己的宫殿。 但帝王一道圣旨下来,轿撵就直接抬去了燕宁宫。 没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宋俭护着自己沉甸甸的脑袋,跑得飞快:“陛下!陛下!陛下!我来了!” 宫德福看的心惊肉跳的,连忙上前虚扶着他:“哎呦您小心着点,摔着可如何是好啊。” 说着还回头呲儿了顿小五子:“你个木头脑袋,瞧不见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搀着点……” 宋俭:“……” 他扶着自己的头,沉默良久:“德芙公公,你要不还是叫我宋大人吧。” 宫德福:“那哪行啊,这不合规矩呦皇后娘娘。” “咕~~~~” 宋俭肚子又叫了声,他管不了那么多了,继续朝里跑。 萧应怀已经卸下沉重的冠冕,见他这样跑来,伸手将人揽住,而后睨了眼宫德福:“着人更衣。” 宫德福忙“诶”了几声,退出去叫人。 宋俭被帝王揽在面前,小狗一样到处嗅闻:“陛下,好香好香好香!有我爱吃的菜!” 萧应怀正帮他卸头上繁重的玉冠,幸好抓得人紧,松一下手面前的少年便循着香味儿飘走了。 终于卸下去后,萧应怀低头亲亲他,似有话说,但宋俭现在满肚子饿气,注意不到一点。 纯抛媚眼给瞎子看。 只亲了一口,宋俭就挣着从帝王怀中跑出来,袖子一撸,两条细白的胳膊拎住衣摆就跑去了东暖阁。 “陛下,我先去吃一口!” 萧应怀:“……” 宋俭大口吃着菜,miamiamia嘴就没停过。 呜呜,太好吃了。 人,就该这么饱饱的活着! 宋俭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最后还喝了碗汤给胃溜了个缝儿,总算吃得心满意足。 更完衣后宋俭无事一身轻,于是又开始犯困。 顶着帝王沉沉的眼神,宋俭揉着眼睛打哈欠:“陛下,我好困啊,今天我起来得好早,就睡了两个时辰。” 萧应怀把人抱过来,轻轻捏了捏他的腮帮,意味不明道:“既困了,那便好好休息休息。” 宋俭觉得萧硬槐好好说话,撅起嘴打算和帝王亲亲再走:“>3<” 却不想帝王并未如他所愿,只拿拇指蹭了蹭。 “去吧。” 宋俭:“唔?” 萧应怀移开视线:“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晚些时候来陪你。” 宋俭十分体贴,徐羡教过他的,身为皇后就是要劝诫帝王勤于政务。 他当即退后挥挥手:“好!你去吧陛下!加油!” 看着帝王身影消失在燕宁宫,宋俭蹦蹦跳跳滚上了大红的龙床,钻进了被子里,然后舒服的叹了口气。 嗐。 成亲也不过如此嘛。 没一会宋俭就睡着了。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另一边,御书房。 “陛下,礼部侍郎徐羡进礼。” 萧应怀抬了下手,宫德福便将手中锦盒放置帝王手边。 这已经是群臣进献来的第十二件礼……姑且算是献礼吧。 帝王正靠在座椅之上,不紧不慢的翻着手中书页。 眼眸微垂,萧应怀视线定格在了书页的插图上。 嗯。 似乎还不错。 又翻了几页插图,他随手打开一旁的锦盒,瞥了眼盒中之物。 默然几秒,萧应怀轻轻合上了。 他唤了宫德福进来,吩咐道:“送去燕宁宫。” 宫德福:“是。” 送走那些锦盒之后宫德福不知从哪又端来一个木盒,不过这次的木盒比先前的朴素不少。 他对帝王说道:“陛下,这是在汾州荣安巷时皇后娘娘留下来的一些小物件,当时走得急,好些东西都落下了,老奴心想或许还有用,便收罗了起来,只是这段时日事多,老奴险些给忘了。” 萧应怀示意了下,宫德福上前把木盒呈去。 “老奴告退。” 萧应怀打开木盒,发现里面都是些孩子玩意儿,大都是从汾州街市上买来的。 两个木雕,一册话本,一小包蜜饯,还有一些圆溜溜的珠子。 正打算收起来再让宫德福送回燕宁宫,突然视线一顿,注意到盒子最下面好像藏着一封信件模样的纸张。 他轻轻拨开木雕,将信件拿了出来。 展开,第一眼先是被上面狼行狗爬的字丑了一下。 随后才注意到内容。 亲爱的……萧。硬。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 ……就委屈委屈你找个新欢吧。 你的前任——宋俭留。 萧应怀轻蹭着纸张。 “……” 呵。 天色渐晚,又有大臣遣人来送一些个人名义上的小礼,却听小五子说帝王已在半刻钟前离开了。 小五子说得绘声绘色。 “陛下一听说皇后娘娘睡醒了,立马就起身了,想必现在已经回了燕宁宫。” - 宋俭一觉睡了个饱,再睁开眼天色都黑了。 他迷迷瞪瞪抱着枕头,眨着眼睛醒神。 唔。 什么时辰了。 他眯一会醒一会,打了几个哈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殿的门突然开了。 宋俭听到了动静,但懒虫作祟,不想爬起来,只咕哝着叫道:“德芙公公?” 黑暗中并没有传来回应,宋俭还不知道,燕宁宫大殿周围包括宫德福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挥退。 不多时,殿中巨大的龙凤红烛掌了起来。 映入宋俭眼眸的都是红彤彤一片,就连他怀中现在抱着的这席软枕也是大红与明黄交织。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陛下?是你呀,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刚过。” 噢,还不算很晚。 帝王朝他走来,宋俭嘀嘀咕咕:“陛下,我做梦了。” “什么梦?” 宋俭靠过去,一脸回忆中的发呆模样:“梦到你和我一起回家了。” “嗯。” 宋俭:“你不适应我家乡的生活节奏,不会用我给你买的电动牙刷,不会操作手机电脑,不会用厨房里的电煮锅,我去上学你以为我不要你了,还抱着我哭……” 说到这里少年面上浮起浅笑,抱住帝王蹭了蹭:“陛下,其实我还做了其他梦呢,做了好多梦但是记不清了。” 萧应怀:“记不清那便明日再想。” 宋俭一想也是,他伸着懒腰又想倒回榻上,谁知刚支棱着手臂一倒,萧应怀就将他一把环住,又带到了身前,低低问他:“睡好了?” “嗯。”宋俭点头:“睡好了,陛下你累吗?要不要也早点休息。” 萧应怀手指按在少年腰上,眼眸深不见底:“是该休息了。” 下一秒从一旁捞来一壶酒:“合卺酒还未喝。” 宋俭正好有些渴了,嗅到清冽绵长的酒香,他很主动的半跪着爬过去将酒杯拿来。 “我要一杯!” 透亮的酒液在杯中漫起,他捏着酒杯,脸颊上晕着刚睡醒的浮红。 帝王托住他的手臂,缓缓与他交杯。 宋俭咕嘟咕嘟把酒喝下去:“好喝!” 就是味道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喝过。 不过宋俭也没多想,酒杯酒壶被收走,他便乖乖端坐在榻边,眨着眼说道:“好像睡得太久了,都不困了,但是……” 他想说,但是如果现在不睡的话以后的作息都要颠倒了。 不过他并没有机会说出来,萧应怀已经将他横抱起来。 宋俭手忙脚乱的环住帝王的脖颈,一脸惊诧。 耳边传来一道嗓音。 “陪朕去浴池中沐浴吧。” “朕的皇后,亦或者……前任?” 宋俭:“???” 第77章 对不起,说没关系 偏殿中的浴池热气萦绕, 宋俭浸在水中,被帝王牢牢锁住了腰臀,一层薄薄的里衣湿哒哒贴在身上。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还是浴池中水温太高, 宋俭脸蛋坨红, 气息很急。 他细白的手指扣在浴池边沿处, 暗中使着力道想跑,然而稍一挪动, 便被帝王又一次牢牢按回怀中。 “告诉朕, 想去哪?” 宋俭不敢直视面前的人,整个人缩着。 萧应怀手掌在他屁股上慢条斯理的轻拍着, 低瞥一眼,压在他耳边说:“小狗的尾巴怎么又翘起来了。” 他羞愤欲死, 眼泪都掉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 该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萧应怀在他耳垂上轻啄一下:“不听话。” 宋俭猛地一抖。 萧应怀退离他耳边,低垂眼眸看着他:“俭俭。” 宋俭低着头。 “前任是何意?” “呜……” “让朕找新欢又是何意?” “……” 宋俭死都没想到这信宫德福居然会给他留着,而且还会收起来从汾州千里迢迢带回宫里交给萧硬槐。 真是夭寿了。 他小声解释:“就是……就是我们那边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之前流行……流行反着说话,这样就不会有危险,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反着说话?” 宋俭疯狂点头。 “再说一句反话朕听听?” 宋俭咽咽口水, 很努力的抖了个机灵:“陛下今晚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萧应怀抬了下眉, 靠近他:“不对。” 宋俭眨眼。 “俭俭,这不是反话。” 宋俭:“qaq” 啊, 呜呜。 萧应怀摸着他的脸:“还有呢?” 宋俭不敢说话,只是伤心的掉眼泪,然后屁股上就挨了一下。 “呜!”宋俭猛地朝前一窜,几乎半骑在帝王腰间:“别……别打我屁股……” 萧应怀盯着他:“我们俭俭说的是反话吗?” 宋俭拨浪鼓一样摇头摇头摇头摇头:“不是,不是反话。” “那就是了。” 宋俭急了,刚想说话就又被拍了一下, 他转头去抓帝王的手,却不想直接被帝王反剪,那力道稍一加大,再一拽,他整个人便翻转了方向。 “咚”一声,他后背紧贴住了帝王胸口,沉稳厚重的心跳声携来滚烫的热意。 “俭俭?” 帝王唇齿间的气息渡进耳道中,宋俭浑身发颤。 “勤俭节约的俭。” 宋俭不知道他说这些干什么。 “朕从未记错过你的姓名,朕一直分得清。” 宋俭耳朵痒得厉害,一个劲的在水中用脚蹬他:“萧硬槐萧硬槐萧硬槐!我没说我不记得!” 又从少年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伸出自己的掌心,环着少年问:“哪几个字?” 宋俭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指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了一遍:萧,硬,槐。 这么硬的名字,果然脾气和名字一样硬! “看来萧氏的玉牒朕的皇后没有仔细看过。” 宋俭:“?” 他看了啊,萧硬槐不会要考考他吧? 想到这里他忙说:“陛下,我明天一定会再记一遍的……啊!”他突然弓下了身体,耳根飞红。 “说谎。” 宋俭哆嗦着喘气:“没……没有。” “没有?那朕怎么听说小狗说谎的时候尾巴会翘起来?” 宋俭根本说不过他,只呜呜的躲他的手:“没有……没有……我真的会好好记的,不信你就看着我记……” “朕也有此意。”萧应怀嗓音很慢:“朕会看着你,一字一字的写明白。” …… 不知过了多久,宋俭一颤。 萧应怀轻笑了声:“看来这次不是说谎了。” “(///////)” 没脸见人了。 浴池中的水温一直温热,宋俭的里衣湿哒哒脏兮兮,很快就被剥了个干净。 少年身体纤瘦莹白,腰极细,萧应怀几乎一把手就能托住,腰后线条向上向下延伸舒展,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他的手落在少年腰后,轻抚过那片皮肤。 因为没有腰窝所以曲线十分光滑,让下面一团软肉看起来圆润而又饱满。 宋俭感觉自己越来越热了,他咕哝着问:“我们喝的合卺酒是不是嵊关产的?” 萧应怀:“嗯。” 宋俭:“……” 就说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同样的嵊关甜酒,同样的偏殿浴池,上次他就和萧硬槐把初吻交代在这了。 那今天大概率要把屁股也交代在这。 说屁股屁股遭殃。 宋俭抱紧了帝王的脖颈,贴过去哼唧两声。 萧应怀蹭着他的脸蛋:“朕以前还以为你只喉道比较细。” 宋俭在他颈间拱拱拱拱。 “嘤~” …… 宋俭在偏殿的浴池中被帝王紧扣着,就“他屁股后面为什么不长尾巴”这一事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探讨。 探讨无果。 后又就“他说的到底是正话还是反话”一事进行了新一轮的研究和探讨。 探讨无果加一。 宋俭后面气急了,逮着帝王狠咬一口,大骂:“萧硬槐是个臭狗屎。” 因为他说正话的时候萧硬槐非说他说反话,他说反话的时候萧硬槐就选择性忘记这一茬。 导致宋俭无论说要还是不要都得挨一顿。 这都是什么狗屁flag啊。 后半夜宋俭才终于回到正殿,他哭得鼻尖儿都红了,死性不改摸着床就往被子里钻。 这回帝王没再把他揪出来,而是把整个被子卷了起来。 宋俭:“鸡肉卷.jpg” 想到自己的屁股,宋俭哇一声:“以后是不是每天晚上我都得被裹成鸡肉卷送到你床上……” 萧应怀:“自然不是。” 宋俭刚燃起希望,萧应怀:“朕的床也是你的床,何来送到朕床上一说。” 宋俭:“……” 泪水打湿鸡肉卷,还有没有别的选。 没有。 宋俭捂住屁股最后挣扎:“能走医保吗呜呜呜呜……” 走皇家私账。 萧硬槐一条胳膊就能锁住他两条腿,他没被月戎刺客抓回去打成三折叠,被萧硬槐给折成三折叠了。 …… 翌日。 燕宁宫外。 萧永宁带着几个小宫女,端着各种各样被红绸盖起来的宝贝,说道:“麻烦德福公公通传一声,我来给皇嫂请安。” 宫德福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公主殿下,皇后娘娘这晌还睡着呢,陛下吩咐过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萧永宁看看天色,很震惊:“都快午时啦!” 宫德福又是一笑。 萧永宁:“好吧,那本公主一个时辰后再来。” “公主殿下慢走。” 一个时辰后萧永宁很准时的又来了。 宫德福还是摇头。 萧永宁:“……” 他皇嫂昨夜…… 嘶。 宋俭醒来时已是黄昏,他呆呆的望着床榻上大红的帷幔。 唔…… 换过了。 他明明记得昨晚被扯下来了。 宋俭想翻个身,结果刚一动就猛地僵住,于是他又默默挪了回去。 是的,他不会再原谅萧硬槐了。 不!会! 他觉得萧硬槐才应该去大根寨当土匪! 宋俭在脑袋里想得激情澎湃,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他赶紧又闭上眼睛装睡。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俭心里冷哼,萧硬槐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直至一把手突然探上他的肚子,轻轻揉了揉,又拍了拍。 “咕~~~~” 宋俭:“……” 惨遭肚子背叛。 “饿了就快起身。” 宋俭转过身,抓着被子凶狠道:“臭狗屎。” 萧应怀:“朕又叫臭狗屎了?” 宋俭不吭声,推开他的手从很远的地方爬起来:“我今晚就要回锦华宫,我以后和你分床睡。” 萧应怀也不恼,任由少年兵荒马乱的爬下来,背对着他洗漱完,又离得他八丈远把早中晚饭吃完。 “饱了?” 宋俭优雅的擦擦嘴巴,起身,叉腰:“小五子,回锦华宫!” 小五子没动,片刻后默默退了出去。 宋俭:“?” 帝王慢悠悠擦着手:“昨夜不是说今日起来要好好再记一次吗?” “朕等了你一天。” 于是宋俭刚爬起来没一会就又被掳走上刑去了。 西暖阁的御案之后,宋俭被帝王抱在怀里,手里一页一页的翻着一份誊录的萧氏玉牒。 我记,我记,我记记记。 没记一会脑袋就被数不清的人名给搅晕了,他偷偷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萧应怀撑着下巴,轻飘飘的扫过去:“知道朕在哪一页吗?” 宋俭一激灵,登时清醒。 “唔,知道。” 其实他不知道。 “就在*&¥%……那页嘛。” 萧应怀握住他的手,低下头:“写写。”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宋俭知道,他听话的跟着帝王的手势在宣纸上写下第一笔。 第一个字写完,萧。 又开始写第二个字。 宋俭手上打算先甩一横出去,结果帝王摁着他重重点下一点。 “?” 之后的字便彻底不由他控制了。 应。 怀。 宋俭有一瞬间不认识宣纸上的字了。 萧、萧什么? “俭俭,念出来。” 宋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怂了下来:“qaq” “萧应怀,对……对不起……我、我我我我不知道……” 身后的帝王一言不发,宋俭揪他的袖子:“你快说啊。” “说什么?” 宋俭心虚道:“说没关系。” “呵。” 宋俭:“呜~” 燕宁宫外,萧永宁第无数次来拜访。 “德芙公公,我皇嫂还没醒吗?” 宫德福:“醒倒是醒了。” 萧永宁很激动:“那快让我去给皇嫂请安!再不请天都黑了!” 宫德福赶紧拦住:“哎呦公主殿下,不行,皇后娘娘正和陛下待在一起呢,陛下说了,不准任何人打扰。” 萧永宁:“啊??!” 医猫了。 此时的西暖阁断断续续传出些声音来。 “记住了吗?” “呜呜呜……记……记住了……” “写。” “写歪了。” “重写。” “陛下……我知道错了……知道……了……” 两个时辰过去,整个西暖阁御案上地上都铺满了宣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帝王的姓名。 有些勉强能看出字形,有些不知是执笔的人受了什么惊吓,横生生撇出去长长一笔,墨汁在宣纸上溶下一片,如盛放的梅花。 萧永宁第二日又来了,固执的问:“皇嫂醒了吗?本公主来给皇嫂请安。” 宫德福摇头。 第三日。 “本公主能给皇嫂请安了吗?” 宫德福摇头。 一直到第四日,萧永宁来请安撞上了她皇兄,她赶紧过去行了个礼,说道:“皇兄,我皇嫂呢?” 萧应怀:“还在休息,莫要打扰他。” 萧永宁:“……” 第五日,宋俭终于见到了初生的太阳。 啊,好亲切,有一种秋裤扎进棉袜里的踏实感。 他沐浴着初秋和煦的日光,果断的离开了燕宁宫,等萧硬槐回来他肯定跑不……哦不对,萧应怀。 可恶,都有条件反射了。 他揉了揉屁股,总感觉一叫错就痛痛的。 回锦华宫安抚了一顿受害屁股情绪,又喊人上了桌菜,他一个人miamiamia的吃着。 没多久萧永宁来了,于是变成两个人miamiamia的吃着。 半刻钟后小五子来通传说萧达也来了,很快桌上变成了三个人miamiamia的吃着。 萧永宁和萧达边吃边巴拉巴拉的拌嘴。 宋俭摸着肚子一脸慈祥:“还是这样的生活好啊。” 给萧应怀当皇后有点太废人了,还不如当暗卫。 啊,他真是个花心的人。 吃完这顿饭后,花心的人决定回娘家——天察司,他兜了一堆东西,刷刷刷便飞了回去。 他推开大门大喊道:“兄弟萌,我回来啦!” 兄弟萌目瞪狗呆。 片刻后齐刷刷跪了一片给他行礼。 长鹰本来在门廊上挂着,见状“嘭”一声摔了下来:“卧槽。” 宋俭赶紧冲上去把人都拉起来,然后挨个给他们手里塞东西:“拿好拿好,回头去醉仙楼吃好吃的。” 长鹰扶着腰起来:“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宋俭理直气壮:“我又没辞职。” 长鹰一想,有道理。 龙啸问:“陛下知道吗?” 十七:“。” 十八:“知道吗?” 宋俭:“……” 他咳了声,挠挠耳朵:“知道。” 几人耳中自动补全那个“不”字。 宋俭给严力力也送来一堆话本子,在严力力感天动地的谢恩声中,宋俭回去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还是这身衣服帅啊。 他搭着自己的燕翎刀,慢慢悠悠的在天察司院子里溜达,一会到厨房要碗荔枝酪,一会上树摘个果子,一会又躺墙头上晒太阳。 没人戳屁股的日子真是太舒服了。 夜里,御驾回了燕宁宫。 萧应怀问宫德福:“皇后呢。” 宫德福倒抽一口冷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禀。 “说。” 宫德福忙道:“回陛下,皇后娘娘回了天察司,老奴亲自去叫过,皇后娘娘说他……说他这几天都不回来了,还让老奴给陛下带句话。” 萧应怀视线沉沉扫去:“什么?” 宫德福擦着汗,颤道:“说您多注意身体,节制一下,精力无处发泄的话就去外面跑两圈,跑……跑累了倒头就、就能睡着。” 萧应怀气笑了。 “起驾。” 此时的天察司,宋俭正在食堂里埋头吃严力力新发明出来的酸汤羊肉火锅。 他塞了一嘴肉,嚼嚼嚼吃完,又灌了口水。 继续埋头嚼嚼嚼。 某一刻起,整个天察司突然死一般的寂静,而宋俭一无所知,大口吃完最后一筷子肉,他举着手说:“严力力,我想再吃点牛肉!” 严力力be like:“0.~” 宋俭:“?” 安静了会,他也wink一下:“嘻~” 严力力心如刀绞心如死灰透心凉心飞扬。 “俭俭。”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宋俭一抖,回头:“?” 下一秒:“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跳起来就想从窗口飞走,但仍然慢了一步,帝王一把将他揽回,直接横抱起来。 “让朕出去跑两圈?” 宋俭:“啊啊啊啊啊!” 萧应怀转身,抱着怀里的尖叫土拨鼠离开,天察司院子里不知何时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人。 “回燕宁宫。” 宋俭:“丅丅” 完了。 再次安静下来后,门口站了一排人。 长鹰挠着嘴皮:“嘶……” 十七:“。” 十八:“这……” 龙啸:“夫夫间的情趣。” 第78章 朕知错了 宋俭现在听到燕宁宫就肝颤, 进了燕宁宫更是两股战战六神无主。 “陛下。” “陛下。” “陛下你说话呀陛下。” 宋俭被横抱在怀中,瞧着萧应怀寡言的模样像是又要把他钉在榻上三天三夜就很急。 “嗯。”萧应怀出了声,不过他说的话是:“都下去吧。” 补药啊啊啊啊!! 宋俭大喊:“德芙公公!” “小五子!” “小桂子!” “小冯子!” “你们明明说过会一直守护我的!!!” 无人理他。 这一刻宋俭痛彻屁股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屁股的主权要靠自己捍卫。 他如何爱自己的屁股, 就是教给别人如何爱他的屁股, 只有他自己爱他自己的屁股, 别人才会爱他的屁股。 这就是他的屁股论。 宋俭捂着自己的屁股在榻上直接他吗翻滚! “萧!硬!槐!你不许碰我的屁股!” 是的,他是故意这么叫的。 哼哼, 反正萧硬槐也不知道。 萧应怀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淡声道:“谁说朕要碰你的屁股。” 宋俭:“?” 他发呆的间隙,帝王轻轻揉上他的唇:“朕忧心, 朕的皇后下次吃饭再噎着可如何是好。” “……” 宋俭:“呜~” 他认怂:“对不起。” 萧应怀嗓音低缓十分大方:“没关系。” 宋俭:“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前几夜宋俭从偏殿哭到正殿,这一夜, 他哭都哭不出来了。 第二日宋俭神情恹恹的躺在外面晒太阳,宫德福十分殷勤,一会给他端点果子,一会给他端点糕饼,一会又端来些茶水。 “皇后娘娘呦, 您就吃两口吧, 您不吃,陛下回来该怪罪老奴了。” 宋俭一声不吭, 他挥挥手,示意都端下去,因为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宫德福还要说话,宋俭燥燥的翻了个面,捂着耳朵不听不听不听。 “嘤嘤~” 宋俭抬头,瞧见宫德福伤心抹泪。 “别哭了。” “嘤嘤嘤嘤嘤~” 宋俭被他嘤的头大, 从软榻上爬起来给他支招:“这样吧,你让人把这些糕饼果子都端去御书房,和陛下说我一会过去吃。” 宫德福一听也有理,当即应下。 御书房里,几位肱股之臣正在与帝王商议边关军备之事,西塘关一战虽取得了大捷,可他们却不得不居安思危。 一番商讨之后,萧应怀大笔一挥,将原来冗杂的千机营改组为更加精简的神铳院,着廖寇文广筛一批人才研制新式火器。 廖寇文领命,当即就要起身离开,结果在出门时正撞上宫德福,后面还跟着四五个小太监。 宫德福忙道:“廖大人。” 廖寇文拱拱手,与宫德福错开,听到宫德福进去禀报:“陛下,皇后娘娘差老奴把这些都送过来,说等下来这边与陛下一起吃。” 萧应怀扫了几眼盘子里的吃食,问:“从起身后他便一口都没吃过?” 宫德福登时就有了压力,他咳了咳:“这……皇后娘娘说嘴巴不舒服,吃不下。” 廖寇文:“……” 他假装自己没听到,甩甩袖子直接溜了。 还在御书房里的其他大臣:“……” 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干什么。 萧应怀示意宫德福把吃食都放下,宫德福赶紧让那些小太监手脚麻利些。 御书房很快安静下来,汤涞开口:“陛下,前日朝中……” 话还没说完,帝王又把宫德福唤来了,掀眼问了句:“皇后什么时候过来?” 这给宫德福问住了,他忙说:“老奴去瞧瞧。” 汤涞整理整理措辞,准备再次开口,就听帝王吩咐:“让御厨做些清淡的汤粥送来御书房。” 宫德福:“是。” 汤涞心说这回他总能说了吧,没想到这只是刚开始。 之后的半个时辰内,帝王询了六次皇后的下落,眼瞧着帝王神色越来越沉,汤涞心道:不好! 关键时刻,宫德福终于满头大汗的进来了:“陛下,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宫德福哪能想到宋俭其实压根就没打算来,说的那些话都是托词,糕饼果子端走后没人打扰他,宋俭直接一翻身趴在榻上睡了。 好不容易睡香了,要不是宫德福又跑来哭天抢地差点躺地上打滚,宋俭是绝对不会自投罗网的。 他走进御书房,还是恹恹的一副没精神样。 “过来,让朕瞧瞧。” 宋俭慢悠悠晃过去,边走边和路过的大臣打招呼:“汤大人,你也在呀。” “林大人。” “噢!孟大人!” 萧应怀望着少年喜滋滋的招呼了一圈,然后转向他,脸蛋瞬间垮了。 这一幕汤涞也看在眼里,他心里又道:不好! 然而这次出乎他的意料,帝王神色未变,只是牵住少年的手将人环到身前:“见了朕就如此不开心?” 宋俭不吱声。 萧应怀轻蹭蹭他的手指:“朕知错了。” 这句话一出,整个御书房鸦雀无声。 宋俭脸上一下子滚烫起来,他呛咳两声,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 汤涞终于反应过来,飞快起身:“陛下,微臣家中还有急事,先行告退!” 汤涞一溜,孟林两位大臣也坐不住了,纷纷寻了借口跑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还很贴心的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萧应怀视线瞥去,很快又收回,伸手将人拢到腿上。 “从昨夜起便不愿与朕说话。” 宋俭脸颊有些红,嘴巴抿得更紧。 萧应怀:“那我们俭俭要怎么样才能消气?” 宋俭一顿,这个问题其实他还没想过。 萧应怀只一眼便猜得透彻,垂首在少年腮帮上亲了亲:“既如此,这几日朕都去暖阁就寝,如何?” 宋俭睁大眼睛,呆了两秒,然后脸色更红了:“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 觑着少年轻颤的睫毛,萧应怀拨了拨:“嗯。” 宋俭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试探问道:“你说真的?” 萧应怀:“朕何时骗过你?” 宋俭:“……” 是啊,是不骗。 就像前几日那样,他哭得厉害,央求最后一次。 萧应怀说:“朕不能答应你朕做不到的事。” 呵呵。 臭狗屎。 宋俭被勾起了愤怒的回忆,义正言辞道:“好啊,那你去暖阁睡,是你自己说的,和我没关系。” 萧应怀在他唇上贴了贴:“好。” 宋俭暂时原谅他了,并且很给面子的喝了端来的粥。 萧应怀就在一旁看着他,宋俭腮帮子鼓鼓的,又嚼了一大口糕饼。 边吃边说:“陛下,我听小八说重阳节宫里要办赏花宴,有位做桂花酿特别好喝的厨子……” 宋俭一开始说话便巴拉巴拉停不下来,说着说着突然被糕饼噎住了,他锤着胸口打了两个闷嗝,好容易顺了气,一抬头发现帝王的视线正定定的落在他的唇上。 “?” 不知想到了什么,宋俭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站起来嗡嗡嗡气道:“我讨厌你!” 萧应怀轻笑了声。 宋俭:“啊啊啊啊啊啊!” 他再也不会当着萧应怀的面吃任何东西了!! 当晚宋俭一个人睡在龙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萧应怀还算守信用,真的去了暖阁休息。 宋俭安安心心的睡了。 他做了个梦,当然这次他没梦到宋渐,而是梦到了自己刚上大学那年的一个周六。 江城正值初夏,夜里微风清凉,大学城道路两旁林木成荫,宋俭和室友出来逛夜市。 他溜溜达达的乱看着,听室友在旁边唠隔壁哪个宿舍的谁在外面摆摊卖猛男手打柠檬茶一个月挣了五万。 室友们纷纷“卧槽”,当场表示要辍学:“暴富就在眼前!” 讲八卦的人大笑着戳戳他瘦弱的身材:“你真以为人卖的是柠檬茶啊。” 宋俭也乐了。 大学城这边的夜市很热闹,摊位五花八门的能摆出二里地,专坑大学生。 宋俭钱袋子捂得很牢,只买了俩鸡翅包饭。 毕竟月底了,0.0不是表情,而是他的微信余额。 正打算和室友去蹭蹭那边免费的音乐节,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吸引了他的视线,那人披着一席道士服,在两个摊位中间席地而坐。 他手边立着一个手写的木牌子:算命,不准不要钱。 面前摆着一堆收款小牌子:微信,支付宝,xx银行,xx电子钱包,甚至还有qq钱包收款码。 宋俭一愣,说了句:“大师,您渠道挺广啊。” 大师刚开始还在低头玩手机上的消消乐,哼哼两声:“是啊,生活所迫,观里没钱,只好自谋生路咯……” 眼看这一关已经走进了死胡同里,宋俭说:“噢,那您慢慢玩。” 话音刚落。 “amazing!”手机上传来一道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居然就这样通关了。 道士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突然:“嘶~~~~” 宋俭退了半步:“?” “咋了?” 道士:“小兄弟,算个命吧。” 宋俭:“没钱。” 前面的室友回头来:“俭俭,走啊?” 宋俭回了声,很礼貌的对道士说:“不开玩笑,真没钱。” 道士盯上了他的鸡翅包饭:“这个也行,不准不要鸡翅包饭。” 宋俭迟疑了一下。 道士一脸真诚。 宋俭拒绝不了,于是和室友说了声让他们先去,自己等会来,室友们也没多说什么。 他在道士面前蹲了下来,伸出一把手。 道士:“不看手相,把你生辰八字给我写下来。” 宋俭乖乖写下,因为记不清自己具体出生的时辰,还特意微信上问了下他妈妈。 他妈妈说完发了句语音:“你别让人骗了,又在外面胡玩什么?” 道士正低头研究他的八字,根本没听到这话。 宋俭看道士研究得认真,也就安安静静等着了。 许久后,道士终于长出一口气:“好命格啊!” 宋俭:“怎么说?” 道士洋洋洒洒道:“官星得令,旺夫助运。” 不是?旺夫?还能看出他是男同? “财星有库,衣食无忧。” 这个宋俭按下不表。 “日坐生旺,母仪天下。” 宋俭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道士:“母仪天下,你这是皇后的命格啊!” 宋俭:“……” 呵呵。 他拿起自己的鸡翅包饭就走。 道士:“诶诶诶诶!等等等等!别走啊!” 宋俭停下来,认真的给他科普:“首先,大清已经亡了一百多年了,没有皇后。” “其次,我是男的。” “最后,你这个骗子别想骗我鸡翅包饭。” 说完他就拎着自己的鸡翅包饭跑走了,身影很快隐入人群。 之后宋俭就一个激灵陡然从梦中醒了过来。 “怎么了?” 耳边传来帝王低沉倦懒的嗓音。 宋俭有些发怔,愣神许久才边嘀咕说“做了个梦”边埋进了帝王怀中。 萧应怀托着他的腰背往上捞了捞,在他额上轻吻一下:“又梦到朕和你一起回家了?” 宋俭刚想把这事讲一遍,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等等? 他什么时候又和萧应怀睡在一起了??! 第79章 正文完结 宋俭蹭一下从帝王怀中退后, 环视一圈发现—— 这分明就是!暖!阁! 宋俭瞪大眼睛的指着他:“你你你你你……” 萧应怀握住他的手,宋俭还没“你”完就又被拽了回去。 “朕只说到暖阁就寝,可没说是朕自己到暖阁就寝。” 宋俭震撼的想他是不是一具尸体, 不然怎么被萧应怀从龙床上抱到暖阁都没有任何察觉! “你这个骗子……唔……” 萧应怀翻身吻上他:“既醒了, 那便晚些时候再睡吧。” 宋俭:“qaq” “现在什么时候时辰了!” “不到卯时。” “那你不是快要去上朝了吗……唔……等等……德芙公公等下要进来唤你起身更衣了……” “朕只亲亲你。” …… 是只亲亲, 但没说亲哪。 宋俭:“……” 萧硬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 九月初九, 御花园清扫馆阁楼亭,设了场盛大的流水赏菊宴, 宴请了京中文武百官。 亭台之前, 有不少大臣聚在一起,大致分了两拨人。 一波以汤涞为首, 一波以高开济为首,两人开始还只是各讲各的, 说了些去汾州微服私访时的惊险事,把一众没亲身经历的大臣听得抚掌扼腕。 之后也不知是谁先起头问了句:“汤大人啊,听您这样说,您和高大人这是把酒言和冰释前嫌了?” 高开济蓦得扫过来一眼。 汤涞表情怪异,随后冷哼一声:“这姓高的诡计多端, 吵不赢便使苦肉计, 老夫是万万不会与此等人为伍的。” 高开济袖子一挥,指着他就骂:“你当你是什么好东西, 光会在陛下面前耍嘴皮子搬弄是非,你倒以为我高家满门忠臣愿意与你这样的奸恶小人为伍!” 汤涞叉腰:“奸恶小人?老夫家中现在还摆着罗寨村百姓送来的万民伞!” 两人正嚷嚷得凶狠,众人就看见不远处小汤和小高说说笑笑的走在一起。 小高:“我前日刚得了一把好弓,你擅骑射,回头我差人将弓送你府上。” 小汤:“巧了,我昨日刚寻得一幅好字, 你擅书画,我明日也差人送你府上。” 围观的大臣看看相亲相爱的小汤小高,又看看吵得急赤白脸的老汤老高。 “……” 这算什么,算他们爱看人吵架吗? 散了散了。 宋俭在小亭子里美滋滋品桂花酿,把热闹看了个全程。 这边看完,他又刷刷刷飞到假山上,卷了个糕饼边吃边晃荡。 另一边帝王銮驾之上,萧应怀询道:“皇后呢?” 宫德福战战兢兢回:“陛下,皇后娘娘说……说咱们太慢了,他先行一步,估计这会在御花园里呢。” 身旁的皇后仪驾上空空如也,少年不止一次同他说过不爱坐这仪驾,仗着轻功没消,成日在宫里飞来飞去。 萧应怀也不恼,只说:“朕知道了,走吧。” 到了设宴之地,三五闲聊的百官瞬时安静,纷纷叩首行礼。 萧应怀抬了下手:“今日宫中摆宴,众爱卿不必拘礼。” “谢陛下!” 话语间,他就瞧见了坐在假山上啃糕饼的身影。 又换上了那身三爪蟒纹黑金服,头发也扎高了,精致的眉眼飞扬带笑,尽显活泼少年之气。 有近臣很贴心的问道:“陛下,皇后娘娘怎得没来?” 萧应怀极轻的笑了声,扔了两个字:“贪玩。” 宴席很快开始,群臣品酒赏花,吟诗作赋,好不热闹。 不多时,席上摆上了几道酿果子。 众臣整齐划一的往后一撤,望果生津:“吸溜~~” 萧应怀又是一声哼笑。 宫德福捏着手指:“哎呦,各位大人,这回是甜果子呐。”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谁先大笑一声,引得周围群臣纷纷仰天大笑。 “陛下,其实当日那果子我等都提前尝过,那个酸呦……” “我等好生费解,可那时偏皇后娘娘说陛下爱吃。” “大概此酸非彼酸呐哈哈哈哈……” 御花园中花红叶黄层林叠染,秋日盛景胜来日春朝。 …… …… “我明明听小五子说就在御花园,好多人都瞧见了的。” “呜呜呜呜皇嫂,潇洒哥……潇洒哥不会跑到宫外吧……” “别急,冬日天冷,猫不会跑太远的。” 宋俭一小截下巴埋在毛领子里,正带人帮萧永宁在御花园找猫。 今年冬日比往年冷得早,宋俭惫懒了许久,成天待在萧应怀身边烤地龙,一步也不踏出来,浑身的骨头都酥了,恰好趁着这次机会出来松动松动。 他先让人把萧永宁送回去,然后才指挥龙啸长鹰几人分头行动。 宋俭手里拿着严力力做的小鱼干,飞来飞去的喵喵喵。 “潇洒哥?吃小鱼干啦?” “喵?潇洒哥?” 宋俭一会在这边探头探脑,一会又在那边飞身闪现。 有经过的小太监撞上他,连忙慌张的行礼:“皇后……” 宋俭一秒制止:“嘘!” “天察司办案。” 小太监们诚惶诚恐的点头:“嗯!嗯嗯嗯!” 然后他们齐齐往旁边一让,看着这位大燕的皇后提着刀飞檐走壁离开了。 身兼两职,真是辛苦啊。 宋俭把御花园巡完,和龙啸长鹰十七十八碰面,众人均摇头,于是他们又把搜寻范围扩大了些。 直至无常来回禀:“可能在凌烟湖附近。” 宋俭赶紧带人赶去,到时才发现潇洒哥正在湖边盯着水中的锦鲤,虎视眈眈的想扑条鱼出来。 他晃着手里的小鱼干,叫了声:“潇洒哥!” 潇洒哥听见动静,刷一下就跑了。 宋俭:“!!!” 他立即追上,但潇洒哥铆足了劲,跑得都模糊了,踏踏踏的跃上栈道。 湖心亭中。 帝王面前长卷铺展,正在提笔临帖,刚要落笔写下一字,就听见前方一阵嘈杂的“喵喵喵”“踏踏踏”和“陛下陛下”的声音。 萧应怀抬眼,只见少年狂追着一只猫,大喊道:“陛下!帮帮忙!” “那是小八的猫!” 萧应怀和潇洒哥对上了视线。 潇洒哥已经跳了起来,来不及撤回。 “u——”跳起身。 萧应怀伸出胳膊一揽。 “嘭。” 不偏不倚的被萧应怀抓进了怀里。 潇洒哥可怜巴巴的败在帝王手下:“喵~” 宋俭跳上台阶,蹲下戳戳小猫脑袋,嘿嘿笑道:“还跑吗?” 潇洒哥讨好的蹭蹭他的手。 宋俭:“小八都快急哭了,陛下,我去把猫送回去。” 说着他就要把猫抱走,结果刚一伸手帝王便将他抓到了猫的旁边,宋俭和猫大眼瞪小眼。 萧应怀:“龙啸。” “属下在。” “把猫送回永宁宫。” “是。” 然后潇洒哥就被龙啸几人团团护送离开,只剩宋俭坐在帝王怀中。 “?” 他不是来办案的吗? 萧应怀给他披了件大氅,捂着他的手道:“猫送走了,怀里还有只小狗。” 宋俭脸一红。 萧应怀低头亲亲他的脸蛋:“在朕这里暖暖。” “我在办案子呢……” 萧应怀:“案子办完了,该向朕讨赏了。” 宋俭耳朵也红了,片刻后“唔”了声埋进了帝王颈间。 “过些时日大皇叔要回京,说想好好瞧瞧你。” 宋俭不好意思的拱拱拱。 萧应怀垂眸,觑见少年耳朵动了两下,低笑道:“何时学会了动耳朵?” 宋俭:“嘤~” 帝王怀中太温暖,宋俭就这样披着大氅迷迷糊糊睡着了。 萧应怀环着他,提笔慢条斯理的在宣纸上画着什么。 半刻钟后,宫德福突然来禀报:“陛下,兵部廖大人求见。” 萧应怀搁下笔:“宣。” 没过多久,廖寇文系着披风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栈道上,他走上前来叩拜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萧应怀:“爱卿免礼。” 廖寇文谢过恩后走上台阶,正欲说话,突然视线在帝王面前的宣纸上顿住。 在笔力遒劲的临帖中间赫然画着一只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小狗。 廖寇文没忍住又看向了帝王怀中。 “……” 从未想过,他们陛下还有这种雅兴。 萧应怀:“何事?” 廖寇文这才开口:“回陛下,神铳院赶制的三千支新式火铳已经抵达西塘关……” 亭外天色逐渐昏沉,宋俭睡得脸蛋发热,调整了一个姿势,又合了会眼,睡意渐渐散去,耳边听着帝王似在与谁谈着什么边关互市。 他打了个哈欠。 萧应怀话音顿住,捏捏他的脸:“醒了?” 宋俭点头。 廖寇文无声笑笑,也拱手道:“那微臣先行告退。” 萧应怀:“嗯。” 廖寇文离开后,宋俭慢吞吞的眨了会眼睛,问道:“陛下,什么互市?” 萧应怀简单与他说了遍,宋俭大概听懂了。 西塘关一战大败月戎的同时也震慑了不少周边的小国,楼契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的塞王本就不欲与大燕起冲突,何况如今大燕的神铳院威慑南北,他们更是心有余悸,于是便派人来归降,主动上交岁贡,想要依附大燕,顺便换一个与大燕大开互市的机会。 宋俭眼睛一弯,笑了声:“嘻~” 萧应怀:“又开心什么?” 宋俭抱住帝王腰身,乖乖说道:“当然开心呀,大燕强盛就不用与他们打仗,不打仗百姓就不用受苦,人人安居乐业,这是多好的事啊,山河无恙,四海清平,这是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事。” 萧应怀听少年讲得头头是道,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朕记得你与朕说过,你的家乡便是这样的模样。” 宋俭眼眸亮起来:“是啊。” “那边的百姓生活安定富足,从来不需要担心战乱流亡,我的家乡很强大的。” 说到这里,宋俭仰起头在男人唇边亲了亲:“萧应怀,你铲除奸恶,让大燕的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你也很厉害。” “不对,是超级超级超级厉害,你是大好人。” 萧应怀眉眼浮起淡笑,在他屁股上拍了下:“笨蛋。” 宋俭嘿嘿笑着,又撅起嘴巴:“>3<” 萧应怀低头亲亲他。 宋俭捧住帝王的脸,啵啵啵连亲好多口。 正在萧应怀扣紧他准备加深这一吻时,少年突然往后一退,指着外面大喊道:“陛下!下雪了!” 萧应怀掀眼的一瞬,少年已经从他怀中跳了出去。 “下雪了!下雪了!” “陛下!是今年的初雪!” “啊啊啊!!哇啊啊啊!!” 萧应怀望着湖心亭外蹦蹦跳跳抓雪的人,捞起大氅起身跟了出去。 “陛下!快看这朵雪花!” 萧应怀给他系好大氅,很给面子的欣赏了一下早已经在少年手心融化的雪花。 “呜!!!” “陛下!雪好大呀!” 宋俭早就跑远了,萧应怀缓步跟在后面,觑着少年雪中模糊的身影,不知不觉间,两人头顶上都落了薄薄一层白。 “陛下,我变成雪人啦!” “陛下!!你也变成雪人啦!!” “啊啊啊!我明天一定要去和小八堆雪人!” “跑慢些。” “呜哇!!!” 少年跑着跑着,突然停在不远处,张着手大声叫他: “陛下陛下陛下!” 萧应怀看去。 少年两只手撑在脸颊边: “瑞雪兆丰年哦!!” “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萧应怀笑了声,快步走去。 宋俭也飞快的跑来,扑进帝王怀中。 “是啊。”萧应怀低声道。 “朕的小福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