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猛,我超爱》来自www.aqtxt.net 书名:他好猛,我超爱 作者:玖宝 文案: 林鹤宁的男朋友劈腿了,还义正言辞的拉踩:他比你温柔,比你懂事,我天天煲汤给他喝,我就是喜欢他。 后来林鹤宁出车祸,他开的是法拉利,对方的座驾是二手面包。 林鹤宁:…… 隔着车窗,林鹤宁看见肇事司机寸头穿短袖,高大威凛,宛如暗夜猎鹰。 林鹤宁毫不怀疑他能轻而易举的把自己连人带车扛起来,然后毁尸灭迹。 司机问他有没有事。 林鹤宁脚踝崴了,胳膊骨折。 还有就是车门打不开。 司机只想了两秒,徒手就把车门卸了! 然后把他装进二手面包,油门一踩,直奔医院。 林鹤宁从诊疗室出来时,司机说:该怎么赔偿?……别忘了算上车门。 * 前任想吃回头草,林鹤宁朝屋里喊一声,顾匪拿着锅铲出来:“是不是饿了?糖醋排骨红烧鲤鱼酱汁大肘子马上就好。” 他踏实可靠,听话还忠诚,天天满汉全席的做给我吃,我超爱。 * 回想初次见面,林鹤宁最先被顾匪吸引的地方,是他汗湿的衬衫前襟紧紧贴在凹凸不平的小腹,勾勒出让人惊叹的八块腹肌。 好绝好绝的张力! ……和腰力。 干净利落矜贵美人受x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居家实用八块腹肌安全感满满藏獒攻 内容标签: 都市 天之骄子 甜文 爽文 沙雕 日久生情 主角:林鹤宁、顾匪 一句话简介:好绝的张力 立意:甜宠 第1章 “所以你跪在地上做了半个小时的心肺复苏,愣是把人救活了?!”安念瞪大水灵灵的猫眼,肃然起敬。 “当医生的嘛,生命永远是第一位。”夏知乐嘴上轻描淡写,表情洋洋得意。 安念笑得比当季熟透的吊柿子还甜,看完夏知乐,再看向夏知乐边上坐的林鹤宁:“真羡慕你呀,有这么厉害的男朋友。” 林鹤宁把餐巾纸丢进纸篓,皮笑肉不笑的说:“岂止你羡慕,我身边人都羡慕,知乐又帅又有才华,收入丰厚医德高尚,可惜名草有主了。” 安念表情一僵,有些悻悻的干笑。 夏知乐也木了一下,还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林鹤宁。林鹤宁莫名其妙的看他,这话哪不对了?我夸你呢! 林鹤宁跟夏知乐在一起快两年了,因为彼此都处于事业上升期,最近半年越发的聚少离多,更因为工作单位离得远,有时忙起来一周都见不上一面,就连始终保持的每天视频通话,也逐渐从时长30分钟,变成了10分钟,2分钟,甚至“不如不打浪费流量”的15秒。 同办公室的二胎宝妈提醒林鹤宁,说你别仗着自己家世好颜值高就疏忽大意,夏知乐条件也不差,像这种优质股得看牢点,当心被小妖精拐走了。 林鹤宁不以为然的说用不着。首先,他对自己的魅力足够自信,夏知乐追他追了三四年,忠心耿耿的态度是有目共睹的。其次,他对夏知乐的人品有信心,就算感情淡了也会和平分手,不会吃锅望盆劈腿出轨。 不过林鹤宁也受到启发,自己确实跟男朋友好久没见面了,想上回通话时夏知乐提过这周夜班,时间刚好,林鹤宁就踩着东方第一缕日光去医院找他。结果就看见夏知乐和安念并肩过马路,在早餐摊前有说有笑的探讨是吃猪肉包还是三鲜包。 林鹤宁隔着马路叫夏知乐,夏知乐没听见,还是安念回头跟他打招呼,热情的拍桌邀请道:“快来坐下一起吃,别客气。” 呵呵,我跟我男朋友一块吃饭客气什么客气? 林鹤宁坐下就后悔了,他以为只是吃顿饭,没想到还被迫看了场表演——他男朋友的孔雀开屏。 夏大医生将自己从被科主任奴役的实习生到云州市赫赫有名的权威专家的晋升之路添油加醋,讲得那叫一个高潮迭起,精彩纷呈,听得小妖精……啊不是,是安念小朋友脸红心跳,崇拜的两眼闪星星。 林鹤宁对安念有点印象,他是夏知乐的高中学弟,毕业后就没了联系,也是上个月安念去医院看病遇上了,才重新来往。 “别叫我夏医生了,老同学还这么见外?” “那,我叫你知乐哥行吗?” “当然行,小心右边。” 服务员端来一碗豆腐脑和两碗豆浆:“自己放糖哈。” 夏知乐把两碗豆浆里兑糖,一碗递给对面的安念,一碗推给身旁的林鹤宁,自己吃豆腐脑就烧饼。 北方初秋的早晨已经有些清凉了,刚出锅的热豆浆冒着团团白气,热浪混着浓郁的豆香扑面。 林鹤宁没动,只拿蒸屉里的鲜肉包吃,夏知乐问他咋不喝豆浆,不噎得慌啊?林鹤宁道:“不喝。” 粒粒皆辛苦的安念忙说:“林哥不爱喝豆浆?那给我吧。” “别叫我哥,咱俩又不是同学。”林鹤宁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包子皮,“再说你比我大吧?” 安念一呆,夏知乐刚好被豆腐脑呛了口,笑着打圆场道:“你别介意,他这人心直口快,再加点糖不,我刚才只给你兑了三勺。” 安念笑着说够甜了。 热乎乎的早餐下肚,五脏六腑都暖和起来。夏知乐问安念去哪儿,安念说回家,夏知乐指着路边停靠的银灰色法拉利:“顺路送你吧。” 正在系安全带的林鹤宁差点笑出声,这好像是我的车吧? 安念:“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很方便的。” 夏知乐:“那你路上小心点。” “拜拜。” “诶,真不用我送你?” “不用啦,知乐哥再见。” 林鹤宁强忍耐心才没一脚踩油门把夏知乐扔这儿跟他的小学弟情深深雨蒙蒙。 等副驾驶车门一开一关,林鹤宁还没说话,夏知乐先指控道:“你刚才怎么那么跟安念说话,他又没得罪你,你怼人家干啥?” “他好心请客,总共也没几个钱,你非得aa制,弄得场面多尴尬,你欺负他干啥?”??? 我欺负他?我哪儿欺负他了?我欺负他啥了?? “自己吃饭自己花钱不对吗,不让他请客就是欺负他了?算上这次我总共跟他见了三回,我跟他不熟,说事实而已。”林鹤宁语速松弛有度,抑扬顿挫,噎的夏知乐插不进嘴。 林鹤宁不冷不热的道:“再说了,安念真正想请吃饭的人是你。” 夏知乐愣了几秒,恍然大悟的咧嘴笑了:“我说你怎么劲儿劲儿的,原来是吃醋了。” 林鹤宁在心里冷笑,就那小妖精,配吗? 重点是自家男朋友的态度。 饭桌上活像个求偶的花孔雀,冲着安念可劲儿开屏,等安念一走,他就迫不及待的兴师问罪,说自己欺负安念,真搞笑! 夏知乐态度大转变,从副驾驶抱住林鹤宁:“宝贝儿,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林鹤宁:“滚。” 夏知乐:“不滚,咱俩都多长时间不见了,快让我亲亲。” 林鹤宁被这话戳到心里的柔软,只用手肘轻轻推开比金毛还黏糊的夏知乐:“别闹,开车呢!” 夏知乐只好退回去,看林鹤宁还冷着脸,啼笑皆非道:“你就算吃醋也得吃点正经醋吧,安念就像我弟弟似的,再说人家有男朋友了。” 林鹤宁微微一愣,但立即清醒过来。 有对象咋了,就不会红杏出墙了?潘金莲有老公没有? 差点让你糊弄过去! 林鹤宁顺着话问:“什么是正经醋?” 夏知乐认真道:“能给你造成真正威胁的呗!比如你忙于工作的时候连电话都没空接,对那些卷宗比对我都亲,我快淹死在醋缸里了。” 林鹤宁终于忍俊不禁被逗笑。 这就是夏知乐的本事,幽默风趣,还会适当的撒个娇调个情,当初就是用这套打动林鹤宁的心。 夏知乐一本正经道:“你这么好,安念能是你对手?这不是对安念的夸大,而是对你的侮辱。” 听听,都听听,多会说话啊!你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话确实中听。 如果林鹤宁年轻几岁,没准还真上套了:“刚才是谁站路边跟人家眼神拉丝的?一扭脸就把他批的一无是处。” 林鹤宁冷笑道:“哟,还有两幅面孔。” 夏知乐尴尬的咳了咳,又嬉皮笑脸道,“什么眼神拉丝啊,他对这片儿不熟,我怕他迷路。就算拉丝也是跟你拉丝,咱俩双倍芝士!” 夏知乐很会哄人,往往三言两语就消磨掉林鹤宁的所有脾气。 林鹤宁说:“油嘴滑舌。” 夏知乐笑呵呵的道:“是宝贝儿善解人意,温柔知性,总是包容我。” 看吧,又趁机捧了林鹤宁一把——不是我会哄人,是宝贝儿你脾气好。 林鹤宁想起自己和夏知乐没在一起前,夏知乐每天在楼下等他一起上下班,而他明明有车,还不止一辆,还都是均价不低于七位数的超跑,却愣是跟着夏知乐挤地铁,挤成肉夹馍了还不亦乐乎,也是真爱了。 夏知乐家里不算富裕,但也不贫苦,他这人自尊心强,毕了业就坚决不花父母一分钱,穷的在宿舍顿顿煮挂面还不舍得加榨菜,有此被林鹤宁发现了这副囧态,臊的夏知乐面红耳赤,整整躲起来一周不敢见他。 他这份傲慢又可爱的自强自立也是打动林鹤宁的原因之一。 好在苦尽甘来,夏知乐被导师赏识,从三甲医院跳槽到云州市最负盛名的私立医院,薪资待遇也截然不同,直接从被奴役的加班狗变成可以坐办公室优雅品咖啡的上等人。 扬眉吐气的夏知乐那段时间特膨胀,一有空就跟林鹤宁说昨天和哪个官太太吃饭了,前天加哪个企业家微信了,大前天又亲自主刀哪个退伍老军人了。 男朋友混得春风得意,林鹤宁当然也替他开心。 夏知乐:“宝贝儿,昨晚上我们院长来了,那么多权威专家列队恭迎,他偏偏看见了我,还朝我点头笑了呢!” 前方红灯,林鹤宁把车子稳稳停好,忽然问:“你经常跟安念一起吃早饭吗?” “没有啊。”夏知乐狐疑的眨眨眼,笑道,“怎么又说起他了,宝贝儿,吃醋要适量啊,不然酸胃,你胃本来就……” 夏知乐一滞,猛然想起什么事来。 林鹤宁从不喝甜豆浆,因为会胃酸。 三勺糖。 夏知乐不喝豆浆,他不放糖,所以是连续多少次才练成的条件反射熟能生巧? 林鹤宁也不想拿刑侦知识来揣测分析男朋友。 算了。 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现在无凭无据确实不该妄加揣测,除了庸人自扰没其他意义。 如果真有什么的话,林鹤宁也坚信,是妖精总会现出原形。 第2章 两天后的咖啡厅。 简小西恨铁不成钢的一拍大腿:“哎呀!鹤鹤你太冲动了,这不是打草惊蛇嘛!” 林鹤宁忙完手里工作,给夏知乐打电话问有没有时间一起吃午饭,夏知乐答应的好好地,等林鹤宁横跨大半个云州市去跟夏知乐汇合,汉堡点了,可乐插管了,圣代也淋上满满一大勺草莓酱了,就差下嘴了,夏知乐被医院的电话叫回去了。 医生家属被放鸽子再正常不过,有点小埋怨但理解的林鹤宁只好打电话给朋友,虽然他压根不抱希望,结果简小西意料之外的清闲着,于是林鹤宁马不停蹄地打包汉堡薯条来到警局对面的咖啡厅。 简小西是林鹤宁最铁的哥们儿,二人几乎是无话不谈,没有秘密,所以林鹤宁一个汉堡还没啃完,就把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用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的说了。 简小西越听越震惊,从歪着脑袋狐疑“不可能吧”,到愤愤不平怒拍大腿,怪林鹤宁沉不住气打草惊蛇了。 讲真,林鹤宁后知后觉也认为自己有点冲动,但他不后悔,毕竟他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子。 虽说隐忍不发出奇制胜也是手段之一,但林鹤宁的行事作风更为干净利落,快刀斩乱麻。 咋说呢,平时工作上已经斗智斗勇焦头烂额了,私人生活中再玩宫心计,那也太累了。 正因为讨厌拖泥带水,喜欢简单纯粹的社交关系,所以当初表白这个环节,是林鹤宁来主动完成的。 林鹤宁想的很简单,既然彼此都有感觉,那就别搞暧昧,省去互相试探患得患失等诸多别扭的支线剧情,直通大结局。 回想那天还挺浪漫的,飘忽不定的天气预报辜负了所有云州市民,好端端的大晴天突降小雨,没带伞的林鹤宁跟夏知乐躲在便利超市前避雨。有情侣挽着手从超市出来,同撑一把伞走进雨幕,气氛不错,情绪也说来就来,林鹤宁就问夏知乐,你喜欢我吗? 全无防备的夏知乐傻眼了,林鹤宁又说,我也挺喜欢你的,要在一起吗? 当时夏知乐激动地语无伦次,又哭又笑,他拉着林鹤宁冲进雨幕,抱着他转圈圈,两个人傻了吧唧的淋一身湿。 夏知乐说:“只要我吃得起泡面,就绝对不让你吃清水挂面。” 林鹤宁被逗得直乐,说好。 夏知乐又说:“我会靠自己让你过上好日子,当大医生给你争脸,让你以我为傲。” 林鹤宁很感动,说好。 夏知乐还说:“我还要赚好多好多钱给你花,一辈子对你好。” 夏知乐问他哭了吗,林鹤宁说当然没有,夏知乐笑着说:“不许哭哦,你以后跟我在一起只能笑,只有笑。” 林鹤宁很感激那天的雨,遮住了没出息的泪。 * 简小西说:“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这俩人不简单;据我对夏知乐人品的了解,我感觉他不会。那个小学弟家里是干什么的?” 林鹤宁:“不知道,不过能去瑞坛医院看病,应该不差钱。” 简小西又问:“长得咋样?” 不等林鹤宁回答,简小西就打岔道:“其实我都多余一问,论家世论长相你都是天花板,夏知乐的脑瓜子除非是让驴踢了,否则能放着你不珍惜,审美和品位双双降级?所以我分析吧,就算别有用心也是小学弟。” 是么? 林鹤宁想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夏知乐在安念面前孔雀开屏的样子是自主意识吧,不是被安念催眠的吧。 但这话在胸口堵了一堵,终究是不忍心说出来。 仅仅因为一顿早饭就怀疑男朋友对自己不忠,这话说出去都让人无语。 林鹤宁也不想自己是个捕风捉影疑神疑鬼的醋精,总之没有确凿证据摆在眼前,他应该和从前一样,坚定的信任夏知乐,而不是因为小妖精的惺惺作态就跟男朋友起口角,反倒称了心怀不轨的人的心意。 简小西抢在林鹤宁前面把最后一块香辣鸡翅夺走,边啃边问:“所以你怎么打算,是亲自侦查还是我来?” 林鹤宁喝一口大杯可乐,半笑不笑道:“简警官对追求八卦的猎奇心,远超过对我这个朋友终身幸福的关心?” 简小西失笑:“你压根儿用不着我关心,还记得我怎么评价夏知乐吗?” 林鹤宁想了下:“小奶狗?” 简小西胸有成竹道:“小奶狗最乖了,早被你吃定了。” 林鹤宁端着下巴想了想。 刚认识那会儿,是挺乖的。 林鹤宁有些出神,听简小西说正因为是奶狗,所以心思单纯容易上当受骗,别人拿着火腿肠逗逗就天真无邪的去了。 林鹤宁对简大队长绘声绘色的描述哭笑不得,不过把夏知乐狗塑一下,还真毫无违和感。 最后简小西做出结案陈词:“所以你打草惊蛇也不算全错,让夏知乐知道你的不满,跟小学弟保持距离。” 林鹤宁没说话,心里有些闷,可能今天阴天的关系吧。 咖啡汉堡都一扫而空,简小西问林鹤宁:“等会儿回院里?” 林鹤宁把乱糟糟的心情收拾收拾,看腕表道:“去看守所。” 简小西又问晚上有空吗,魅族酒吧来不来? 林鹤宁边穿外套边说:“不约。” 简小西顿时笑的贱兮兮,起哄道:“家里有人等?用我去接干儿子不,别妨碍你们二人世界。” 干儿子是林鹤宁收养的流浪猫,捡到那小家伙的时候,刚好是林鹤宁跟夏知乐表白的雨夜,他们俩手牵手回家的路上遇到的小可怜。夏知乐这人很浪漫,说这肯定是爱神丘比特送来的见证者,被夏知乐这么一“包装”,对毛茸茸无感的林鹤宁也不由得对这只猫另眼相看。 猫原本是夏知乐养的,后来他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就送到林鹤宁家里去了。 可乐得简小西这枚猫奴,十次去林鹤宁家串门子,九次都只是为了吸猫。 林鹤宁开车驶向郊区,途经一家蛋糕店时,买了夏知乐最爱吃的芝士蛋糕。 他曾对二胎宝妈的话不以为然,现在琢磨起来,感情也需要经营的,不能仗着“我们很稳定”就高枕无忧。 别的不说,他们本就各住各的,再聚少离多,很容易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林鹤宁到了看守所,在等嫌疑人出来时给夏知乐微信留言“晚上一起吃饭吧,来我家”,没等发送,民警带着嫌疑人出来,林鹤宁把手机按黑屏,坐正身姿。 左驳头装饰扣眼处的检察徽章熠熠生辉。 * 结束的时间比林鹤宁预估的晚很多,从看守所出来天已经黑了。 林鹤宁胃里空空,本想随便买点东西垫吧垫吧,但又想为烛光晚餐省点肚子,干脆加快车速往市区里返。 为节省时间,林鹤宁开启导航走近道,七扭八拐的越走越偏,林鹤宁心说这什么破玩意瞎指挥,搁这儿寻龙点穴呢? 偏巧夏知乐的电话还打不通,林鹤宁看着副驾驶的蛋糕有点泄气,意兴阑珊的问导航:“你确定往这条路上拐?” 智能导航发出温柔的女声:“是的主人,左转进入平安路,前行三百米,红绿灯处可见“幸福来敲门”宣传牌。” 就在这时,微信响了。林鹤宁以为是夏知乐发的,点开一看,却是简小西发的。 内容是一张照片。 霓光摇曳的酒吧卡座,安念白净的小脸儿清晰毕现,他目光迷醉,面容微醺,整个人软在同坐的男人怀里。 而抱着他的男人虽然因为光线的缘故看不太真切,但林鹤宁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夏知乐。 林鹤宁心头紧缩,猛地踩住刹车停下。 忽然有强烈的灯光射过来,林鹤宁眼睛被晃得一花,电光石火之间只勉强看见一条狗突然冲出来横穿马路,而对面一辆车为躲避这条狗狠打方向盘,致使轮胎摩擦柏油路发出刺耳的尖叫,竟失去控制笔直朝林鹤宁撞来! 林鹤宁猝不及防,“砰”的一声巨响,整个车身猛烈震动,被撞得滑行出数米,再狠狠怼到电线杆上。 事故发生的瞬间,任谁都大脑一片空白。林鹤宁足足缓了半分钟才意识到发生了车祸,撞他的是一辆面包车,而全须全尾的流浪狗事不关己的跑了。 法拉利左边被面包车强吻,右边强吻电线杆,直接成了夹心饼,而杆子上方的宣传牌塌了一角,歪歪斜斜的耷拉着,正好让他看个真切。 幸福来敲门。 林鹤宁:“……” 车内气囊全部弹出来,林鹤宁急喘口气,倒是没觉得哪里疼,想下车找肇事司机算账估计有些难度,驾驶座的车门从内侧就能看出严重变形,况且还被面包的车头亲密无间的怼着。 双方车头灯都熄灭了,夜黑风高,林鹤宁头昏脑涨看不清外面,只听见车门一开一关的声音,估计是面包司机下来了。 林鹤宁想找手机照明,忽然有强光照进来,他下意识伸手一挡,再透过指缝看向车窗外的人。 那人梳着圆寸,肩很宽,个头很高,根据他拿着手电筒猫腰和车窗拉平的角度算,身高至少一米九以上。脸部轮廓硬朗,五官立体周正,眉眼处的线条犀利,神色尤其凌厉,若细看之下,额角处有道浅浅的细长伤疤。 男人开口时,嗓音低沉隐含威凛:“有哪里受伤吗?” 已经入秋,他却穿着短袖,薄薄一层面料包裹着结实有力的手臂,和那呼之欲出的雄健肱二头肌。 车头灯忽明忽暗,晃在男人麦色的皮肤上,再映出从面包车里掉到地上的编织袋,袋子底部渗出鲜红的颜色。 林鹤宁目瞪口呆,脚底板发凉。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连红绿灯也因年久失修蒙上厚厚的灰,更别指望这乡镇小路能有高清晰监控摄像头。 唯一的目击证狗也逃之夭夭。 林鹤宁咽了口唾沫。 第3章 刹那间,他生平所经手的刑事案件放电影似的往出冒,不受控制的结合当前局势联想到数十种不同的“剧本”,结果只有一个:毁尸灭迹。 林鹤宁没有怂,只是脑细胞比较发达而已,只是天时地利人和导致的心里发毛,当然也可能是车祸事故后遗症造成的心律失常。 不怪林鹤宁脑洞大开,因为他看过并亲自处理过此类案件,车祸本身是个意外,但肇事司机因惧怕承担责任而选择逃逸,更有丧心病狂者直接压死被害人,事后伏法自述说,这样比送被害人去医院赔各种费用划算。 一辆百万法拉利,一辆二手面包车。 乡镇小路,没有监控,没有行人。 难保这人不会头脑发热,一不做二不休把他连人带车挖个坑埋了。 你说工程量太大,纯体力活,一个人完不成? 不不不,看这位老兄扶在车窗上的手,林鹤宁毫不怀疑他能徒手把钢铁拧成中国结。 手掌团成拳头,以骨节敲击车窗,咚咚咚三声。 林鹤宁回过神来,右手十分幸运的摸到手机,仰视男人道:“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受伤得去医院检查。” 男人没说话,有些干裂破皮的嘴唇轻抿着,目光从林鹤宁身上移开,看向黑漆漆的前路。 看什么呢? 男人又看向黑漆漆的后路。 看有没有人发现还是找有没有监控摄像头?! 林鹤宁在男人目光落回自己身上的瞬间,飞快预演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以及针对的数十种应对方案。最差的结果——以对方的体格比较自己的身体素质,搏斗起来的话自己能有几成胜算。 男人一语不发,伸手就要开法拉利的车门。 林鹤宁头皮一紧,果断给简小西打电话。 接通的瞬间林鹤宁发誓,他从未觉得捡西瓜的声音这么好听! “鹤鹤,我给你发的照片看了吗?妈了个巴子的,亏我还帮夏知乐说话,他简直……” “简小西,我在杏花乡的平安路上被撞了。” 比起自己出车祸且生命疑似受到威胁,男朋友疑似劈腿算个屁啊! “啥?鹤鹤你没事吧,叫救护车没有,你等着我现在就去,马——” 马什么?手机黑屏,没电了。 林鹤宁看向男人,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而是朝面包车车门踹两脚,喊道:“倒车。” 面包车动了,林鹤宁这才发现驾驶座上有人。 车倒退出几米远后,驾驶座门开,从里面下来一个脸色煞白的小矮个,哆哆嗦嗦的说:“匪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为了躲那条狗,怎么办啊?” 顾匪问:“打电话了吗?” “打了打了,救护车说五分钟到。”小矮个不敢往车里看,“人没事吧?” 顾匪:“能给朋友打电话,口齿清晰,说明暂时没问题。” 小矮个悬着的心刚要轻轻放下,在看清那辆车全貌的时候,瞬间摔地上四分五裂。 “老板……”小矮个快哭了。 顾匪没搭理他,走回法拉利车门前,先指了指上头,朝里面说:“你得先下车,能动吗?” 林鹤宁往上看,那张写有“幸福来敲门”的巨大宣传匾又崩掉几块生锈的铁屑,“吱呀吱呀”的直掉渣。 这是做完夹心饼干后再浇个“奶盖”啊! 林鹤宁果断开车门,开不开。 连风都在催林鹤宁,掀得广告牌发出更催命的“咯吱咯吱”响。 顾匪:“你往后点。” 话音未落,不等林鹤宁反应过来,只听“嘎嘣”一声,又或许是“哐当”一声,又可能是更生动的“嘁哩喀喳”。 男人双手扒住车门。蓬勃的肌肉线条随着发力而“流动”起来。 直接把车门卸下来了! 林鹤宁:“?!” 秋夜的寒风呼呼往里吹,真敞亮。 顾匪催促道:“快下来。” 林鹤宁先把左腿伸出去,再想伸右腿的时候,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林鹤宁咬牙忍住把腿拔出来,想借用双臂的力量把自己挪出车外,怎料左手还没使力,光是动弹一下整条胳膊都疼。 顾匪看他迟钝艰难的动作,再看一眼迫不及待往下掉的广告牌,抿唇,皱眉,上前半步一把抓住林鹤宁看起来活动自如的右手。 林鹤宁本能借着顾匪给予的力道起身,他几乎没使劲,全赖顾匪的力气就把他从车里轻而易举的提溜出来。 广告牌不负所望,在三秒后“砰”的一声,给法拉利浇上厚厚的奶盖。 林鹤宁心有余悸的吸口气,听男人说:“这条道偏僻不好走,救护车来得慢,你……” 凉风灌进林鹤宁胸口,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顾匪松开他的手,走到面包车后门鼓捣了半分钟,再回来搀扶林鹤宁:“你先在车里坐着等吧。” 林鹤宁看见铺好的羊毛毯,以及堆在车厢一侧的编织袋和保温箱。 凑近了闻有生禽的味道,借光看还有渗出的淡粉色血水和散落的鸡毛。 林鹤宁被十分钟前自己放飞的脑洞惹得有些尴尬,余光看见副驾驶放着大衣。 真正的肇事司机小矮个哭丧着脸战战兢兢的问林鹤宁有没有大碍,林鹤宁很想对这倒霉孩子疯狂输出,奈何精气神不允许。他本就没吃晚饭胃里空,又看到男朋友和小妖精搂搂抱抱的现场图,更雪上加霜被车祸暴击,短短几十分钟一波三折,现在是头晕胃疼浑身冷,哪哪都难受。 小矮个电话响了,好像是救护车打来的,磕磕巴巴说不清楚话。顾匪把手机抢走,跟救护车司机描述地点位置。 林鹤宁掖了掖外衣,冷可以忍,主要是胃难受的厉害,火烧火烤似的,还有些犯恶心。他再抬头看,发现顾匪朝自己走过来了。 “救护车司机找不到位置,你往里坐好了。” “啊?” 顾匪往下合后门的时候,手臂的肌肉线条随着发力而“流动”起来,蓬勃强壮,就和刚才抓住林鹤宁的手把他救出车外一样。 顾匪的动机太明显,林鹤宁想说你这破车还能开吗?然后身下动了,轮胎可能压到石头,车身轻轻一颠,无伤大雅,身坚志残的行驶上马路。 林鹤宁:“……” 他想说一句这算危险驾驶,但算了,非常时期嘛。 衣袖上黏糊糊的,冲光一看好像是奶油。 啊——芝士蛋糕没了,车报废了,男朋友也被撬了,自己腰酸胳膊疼腿抽筋,还被塞进货车后面跟鸡兔同笼,更有调皮的鸡毛落到他头发上点缀,衬托他的衰。 真尼玛日了狗了! * 都快散架子了的二手面包车坚强的冲出路口,在迎到迷路的救护车时光荣的完成使命。 林鹤宁这只伤员被移交到担架上,抬进救护车,随车医生问顾匪:“你是家属吗?” “我是肇事者。”顾匪一迈腿跟了进来,对发愣的医生说,“开车吧。” 救护车嗷呜嗷呜开往医院。 右脚踝关节扭伤,左前臂轻微骨裂,轻微脑震荡,其他没了。 交警说小矮个打方向盘急转弯后,多亏顾匪在千钧一发之际手刹,不然林鹤宁会被撞的更惨。再加上林鹤宁的车质量好,所以双方皆是轻伤。 医生在给林鹤宁做心电图的时候,他听见小矮个在诊室外鬼哭狼嚎的声音:“法拉利啊,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匪哥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我真不是故意的,是那条狗……” 顾匪:“你驾校教练没有教过你吗?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在你为一条狗担心的时候,首先该考虑自己以及别人的生命安全。” “对对对。”交警赞许的拍顾匪肩膀,又冲小矮个教育道,“幸亏没啥大事,这要是造成多车连环相撞,你责任就大了!” 小矮个心说这还没啥大事?法拉利啊,他得端多少年盘子能赔完啊! 交警:“行了别哭了,驾驶员是你吧?车也是你的车吧?” “车是我的。”顾匪道,“我两天没合眼了,在副驾驶睡觉。” 交警:“姓名,年龄,身份证驾驶证拿出来。” 林鹤宁听见男人说:“顾匪,二十九。” 接着又是小矮个的鬼哭狼嚎:“我叫周粥,我今年二十五岁……” 林鹤宁头疼的闭上眼睛,医生说心电图没有问题,办理住院吧。 林鹤宁诧异道:“还得住院?” 医生:“那当然了,至少留院观察两天,你不是被撞那个么,我听交警同志讨论对方全责,你踏踏实实住着呗!反正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都得赔你,你现在出院了,过后又有毛病了再找他,他不得赖账啊?” 林鹤宁想说不会。 莫名其妙的,就觉得那个叫顾匪的不会。 医生熟能生巧的开完单子,刚问一句家属,简小西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了,并且是从医院门口一路嚷嚷到的急诊室。 林鹤宁正想说别嚎了我脑壳疼,就看见简小西后面还跟一人。 呵,艳照门的男主角。 夏大医生。 第4章 “宝贝儿!”夏知乐红着眼眶冲到床前,跟拍苦情戏似的说哭就要哭,“你伤哪儿了,吓死我了!快让我看看,ct做了吗,心电图检查没有?血检报告出没出,快拿来给我看。” 林鹤宁不得不承认,每当他生病或是身体不适的时候,夏知乐总能给他安心感。就比如现在他躺在急诊室头晕眼花,夏知乐坐在床边全神贯注看他的化验单,有那么几秒钟,林鹤宁心里是柔软的。 但柔软不代表硬不起来。 “魅族的酒好喝吗?”林鹤宁气定神闲的问。 夏知乐神色一懵,肉眼可见的慌张:“宝贝儿,你听我说,你指定是误会我了!” 被人民公安拍个正脸还误会? 林鹤宁冷笑不语,看夏知乐怎么洗。 夏知乐深情的握住林鹤宁的手:“你才出车祸又惊又怕又累的,你先歇歇,等你有精神和力气了我再给你解释好不好?到时你也有力气打我骂我对不对?” 听听,多会说话多会哄人。 林鹤宁虽然吃这套,但不会被他的糖衣炮弹打懵,而是夏知乐说的确实在理,他现在状态不好,总得养精蓄锐才能扇他大比兜是不是?况且大庭广众的,说这些事太丢人,林鹤宁跟夏知乐都是要脸面的人,也就不谋而合的住嘴了。 简小西是个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只要林鹤宁一句话,让他记过受处分也要把夏知乐揍成猪头。不过既然林鹤宁沉得住气,那他也静观其变。 简小西走上前,抓住夏知乐的肩膀往后扒拉:“把手撒开,别用你那搂过小妖精的手碰我家鹤鹤。” 夏知乐脸色涨红:“你!” “你什么你?在想好怎么解释之前,别在这儿烦鹤鹤。起开起开,杵在这儿阻碍空气流通了。”简小西说话间就把夏知乐往外推,夏知乐气结想喊,被护士吼一句他经常说的台词:这是医院,要闹出去闹! 夏知乐委屈的看向林鹤宁,林鹤宁说:“我给你买芝士蛋糕了。” 夏知乐感动道:“宝贝儿你……” 林鹤宁:“稀巴烂了。” 夏知乐愣了愣,说:“没事儿,咱再买。” 林鹤宁没吱声,叫简小西推个轮椅过来,他想去厕所。 夏知乐忙不迭亲力亲为,被简小西二度扒拉开,夏知乐脾气可不算好,正要发作,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怪就怪林鹤宁动态视力绝绝子,愣是看见来电显示“安念”两个字。 林鹤宁冷笑:“要串供就快点,别回头我一审,漏洞百出。捡西瓜,推我去卫生间。” 简小西:“得令!” 从诊室出来,林鹤宁看见走廊上站着的顾匪,后者刚打完电话,也朝林鹤宁看过来。 方才在外面黑灯瞎火的,因光线和角度等等关系让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特有杀人越货**大佬内味。 但其实他长得十分周正,是老一辈都喜欢的那种“根正苗红国泰民安”的长相,英俊不凡,荷尔蒙满满,是那种让少女们怦然心动的“兵哥哥”模样。 虽说长相不在林鹤宁的审美上,但他很欣赏这样的身材。 顾匪高大威猛,但并不是那种一身狰狞的肌肉男,相反他身材绝佳,强壮而不魁梧,肌肉分布均匀,汗湿的短袖前襟紧紧贴在凹凸不平的小腹,勾勒出让人拍案叫绝的八块腹肌。 林鹤宁自认也挺爷们儿的,可跟顾匪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还有就是,他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癖好——喜欢结实的肌肉。 嗐,没啥想要啥,在颜值和身材这两件硬头货上林鹤宁可谓应有尽有,但唯独缺了点威武的肌肉。天生体质问题,他比寻常人清瘦,不想自己像个白面书生的林鹤宁找教练撸铁半年,丁点效果没见着,弄得教练求他退学费免得砸自己招牌。 林鹤宁很想问顾匪一句:哥们儿,咋练的,求教程。 顾匪有几秒的怔鄂。 和林鹤宁一样,那会儿兵荒马乱的顾匪也没仔细看,现在光线充足了,他惊讶的发现坐在轮椅上的人长得很好看,不,是很惊艳。 柳眉凤眸,鼻子高挺,整张脸无论哪里都是女娲精雕细琢的杰作。气质清冷干净,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不会显颓丧弱态,反之,有那种浑然天成的威凛气势散发出来,让人不敢因他“单薄的体格”而小觑,更不容冒犯。 “你就是肇事司机?”简小西扫视着顾匪问。 周粥跑过来,带着哭腔问林鹤宁:“大哥,医生咋说的,要住院吗?我真是不小心,我实在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哥你能不能……” 顾匪把周粥拽到身后,对林鹤宁说道:“该怎么赔偿?别忘了算上车门。” “对,车门!”周粥抹一把眼泪激动道,“大哥你别忘了,我匪哥还救过你呢。” 哈?要不是被你撞了我用得着他救? 林鹤宁心说这孩子真是急傻了,啥语无伦次的话都说。 赔偿问题还得日后统计,天价数字是显而易见的,恨不得抱着肇事狗同归于尽的周粥突然想到什么,拿着手机跑出去打电话了。 顾匪说:“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别说林鹤宁了,就连简小西都对顾匪这种勇于承担责任的真汉子叹为观止,深感敬佩。别看人家开二手货车,但人穷气不短,爷们儿着呢! 当然话说回来了,顾匪从头到脚加起来估计不超过二百,而林鹤宁那边光是一块车漆就过万了,这位仁兄拿啥赔啊? 林鹤宁倒是没寻思赔偿的事,他车又不止一个,人也五脏齐全,比起钱不钱的,还是夏知乐的事更操心。 心不在焉的扫码加了顾匪,微信名片是“杏花饭庄”。 林鹤宁真有些意外,毕竟论体格形象的话,周粥虽不像饭店老板,但顾匪更像杀鸡的。 * 夏知乐走出诊室没看见林鹤宁,拿着一直响的手机边走边接听:“安念。” 那边顿住几秒,开口就是惹人心疼的哽咽:“你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会,医院太乱了,我没听见。” “林先生怎么样了,严重吗?” “他没事,但稳妥起见得住院观察几天。”夏知乐缓了缓,问,“你呢,在酒店住得惯吗?” “五星级酒店哪能住不惯呀!谢谢你知乐哥,还有就是对不起……我今晚上喝多了,你别生我气行吗,你别怪我。” 夏知乐怎会怪他。 不仅不会怪,反而心软得很。他一直以为像安念这样的人,肯定过得很好很开心,没想到安念这么可怜。 “带你走的那个人是林先生的朋友吗?”安念怯怯的问。 夏知乐说:“他叫简小西。” “哦。知乐哥,他掐头去尾的不要紧,跟林先生那儿添油加醋就坏了,我真怕你和林先生起误会,你把医院地址告诉我,我去跟林先生解释吧!” “都这么晚了你来干嘛?”夏知乐忍俊不禁,“再说了,咱俩清清白白的解释什么,你别担心了,快睡吧。” “知乐哥。” 夏知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在安念软糯的语气中听到戳心窝子的失落。 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安念醉酒微醺的迷人模样,那张被鸡尾酒染的娇艳欲滴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轻轻润润,却震耳欲聋的话。 学长,我早在高中开学第一天就喜欢你了。 安念依偎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 他忘了躲开,也没有力气挣扎。 夏知乐说:“早点休息吧,睡不着就听听音乐。” “知乐哥,我有点害怕。” 夏知乐心脏都颤了下,电话里紧接着说:“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好好陪林先生吧,他肯定吓坏了。知乐哥,替我跟林先生问好。” 夏知乐暖暖的笑道:“嗯。做个好梦,快睡吧。” 他有点口渴。 “数羊试试?” “乖。” “睡吧睡吧,有事叫酒店服务,随时给我打电话也行,我明天去……” 夏知乐看见自动贩售机,那里站着个买饮料的人。 好像是面包车车主。 “……看你。”夏知乐对电话里说,回瞪顾匪。 只瞪了两秒,就莫名犯怵的挪开,把手机揣兜里,耸耸肩,走了。 顾匪两大口喝完整瓶可乐,把垃圾扔进垃圾桶。 第5章 “你不知道,安念很惨很可怜的。” 林鹤宁养精蓄锐一晚上,抢在早饭前让夏知乐交代问题,结果夏知乐一上来就说安念可怜? 林鹤宁顿时有种吃不下早饭的反胃感,更不想听安念具体是怎么可怜的。 夏知乐从打饭阿姨那端来营养餐,边给林鹤宁剥鸡蛋边说:“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安念有个男朋友嘛!我没见过本人,但看过照片,长得挺好,就是面相有点阴沉沉的,看着不舒服。要不咋说老话有道理呢,相由心生,他那男朋友果然是个神经病。” 林鹤宁小口喝粥,也不着急插嘴,听夏知乐情绪激动的解释这段复杂的情感关系。 安念在出版社当编辑,他的男朋友正是他负责的作家。 夏知乐一提笔名,林鹤宁有点印象了,最近两年颇受市场欢迎的悬疑惊悚作家,出版的书很畅销,简小西就是忠实读者,林鹤宁蹭他车时也无聊翻看过,剧情跌宕起伏,氛围感拿捏的极好,作家本人确实才华横溢。 顺带一提,出版社是安念他爸开的。 所以小少爷上班第一天就担任畅销书大作家的责任编辑!责编嘛,总要亲自上门催稿,再修大纲聊剧情什么的,一来二去就混熟了,日久生情就在一起了。 刚开始都挺好,渐渐地发现不对劲。简而言之一句话,安念的男友是个阴暗偏执往家里安装针孔摄像头日夜跟踪分手后彻底疯批声称要同归于尽的神经病! 现在安念到处躲他,有家不能回,有班不能上。 你说多可怜啊! 林鹤宁:“……” 夏知乐愤然道:“上次安念去医院看伤,他说是自己摔的,我看确实像摔伤也就没多问。直到昨天晚上他才说实话,原来是让那神经病推的!这是有暴力倾向啊,那个专业名词怎么说来着?” 夏知乐拍着脑袋恍然大悟:“对,偏执型人格障碍!这种人太危险了,你赶紧让简小西拘捕他,然后你公诉他,判他终身监禁,千万别放出来害人!” 林鹤宁:“……” 如果说的全部是真的那么安念确实值得关注和同情但是大作家还没怎么着呢就拘捕公诉还无期徒刑你当公检法三部门是你家开的? 亏大医生跟他认识怎么久,咋还说这么天真幼稚的话! 成天耳读目染还是个法盲! 林鹤宁伸手接鸡蛋:“除非安念受到实质伤害,否则就是民事案件,让他找律师。” 夏知乐当然知道民诉和公诉的区别,可林鹤宁冷淡的态度和“实质伤害”四个字直接让夏知乐失去理智,啪的一下把鸡蛋锤桌上:“什么意思?非得等安念被他解剖制成标本泡在福尔马林里才行动吗?你们就会事后诸葛亮,都干什么吃的?!” 林鹤宁:“???” 夏知乐怒气冲冲的走了。 * 他们不是没有吵过架,但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吵。 林鹤宁以为这套言论只会在无可奈何的老百姓口中听到,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跟自己认识五年交往两年的男朋友口中听到。 说白了,夏知乐不是因为法律问题义愤填膺,纯粹是为了安念暴跳如雷。 林鹤宁气的想笑。 本来轻微脑震荡挺晕乎的,结果越气越精神了。 中午的时候简小西给林鹤宁来电话,问夏知乐交代清楚没有。 “嗯,挺清楚的。” 夏知乐说昨晚安念给他打电话,说被作家男朋友电话恐吓了,他吓得无处可去又没有朋友能诉苦的,更不敢跟家里说怕爸妈担心,所以只能打给夏知乐呵呵哒。 然后就诉苦呗,边喝酒边哭,喝多了醉了站不稳跌进夏知乐怀里,夏知乐礼貌性的搀扶,这一幕正好被简小西拍到。 “……”简小西陷入长达数十秒的无语,“真的假的?” 不知道,反正解释清楚了。 但结果好像更糟糕了。 夏知乐没劈腿,但心眼子已经劈到安念身上去了。 晚饭的时候夏知乐给林鹤宁发视频道歉,说早上太激动了,口不对心,又是宝贝儿又是亲亲的哄。 从前林鹤宁很吃这套,尤其是夏知乐挺大个男人却学小孩撒娇装乖的模样,而现在忽然敬谢不敏,甚至有点烦。 想到他可能用同样的路数在安念面前发嗲,林鹤宁更烦了。 林鹤宁想挂电话,夏知乐还舍不得撂,说:“你现在住的医院条件太差,还是二甲的,干脆办理转院手续来瑞坛医院吧,我明早就帮你办理好!” 林鹤宁说屁大点事去瑞坛干嘛,杀鸡焉用牛刀,再说这么远懒得折腾,有转院那功夫他都出院了。 夏知乐不满道:“你住那破医院都是些三流水平的混子医生,误诊漏诊怎么办?我可不放心。” 林鹤宁嗓音有些懒:“检查不是都做了吗?” 夏知乐立即滔滔不绝的说:“手机还分贵贱呢,医疗设备价钱不同区别可大了,再说医生水平不一样,同样给你做彩超,身经百战的哈佛博士和三流院校毕业的一天也不做俩患者的所谓医生,能一样吗?” 林鹤宁回答不上来。 夏知乐语气骄傲又得意的说:“你啊,啥都不懂!现在涉足我的领域了,你得听我的。” 夏知乐出人头地后经常在林鹤宁面前显摆,有时过火了,也会流露出膨胀的优越感,颐指气使那种,把包括林鹤宁在内的所有人都贬低一遍,以衬托自己的优秀。 但这次夏知乐说的有道理,而且是为他好,所以林鹤宁捏着手机没做声,想了想道:“再说吧。” 病号餐清汤寡水的很难吃,再加上心情不好,平时能闭眼猛炫的饭菜难以下咽,林鹤宁只吃了几口就放筷子,躺被窝翻朋友圈。 他有两个微信,一个工作的,一个私人的。 前者没啥看头,后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圈,有逗比、有暴躁老哥、有精神小伙、热闹程度快赶上小型论坛了。 简小西是朋友圈的常客,一天三条,只多不少,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发。最新的两条是晒的流浪猫,和高呼正点下班万岁世界和平万岁。 林鹤宁忍俊不禁跟他点赞,再往下翻,冒出来个生人。 杏花饭庄:[热销。图片] 林鹤宁点击放大,是黄焖鸡米饭。 色泽鲜亮诱人,肉质紧实滑嫩的鸡块盖在香糯的白米饭上,隔着屏幕都好像能闻到它浓郁醇厚的香味。 林鹤宁突然不反胃了,还有点饿。 这盘黄焖鸡的原材料大概就是跟他有过同乘情缘的……那一面包车**? 啊,说鸡不说巴,文明你我他。 嘿!居然越想越饿。 被对象气的吃不下饭其实挺不值当的,退一步讲,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抗争吧? 林鹤宁对病号餐实在爱不起来,好在我中华泱泱大国,外卖行业欣欣向荣,早已领先全球实现足不出户吃喝自由! 就简单点个披萨炸鸡麻辣小龙虾吧! * 周粥还没进店门就嚷嚷道:“匪哥匪哥,我找到了!” 顾匪从柜子里拿出工具箱,回头问他:“找到什么了?” “肇事狗的主人!”周粥激动欲狂,“我就说看那条狗眼熟,好像是老高家的“儿子”,不像流浪狗,然后我乔装打扮到老高店里一看,就是儿子!” 顾匪在工具箱里挑出锤子,把木椅侧翻过来,用锤子敲开椅子松动部位的卡榫,听周粥又说:“匪哥,他家狗不栓绳大半夜乱跑,是造成这起车祸事故的罪魁祸首,这得担主责吧?要我说,所有赔偿都得他出!” 顾匪在卡榫的两面均匀的涂上白胶,再利用锤头对齐,接回椅子的原本位置,然后找了条结实的绳索捆上去,用来固定。 三下五除二,一个歪歪扭扭快要散架子了的木椅就还能用了。 周粥忍不住道:“匪哥,你倒是说句话呀,不能因为你没责任就不管我了吧?毕竟这车是你的……” 越说越小声。 周粥:“我赔不起钱,那个法拉利车主也得找你麻烦呀,所以咱俩一起找姓高的算账,他的狗闯祸,他身为主人理应负责的,这可不是咱讹人。” 顾匪把锤子扔回工具箱,说:“你去找了,他搭理你了吗?” 提起这个周粥就来火,何止不搭理啊,还骂骂咧咧把他撵出来了!老高一家好几口,声势浩大的,他都差点挨揍。 顾匪看委屈巴巴的周粥一眼:“我明天跟你去老高家。” 周粥惊喜若狂:“哥,你是我亲哥!” 到了饭点儿,店里也陆陆续续上人了,周粥兴高采烈地上工干活,端盘擦桌招待客人,同时外卖订单也时不时的响起,忙活到晚上八点多,总算消停下来。周粥正想喝口水,又有外卖下单,他看着说:“大份的黄焖鸡米饭,送到xx医院三楼骨科病房护士站。” 顾匪愣了愣。 后厨的人应道:“晓得了,没备注忌口吧?” 顾匪掀帘子进后厨,从衣架上拿过围裙系上,边夺厨师手里的菜刀边说:“这份我来做。” 第6章 才在朋友圈发表“正点下班万岁世界和平万岁”的简大警官连家都不回,直奔医院探望老铁。 简小西从果篮里拿香蕉,剥了皮递到林鹤宁手里,扯了些闲话,然后自然而然的拐到夏知乐身上。 关于“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段神发言,林鹤宁隐去不说,免得气坏好友,只把安念的遭遇简单讲讲。 简小西吐槽道:“他找夏知乐有什么用?该报警报警啊!报完警找律师啊!” 这你不懂了吧?警察和律师哪有高中学长的怀里暖和啊! 警是要报的,律师也是得找的,但夏知乐更是不能少的。 林鹤宁啃完一根香蕉,又拿一根递给简小西,让剥皮。 简小西边伺候边问:“他男朋友叫什么,我让人查查。” 林鹤宁只说笔名,果然在简小西脸上看到“半塌房”的痛心疾首。 五分钟后,简小西打完电话说:“没有报警记录,没案底。” 林鹤宁并不意外,因为他也说过报警处理,然后夏知乐给的解释是—— “安念心软又善良,觉得大作家算公众人物,这种事闹开了会影响大作家的事业。” 简小西:“……” 倒不如说大作家是出版社台柱子为了这棵摇钱树选择委屈安小少爷来的更有说服力! 林鹤宁饥肠辘辘血糖低,没多余脑细胞操心这事:“你给我点的谁家外卖,还不到?” 就在一个小时前,林鹤宁对着披萨和寿司纠结的时候,简小西抢走手机说帮他点,有惊喜。 林鹤宁也无所谓开盲盒,反正再难吃也不会有病号餐难吃。 外卖还不到,简小西公布谜底说有家饭店是他们队里的新宠,还是他搭档最先发掘的,然后疯狂安利给整个刑侦支队。简小西吃过几次味道可香,重点全都真材实料,新鲜烹饪,绝对不是预制菜。 林鹤宁忽略简小西的鼓吹,敏锐捕捉致命性的关键:“这家饭店在你们分局附近?” “对啊!”简小西说,“虽然距离这有二十多公里,我还怕不在配送范围呢!再等等,好饭不怕晚嘛!” 林鹤宁:“……” 这饭如果不是好吃到灵魂出窍,他可真要闹了! 就在这时,护士敲门进来,拎着从市里商业圈千辛万苦赶来郊区镇医院的外卖。 保温措施做的极好,这么远的路外卖盒居然还烫手,掀开盲盒一看,黄焖鸡米饭?! 林鹤宁有种命定的缘分的感觉。 实话讲,卖相并不算亮眼,可能是没有滤镜美颜的关系。但闻着是真的香,鸡肉也是真的多,而且肉块忒大,林鹤宁用勺子挖啊挖啊挖才挖到底下掩埋的白米饭。 “卧槽,你这份肉咋这么多?”简小西惊掉下巴。这家店老板一向量大管饱,每份菜都比同行多,还实惠,但林鹤宁这份未免太夸张了,比简小西之前吃过的多了足足一倍的肉! 更意外的是除了这份黄焖鸡米饭,外卖袋里还有一碗蛋花汤,一碗清炒笋片。 “这老板也太敞亮了,直接送你两道菜。”简小西分析道,“可能你是门店新客吧!” 就冲这服务,高低得给个五星好评。 林鹤宁盛一勺送嘴里品尝,米饭松软有嚼劲,是上等的长粒稻花香;鸡肉散发着酱香,又鲜又滑嫩,青椒和香菇作为配菜使得口味更加丰富有层次,最后搭配上浓郁的鸡汁充分融合白米饭,真真真是好吃到灵魂出窍! 原来最幸福的时刻就是在你饿急眼的时候来上这么一口美食!! 别看它卖相逊色,不如其他饭店做的那么鲜艳漂亮,但是它好吃啊!它的味道纯粹朴实,低调有内涵!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它有着家的味道,不像别的饭店做菜重油重盐,为了增香狂加各种调味剂。它吃着香,却没有让人犯腻的食用香精的味道。 外卖当时吃好吃,过后因为钠含量的超标会疯狂口渴,而且腻的犯恶心。但家常菜就不会,是连续吃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都不会腻。 林鹤宁忽然有种感动到泪目的冲动,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吃上一口家常菜了。 惭愧惭愧,他总说别人不成熟,其实自己也就这点出息,一口好吃的就满足到冒泡泡。 林鹤宁赶紧趁热狂炫,边吃边拽来外卖单据看,决定将此宝藏小店列为后半生的厨房。 杏花饭庄。 “唔,咳——”林鹤宁差点被噎死! 简小西赶紧给他递汤:“好吃也别这么急啊!” 林鹤宁硬咽下去,差点折半条命,指着单据说你知道这家店老板是谁吗? 简小西还乐了,开玩笑说咋地认识啊?那敢情好,下回你亲自出马介绍我跟老板脸熟脸熟,以后我再去吃饭能打八折不? 林鹤宁:“老板是顾匪。” 简小西:“?” 林鹤宁拿朋友圈给他看。 简小西:“!” 简小西明白了:“我说呢,所以因为你是债主,他才给你双倍肉再送两道菜。” 林鹤宁心想真没必要,一码归一码。 简小西说:“或许是为了跟你卖个好,求求情。” 林鹤宁觉得不会,虽然他跟顾匪仅仅接触过一次,但直觉认为顾匪这种“硬汉”,与其说动花花肠子卖乖求情啥的,还是耿直真诚的因为害你住院而愧疚所以希望你吃饱饱早日康复来的更符合逻辑。 林鹤宁摇摇头,觉得想太多。 他昵称叫“干饭大侠”,配送地是骨科病房护士站,或许顾匪压根儿不知道是他点的外卖,人家店里生意那么多,哪有空逐个甄别谁是谁然后区别对待? 两根香蕉下肚的林鹤宁愣是把整份外卖都吃了,然后点进平台,写了个五星好评。 * 顾匪亲自把外卖送到骨科病房护士站后,乘电梯去了五楼的神经内科。 小医院环境也差,走廊上闹闹哄哄,年久失修的墙皮掉漆了,还有老大爷站那无聊的抠着玩,被护士长和清洁大婶一起训斥。 顾匪走进病房,离门口最近的病人家属笑着跟他打招呼,说小顾又来啦,然后继续给帕金森的老伴儿喂饭。 走到最里面的床位,趴床边打盹儿的女人刚好醒了,抬头看一眼钟表:“都这么晚了咋还过来?” 顾匪先去端暖水瓶,果然轻飘飘的,压低嗓音说:“您回家吧,晚上我看着。” 徐芬丽起身道:“没事儿,我在这就行,前两天都是你熬着的,快回去补补觉。” 顾匪看床上男人一眼,说:“他晚上起夜你一个人也抬不动,我白天睡足觉了,倒是你,看这俩黑眼圈。” 徐芬丽下意识揉揉眼睛,其实她何止黑眼圈,整个人蓬头丐面的,头发才染过一个月就又冒出白茬了,年轻那会儿双手又老又糙,也就最近两年顾匪不让她干活,事事抢着她干,这双手清闲下来再护养着,这才有了模样。 二人一个坐在床尾,一个坐在陪床椅上,小声说了点话,但没说多。 顾大雷仰面睡得打呼噜,要是醒了又得鸡飞狗跳的。 顾匪提着暖水瓶出病房,徐芬丽从后面跟上,叫他一声:“小匪。” 顾匪转身:“怎么了妈?” 徐芬丽嘴唇微颤,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 顾匪奇怪的看着她,徐芬丽扯动嘴唇笑的有些干巴,注视着顾匪的眼神满是疼爱,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咽了回去。 顾匪等她一会儿,见徐芬丽没有想说的打算,便也体贴的不追问,说道:“我问过医生,说他至少得住半个月的院,我请个护工过来吧。” 徐芬丽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别乱花钱,我自个儿能弄他。” 顾匪的嗓音骤然转冷:“你伺候他这么多年,够了。” 徐芬丽咬咬嘴唇,低下头呢喃:“……你别这么说。” 顾匪不说了:“您回去吧,我去打热水。” “小匪……” 顾匪人高腿长,话音方落就走出好几米远,徐芬丽踩着布鞋小跑追上,欲言又止,话到嘴边说的是,“店里忙不忙?” 顾匪说:“还是平时那样。” 他让周粥别告诉徐芬丽车祸的事,所以徐芬丽对此一无所知:“嗯,照顾好自己,我这儿你不用惦记,挺远的别总来回跑了。” 顾匪去接热水,人还挺多,他等了会儿才接满回到病房。 顾大雷还在睡,他的呼噜就像他的名字,震天响。 顾匪让徐芬丽回去休息,徐芬丽拗不过,只好三步一回头的走了。 病房熄灯,顾匪从床底下把泡沫垫拿出来,平铺好再拼接整齐,和衣躺下。 望着天花板睡不着觉,顾匪翻个身闭眼数羊,忽然手机有提示音响起,他上划解锁一看究竟,是外卖平台提示的新评价。 干饭大侠:总分5.0口味5.0包装5.0配送满意。 [品尝的第一口,我觉得自己过去的几十年白活了。我有罪,我亏欠了我的胃,我对不起我的唇舌口底颊黏膜上下牙龈硬腭以及磨牙后三角。] 顾匪:“……” 夜深人静的病房里,白亮的手机光线照出顾匪情不自禁勾起的唇角。 第7章 “我让你转院你不转,我不是为了你好么?” “是嫌瑞坛医院费用贵啊,你还差这点钱?” “你能不能别一意孤行刚愎自用,你懂还是我懂?” 一大清早跟夏知乐通视频,早安都没说就被夏知乐隔着屏幕训的狗血淋头。 林鹤宁也不说话,就看着夏知乐上下嘴皮开开合合,说话跟倒豆子似的都不带卡壳的。 你懂,当然是你懂,云州市首屈一指的夏大专家不懂那还谁懂? 林鹤宁说:“我去市中心医院吧,综合性极强的三甲医院,在公立医院里全国排名前十,可以吧?” 夏知乐嗤笑道:“你知道瑞坛排第几吗?私立医院国内排行前三,吊打同行好不好?” “能在这里上班的医生都是业界权威,那能比吗?”夏知乐说到这里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很是自傲。 林鹤宁深吸口气,说:“就中心医院,我定了。” 夏知乐顿时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傻?车祸造成的住院费用压根不用你出,尽管让肇事司机掏钱!放着大好的机会不住瑞坛,给谁省钱呢?” 林鹤宁:“哈?” 夏知乐:“瑞坛啥条件不用我描述吧?你权当度假了,舒舒服服住着海景小平层还有24小时医护人员伺候,有便宜都不占,我看你不是被撞坏胳膊而是被撞傻脑子了,随便你吧,挂了!” 手机恢复到聊天页面。 幸亏夏知乐挂得快,否则…… 但是林鹤宁不会就这么算了,他按下语音键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有便宜不占,想让我趁此机会讹一把大的是吗?” 林鹤宁突然有种不认识夏知乐的感觉。 他们相识至今也吵过架,不过都是小打小闹的事儿,早上闹别扭中午就和好了。 最严重的一次是谈恋爱的半年后,严重到林鹤宁直接提了分手。 那会儿夏知乐还没到瑞坛医院,日子不好过,科室里两个主任分成两个党派,拉帮结伙,抢病人争表现跟领导献媚斗来斗去,夏知乐只想当个好医生治病救人,每天夹在炮火中央苦不堪言。 事业不顺,难免把情绪带到家里来。 正巧林鹤宁那时也焦头烂额,连续接手两桩大案,一个是一家七口灭门,一个是连续奸杀五名年轻女子,都是市领导高度重视的,又要顶着上面压力又要每天被受害者家属询问进度,还要跑现场跑看守所跑法庭,忙得脚打后脑勺,身心俱疲。 那天晚上回家,林鹤宁累的眼皮都睁不开,坐在玄关就要睡着了,突然听到有动静,以为是猫,迷迷糊糊的叫一声让它别吵,结果半阖的眼睛看见沙发上坐着人,大半夜的跟鬼影似的忒吓人了,林鹤宁一生气就语气不太好,哪想夏知乐的态度更差。 “哟,大检察官回来了,你还知道自己有男朋友吗?你尽到一个情人该尽的义务了吗?” 嘟嘟嘟跟机关枪似的,把头脑本就晕乎的林鹤宁说的更懵了。 夏知乐怒气冲冲说:“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在外工作,回到家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我还得跨越半个云州巴巴的来你家里找你。” 林鹤宁忙安慰说没办法啊,咱俩上班的地方离那么远,当然这不是问题,那从明天起就搬一起住呗,顶多他早起俩小时乘地铁去检察院。 夏知乐却不依不饶的说:“你就不能像个正常男朋友那样,可以在家陪我,给我煲碗汤煮个饺子弄一桌烛光晚餐什么的。在我累的时候给我捏捏肩,在我需要的时候安慰我吗?” 这下林鹤宁清醒了。 像个正常男朋友,我不正常吗? 我不工作吗,我不累吗,我是仙人掌吗所以我不需要家里有人给我倒水? 夏知乐这是要男朋友还是要保姆呢? 还有最后那句需要的时候给安慰,怎么安慰,是用文雅的词句在暗示吧! 林鹤宁思想稍微有那么一点保守,而夏知乐也不是随便的人,至少不会刚一确定关系就滚床单。交往半年,不是林鹤宁不让碰,而是俩人工作忙下班之后比狗都累,哪有精气神运动啊! 夏知乐冲了过来,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在黑暗中撕扯林鹤宁的衣服。 林鹤宁没跟他客气,抬手就甩一耳光。 论体型,林鹤宁比夏知乐还瘦弱一点。但论打架,十个夏知乐也不是林鹤宁的对手。 林鹤宁把衣服穿好,多余的话没说,就俩字:分手! 既然他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既然他让夏知乐这不满那不满,那就分手吧! 至于表白那晚夏知乐说的“以后赚大钱给你花给你洗衣做饭捏肩捶腿让你做我一个人的王子”,呵呵,男人的嘴,听听就算了,千万别深信不疑。 后来夏知乐为了追回他付出挺多的。 得说是老天爷给了夏知乐当骑士的机会,那时林鹤宁家里遭遇财政危机,经营不善濒临破产,他爸一病不起又嚷嚷着要跳楼,还得雇个人看着他别干傻事。 夏知乐就主动请缨照顾老爷子,早晚量血压测血糖鞍前马后,还陪说话解闷。林鹤宁让他别表现了,自己马上就要从富家少爷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了。 夏知乐抱住他亲,不离不弃。 林鹤宁又不是铁石心肠,怎能不被感动,夏知乐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个很好的男朋友。 再后来,云州市的医疗腐败新闻冲上全国热搜,有人举报两大科主任索要红包,过度医疗,和药代勾结往死里给病人开没必要的辅助药,检举人正是坚决不跟他们同流合污的夏知乐。 作为科室内的唯一一股清流,夏知乐说就算被业界封杀,被扒了白大褂改行,他也不会装聋作哑纵容那些败类,更不会对被坑害的病人们视而不见,他是宣读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林鹤宁惊奇又欣喜的发现,夏知乐还是个很好的医生。 正直、善良、仁厚、有那种不计后果的莽劲儿,当初不花家里一分钱自力更生就轴的厉害,现在坚决维护正义也是这般义不容辞。虽然有点傻,但傻的讨喜,傻到林鹤宁心里去了。 后来林鹤宁他爸重新支棱起来,公司不仅被盘活还比之前规模更扩大。而夏知乐因祸得福,其人品医德受到瑞坛副院长的赞许和青睐,递出珍贵的橄榄枝。 一切雨过天晴,苦尽甘来,他们也终于复合了。 在林鹤宁心中,夏知乐是个刚直单纯有点憨的,他品行端正,德才兼备。 现在却说出“趁机去最好的私立医院混吃混喝混医疗资源反正不用自己花钱狠狠讹一把肇事者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种话。 林鹤宁感到气闷,发完语音后,夏知乐一直没回。 * 林鹤宁自己转院了,出名的三甲医院床位紧张他也不去凑热闹,到市里普通的医院住下,才被医生安排好几项检查,他爸就来电话了。 “出这么大事咋不跟我说?!” 林鹤宁掏掏被震得嗡嗡嗡的耳朵,说哪么大事了,不就崴脚脖子了么。 林有余隔着电话把他好顿训,说自己人在菲律宾暂时回不去,但他已经让秘书订最近的机票了,说:“儿子别怕,爸马上就回去了,别怕啊!” 林鹤宁:“……” 林有余:“爸现在就给瑞坛的院长打电话,一会儿有车接你去,等着啊!” “停停停!”林鹤宁太阳穴直抽抽,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全跟瑞坛干上了,合着云州除了瑞坛没好医院了是吧?! 强行安利会逆反的晓得不? 林鹤宁现在对瑞坛没一点好印象,跟他爸说别忙活了,更不用回来,把机票取消该干啥干啥,自己这儿好着呢! 林有余叹气道:“你这孩子打小就倔,行吧,好在有知乐呢,他在身边照顾你,爸放心。” 林鹤宁含糊嗯了声。 又住七天院,确定不会有啥并发症后遗症的,林鹤宁愉快出院。 出院这天,也不知夏知乐从哪儿打听到的,开车来接他,只不过俩人不说话,林鹤宁也没上夏知乐的车,夏知乐自讨没趣,开车走了。 脚踝本就轻微扭伤,现在走路不耽误,严重的还是胳膊上的骨裂,但医生说林鹤宁年轻骨质又好,用不了两个月就能愈合。 林鹤宁觉得医生还是保守了,出院半个月他就好了七七八八,两个月都可以抡大锤了。 从看守所回到检察院,助理小微把车停好,问林鹤宁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 林鹤宁说下班回家,小微喜出望外,忙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给对象发消息。 林鹤宁心想,他跟夏知乐也好久好久没见面了,甚至连一条通话都没有,微信最后记录还是林鹤宁上个月给他发的那条语音。 咦? 啊!想谁来谁。 林鹤宁看见马路对面停着的奔驰,还有奔驰前朝他招手的夏知乐。 小微笑着羡慕道:“哇,夏医生来接你下班啦。” 林鹤宁迎过去,面无表情的看着笑容满面的夏知乐,没说话。 夏知乐双手合十,一脸讨好:“对不起宝贝儿,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 “你当我晕头了好不好,那阵子事太多,我脾气不好就语无伦次了,实在是言不由衷,口不对心的。” “宝宝你要是不解气,打我两下,踹我两脚。”夏知乐作势就抓起林鹤宁的手往自己胸口捶。 其实林鹤宁挺好哄的,况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当时再生气也被时间稀释了浓度。 所以那句话说得对,吵架的时候别见面别说话,分开一阵子就好了。 夏知乐见林鹤宁无动于衷,顿时有点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他抱上来黏糊糊的叫宝贝儿,各种认错,然后把车门打开说:“天冷,跟我生气也别冻着自己。” 这话有道理,林鹤宁没必要“以委屈自己”,来彰显自己的“不轻易原谅”。 坐进车里,夏知乐也钻进来,然后从后座捧出来一大束白玫瑰,又一次真诚的道歉,然后含情脉脉的说:“宝贝儿你可以继续生我气,但可不可以先判我个缓刑?仅限今晚。” 林鹤宁诧异道:“什么?” 夏知乐神秘兮兮的,又从后座捧出一个蛋糕:“宝宝,今天可是咱们两周年纪念日啊!” 林鹤宁愕然,低头看见蛋糕上鲜红的花体字,本就不气了的心情更是被感动填满。 他当然也没忘,只是没想到夏知乐不仅记着,还准备了这些惊喜。 “我之前故意憋着不跟你说话,就为了此时此刻。”夏知乐缩缩脖子,憨厚道,“我这个先抑后扬是不是运用的挺傻?” 林鹤宁眨眨眼,有点哭笑不得。 拿起鲜花上夹的卡片,再看夏知乐的傻样。 算了,人无完人。 他家里出事那会儿,夏知乐任劳任怨的陪他,不离不弃的守护他,从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以后就是这个人了。 林鹤宁笑出来,夏知乐知道自己总算把人哄好了,欢天喜地的握着方向盘说,“我订好了餐厅,咱们先去吃黑胡椒牛排,吃完饭电影院走起,然后再去逛夜市,买你最爱吃的糖炒栗子!” 林鹤宁开心极了:“今晚都听你的。” 话音刚落,夏知乐手机响了。 安念。 林鹤宁脸上的笑容一僵。 夏知乐的表情也凝固了一下,顶着林鹤宁的视线按下屏幕上的红键,转头若无其事的笑呵呵:“走吧,去餐厅。” 手机又响了。 夏知乐看着解释道:“可能是有事,宝宝你先等等,我问问哈。” 林鹤宁缄默不语,冷眼旁观。 夏知乐接电话:“喂?……你你你先别哭,怎么了?什么?别怕别怕,你先别着急,把位置告诉我,我马上就去!” 第8章 林鹤宁冷声问:“去哪儿?还马上?” “安念你别急,别挂电话,就这么通着。”夏知乐把手机挪开耳畔,脸色发白的对林鹤宁说,“安念被王图跟踪了,他现在自己一个人躲在公共厕所。” 王图就是安念的作家前男友。 夏知乐又对电话里焦急的吩咐:“你先到人多的地方去,大庭广众的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然后再转头看向神色冰冷的林鹤宁,既无奈又心急如焚:“你别任性,人命关天啊!” 林鹤宁:“……” 他都还什么话没说呢就任性了? 夏知乐一脸十万火急:“你先去餐厅吧,我……” 林鹤宁:“我跟你一起去。” 夏知乐犹疑。 林鹤宁瞥他一眼,冷冷道:“可惜你是胸外科专家,不是脑科权威。” 夏知乐:“?” 林鹤宁:“不然可以给安念治治脑子,遇到这种事不报警而是给你打电话,请问你是能上天入地炸金门大桥的超级英雄还是能冲锋陷阵以血肉之躯护万家灯火的人民公安?” 夏知乐呆住,看清林鹤宁身穿的制服时恍然大悟,欣喜若狂之情溢于言表:“宝贝儿你真好!” “快开车吧,不是人命关天么。” “对对对。”夏知乐感动的不行。 发动车子,上来就是一百多码。 风驰电掣的跑了五里地,在一家火锅店前停下。 夏知乐狂奔过去,大叫安念的名字。 “知乐哥,我在这儿!” 人潮中,安念缩在最角落的桌位卡座里,看见夏知乐的瞬间如获救星,整个人跌跌撞撞的朝夏知乐怀里扑进:“知乐哥!” 林鹤宁跟进来。 嘤嘤嘤的小妖精猝不及防,但舍不得从守护神的怀里离开。 他现在是弱势群体,非常时期嘛,理解一下有什么不对,就不能有点包容心嘛! 林鹤宁目光凉飕飕,不是对小妖精,而是对抱着小妖精温柔安慰的夏知乐。 “你没事吧?别怕别怕,王图呢?” 安念颤颤巍巍的伸手指。 林鹤宁和夏知乐一起看去,门外徘徊已久的王图正气势冲冲的闯进来,瞪着他们问道:“你们是谁,离小念远点!” 夏知乐:“你才离念念远点!” 王图怒不可遏,两只眼睛全是血丝:“你跟他什么关系,安念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神经病,你就是个疯子,安念快报警!” 安念含着两汪眼泪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王图狰狞挽留道:“不!小念我不要跟你分手,咱们在一起五年了,整整五年啊!” 安念泪眼楚楚:“你很好是我不配,求求你放过我吧,你的爱太窒息了,我害怕。” 林鹤宁:“……” 吃饭高峰期,店里人很多,这么一闹可不全都看过来了,就连店外走过路过的行人都驻足围观,这不比看电视剧香?追剧还得开会员呢! 愣是被挤到最外围的林鹤宁双臂抱胸,感慨颇深。 心如刀绞的王图嘶声力竭:“小念我爱你,小念我不能没有你!” “别碰他,你站住不许过来,站那儿!” “小念是我的!” “你别过来啊,别过来!”夏知乐慌张找人,眼前一亮,“林鹤宁,林鹤宁!” 拽着安念穿过拥挤的人海直奔林鹤宁身后。 一左一右,躲起来。 林鹤宁:“?” 不是,你不是要英雄救美吗,我也等着看你力战前男友抱得美人归赢得全场喝彩的年终大戏,请问现在是什么操作? 行行行,又一个被龙傲天小说荼毒的倒霉孩子,挑衅的时候来劲儿,关键时刻就怂了。 王图瞪着林鹤宁,然后难以置信的看向安念,痛心疾首怒不可遏:“你坚持跟我分手,不要我,原来是找了个卖保险的!” 林鹤宁:“??” “安念是我的,安念是我的。”王图神神叨叨的重复默念,双眼乱瞟左右,定睛,一把抄起随手可得的啤酒瓶子,照着林鹤宁脑袋上抡。 林鹤宁左边是夏知乐的尖叫,右边是小妖精的嘤嘤嘤,周围是围观群众的倒吸冷气,面前还有个疑似偏执型人格障碍患者。啤酒瓶抡过来,他本能用右手直接掐住王图手腕,空手夺酒瓶的,结果好死不死被小妖精紧抓着右胳膊,更好死不死被夏知乐紧抓着左胳膊。 林鹤宁:“???” 不是,你俩这一左一右押着我是不是有点大病? 千钧一发之际,林鹤宁只能用脚,把王图踹开。 危机暂时解除,林鹤宁狠狠甩开一左一右两个拖油瓶。 王图摔了下,恼羞成怒,目光发狠,抄起一把椅子朝林鹤宁身上砸! 嘶……疼疼疼。 林鹤宁左胳膊钻心的疼,别说防身了,连抬一下都疼得厉害。 那猪队友还搁后面干着急:“宝宝快躲开!” 林鹤宁觉得够呛能躲开,这要是挨一下肯定又得送医院,他真想咆哮一句抱着你那较弱可怜的宝宝有多远滚多远!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麦色的手猛地钳住王图细嫩的手腕。 其实不细也不嫩,只是在那条过于孔武有力的手臂衬托下,王图的小胳膊小手就显得单薄如婴儿,好像稍一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掰断,跟竹筷子似的,嘎嘣一声就行了。 林鹤宁望着面前男人的背影,好半天才缓过神:“顾匪?!” 王图懵住,安念嘤嘤嘤。 夏知乐一脸错愕,目光不由自主的被男人结实的手臂所吸引,肌肉饱满均匀,力量感满满,如钢铁铸造,让弱不禁风的王图难移半寸。 顾匪一手提溜着王图,转头看林鹤宁:“没事吧?” 林鹤宁反应过来,木愣愣的摇头。 该说不说,真酷! 看那豪迈的肌肉,优秀的线条,堪称完美的骨骼和体魄,真尼玛酷毙了! 对肌肉情有独钟的林鹤宁心脏砰砰砰,羡慕的都有点酸了。 夏知乐一看林鹤宁的眼神:“???” 终于舍得松开小妖精的夏大医生一把将林鹤宁拽到自己这边,边宝贝儿你没事吧边用余光虎视眈眈的提防顾匪。 王图疼的嗷嗷叫,椅子也掉地上了,使出吃奶力气也没撼动分毫:“你给我撒开,放开我!” 顾匪面无表情的没动,一米九三的绝对身高让他可以从上至下俯瞰跳脚的王图。 啊,有种兵哥哥戏弄小学生的体格差。 林鹤宁毫不怀疑凭顾匪的力量,甚至可以把王图提溜起来甩飞饼玩儿。 开玩笑,一个是敲键盘的手,一个是抡铁勺的手,能比吗? 警察终于乌央乌央的来了,把寻衅滋事但现在嚷着要去验伤的王图带走。一根头发丝都没少的安念还披了条毛毯,从女警手里接热水喝,两只眼睛熏的泪汪汪:“知乐哥你别走,我害怕。” “别怕,警察都来了。”夏知乐柔声安慰,转头找林鹤宁,没找见。 * 林鹤宁靠奔驰站着,问:“你怎么在这儿?” 顾匪抬手指向马路对面。 在一群商店药店烘焙店服装店中间有个不算宽敞的门脸儿,但牌匾十分醒目。 杏花饭庄。 “……”林鹤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顾匪的目光落在林鹤宁身上。 和上回车祸时所见的林鹤宁一样,他还是正装打扮,只不过上次灾难过后衣服又脏又皱看不出模样了,只猜测林鹤宁可能是上班族,根据他的气质和行为谈吐再猜测他是体面的上班族。 现在再看,顾匪不禁正色起来。 林鹤宁的衣服精细剪裁,瘦身贴身,内穿白色长袖衬衣,扎系一种特殊的红色领带,外套藏蓝色西装式制服,在左驳头装饰扣眼处佩戴一枚徽章。徽章由盾牌、五颗五角星、天安//门、长城和橄榄枝图形构成,上端有四个庄严肃穆的汉字——中国检察。 林鹤宁正在把检徽拿下来,揣进口袋。 顾匪说:“林检什么时候出院的?” 林鹤宁愣了下。 顾匪除了有比特种兵还特种兵的身材外,还有一副好嗓音,成熟稳健富有磁性,就像新闻联播播音员那么浑厚正派,字正腔圆。 所以这声他每天都能听到的称呼,被顾匪叫着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月初。”林鹤宁说。 顾匪点头道:“药费单别忘了发我。” 且不说最近事忙林鹤宁没想起这茬,就说顾匪如此主动的态度,还是让他这个债主倍感欣慰的。 林鹤宁正要再说,远处传来夏知乐的喊声,一路喊一路跑过来,后面还跟个安念。 “鹤宁,你没事吧,受伤没有?” 林鹤宁右手轻轻搭在左胳膊上。 他不过是骨个折,小妖精可是吓得脸都白了呢! 安念追着担心问:“知乐哥,你没事吧?” 夏知乐反复说没事后安念才放心,转头对林鹤宁满脸感激:“谢谢林先生,幸好有你在,我跟知乐哥都没受伤,谢谢你。” 林鹤宁感到糟多无口四个字。 大晚上了,深秋的风刮在身上也挺冷的,他们三个“关系狗血”的人搁马路边上虚伪的对线,挺难看的,让人笑话。 林鹤宁余光看了眼,捕了个空? 顾匪早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退出十来米远。 林鹤宁心里一松,感谢顾老板的尊重。 站在奔驰边上,很容易就能看见副驾驶放置的鲜花和蛋糕。 蔫吧了的白玫瑰,融化了的纪念日蛋糕。 夏知乐愧疚不已:“……鹤宁。” 林鹤宁半笑不笑:“念念,叫的真好听。” 夏知乐愣住。 远处有民警喊安念去所里走一趟,完善笔录,安念眼巴巴看着夏知乐。夏知乐心里一软又一硬,说:“你去吧,我跟鹤宁还有事儿。” 安念咬住苍白的嘴唇,勉强挤出一丝笑:“是,对不起学长,给你添麻烦了。” 一声学长,夏知乐心脏揪起来。 林鹤宁笑出声:“快去吧,不然让你吃黑胡椒龙排你也尝不出咸淡,别糟蹋粮食了。” 夏知乐:“鹤宁,我……” “快去。” “鹤宁……” “滚!” * 顾匪站在远处抽烟,烟燃了一半,只见那一行三人划分两路,其中两个坐上派出所的警车,另一个大步往反方向走。 顾匪又深吸一口烟,跟了上去。 第9章 林鹤宁察觉到身后有人,也知道那人是顾匪,下意识放缓脚步等顾匪走近。 他们肩并肩时,谁也没主动说话。 林鹤宁停下不走了,顾匪也不走了。一根烟快燃尽,他夹在略生薄茧的指缝间让它慢慢燃烧。 林鹤宁不抽烟,也不会抽烟。但此时此刻中邪了似的,忽然觉得这股烟草味很好闻,他想试试。 念头一闪而过。 顾匪从兜里取出一整包烟,熟练的抖两下,一支香烟就冒了头,邀请林鹤宁来拿。 为了一个气自己的男人沾染一项恶习,这是自我作践,林鹤宁瞧不起这样。 当然不是说抽烟罪大恶极哦,只是吸烟有害健康,国家一直倡导戒烟嘛! 就算有朝一日林鹤宁想尝试抽烟买醉了,动机也绝不该是“被夏知乐气得摆烂”。 林鹤宁摇摇手拒绝,说了声谢谢。想打辆车走,可朝路上张望,出粗车屈指可数,好不容易路过的都是有客。 “这里不好打车。”顾匪说。 林鹤宁本想再挣扎一下,可出粗车实在少得可怜,只好问道:“附近有地铁站吗?我坐地铁回去。” 顾匪愣了下,估计是没想到林鹤宁这种家里有矿的大检察官这么接地气,既能开四百万的法拉利也能坐四块钱的地铁。 顾匪掸了掸烟灰:“往东走五百米,左转就是。” 林鹤宁:“谢谢。” 他一手揣进上衣口袋,一手拢了拢衣领,修长的手在深色衣领的映衬下美如明玉,越发的白皙莹润。而他那张脸更为白净,皮肤细腻如瓷,如同一方冷玉。 顾匪突然说:“还没吃晚饭?” 林鹤宁看他一眼,自嘲的笑笑。 原本这个时间他该和夏知乐在环境高雅的法国餐厅享用黑胡椒牛排,对饮82年的拉菲,如果气氛和兴致都不错的话,或许还会在现场乐手的伴奏下跳一支华尔兹。 现在呢? 跟在小妖精边上嘘寒问暖,而他这个正派男朋友搁马路上喝西北风。 嘶…… 胃有点疼。 林鹤宁用手捂住胃,分不清是饿的难受还是气得钝痛,最好是前者,后者就太不值得了! 林鹤宁想去地铁站,才迈一步就视线一花,反应过来是头晕。 下一秒,他被人搀扶住胳膊。 顾匪说:“跟我来吧。” 去哪儿? 林鹤宁被不容抗拒的拉着走。 过马路的时候,林鹤宁被这只能把铁勺抡起来耍杂技的手抓着,有种难以说明白的踏实感。 开个玩笑,就算他现在嘎嘣一下晕马路中央,顾匪也能单手把他拎起来跑,绝对不会妨碍交通哒! 林鹤宁被领进杏花饭庄。 这一片门市面积都是一样的,之所以顾匪的饭店门脸儿看起来窄小,是因为他把店面三分之一的平方匀出去了,单租给别的铺子。约莫是做二手房东,减轻房租压力。 顾匪的店里环境明亮,干净卫生,现代简约的装修风格,整体色调是暖色系,风格十分温馨,有种回到家的舒适惬意感。装饰物也很丰富,有浓淡相宜的水墨画,收银台处还放着两米高的大盆景,而每一张餐桌上都有一瓶杏花点缀。 林鹤宁凑近了看,花虽然能以假乱真,但确实是假花,也对,毕竟要考虑有客人花粉过敏的可能性。 有服务员迎出来问:“老板看完热闹了?咋回事啊,谁干仗?” “都被警车带走了。”顾匪问林鹤宁,“想吃点什么?” 不想吃,气都气饱了。 林鹤宁实在晕的厉害,身体也不争气的发虚,不得不找个位置坐下,刚好这里正对着远处一面镜子,林鹤宁看见自己脸色白中泛青,额头也冒出浅浅的一层冷汗。 顾匪没说话,倒一杯热水给林鹤宁,然后脱掉外套去了后厨。 服务员过来笑着攀谈:“老板朋友?叫我胖子就行。” 人如其名,这位“胖大哥”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吨位至少三百斤,但皮肤好不长痘,模样不能说帅,但憨厚可爱,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 林鹤宁礼貌的跟他打招呼,胖子一惊一乍道:“卧槽哥们儿,你长得也太牛逼了!” 林鹤宁:“?” “不好意思,太激动了哈哈,我妹天天跟我吹她家哥哥是神颜,所以我拜托你经常来坐坐,最好让我妹看看你,拯救未成年少女脱离畸形饭圈!” “……”林鹤宁忍俊不禁,这人真幽默。 很难想象成熟沉闷的顾匪会有这么个逗比店员。 还有就是,他以为顾匪的店面会用冷色系的装修风格,咋说呢,顾匪外表又铁又硬,内心还挺浪漫挺少女的? 半个钟头过去,顾匪端碗出来,胖子也自觉的忙去了。 一碗料多多的面条。 同样是卖相没那么抓人眼球,不变的是低调有内涵。面条细如龙须,浸泡在清澈的汤底,汤上漂着星星点点的油花,既能促进食欲又不会显得油腻。 有翠绿的小油菜,有煎至表面金黄的荷包蛋,还有足足码放了半个碗的排骨。最后淋上葱花和香菜作为点缀,不饿的林鹤宁愣是被勾搭肚子咕咕叫了。 “再忙再累也得吃饭。”顾匪从消毒箱里拿筷子递给林鹤宁,“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吃。” 不愧是开饭店的。 但话糙理不糙啊,人活着最重要的不就是吃吗? 林鹤宁忙于工作经常错过饭点儿,饥一顿饱一顿,冷一顿热一顿的,年纪轻轻就糟蹋出胃病和低血糖的毛病。 夏知乐很心疼他,曾说以后要给他做饭送饭,说喝汤对肠胃好,以后要天天煲汤给他喝。 确实煲了一阵子汤,后来夏知乐也忙了,就算了。 林鹤宁家庭条件好,对吃喝挺讲究的,也是后来工作了跟同事们混在一起,渐渐习惯了大锅饭,更受到夏知乐影响吃起了廉价的方便速食和路边摊。 林鹤宁接筷子之前,先把外套脱了。 顾匪不由自主的深深看他,都说身穿制服会把颜值拉高三倍不止,更别说林鹤宁的模样本就是天花板。 顾匪起身去把敞开的玻璃双开门关上,深秋的夜风被彻底隔绝在外。 林鹤宁确实好久好久没吃到家常菜了。 上一次还是黄焖鸡米饭。 饭菜不算家常,但味道是家常味。 就像这碗面条,没有香精,没有过多的谷氨酸钠提鲜,喝上一口面汤既暖和又舒服;就连排骨也是清炖的,肉香不腻,软烂不塞牙,而龙须面好咀嚼更好消化,不知不觉就吃了三大口。 顾匪问:“咸淡合适吗?” 林鹤宁忙着吃第四口:“正好。” 刚才确实不饿,无奈被美食彻底打开味蕾,林鹤宁这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 他吃的不快,可以看出他很喜欢而且很饿,但不比周粥和胖子见到饭就狼吞虎咽跟饕餮似的,林鹤宁的吃相就和他的颜值一样赏心悦目。 顾匪说:“你吃面条这么优雅?” 林鹤宁:“?” 顾匪指导道:“知道大口嗦面吗,试试。” 见林鹤宁好像听不懂,顾匪具体解释道:“夹一大口送嘴里,用牙齿轻轻咬住,注意别咬断,嗦面的精髓就在发出吸溜的声音。” 林鹤宁:“……谢谢,不了。” 顾匪一本正经的说:“不要有偶像包袱,你试试,香味翻倍。” 真的假的? 说什么包袱……好吧他确实有点包袱,吸溜吸溜的确实不雅啊! 顾匪勾唇一笑:“这里是饭店,就是给人吸溜吸溜吧唧嘴的,又不是法庭。” 林鹤宁无言以对,因为觉得有点道理。 于是他尝试吃一大口,记住要领,猛地一嗦。 ……嗯。 …………那啥。 好像……是不一样? 妈耶,不愧是做厨子的,连怎么吃能香上加香都研究的这么透彻! 顾匪:“吃辣的时候别嗦,会呛到。” 林鹤宁噗的笑出声。 他曾觉得顾匪挺高冷的,没想到也有点幽默啊。 顾老板继续临场指导:“吃蒜吗?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林鹤宁果断拍桌:“行!” 顾匪:“你犯胃炎了吧,这次别吃了,下回记得。” “???”把他的兴趣勾搭起来还不让吃,纯心让他惦记呢? 一碗面下肚,肠胃暖洋洋的,血糖升上来了,烦恼自然就没有了。 林鹤宁其实挺怕顾匪问夏知乐和安念的事儿,虽说没有石锤,但也算家丑了,家丑不可外扬。 万幸的是顾匪没有问,甚至只字未提。 还在林鹤宁吃饱喝足有精气神了之后,提起赔偿的正事。 法拉利被面包车撞坏,原本还有修的价值,但后来被“幸福来敲门”的广告牌迎头痛击,对林鹤宁而言彻底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法拉利报废,全额四百七十万。 与其花时间和精力去修车,不如在车库里挑辆新的,毕竟那么多车等待他临幸,一年四季都轮不过来呢! 至于赔偿,林鹤宁很宽容,考虑到“广告牌先受到撞击再被风掀下来也不是故意的”,再考虑到顾匪危急关头徒手拆车门,再再考虑到顾匪开着二手面包送他跟救护车顺利会师等等等等,林鹤宁给打个五折再抹掉零头,两百万。 而医疗住院费有医保,只剩三千五。 林鹤宁说:“我得加周粥的微信,把这笔账告诉他。” 顾匪掏出手机:“跟我说就行,我给钱。” 林鹤宁吃一大惊:“啊?” “你……”林鹤宁一时懵住,寻找动机来解释顾匪不符合常理的行为,“你有把柄在周粥手里?你很有钱?你是活菩萨?” 顾匪起身捡碗筷,给予一个让林鹤宁天雷滚滚的答案:“我是他哥。” 哈?! 亲哥?显然不是。 也不像堂哥表哥的,所以就是亲如兄弟的那种“哥”吗?罩着你的那种“哥”吗? 罩一罩二百万?这什么神仙大哥,拜托给我来一车! “顾先生我真是……”林鹤宁无语的笑出声,心悦诚服的说,“好久没见到你这样的大善人了。” 顾匪还挺谦虚:“谢谢。” 林鹤宁:“……” 林鹤宁换个姿势坐:“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抢着大包大揽,引发这起交通事故的是条狗吧?先找找狗是不是有主的。” 顾匪:“找到了,狗主人狡辩说跟他家狗无关,后来把行车记录仪甩他脸上,他就气急败坏的说让我们随便处理杀了吃狗肉都行。” 反正要钱没有。 顾匪把碗筷端去后厨,再回来,说道:“然后我请了律师。” 林鹤宁松了口气,虽说赔偿责任是肇事车辆承担大部分赔偿,狗主人仅承担小部分赔偿,但该找得找,一块钱也是钱,不能当冤大头,再说顾匪和周粥也不是啥有钱人家。 当然重点是秉公执法,谁的责任谁就担负,别想出了事美美隐身,更别指望靠撒泼耍赖来逃避责任。 林鹤宁看一眼腕表,起身说:“感谢招待,多少钱?我手机要没电了,现金行不行?” 顾匪的口型是“不用了”,但说出的话是:“现金找不开。” “那我晚点给你转账吧。”林鹤宁看着岌岌可危的手机电量,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家。 顾匪:“好。” 他还想说什么,林鹤宁的手机响了。 顾匪看见来电显示的名称是“我家乐乐小奶狗”。 第10章 林鹤宁把手机摁了又响,响了再摁,终于自动关机,彻底没电。 回到家时,夏知乐果然在门口站着。 正经男朋友能不知道林鹤宁家的门锁密码吗? 量他也没脸进去! “宝贝儿。”夏知乐站久了,两腿都麻了,踉踉跄跄的。 林鹤宁敲敲腕表,把表盘给他看:“快一点了,明天……今天不上班吗?” 夏知乐愧疚的不行:“宝贝儿对不起,今晚是咱们的纪念日,我……” 林鹤宁:“是昨晚。” 夏知乐心里也难受:“宝宝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但意外这种事说不准的啊,你还记得上次情人节不,咱俩约好一块滑冰,冰鞋都换上了,结果你同事打电话找你说,受害者家属在检察院闹起来,你不就直接把我扔下回院里了。” 林鹤宁笑出声:“你拿这件事作比较,所以你认为这俩性质是一样的?” 夏知乐摇头:“不一样,安念这个更严重,你那回是闹事,我这回是出人命的。” 林鹤宁:“……” 他有点搞不懂夏知乐是来哄自己的还是来火上浇油气自己的。 林鹤宁呼出口气,一字一句的说:“夏医生,那你方才声色并茂的道歉就是在演戏,你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有错。” 夏知乐心里咯噔一下,反唇相讥:“林检察官,那按照你的意思,安念向我求救,我就该不管他,开开心心的跟你去餐厅吃饭吗?” 啊,好大一顶刁蛮任性见死不救的帽子。 林鹤宁气笑了,心说我阻止你去了吗,我不是跟你一起去了吗? “安念被前男友跟踪向你求救,你可以去英雄救美,但是后来呢?一切尘埃落定了,你这个护花使者还没当够呢!”林鹤宁说。 夏知乐脸色涨红:“说来说去,不还是觉得我跟安念有什么么?林鹤宁,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凡事要讲证据,你怀疑我跟安念关系不纯,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全靠凭空猜测指控我吗林检察官?!”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可不想你变成天天捕风捉影,没事找事的作精!” 什么什么? 捕风捉影,没事找事? 还作精??? 夏知乐恍然惊觉话说重了,悻悻的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道:“抱歉,我又有点激动了,但是我话虽说的难听,但道理是有的。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被简小西影响了,他那人疯疯癫癫的成天追着你打小报告,上回在魅族酒吧就断章取义,害的我差点被你误会。” 林鹤宁抿了抿嘴唇。 他这么说简小西,可有想过简小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夏知乐上前抓住林鹤宁的肩膀:“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以后少跟简小西来往,最好别来往了,他不是啥好人,就会挑拨离间!” 是么? 林鹤宁想说上次“早饭事件”,在我怀疑你和安念关系暧昧的时候,简小西可是坚决维护你的。 林鹤宁深吸口气,在心里无声的笑了笑:“你走吧,天亮了还要上班。” 夏知乐被林鹤宁的冷漠刺痛,只觉浑身血气往头顶上涌,冲的头皮紧绷快裂开:“你是铁了心怀疑我?我跟安念清清白白的,你凭什么怀疑我?!林鹤宁,你太侮辱人了吧,你不尊重我!” 林鹤宁忽然有点累,不想说话。 夏知乐气急攻心道:“你不能因为你妈出轨,就杯弓蛇影听风是雨,怀疑我对你的忠诚吧?” 林鹤宁神色一凝,狭窄的凤眸睁大,定定看着夏知乐。 夏知乐顿觉心慌,为自己口无遮拦而懊恼,想道歉,却又觉得自己没啥大错,这么一耽搁就错过了道歉的最佳时机,也就没法道歉了。 “那个,鹤宁……” 林鹤宁很冷静,语气甚至充满了安抚受害者家属时才有的春风化雨:“你走吧。” 夏知乐反而更心慌了,一波输出后像泄了气的皮球,想挽留,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更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最终夏知乐垂头丧气、又有点不服气的走了。 林鹤宁开门回家,早就听到动静的猫在门口着急的扒门,喵喵叫。 林鹤宁蹲下摸摸它的猫头,它先亲昵的蹭脑袋,舒服完了就要歪脖子咬人,没咬到,高冷的扭屁股就跑。 林鹤宁骂道:“小没良心的,是谁给你喂小鱼干又铲屎的,摸摸都不让。” 不是所有猫咪都乖巧温顺又粘人的。 他堂堂检察官是不会跟一只猫猫计较的,林鹤宁脱了外套,去给猫食盆填粮填水。 等猫吃饱喝足伸懒腰,就又高贵冷艳的走开了。 林鹤宁:“……” 尼玛。 夏知乐气他,夏知乐捡的猫也气他! 养你何用?这破猫,罚你一个月没有猫罐头! 第11章 “知乐哥,你平时不喝这么多酒的。”安念见夏知乐还要喝,忙抢走桌上仅剩的半瓶啤酒。 夏知乐想说还回来,一看安念怯弱的表情和担忧的眼神,酒精的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出酸苦味,他温声说:“才两瓶酒,不多啊。” 安念端着下巴说:“当初毕业典礼时,我们这些高二的学弟欢送学长们,我记得你喝一瓶就醉了。” “那会儿还是雏,现在是老鸟了,被区区两瓶啤酒放倒那我也太菜了。”夏知乐假装生气道,“瞧不起谁呢?” 安念也笑了。 笑着笑着,担心道:“知乐哥,你是心情不好吗,大中午的就喝酒。” 夏知乐:“没有啊。” “是跟林先生吵架了?”安念大胆的猜测。 夏知乐欲言又止,含糊的笑笑,既没承认也没反驳。 安念心中有数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是暗暗的喜色,但更多的是对夏知乐身心健康的担忧:“知乐哥,你还好吧?” “没事儿。” “为什么会吵架呀?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上周打电话给你,所以他生气了?” 夏知乐本能提高音量:“怎么会,不干你的事。” 其实也干安念的事儿。 夏知乐心里乱糟糟的,没忍住,顺嘴就说了:“那天晚上我原本要跟他吃饭看电影的,因为那天是我俩谈恋爱两周年纪念日。” 安念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难怪林先生会生气,都怪我都怪我!” 夏知乐当场心软的一塌糊涂:“说了不关你的事,你被王图跟踪监视,多危险啊,你就该给我打电话,不然你出了什么事儿,那我不得愧疚一辈子!” 安念眼圈泛红,连鼻尖都染红了。 夏知乐手足无措,连抽三张纸巾递给安念,再夹一块外酥里嫩的锅包肉放在安念碗里。 安念本就没哭,把纸巾往桌上一扔,笑着道:“瞧你说的,我要是被王图怎么着了,你愧疚一辈子干什么?” 夏知乐察觉自己说的话不对劲,不好意思的笑了。 安念把那块锅包肉吃了,问:“知乐哥,你是怎么跟林先生认识的呀?” 回忆起和林鹤宁的感情史,这里面有酸有甜还有苦。 初见时是在图书馆,林鹤宁穿着一件白衬衫,在靠窗的桌位坐着。 你想啊,白衬衫,美少年,图书馆,阳光,斑驳树影,各种因素全齐活了! 就跟浪漫言情小说似的,夏知乐一见钟情了。 其实至今想起那惊艳的一幕,夏知乐还会津津有味的怦然心动。 他长得那样好看,昳丽的五官,冷白的肤色,在阳光下从容看书时岁月静好的温雅模样。当察觉有人偷窥时抬头望过来,那与生俱来的矜贵和隐隐散发的威凛之态,让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子,魅力一瞬间拔高了。 而他没有凶巴巴或是冷飕飕的瞪人,而是勾唇一笑,温暖柔和,清丽脱俗。 刹那间瑞雪消融,春暖花开。 夏知乐曾生动地形容林鹤宁这个人,说他是清晨的一杯红茶,不像奶茶那样甜腻,不像绿茶那样生硬伤胃,更没有咖啡那样的刺激性和苦涩。 无论春夏秋冬在清晨的时候饮上一口,温暖又提神,清淡芳香,元气满满一整天。 “真浪漫呀。”安念听得专注,神色因为羡慕而显得有些落寞。 安念笑着说:“你们很般配。” 夏知乐表情僵了一下。 安念捕捉的很迅速:“怎么了知乐哥?” 般配这两个字本是夸奖和祝福,可在夏知乐身上就是批评和讽刺了。 夏知乐家庭条件不算差,他爸是做小买卖的,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吃喝不愁;他妈是人民教师,优良基因奠定了夏知乐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的基础,所以夏知乐从小到大都很优越,长得帅,奖学金拿到手软,老师喜欢邻居夸奖同学羡慕爸妈乐开花。他因此而骄傲自喜,觉得自己牛掰格拉斯,后来见识多了才知道人外有人,而林鹤宁就是他遥不可及的“高人”。 云州市数一数二的富豪独子,成绩优异跳级跳到腿软,最高学府毕业,云州市最年轻的检察官。 还有一副比明星还耀眼的长相,他那点骄傲的资本在光芒万丈的林鹤宁面前黯然失辉。 正因为自卑,夏知乐暗恋林鹤宁那么久也没敢付诸行动,被林鹤宁发现他吃清水挂面臊的恨不得从世界消失;也因为自卑,在林鹤宁主动表白时他又惊又喜又害怕;还是因为自卑,他奋发图强拼命的工作,想在林鹤宁面前风光一把,得意一把,扬眉吐气一把,把林鹤宁压一把! 有件事夏知乐一直不敢说,估计这辈子也不会让林鹤宁知道。 林鹤宁他爸投资失误,公司濒临破产危机的时候,他其实挺高兴的。 在林鹤宁对他说“我马上就要从富家少爷变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了”的时候,他虽然心疼,但同时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甚至有点窃喜。 说来讽刺,那段日子是林鹤宁最焦虑的日子,面对工作和家庭的双重重压;却是夏知乐最能体现自我价值,最轻松神气充满干劲的日子。 可惜,林有余经营有方,虽然那阵子寻死腻活的但最终挺过来了。 当然不是说他希望林家破产负债,他也很为林鹤宁高兴。 只是林鹤宁又变回那个恣意洒脱高不可攀的贵公子了。 那句话咋说来着?经济收入决定家庭地位,他从前在林鹤宁面前蔫声蔫气抬不起头来,终于进了医学生都心神向往的瑞坛,一下子名利双收,每月入账的工资比林鹤宁多五六倍。 他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在林鹤宁那儿也直得起腰板了。 夏知乐承认最开始那阵没少嘚瑟,但也是他应得的嘛,憋屈了这么久,还不许他稍微放肆放肆? 夏知乐含糊一笑,给安念夹菜:“不说这些了,吃菜,都凉了。” 安念放下筷子,从身旁的双肩背包里拿出一个玻璃保鲜盒:“知乐哥,这个……” 夏知乐看见里面装的是芝士蛋糕,安念忐忑的绷紧手指:“别误会,我就是一不小心做多了,扔掉太浪费了,所以……帮忙吃掉行吗?” 夏知乐有点为难,今天安念主动约他吃午饭,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决定趁此机会跟安念说清楚,无论那天在酒吧是“压抑已久的真心话”还是“喝醉了胡说”,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和林鹤宁在一起了。 可现在看着安念眼角微红小心翼翼委曲求全的模样,夏知乐不禁又想凭什么啊,就算安念真的暗恋自己,自己就不能跟安念来往了?他行得正坐得端,连块小蛋糕还吃不得了? 夏知乐接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做得真好看,看起来就好吃。” 安念笑道:“林先生会做这个给你吗?” 夏知乐:“他只会炒鸡蛋和煮泡面。” 林鹤宁本就不爱吃甜腻腻的糕点,对芝士蛋糕更是敬谢不敏,他说芝士味道古怪,有种臭脚丫子味。 安念眨着眼睛说:“我记得学长最爱吃芝士蛋糕了,当初毕业典礼上,我看见你吃了两大块。” 夏知乐愣了愣,不由自主的想起酒吧那晚安念微醺的模样,他小鸟依人般的靠在自己怀里,用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倾诉埋藏多年的哀肠:学长,我早在高中开学第一天就喜欢你了。 夏知乐不聋不瞎,上学那会儿怎么可能注意不到闪闪发光的安念学弟。只是安念和林鹤宁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家世好,著名出版社的独生子,车接车送,光保镖就有七个,不是夏知乐这种穷小子能沾边的。 所以夏知乐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却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被对方暗恋。 没人能在知道自己被比自己优秀的人暗恋,还能无动于衷坐怀不乱的。 夏知乐真的很震撼,也很心软。 挖一口盒子里的芝士蛋糕,浓郁的奶香在舌尖绽放。 “我记得我吃完一块芝士蛋糕,盘子里已经空了,等我上台表演完节目再回来,发现盘子里还有一块。” 安念:“我放的。” 夏知乐惊愕:“你?” 安念垂着眼睛害羞的点头。 夏知乐心口一热:“念念,如果我当年不那么怂,大着胆子追求你的话,咱俩是不是早在一起了?”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但说都说了,也不想往回咽,就当是那两瓶啤酒作孽吧! 安念清澈的瞳孔波光粼粼,苦笑道:“可你现在有林先生了。” 夏知乐怅然若失的喃喃道:“是啊。” * 周粥把最后一道拔丝地瓜放桌上:“菜齐了哈。” 路过收银台,见顾匪直愣愣盯着夏知乐那桌,脸色发寒,目光幽冷幽冷的,有点吓人。 “匪哥,咋啦?” 顾匪敛回视线:“他眼瞎。” 周粥早就憋半天了,愤愤然道:“没错,林先生真是眼瞎了,咋看上这么个人!” 顾匪撇周粥一眼,目光划过安念,把算盘扔抽屉里。 “眼瞎的是夏知乐。” 第12章 猫丢了。 虽说林鹤宁经常抱怨猫不听话不让摸,总有一天要把这养不熟的小崽子扔了,可拖到今天也没丢弃人家,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三伏天家里没人也得给猫主子开着空调以防中暑。 林鹤宁心想我这么伺候你对你好,你却还是跑出去了,有没有点良心啊? 那晚事情太丰富了,又是纪念日又是安念又是王图又是顾匪,后来还在家门口跟夏知乐大吵一架,林鹤宁实在头昏脑涨,就忘了关房门。 等他一觉睡醒,发现房门敞开着,缝隙刚好足够一只猫通过。 林鹤宁大惊失色,穿着拖鞋就冲出去找猫了。 他住的是18楼,一梯一户,电梯为安全性都是设定好的,户主只能停在自己家所在的楼层,无法僭越别的楼层。 猫不会乘电梯,只能走安全通道,林鹤宁顺着楼梯往下跑,根据从前在网上看到的铲屎官经验分享,说家里猫偷跑出去不会跑太远,因为不熟悉环境,顶多在楼道里徘徊。 可是林鹤宁爬完十八层,没有猫。 他又往上爬,从一层到三十三层,爬完全楼,还是没有。 林鹤宁只好往楼外找,先去物业办公室调小区监控,盯着屏幕足足看了快三个小时,终于看见他的猫出现在灌木丛附近。 而那地方距离小区外墙仅剩三米。 完了,如果猫翻过外墙跳出去,那就更是大海捞针没地方找了。 林鹤宁心急火燎的去“失踪现场”找蛛丝马迹,又从小区后门绕到外面,忽然听见有人喊他,林鹤宁回头一看,是从警车里探脑袋的简小西。 “鹤鹤,你咋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还光着脚,出什么事了?” 林鹤宁说:“你干儿子丢了。” 简小西:“什么?” 林鹤宁看警车后面铐着人,说道:“你该忙忙去,我自己再找找。” 车辆行驶出去,简小西大喊道:“你先别急着找猫,快回家穿件衣裳去,别冻着了!” 林鹤宁没回家,就怕自己一来一回错过猫。 找了一整天,没有。 连物业大叔都让林鹤宁别找了。 回到家里,猫粮猫罐头猫砂盆猫玩具都在,但是猫没了。 林鹤宁不由自主的给夏知乐打电话:“知乐,猫丢了。” “你说什么?” “猫丢了。” “怎么丢的?!” 他那边乱哄哄的,有交杯换盏的说笑声和震撼的音响,可能在某个宴会上吧。 林鹤宁忽然有点心焦:“我忘了关门,它跑出去了,已经一天一夜了。” “你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能忘,你赶紧去找它啊!马上要入冬了,它自己在外面饥寒交迫的怎么生存?!” 林鹤宁很想说他找过了,找了一整天,喊了一整天,比起猫,现在饥寒交迫的是他才对。 嗓子火辣辣的疼,不想说话了。 林鹤宁挂断电话,后颈枕上抱枕,头疼的闭紧眼睛。 上次这么心急如焚的找,还是他七八岁的时候。 午觉醒来,妈妈不见了,保姆说妈妈走了,他问去哪儿了,保姆说跟别的男人走了呀,他问什么时候回来呢,保姆哼了哼说不回来了,你妈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红着眼睛跑出去找,找啊找啊,找到太阳公公都下山了,却怎么也找不到。 当最后一缕夕阳淹没在天边尽头,他感觉心脏都坍塌到胸膛最底处,沉甸甸的好难受啊。 正如妈妈的突然消失,妈妈再也没回来。 没有任何征兆和提前预警,说消失就消失了,任凭他喊的嘶声力竭,跑得双腿抽筋,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林鹤宁有种预感,猫也不会回来了。 手机震动,是简小西打来的,林鹤宁接听:“喂?” “你声音怎么回事,生病了?” “没有。” “猫找到了吗?” “没有。” “……毕竟不是从小养的,咋说呢,它本来就是流浪猫,有野性,回归大自然也是它自己的选择。” “嗯。” “别犯愁了,或许明天一早它就自己回来了。倒是你,听着声音不太对劲啊,你真没生病?” 林鹤宁不知道,反正有点难受,头昏脑涨没力气。 简小西问他:“吃饭没有?” 林鹤宁说:“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想修仙啊,正好我们订餐呢,给你带一份哈!” 林鹤宁想说不用了,但嗓子一紧没来得及,简小西也挂电话了。 林鹤宁轻叹口气把手机扔下,连说话都嫌费力,更匡论给简小西回拨。 一不小心居然躺沙发上睡着了,还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房子没开灯,乌漆墨黑的,林鹤宁找不到手机,找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手机响,难怪没有亮屏幕。 穿上拖鞋走到玄关,按下可视电话:“哪位?” “林检察官。” 林鹤宁猝不及防,睁大眼睛看清屏幕,果真是顾匪! 林鹤宁嗓音拔高:“你怎么来了?” 屏幕里的男人晃晃手中塑料袋:“外卖到。”? 什么外卖? 啊,难道是简小西给订的? 林鹤宁帮开门,再给按电梯,等了大概三分钟,电梯传来“叮”一声响,外卖小哥到了。 顾匪穿着深灰色冲锋衣,提着外卖袋,精精神神的走到林鹤宁家门口。 林鹤宁有点懵:“你亲自送外卖啊?” 顾匪说:“正好骑手少,我就亲自送一趟,反正离得不远。” 林鹤宁虚弱的靠在门上:“哦。” 顾匪眨了下眼,上前半步,伸出手背贴到林鹤宁脸上。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林鹤宁措手不及,尤其是男人的手背太冰了,冻得他一激灵:“干什么?” 顾匪道:“家里有体温计吗,你好像发烧了。” 啊? 林鹤宁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身体乏力,头晕头疼,难怪刚才起来应门的时候两条腿跟灌铅似的。 现在更是一阵恶寒,走路发飘。 顾匪抿了抿嘴唇,为避免林鹤宁脸着地,还是于心不忍的伸手搀住他:“你就自己吗?” 林鹤宁:“原本还有只猫来着。” “……”顾匪搀扶摇摇欲坠的林大检察官进屋。 顾匪:“灯在哪儿?” 林鹤宁:“你的右手边三十公分处。” 客厅亮堂起来。 林鹤宁坐下沙发,见顾匪将外卖袋放到茶几上,然后问他:“体温计在哪儿?” “电视柜左边第一个抽屉。” 体温计和各种药品都在一起,顾匪把体温计甩了甩,递给林鹤宁。 林鹤宁用五分钟时间琢磨自己是咋感冒的。 大概是早上穿着单衣出去找猫,先爬楼出了一身汗,再到外面冷风一吹一整天,能不感冒发烧吗! 不冤,所以不是他体质差。 顾匪蹲地上在药箱里翻找,拿起一样,过期了,再拿一样,还是过期的。 “……”他干脆把药箱全部掏空,所有药品码放一地,然后全部捧起来,送进属于它们的归宿——垃圾桶。 “时间到了。”顾匪伸手要道,“体温计。” 林鹤宁本想自己看,可平时2.0的视力直接变成0.2,被顾匪一把夺走:“40度。” 林鹤宁心想难怪烧的我眼花,快瞎了。 顾匪说:“去医院。” 林鹤宁果断拒绝,普通小感冒去什么医院呀,麻烦死了,再说他现在浑身难受,哪都不想动,不去不去! 林鹤宁直接往沙发上一趟:“我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你走吧。” 顾匪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然后真走了。 房门轻轻扣上,真,走了。 好吧好吧,他们非亲非故的当然走的理直气壮。 虽说他们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但也不能把人留下来当保姆使唤。 就是后悔没让顾匪给自己倒杯热水再走。 几分钟后,门开了。 林鹤宁吓一跳,抬头看去居然是顾匪去而复返? 原来刚才门没关严。 “你不是走了吗?” “我去买药,你那些药全是过期的。”顾匪在客厅环视一圈,找到厨房所在,走进去的瞬间如鱼得水。林鹤宁还等着回答锅在哪儿勺子在哪儿煤气怎么开呢! 诶等等。 顾匪出去再回来,满打满算也就十分钟吧? 电梯一上一下要两分钟,他这栋楼距离小区大门三百多米远,出了小区距离最近的药店有八百多米远,再在药店挑选药品和付钱…… 好家伙,真是闪电一般的男人! 林鹤宁不由得赞叹道:“你速度这么快?” 顾匪边接自来水边说:“如果坐电梯能更快。” 林鹤宁:“???” 顾匪把水壶通电,走回客厅,三下五除二将茶几上的外卖拆开,再掰开方便筷子递给林鹤宁:“不想去医院就先吃饭,吃完饭吃药。” 林鹤宁落目一看,左手边的是木须肉,右手边的是烧茄子,上方的是虾滑粉丝汤,下方的是铁板豆腐,中间的是享誉全国的家常名菜番茄炒蛋,总共四菜一汤。 这么丰盛,林鹤宁隔空在心里感谢简大队长。 扒拉几口米饭,嗓子疼的冒烟,但还是坚强咽下去了,夹一口番茄炒蛋,原本没食欲的胃口愣是被这些菜征服了,不知不觉吃完多半碗。 林鹤宁放下筷子,顾匪也倒热水放桌上晾着。 林鹤宁见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提醒道:“你店里不忙吗,我这儿不用人陪。” 顾匪不答反问:“你都生病了,不给你男朋友打电话?” 林鹤宁不喜欢跟不熟的人讨论私事,尤其是顾匪还有幸目睹了王图引发的闹剧,更添尴尬。 林鹤宁含糊道:“他有事忙。” 顾匪没有刨根问底,起身道:“厕所在哪儿?” 林鹤宁指了下,顾匪进去几秒钟就出来了,手里提着把墩布。 林鹤宁:“?” 顾匪走到玄关处把马丁靴脱下,穿着一双黑色薄款袜子站地。林鹤宁本能说鞋柜里有拖鞋,等顾匪拿出拖鞋放地上,林鹤宁补充道:“码数小了点,你凑合凑合穿吧。” 于是顾匪穿着脚后跟半露的拖鞋,用墩布把整间屋子他走过的地方全部拖一遍。 林鹤宁愣愣的,心里一暖。 等顾匪回到卫生间,林鹤宁听到水流声和搓洗声,又过了几分钟,顾匪湿着双手出来。 林鹤宁莫名局促想说点什么:“谢谢。” 顾匪温和道:“应该的。” 他没有说“对不起啊刚才进来得急把你地板踩脏了”,而是直接拖地清扫的干干净净,少说话,多做事。 林鹤宁第一次接触这种人,虽然有点闷,但是挺踏实的。 “对了顾匪。”林鹤宁忽然想起来,“上回的面条钱还没给你呢!” 顾匪掀开嘴唇,又阖上。 手机一响,是来自林鹤宁的转账,一百元整。 顾匪面露诧异,说:“哪有这么贵的面条。” 林鹤宁失笑道:“还有药钱啊,你这人真是菩萨心肠,视金钱如粪土,都不在意的?” 顾匪说:“那也要不了一百,两种药加起来才50块零2毛。” 林鹤宁啼笑皆非:“剩下的当跑腿费,真的谢谢了,快收钱。” 顾匪没点,先说水凉了可以吃药了。 提到菩萨心肠,林鹤宁就自然自然想到周粥。 记得顾匪那家店挺大的,还有二楼。他没上去过,不知道二楼是用来营业还是隔出来住人。 饭店的地段儿不算差,顾匪给的菜码大,既实惠又好吃,生意肯定也不错。林鹤宁想起外卖平台的月销售量也很可观,或许他还真小看顾匪的积蓄了。 不过那可是两百万啊,不到三十岁且全靠自己打拼就有两百万存款,当然也会有这种狠人,但如果顾匪真的小有积蓄,就不会开二手面包了。 身为债主,现在挺为欠债人操心的:“你当大哥为兄弟两肋插刀,也得考虑考虑实际情况吧?是把饭店盘出去吗?” 盘出去了,满打满算还差一半呢! 顾匪咔嚓咔嚓挤着胶囊:“农民再穷也不会卖地。”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鹤宁心说你如果借高利贷那还不如欠我的,至少我不急着催债,还不需要利息。 顾匪把四颗胶囊递给林鹤宁,突然问:“我家饭菜还吃得惯吗?” 林鹤宁怔住,隐约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什么意思?” 第13章 顾匪:“先吃药。” 林鹤宁把胶囊扔嘴里,灌一大口温开水吞下去。 顾匪坐到对面沙发上,说:“你工作很忙,应该没时间做饭吧?” 林鹤宁点头。 顾匪又说:“我是开饭店的,自认为厨艺不差。” 林鹤宁听明白了:“你是想给我当私人厨师啊?” “来我店里吃饭或者点外卖都可以,我晚上营业到十点半,但如果你后半夜有需要的话,我也随时做好了送到你指定的地方,谁让你是债主呢!”顾匪说到最后一句时,笑了一下。 这让林鹤宁想起顾匪第一次笑的时候。 他长相硬朗,严肃的时候有点吓人,而一旦笑起来就特别阳光特别温暖。 严肃时像德牧,笑起来像只萨摩耶。 林鹤宁不由得把两相结合一下,又威风气派,又憨态可掬,又高冷肃穆,又平易近人,还又猛又能打,一身腱子肉。 嚯,藏獒!! 烧的稀里糊涂的林鹤宁浮想联翩,把自己逗得咯咯直乐。 顾匪:“?” 林鹤宁边笑边问:“接不接受上门做菜啊顾老板?” 顾匪想都不想:“可以,谁让你是债主呢!” 同样一句话,也是笑着说的,只不过里面浸了一抹二人都没察觉到的宠溺和温柔。 “两百多万靠做饭来抵,你得做多少顿满汉全席能还完啊?”林鹤宁觉得太逗了,揉了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花,“看来以后我得往贵了点,什么阿尔马斯鱼子酱,意大利阿尔巴白松露。” 顾匪抿了抿嘴唇,从抽纸里抽出一张纸,随意的递给林鹤宁,就像递筷子一样自然:“我这是中餐厅。” 林鹤宁接来纸巾揉揉眼睛:“那就佛跳墙,黄焖鱼翅,龙井虾仁,松鼠桂鱼。” 顾匪笑着说:“想吃了就在微信上写给我,不过像那种复杂的菜你要提前说,不然原材料不好买。” 林鹤宁开个玩笑而已,哪想到顾匪还挺认真,忍俊不禁道:“好啊!” “对了,你家有早餐供应吗?” 顾匪:“有,豆浆包子之类的。” 林鹤宁:“那我先要份早餐,一杯原味不加糖的豆浆,一笼牛肉小蒸包。” “嗯,明早给你送来,六点行吗?”顾匪停顿几秒,又说,“你发高烧了,明天不用上班吧?” “我明早就好了。”不夸张的说,林鹤宁现在就觉得好多了,这啥牌子的感冒药,神了神了。 林鹤宁催顾匪回去忙吧,别搁这儿陪聊了。 顾匪起身把冲锋衣穿好,说:“你睡觉吧,记得多喝热水,我烧好灌进壶里了,夜里要是有事的话就……打给你男朋友,他不是医生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林鹤宁心想就算真高烧抽搐了也不打给夏知乐,还不够气我的呢! 顾匪走后,林鹤宁去厨房提了提玻璃壶,满满当当的全是热水。 林鹤宁发了会儿呆,给自己倒一杯,手机响了,以为是夏知乐,结果是简小西。 [吃到外卖了吗?我这边已经吃上了,杏花饭庄a套餐,咋样?] [图片] 林鹤宁点开图片,是简小西端着饭盒的自拍,后方是公共办公区,他的同事们围在会议桌前热热闹闹的干饭。 木须肉,烧茄子,紫菜蛋花汤。 林鹤宁:“?” 番茄炒蛋和铁板豆腐呢? 汤也不对啊! 林鹤宁发送文字道:[我跟大家吃一样的就行。] 要不咋说铁哥们呢,单独给他开小灶。 简小西:[就是一样的啊,我们队里13份a套餐,带你一份,怎么了?] 简小西:[猫猫问号gif.] 这下轮到林鹤宁一头雾水了。 他忙打开外卖平台,找到杏花饭庄戳进去,看热销的单人套餐区。 没有四菜一汤?! 林鹤宁赶紧要翻垃圾桶,却见垃圾桶干干净净。 顾匪临走前还体贴的为他拎走了垃圾袋。 第14章 十点半,店里没客了,胖子下班。 顾匪和周粥把桌子擦一遍,地扫一遍,关门打烊。 饭店二楼原本是做生意的,只不过单隔一个房间出来给周粥住,后来顾大雷突发脑血栓住院,顾匪能省则省就退了单租的房子,也搬来店里住。 这样反倒方便,每天能晚起半个小时。 次日凌晨,顾匪准时起床,周粥抱着枕头黏黏糊糊眷恋不已:“五分钟,再给我五分钟……” 顾匪洗脸刷牙剃胡子,趁胡子软化的时间再叫周粥起床。 “三分钟,最后三分钟……” 顾匪对着镜子把胡茬刮的干干净净:“周粥。” “起了起了。”周粥打着哈欠困得直流眼泪。 顾匪在柜子里清一色的黑灰深色短袖里随便拿一件穿上,再套件毛衣,然后到楼下的厨房忙活起来。 周粥晚一步下来,擦桌子和扫地,再对收银台的财神爷和金蟾蜍拜一拜,然后开店门。 五点钟,天刚微微亮,还能看见白蒙蒙的月亮。 周粥把店门敞开,再用灭火器卡住门。 顾匪把浸泡一宿的黄豆倒进豆浆机,再把昨晚调好的肉馅端出来,周粥别的活差点儿,就包包子的手艺特厉害,五秒钟一个包子,每个包子十八个褶,治好所有强迫症。 包子上屉后,顾匪趁此清闲时间翻一翻手机。 他的朋友圈特“乱”,有邻居有供货商有客人,最多的就是顾客,而顾客的职业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所以朋友圈特别热闹且丰富,都称得上一个迷你版微博了。 看着看着,看到一个昵称“鹤”的好友。 顾匪鬼使神差的戳进去。 林鹤宁的朋友圈很丰富多彩,一点也不枯燥,很有生活气息。 他会发有草莓车厘子和意式咖啡的精致下午茶,大理石的台面,多肉绿植做装饰,优雅高品位;也会发一碗浸泡着鸡肉肠和卤蛋的泡面,塑料凳当桌面,竹编扫帚做装饰,平凡接地气。 他隔三差五会晒一晒猫,品种是最普通的中华田园三花猫。 顾匪想到林鹤宁的职业特殊性,能拥有这么鲜活的朋友圈,肯定是林鹤宁的私人微信。 不小心点错刷新,弹出一条新的动态。 顾匪定睛一看,是寻猫启事。 鹤:[各位亲朋好友,本人家猫丘比于昨日凌晨两点一刻离家出走,逆子虽忤悖,为父亦心痛。品种为黄白灰三花公猫,脾气倔性高冷爱咬人,如被冒犯请不要打它,尽快与我联系,我将家法伺候!另,必有重谢!] 顾匪点开附着的猫照片,正是林鹤宁晒过的三花猫。 他确实在林鹤宁家里看到猫粮猫砂,却没看到有猫,原来是走失了。 这条朋友圈是三分钟前发的,看来林鹤宁起床了,不禁言辞清晰还生动幽默,说明感冒好了大半,至少没再发烧。 顾匪退出朋友圈,找到林鹤宁的微信发送道:[现在给你配送早饭吗?] 顾匪等了一会儿,林鹤宁没回复,就先忙碌别的事了。 今天店里生意一般,没有堂食的客人,倒是外卖订单接连不断。周粥忙着打包外卖,余光瞥见外头有车靠店门口停下,心想第一个顾客总算登门了,结果抬头一看,大吃一惊:“林检察官?!” 林鹤宁非工作时间不穿制服,所以此时的他身穿白色高领羊绒衫作为内搭,外套驼色的长款风衣,既时尚又休闲随意。周粥羡慕的不行,明明很普通的穿搭愣是被林鹤宁穿出高定的样子来,颈高肩宽腰细背薄,腿还那么长,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 周粥心说哪像自己啊,脖子短个头矮,同样的衣裳穿起来就跟逃荒似的。 不过比起林鹤宁比明星还明星的形象,更让周粥叹为观止的是那辆一看就好哇塞的车! 宾利慕尚。 周粥虽然穷,但有觊觎十大名车的白日梦野心,啥品牌啥logo啥型号,认识的门儿清。 周粥叹为观止,才报废一个法拉利,转身就又弄一个更牛逼的宾利。 林鹤宁在空位坐下。 欣赏完美男和豪车,周粥如芒在背,从顾匪那里听说林鹤宁是检察官的时候,周粥是有点崩溃的。 撞车撞到富二代已经很苦逼了,还他娘的直接撞到公检法,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林鹤宁看周粥杵那半天不动:“罚站呢?” 周粥一哆嗦,小脸煞白:“林检察官,您来是……” 林鹤宁哭笑不得:“我来吃饭啊。” “啊?”周粥闹了个大红脸。 任谁都会误会检察官是亲自来催债的,也不怪周粥“做贼心虚”。 顾匪早听到外面动静,端一屉牛肉馅小笼包出来。 周粥忙着处理外卖订单去了。 顾匪问:“怎么亲自来了,感冒好了吗?” 林鹤宁说:“包子还是刚出锅的好吃,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锅气,对不对?” 顾匪失笑:“嗯。” 其实如果不顺路的话林鹤宁是不会来的,从他家到检察院有两条路,距离都差不多,他之前总走简小西分局所在的那条路,运气好时跟哥们儿碰上还能聊几句。 也是林鹤宁大清早看高德地图才发现顾匪的饭店也正好顺路,甚至比简小西那条路近一百多米,还不堵车。 顾匪掀开不锈钢保温桶,舀一勺热浪滚滚的豆浆,在初冬的早晨绽放袅袅的白气。 林鹤宁双手捧着碗喝上一口,胃里暖融融的,双手也被捂得热乎乎。 再吃一笼汤汁浓郁的牛肉小包子,还有酱香解腻的清脆小黄瓜咸菜,烟火气十足的早餐,平淡到不值一提,却让他一大清早精神焕发,从咽喉到胃底都舒舒服服。 顾匪说:“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猫丢了?” 林鹤宁点头:“嗯,就是为了找它才感冒的,我下班之后还得再找找。” “养了很多年?” “才满两年。”林鹤宁说,“夏知乐非要养的,捡回来却扔给我。” 嘴里嫌麻烦,却为了“麻烦”心急如焚。 顾匪安慰道:“如果你们有缘分,肯定失而复得。” 林鹤宁也是这么想的。 起身说:“记着账啊,我上班去了。” 周粥听见林鹤宁要走,忙把人送到店外。 听说林鹤宁给打五折还抹零头,只要两百万赔偿时,周粥嚎啕大哭。 虽说两百万他也赔不起就是了,但人不可以贪心嘛,扣除狗主人承担的一部分赔偿款,他还需要承担一百九十万。 周粥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没九万。 只能先依靠顾匪了,周粥感激涕零,说“哥你是我亲哥,我给你打一辈子工”。 这话正好被踩点上班的胖子听见,毫不客气的揭短道:“你本来也只能给顾匪打工哈哈!” * 林鹤宁等红绿灯时看一眼手机弹出的消息。 人品好,朋友圈转发无数。 他往下扒拉扒拉,原来顾匪也转发了,只不过淹没在泱泱大军之中。 与此同时,他收到汇款一百万的短信,不禁吃惊顾匪还真的小有积蓄。 过了半分钟,顾匪发来微信。 [还欠89万9908元3角7分] “……”林鹤宁被3角7分逗笑。 其实他不差这区区小钱,上学那会儿跟朋友们聚会,随便一晚上就几十万挥霍出去。 他心情一好,可以因为体谅顾匪他们经济条件贫困就这么算了的。但林鹤宁没说这话,他总觉得这话会对顾匪的自尊造成伤害,对顾匪的人格造成侮辱。 说顾匪猪鼻子插大葱装蒜也好,没苦硬吃装逼也罢,这份吃糠咽菜也要承担责任的硬汉做派林鹤宁不腹诽,反而很欣赏。 这种有点傻的执拗和坚持,很像当年自力更生吃清水挂面的夏知乐。 想到夏知乐,林鹤宁心里一空。 过去一天一夜了,夏知乐没打电话来也没发微信。 丘比也还是下落不明。 记得两年前他们在雨夜中捡到小家伙的时候,夏知乐喜欢的不行,缠着他说这是爱神丘比特送来的见证,于是取名“丘比”。 林鹤宁被逗笑,说让你丘比丘比的,弄得我突然想吃沙拉酱了。 于是它大名丘比,小名沙拉酱。 林鹤宁到检察院,换好制服,跟走廊遇见的同事打招呼。 进办公室时,被案卷淹没的二胎宝妈正在啃煎饼果子,还问林鹤宁吃了没? 林鹤宁说吃过了,还是被母爱泛滥的大姐投喂了两包小熊饼干。 林鹤宁边看卷宗上惨不忍睹的碎尸照片,边“咔嚓咔嚓”嚼饼干,边寻思等下班之后去哪里找猫。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找不到丘比,他和夏知乐之间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 中午的时候,林鹤宁跟助理小微针对碎尸案走访调查,附近居民七嘴八舌的讨论,死者家属哭天抢地。正巧犯罪嫌疑人的家属经过,他们本就住在同一小区,遇上也正常,双方碰面立即动起手来。 林鹤宁跟小微忙着拉架,双方家属激动到互骂互撕,死者他妈抓着林鹤宁胳膊嚎啕大哭,质问他为什么不起诉凶手判死刑,为什么退回公安。不等林鹤宁解释是证据不足需要退回补充侦查,嫌疑人他爸抓着林鹤宁另一只胳膊火上浇油,说根本不是我儿子干的,检察院都不帮你。 死者他妈瘫软在地,大喊没天理不活了。 现场混乱不堪。 夏知乐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林鹤宁没接。 直到死者家属被救护车带走,林鹤宁也身心俱疲的回到检察院,总共十三个未接来电。 林鹤宁回拨过去,夏知乐问:“很忙?” “嗯,刚消停。” “猫找到了吗?” “……没有。” “什么时候下班?再找找。” “……” “怎么了?不说话?” “没怎么。” 林鹤宁挂了电话,从警车上下来,坐回宾利,开车回家。 准备行驶进小区的时候,林鹤宁一下子眼花以为看错,仔细瞅瞅还真是顾匪?! 顾匪骑着一辆小摩托,应该是在送外卖吧。 林鹤宁开门下车迎过去,只见顾匪叫住路过的行人,指着手机屏幕上一张照片问:“您见过这只猫吗?三花公猫,脾气倔性格高冷爱咬人。” 第15章 “顾匪。” 顾匪闻声回头,同时听见路人说没看到。 林鹤宁走到顾匪跟前问:“你是在……送外卖?” 顾匪说:“我来这儿附近进货。” 林鹤宁颔首。 有点冷场。 林鹤宁微笑了下:“多谢顾老板顺便帮我找猫。” “小事而已。”顾匪说的很随意很敷衍,但后半句话很正经很严肃,“你脸色不好,是感冒还没好?” 啥感冒也不可能一天就好利索。 不过脸色不好还真不是感冒的锅,林鹤宁深吸口气不想说这些,就含糊道:“可能是。” 顾匪:“吃饭了吗?” 林鹤宁有点想笑,好像每次跟顾匪有交集,永远都围绕着吃。 不愧是饭店老板,三句话不离“您吃了吗?” 林鹤宁说:“没有,没啥胃口。” 转头看见路边五花八门的饭店,林鹤宁问:“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天冷了,想吃火锅。” * 林鹤宁对着菜单看了半天,哪个都想要,最终把头探出菜单看向顾匪:“你饭量怎么样?” 顾匪:“你尽管点。” 太好了! 林鹤宁终于不纠结厚此谁薄彼谁,把喜欢吃的想吃的全部叫上。 他跟夏知乐都不是饭量大的人,每次出去吃饭只能点一两样,很不过瘾。 全程都是林鹤宁在点菜,等服务员问要什么汤锅时,顾匪突然发话:“清汤。” 林鹤宁果断抗议:“喂,没有麻辣的火锅是不完整的。” 顾匪不怒自威道:“你昨天才高烧四十度,清淡饮食。” 林鹤宁也想珍惜身体,清汤就清汤吧! 那来两瓶冰啤酒总行吧?没有冰啤的火锅也是不完整的。 顾匪眉峰揪起来:“头孢配酒,唢呐吹一宿。” 林鹤宁:“……” 他今天没吃头孢,喝的是板蓝根。 算了,喝酒伤肝。 等火锅翻滚起来,林鹤宁开炫了。 必须说小鸟胃就是要跟大胃王一起吃饭才爽,桌上种类丰富,每一样都能尝到,然后还不用担心浪费问题,人家能帮你妥妥的实现光盘美德。 还必须得说,顾匪这饭量,对得起他的块头! 手擀面煮熟了,顾匪更是亲自演绎什么叫大口嗦面的快感,看得林鹤宁一愣,被勾引的食欲大开,原本都想撂筷子了愣是又多吃半碗面条。 不得不说,顾老板有做吃播的潜力。 大口吃饭,但并没有狼吞虎咽的粗鲁。是那种可以看出他很饿,吃的很香并且享受美食的样子,看顾匪吃饭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满足感。 对食物最好的尊重就是吃光它! 林鹤宁吃撑了,正好边找猫边消食。 顾匪提议道:“你可以试试剪刀大法。” 林鹤宁略有耳闻,笑道:“我相信科学。”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顾匪也笑了一下,然后正色起来说,“猫走失的黄金时间是72小时,这个时候猫通常不会走远,基本就在家附近。” 林鹤宁说:“我知道,但是没有。可能被人抱走收养了吧!又或者对哪只小母猫一见钟情,屁颠屁颠跟人家私奔了。” 顾匪跟林鹤宁走到小区门口,止步道:“你感冒还没好利索,别找太久了。” 林鹤宁应了声。 顾匪:“林检察官。” “嗯?” 顾匪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回去别忘了吃药。” 林鹤宁挥挥手:“知道了,你很啰嗦啊。” “林检察官。” “又咋啦?” “多喝热水,不嫌麻烦的话就煮点姜汤驱寒。”顾匪顿了一顿,道,“你男朋友不是医生么,他应该能照顾好你。” 林鹤宁若有所思,说实话,他还真没借到大医生什么光。 他生病的时候夏知乐都忙,等夏知乐不忙了他病也好了,况且林鹤宁也不是那种有点病就嚷嚷让男朋友哄的矫情人。 “你们最近怎么样?” 林鹤宁用十几秒才解读出来顾匪说的“你们”,是指他跟夏知乐。 还是那句话,林鹤宁不喜欢跟不熟的人讨论私事,虽说跟顾匪接触至今也算朋友了,但朋友也有点头之交和莫逆之交的区别,显然顾匪还不到无话不谈倾诉愁肠的程度。 况且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现在跟夏知乐不太好。 上次被顾匪旁观全程“三角关系”,现在又跟夏知乐关系紧张,再被顾匪这么正儿八经的一问,林鹤宁就有种被“踩到尾巴”、“戳中痛脚”的羞耻感和烦躁感。 就是那种“瞎打听啥啊”、“跟你有毛关系”、“你咋那么八卦”、“你成心看我笑话是不是”的烦躁感。 当然了,反感来自于心虚,林鹤宁是个讲道理的人,自己心情不好但不会迁怒旁人,再说他分得清语境和人品,顾匪问这话没有恶意,只是关心。 所以林鹤宁展颜微笑,用漫不经心的态度随口回答:“我俩挺好的,怎么了?” “林鹤宁!” 正要开口的顾匪阖上嘴唇,跟林鹤宁同步回头看。 奔驰停路边,夏知乐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夏知乐坐在车里时,离老远看见林鹤宁在跟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边走边说话。 那男的有点眼熟,夏知乐猛地想起来,是撞伤林鹤宁的那个肇事车主,叫什么土匪啊还是暴徒的。 夏知乐解安全带时,又看见俩人停下来说话,林鹤宁明明都要走了,那男的还恋恋不舍的。 把安全带一扔,车门一甩,直接冲到俩人跟前! 先看林鹤宁,再瞪顾匪。 顾匪的视线不偏不倚,直视怒火中烧的夏知乐。 夏知乐想瞪回去,却对男人格外硬朗的面容犯怵,更猛地回想起那晚顾匪徒手制服住王图,仅用一根胳膊就让王图浑身使不出力。夏知乐心里发虚,腿脚发软,不敢看了。 大医生举白旗,顾匪也敛回视线,朝林鹤宁说:“我走了。” 顾匪骑上心爱的小摩托,扬长而去。 夏知乐一扭脸就朝林鹤宁质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林鹤宁目光在夏知乐脸上落了下,就轻飘飘的挪开:“聊猫,他提供了个玄学的思路,什么剪刀法。” 哪想夏知乐当场跳脚:“你怎么能跟他聊咱俩的丘比沙拉酱?!” 林鹤宁:“???” 夏知乐暴跳如雷:“那是咱俩的猫,跟他有什么关系?你怎么随便跟外人说丘比啊!” 林鹤宁:“???” 哈? 夏大医生抽什么风,哪根筋不对? 林鹤宁:“我不跟外人说跟谁说,问天上的鸟有没有看见我家猫,问地上路过的耗子有没有看见吃你的宿敌?” 夏知乐还急眼了:“你别瞎打岔,我是那个意思吗?” 林鹤宁觉得他莫名其妙:“不然是哪个意思?” 夏知乐气的眼睛发红,无理取闹道:“你可以跟别人说,但是不能跟他说!” 林鹤宁:“……” 真是病得不轻。 夏知乐继续发疯:“我以为你在找丘比,下了班就急忙过来帮你一起找,你倒好啊,跟姓顾的在这儿闲聊天。” 夏知乐一顿,忽然察觉到什么,凑近林鹤宁半步伸长鼻子仔细闻,有浓香的芝麻酱味,还有处于那个环境就算不吃也会沾到的辣油味:“你吃火锅了?跟姓顾的一起?” 林鹤宁有点明白夏知乐抽的什么风了。 搁这儿捉奸呢这是?? 笑不活了,是谁说不要捕风捉影没事找事?是谁说指控要有证据的? 距离大医生义正言辞说这些话的时间还不到三天哦! 跟顾匪吃顿火锅就不清白了,那你跟小妖精吃多少顿饭,我调查了吗?我干涉了吗?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夏知乐错愕的瞪大眼睛,怒不可遏:“林鹤宁你有心吗?丘比都丢两天了你居然还有心思吃火锅,还是跟姓顾的一起吃火锅?!!” 林鹤宁出奇的心平气和:“不然我该怎么办,边啃凉馒头边泣不成声的找猫吗?” 夏知乐没想到他不知悔改,还强词夺理:“是你把丘比弄丢的,你还有理了?” 啊,有那么一瞬间,林鹤宁仿佛来到医院的儿科病房,精疲力竭的妈妈抱着生病的孩子心疼不已,平时一手不帮衬的孩子他爸突然就变成好爹了,指责道你干什么吃的啊,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呵呵。 呵呵呵。 呵呵呵呵。 林鹤宁转身就走。 夏知乐大叫:“你干什么去?” “回家!” “回什么家,不找丘比了吗?”夏知乐紧跟上林鹤宁,怒声说道,“我说你最近对我态度这么差,越来越没有耐心,合着是全给那个姓顾的了吧!” “你从来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居然能忘记关门让猫跑出去,我看你是心里想着顾匪,这才三心二意忘记关门的吧!安念还劝我来跟你道歉,哄哄你,呵呵,用得着我吗?你早就有人哄有人陪了!” 林鹤宁:“……” 那个梗咋说来着?哦对了,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多么斯文儒雅,英俊清新的夏医生啊,此时此刻面目狰狞,脸红脖子粗,哪像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社会精英。 林鹤宁不禁反问自己,他在质问夏知乐和安念关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丑陋? 林鹤宁不寒而栗,有点后悔。他最引以为傲的颜值气质和修养,可不能因为这俩烂人产生丝毫瑕疵。 林鹤宁深吸口气,缓缓呼出:“咱俩捡到丘比的时候,你说它是爱神丘比特派来的见证者,现在丘比丢了……” 怒气冲冲的夏知乐宛如当头一棒,整个人呆住了。 第16章 “咱俩养了丘比两年,丘比是个懂得感恩的猫,它不会离开的。”夏知乐有点像泄了气的皮球,嗓音干巴巴的,“没事儿,咱俩再找找,你累了的话就先回去,我自己找。” 林鹤宁没回去,不是舍不得让夏知乐一个人找猫,而是惦记他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沙拉酱。 快七十二小时了,还是没找到。 “明天再找吧。”夏知乐说。 林鹤宁住的小区是云州市最好的地段,小区面积虽大,但物业服务是顶端的,早在林鹤宁的要求下找遍整个小区了。 就算没有警务人员地毯式搜索那么专业,但也大差不差。 林鹤宁没吱声,也没打击夏知乐的积极性。 指纹开门的时候,夏知乐想一起进屋,但林鹤宁没邀请他进屋,他只好知趣的站在门外,叫他:“宝贝儿,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吧。” 夏知乐说:“六点整,我买了早饭来找你。” 林鹤宁道:“小微说要给我带三明治,你自己吃吧。” 直觉告诉夏知乐,此时此刻应该道歉,就像从前一样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凭他对林鹤宁的了解,轻轻松松就能让林鹤宁软化。 但复盘整件事,夏知乐又觉得自己没错。 猫是林鹤宁弄丢的吧! 不去找猫反而有心情吃火锅,也说不过去对吧! 明明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居然能坐一桌愉快的吃火锅,也不对劲是吧! 既然没错,那凭啥伏低做小?凭啥次次哄人的那个都是自己? 夏知乐心里不太服气,就没再主动,离开后回到车里发呆,居然有点无处可去,无事可做的彷徨。 夏知乐不烟不酒,这点跟林鹤宁极为合拍。 夏知乐握着方向盘出了会儿神,心烦意乱,拿手机发微信:[安念,有空吗?] 对面是秒回的:[有啊,怎么了学长?] 夏知乐打字:[出来喝一杯吧],顿了顿,全删掉。 半分钟后,安念等不及打来电话,温声关切夏知乐怎么了。 夏知乐捏了捏眉心,说:“明早有空吗,老地方吃早饭。” 安念高高兴兴地应道:“行啊!” * “匪哥,你瞅啥呢?”周粥一头雾水,也伸长脖子朝外望。 清晨早高峰时期有点堵车,但不是特别堵,长长的车队均速往前挪。 顾匪收回视线:“没啥。” 然后把抹布扔水盆里,大力的搓洗,拧干,擦桌子。 周粥:“匪哥,你刚才擦过了。” 顾匪愣了下,然后继续擦:“再擦一遍干净。” 周粥:“哦。” 胖子似笑非笑的嗑瓜子:“望眼欲穿呐,咱家……” 嗑一下吐一口瓜子皮,脚边的地砖上攒了一堆。 顾匪皱眉:“我数三数。” “得嘞,您甭数,现在就收拾。”胖子拍拍手拿扫把,边扫边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补上:“咱家林检察官咋还没来呢,包子都出锅了,豆浆都热上了,茶叶蛋的壳都给剥好了!” 周粥:“哦~”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周粥恍然大悟的看向顾匪:“你在等林大哥啊!” 顾匪不答反问:“他啥时候成你大哥了?” 周粥笑道:“这样叫着比较亲切嘛!那你是我大哥,我叫他二哥也行。” 胖子:“你直接叫大嫂吧,省得以后还得改口。” 周粥一愣,顾匪一抹布甩过去,当场糊胖子一脸。 “开个玩笑嘛,别急眼啊!”胖子嬉皮笑脸的,刚好有外卖订单,顾匪喊他,“做饭去。” “那是必须的,只有林检察官才能让顾老板亲自下厨!”胖子过一把嘴瘾,一溜烟逃去后厨。 有客人进店,顾匪暂时放过胖子。 周粥盛豆腐脑又拿麻团,给客人上完饭,小跑到收银台问顾匪:“大哥,你真喜欢上林二哥了呀?” 顾匪瞥他一眼:“早上吃猪舌头了?胡说什么呢!” 周粥:“那你……” 顾匪翻白眼道:“我这不是盼着他天天来,多吃点饭,早点还完债。” 周粥恍然道:“哦。” 从后厨往外探脑袋的胖子叹气道:“小米粥,你真是个天真无邪的傻孩子。” 周粥又蠢又笨,但他好学啊,立即追到后厨跟胖大师取经。 厨房传来颠勺炒菜的“噼里啪啦哐当哐当”声,听不清他们在说啥。 喜欢林鹤宁? 怎么可能。 纵观自己的感情史,顾匪挺茫然的。 说出来也不怕丢人,他的感情路程一片空白,曾被一向“嘴贱”的胖子调侃说你该不会至今为止还是个处男吧? 奔三十岁去的高龄大号处男,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真是个让人大开眼界的稀罕物。 然后又听胖子搁那儿洋洋得意的吹牛逼,说什么他初中就亲女孩脸了,高中就破童子之身了。 母胎单身多年,顾匪自己不觉得有啥不好,但他的几个好哥们儿和周围热情的街里街坊挺操心的,之前有一次被隔壁开卤煮的大妈介绍过相亲。顾匪难得好好捯饬一回,还特意置办了身西装,花了两千一百八,又在胖子等人的支招下戴了副墨镜,跟施瓦辛格似的酷毙了。结果人刚往那一坐,小姑娘直接吓哭了。??? 顾匪心说你哭啥,我长得很凶吗? 人生第一次相亲就在女方胆裂魂飞唯恐避之不及的仓皇而逃下、结束了。 顾匪心疼啊。 心疼他那两千一百八! 尝试过抱着西装问店员能不能退,被温柔的拒绝后,顾匪更心疼了。 后来也不是没女孩子跟顾匪表达过好感,毕竟他身材好长得帅,硬件儿搁那摆着呢,还是相当抢手的。 不过顾匪反应平平,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女孩们再有耐心再颜狗属性也累觉不爱,算了算了。 胖子说他性冷淡,顾匪也知道自己挺无趣的。 或许是复杂的家庭关系弄得他无暇他顾,血气方刚的年纪对那方面的需求不算频繁,非常时期就自己搞定了。至于找个对象以慰寂寞,他第一反应却是嫌麻烦。 你看啊,谈恋爱得花钱吧,当然他不抠搜,男人赚钱不就是给对象挥霍的么!但是得约会吧,得逛街看电影吧,得去各种主题乐园打卡拍照发朋友圈秀恩爱吧,而进行以上操作得需要大把大把的时间吧? 有那大把大把的时间他得多挣多少钱?!!退一万步讲,他不如搁家躺一会儿补补觉。 顾匪的脑袋里不缺筋,有做生意的筋、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筋、明辨是非的筋、知恩图报的筋等等等等,唯独没有谈恋爱的那根筋。 反正对谁都无感,甭管男的女的,都无感,也压根儿不往那方面想。 真搞不懂周粥和胖子大清早抽什么风,把林鹤宁端出来开玩笑。 再说了,人家林鹤宁有男朋友了。 顾匪有点犯烟瘾,让周粥照看着店,自己揣着半盒烟出去了。 边抽烟边漫无目的的溜达,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出两站地了,顾匪把烟掐灭,正要往回走,突然看见十步远的快餐店靠窗位置坐着俩人。 “真的?知乐哥你好厉害呀,简直是在世华佗。”安念满眼惊艳,崇拜不已。 夏知乐神采飞扬,又面色一黯:“也就只有你夸我。” “林先生不夸你吗?” “也夸,不过只有最开始夸,后来就不夸了,更不会像你这样觉得我很厉害很能干,以我为荣。”夏知乐有点失落,自嘲的苦笑道,“也对,他是贵公子,什么世面没见过,又是威风的检察官,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连市委都请他喝酒,自然不会觉得我有啥了不起。” 安念心疼极了:“知乐哥你别妄自菲薄啊,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不知道惹多少人羡慕呢!” 夏知乐望着安念真挚到迫切的眼神,心里一松又一软,总算笑了起来。 安念还是忧心忡忡的:“你昨晚问我有没有空,是不是跟林先生闹别扭了?” 夏知乐迟疑几秒,点了点头:“我俩最近总是吵架。” “是因为……什么事?还是上次那件事吗?”安念急道,“不然我去跟林先生说吧。” “你千万别去!”夏知乐拔高嗓门,紧张的说,“他那人脾气暴躁,说话没分寸,你再让他欺负了,别去别去。” 安念:“可是……” 夏知乐郑重其事:“听话。” 安念一笑:“好。” 阳光灿烂,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 夏知乐心里暖烘烘的,隔着桌面握住安念的手腕:“谢谢你安念,跟你说完话我轻松多了。” 安念愣了愣,面颊染上两朵绯红:“学长……” 手里拿着勺子,勺子里盛着八宝粥,粥洒出来了一些。 夏知乐后知后觉,想把手撤回来,可五根指头仿佛黏上了502,尝试几次都没能撒开安念细白的手腕。 安念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震颤,牵动人心。 “学长,快点吃吧,要凉了。” “好。” * 顾匪掐着烟头的手指用力一捻。 “草!” 第17章 “丘比还没找到吗?” “嗯。”夏知乐想到他亲自决定收养,亲自抱回家里的猫,心里很难受。 “人们总说狗狗忠诚,其实猫猫也很爱主人的,它只是一时贪玩,会回家的。我之前看过一条新闻,有只猫走丢一个月,猫主人都放弃了,结果小家伙自己回来了。”安念把朋友圈亮给夏知乐看,“别着急,我发了寻猫启事,我的朋友都帮忙转发了。” 夏知乐感动不已。 连安念都比林鹤宁更担心丘比,夏知乐心里堵得慌。 吃完早饭,安念又说:“知乐哥,真不用我去和林先生说吗?” 夏知乐大惊失色:“不要,千万不要。” 安念是坐办公室斯斯文文温温弱弱的读书人,而林鹤宁嚣张跋扈满身是刺,靠嘴皮子吃饭的,指望在他嘴里讨到便宜,怎么可能?被他打击到一蹶不振怒而改行的辩护律师比比皆是,被公诉审判无期徒刑威胁“小心你全家”的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也比比皆是。 十个安念也不够半个林鹤宁蹂躏的! 安念:“可我想让你们重归于好。” 夏知乐心里软绵绵的,尤其是安念红着眼眶说出那句:“我不怕被林先生误会,就怕林先生迁怒你。” 夏知乐眼神冷下来,他跟安念发乎情止乎礼,比兄弟情还兄弟情,林鹤宁凭啥疑神疑鬼的瞎猜! 怪不得最近总是吵架,林鹤宁对他也不如以前温柔可心,不就是在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的迁怒么! 夏知乐既委屈又愤怒,一转头猝不及防的看见店外马路边上偷窥的男人。 顾匪?! 夏知乐震惊骇色,手一哆嗦,终于战胜502,撒开了安念。 安念问怎么了,夏知乐六神无主的没回答,起身走出快餐店,站在距离顾匪七步远的位置对视。 夏知乐怒极:“你跟踪我?!” 顾匪:“?” 夏知乐:“是你自己来的,还是林鹤宁派你来的?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了,我警告你别造谣生事,手机拿出来,你是不是偷拍我了,你侵犯我的隐私权了,偷拍是犯法的!” 顾匪:“……” 夏知乐怒火中烧:“看什么看,我知道你能打,但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手机给我,把照片视频全删了!” 顾匪面无表情道:“我只是路过,你想太多了。” 夏知乐:“鬼才信你!” 顾匪转身就走,走两步停住,转身对脸红脖子粗的夏知乐说:“偷拍不叫犯法,叫违法。以后别说自己的男朋友是检察官,丢人。” * 人要是气运不顺,跟铁哥们儿都能吵起来。 林鹤宁把碎尸案的卷宗退回,因为证据不足,列出了证据提纲要求公安机关补充侦查。而被退回需要重新侦查的刑警支队,正是负责这起案件的简小西和他的兄弟们。 简小西觉得证据很充分,在电话里跟林鹤宁据理力争,林鹤宁等他长篇大论说完,只简单扼要的两句话回复,辩方律师会放过这些漏洞吗?法官会听你打感情牌吗? 其实简小西也不是撒泼犯浑不懂道理的人,只是这起碎尸案太过惨绝人寰,上面给的压力大,死者家属也很可怜,简小西和他的兄弟们奋战在一线连熬十几个通宵,好不容易证据齐了递交检察院了,才几天就给驳回了。 林鹤宁挂上电话。 办公室的二胎宝妈旁听了全程,边给林鹤宁投喂酸酸乳边劝道:“工作上有纷争很正常嘛,怎么搞得有种割袍断义的绝交气势?年轻人别冲动。” 林鹤宁和简小西都是脾气急的人,又恰好都在气头上,可不就火星撞地球了。 林鹤宁喝完酸奶补充血糖,没那么难受了,又看了两个钟头卷宗,准点下班。 车送检了,林鹤宁本想乘出租车回家,不过下班高峰期太难打车,他只好改乘地铁。 往地铁站走的时候,林鹤宁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 说实话,他最近两天都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之所以还能这么淡定,是因为林鹤宁从业多年足够身经百战。既被嫌疑人家属尾随过,也被当庭宣判死刑的大哥的小弟们报复过,在没有分辨出对方是恶是善之前,林鹤宁暂不声张,毕竟有过“鬼鬼祟祟跟着你只是因为我胆小犹豫不决其实只想提供线索”的先例。 等地铁的时候林鹤宁还在琢磨,根据最近发生的事进行复盘,最有可能尾随自己的是碎尸案的死者家属。 林鹤宁环视左右,并没看见那个白发苍苍面容枯黄的老人家。 旁边站着位女士正在补妆,林鹤宁从迷你的化妆镜里看见一个朝自己窥望的身影,穿着黑色棉服戴帽子和口罩,虽一闪而逝但可以辨认出是个男人。 林鹤宁心里咯噔一下,假装没察觉的没有东张西望,把手放进口袋,攥紧手机。 地铁进站,后面等待的人都往前拢,人潮推着林鹤宁向前跌了几步。 坏了坏了! 刹那间林鹤宁脑补出电影里经典的杀人桥段——推你下铁轨! 轰鸣音阵阵催命,警铃响声声震魂,信号灯亮的刺眼,围拢而上的人群摩肩擦踵,连抬手的缝隙都没有。 肩膀上突然一沉。 “嘿!!” 林鹤宁神魂骤颤,猛地转身一看。 简小西一脸奸笑的喊道:“吓到了吧,吓到了吧,惊不惊喜?” 与此同时,地铁呼啸进站,飞扬的冬夜寒风吹得林鹤宁风衣衣摆飘举起来。 林鹤宁:“……” 我惊喜你个嘚! 几乎魂飞魄散的林鹤宁真想一耳刮子糊上去。 林鹤宁先进地铁,扫兴的简小西莫名其妙:“咋啦鹤鹤,还生气呢?” 林鹤宁懒得跟他说,必须得找个地儿缓缓。 简小西双臂抱胸:“要生气也是我生气吧,知道我费多大劲收集的人证和物证,老孙为了逮那嫌疑人摔断三根肋骨,你48小时不到就把我们的劳动成果全否决了,搁你你不急眼?” “好吧我承认自己冲动了,语气冲了点,态度差了点,您老多担待。” “咱十几年交情了,你要是记仇的话,那我就哭给你看!” 简小西嘚啵嘚半天也没听见林鹤宁吱一声,仔细一看,他脸色煞白汗流浃背,简小西呆住一秒,当场被逗笑,“不是吧,还真吓着你了,胆子比芝麻还小。” 林鹤宁瞪他一眼。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胆大,你胆子比灭霸还大。 简小西憋笑道:“我恶作剧一下给自己出出气嘛,结果还真把你吓蔫吧了,好好好,摸摸毛吓不着嗷!” 林鹤宁打开损友的爪子。 地铁发动,林鹤宁朝车外看。 “怎么了你,魂不守舍的。”简小西也看去,啥也没有,“你找谁呢?” 林鹤宁:“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色棉服戴口罩……” “哪个?”断案如神的简大队长突然醍醐灌顶,“啊,你是害怕被人跟踪报复吧?被你驳回的碎尸案的死者家属报复。” 林鹤宁心想真是一猜一个准,为防止简小西“幸灾乐祸”,林鹤宁梗着脖子死不承认。 简小西也不拆穿,感慨道:“咱这也算高危职业,去年临市就有捅死检察官的新闻,虽说你能文能武身手不凡,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如配个保镖啥的。” 林鹤宁说你是来搞笑的吗? 简小西还挺认真,说你出行跟个保镖确实有失威严形象,那如果保镖同时也是男朋友,这就一举两得了。 “夏知乐?”林鹤宁觉得简小西是在变着法的骂夏大医生。 简小西:“可惜,小奶狗太弱了,搁家里当个宠物抱抱还行,真遇到危险一点派不上用场。不像那个谁,就杏花饭庄的老板,叫顾什么来着?那块头,那腹肌,简直是布鲁斯威利斯啊!” 拿小奶狗去比藏獒,这就有点欺负狗了。 林鹤宁听地铁到站,和简小西下车。 简小西想送林鹤宁回家,林鹤宁拒绝了,走进小区的时候从一辆车的后视镜里看见尾随的简小西,林鹤宁哭笑不得,同时心里一暖。 猫虽然丢了,但猫用的东西都原封未动。 林鹤宁洗完澡出来时,微信响了。 林鹤宁以为自己泡澡太久出现幻觉。 居然是安念请求添加好友?!! 第18章 林鹤宁被小妖精的神操作整一愣。 直接点击拒绝。 林鹤宁拿吹风机吹头发,才吹到半干,手机又响了。 还是安念。?? 几个意思?几个意思? 蛰伏那么多天终于要出击了是吗? 呵呵,想得美! 自我意识过剩,太把自己当回事。 林鹤宁再点拒绝,手机一扔,对着镜子哼着曲儿把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吹干,头发密实的连发缝都瞧不见,全部吹干还挺费功夫的。 估计小妖精一扭脸就把被拒绝的截图发夏知乐,然后委屈的嘤嘤嘤嘤嘤,然后他就成了夏知乐嘴里那个不近人情小肚鸡肠的醋精,又变成欺负小学弟的坏人了。 林鹤宁给自己敷张面膜。 管他们扯什么蛋,先对自己好点! 躺床上玩手机时,错愕发现竟又有七八条好友请求,全是安念发的。 这小妖精居然还锲而不舍。 请求理由:[林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 请求理由:[你是学长的男朋友,我也想跟你成为好朋友。] 林鹤宁的面膜差点笑掉了。 小妖精段位高啊,都不用掐头去尾,直接把这截图原封不动的发给夏知乐,这委曲求全伏低做小的样子,夏知乐可不得心疼死! 咋说呢,林鹤宁是不屑搭理这种货色的,但此时非彼时,这都舞到正宫脸上来了,再冷处理岂不是显得自己不战而降,好像怕了小妖精一样? 林鹤宁点击通过。 来吧来吧,看你耍什么花样,反正我最近失眠睡不着,来免费陪聊呗! 通过添加好友的下一秒,安念发来消息,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林鹤宁承认他高估自己的忍耐度了,小妖精仅仅一个表情包就把他腻的不行。 安念:[林先生,听说你跟学长因为猫丢了大吵一架,我很担心你们。] 听说,听谁说的?当然是夏知乐喽。 安念:[学长最近心情不好,说话难免冲,他不是故意的。前两天我们一起吃早餐,我看学长面容憔悴了好多。] 哟,瞧把你心疼的。 安念:[林先生您温柔又知性,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真跟学长生气的。] 温柔又知性,夏知乐原话说的是不是刁蛮又任性? 林鹤宁发送道:[我是温柔还是野蛮,是小鸟依人还是一拳一个小朋友,这都是我的事,我什么脾气我自己知道,夏知乐也知道,用不着你在这里充当心理学家一厢情愿的分析。我跟夏知乐之间更用不着你这个非专业的情感调解员瞎掺和,明白?] 安念:[对不起。] [林先生我没有恶意,真的。] [你别生气。] 林鹤宁想立即拉黑并删除,但忽然想到自己这种雷厉风行的做派不太适合用在这种境况下。 就像在网上跟人对冲,骂一句之后秒拉黑,就显得挺怂,落荒而逃似的。 林鹤宁寻思的功夫有工作上的电话打进来,这么一岔开就忘了安念的事儿,再想起来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聊天记录停留在安念道歉的表情包。 留着也好,看他还能作什么妖。 次日周末,林鹤宁睡得迷迷糊糊,被电话吵醒,是夏知乐打来的,说人在来的路上。 在那一瞬间林鹤宁出现“他们从未闹过别扭”的错觉。 像从前无数个周末的清晨一样,他懒床,而勤快的夏知乐总是早起,总会带着早餐打电话来吵他。林鹤宁会说幸好我没有起床气,夏知乐听了就抱住他,说咱家宝宝脾气不好,却一直包容我,为啥呢,因为宝宝爱我,我也爱宝宝。 夏知乐到时,双手提着保温盒,笑得春暖花开:“宝贝儿!” 林鹤宁心里一软。 像从前那样问:“拿的什么?” “我煮的小馄饨,趁着没坨快吃吧!” 夏知乐苦日子出来的,洗衣做饭都会,尤其是煲的一手好汤。相比之下,富家少爷林鹤宁就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跟夏知乐相识以来还没为他亲自做过饭菜,林鹤宁原先想买着吃也一样,有专业厨子烹饪,笨手笨脚的自己何必献丑呢。但现在再想,亲自做的和花钱买的寓意不同,爱是相互的,总不能一直索取,理所应当的享受对方的照顾。 林鹤宁喝了一口馄饨汤。 因为上次不欢而散、还有些提心吊胆的夏知乐松了口气,笑着扯了扯鸡毛蒜皮的闲话,道:“宝宝,有人跟你说什么……” 林鹤宁抬头:“什么?” “没事没事。”夏知乐忙不迭的岔开,方才还忐忑不安的神色明显如释重负。 林鹤宁何等敏锐:“我看你有事儿。” 夏知乐:“没有啊!就是害怕你还生我气,电话也不敢给你打,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你看我都瘦了,见到我的人都说我面容憔悴。” 林鹤宁:“安念说的?” 夏知乐当场表情凝固,猛地绷紧后脊梁骨:“是那个面包车车主跟你说的?” 林鹤宁莫名其妙:“关顾匪什么事儿?” 夏知乐懵住。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林鹤宁被逗笑,这好像是不打自招啊夏大医生。 林鹤宁仅用几秒钟就凭借所知信息理了个大概,据安念“不经意间”的透露,他们前几天共进早餐了,并且说了些话做了些事,被顾匪撞个正着。 所以刚才夏知乐心虚的试探,万万没想到,他被安念背刺了。 夏知乐反客为主道:“关安念什么事儿?” 还不算太迟钝,夏大医生脑瓜挺够用的。 林鹤宁忽然感到食不下咽,本该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恋人,却一大清早的搁这玩史密斯夫妇,怪讽刺的。 夏知乐又不傻,岂能主动揪着这个敏感话题,给林鹤宁碗里添小咸菜,笑呵呵的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林鹤宁反应平平,一点都不捧场。 夏知乐有点泄气,无趣的没再说。 按照正常的操作,他应该拉着夏知乐拍照,包括但不限于双人合照,十指交握的特写,两碗小馄饨的特写以及夏知乐穿着围裙刷碗的特写,凑齐九宫格搭配矫情造作的文字发朋友圈秀恩爱——保准气死暗戳戳偷窥的安念小妖精。 林鹤宁端着下巴想。 诶,我真善良。 夏知乐说入冬了,想置办件新的羽绒服,要林鹤宁一块上街。 林鹤宁说:“约了朋友。” 夏知乐顿时不太高兴,说有个好消息他不接话,想一起上街他又当面放鸽子。 自己一大清早屁颠屁颠赔笑脸,像个孙子似的哄着,图什么呢! 还要因为安念的事儿闹多久别扭?有完没完啊! 对了,安念,同样的情况如果是安念,肯定会闪着亮晶晶的杏花眼期待的问他“什么好消息快说快说”,还会兴高采烈地挽起他的手说“好啊”,然后反应过来越界了,再红着小脸把手撒开,低声道歉。 这才是男朋友该有的反应嘛! 走出家门,夏知乐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你真不跟我一块上街?” 林鹤宁看细皮嫩肉的夏知乐一眼。 自己最近被人尾随跟踪,预感来者不善,如果是简小西或者……顾匪那类块头的人和他一起走还行,这位斯斯文文的夏医生就算了吧,太危险了。 周末在家里蹲一天,次日清晨去上班。 车送检暂时拿不回来,助理小微昨晚还跟林鹤宁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他就开着自己那二手的迷你电动小汽车来接。 林鹤宁当然不介意,有顺风车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结果站马路边等半天,等到小微打电话来说他弟昨天偷开他车还不充电,害得他现在不仅车没电,还堵半道上寸步难移,难受程度堪比便秘。 林鹤宁和小微同仇敌忾,对素未谋面的他弟严厉批评,边教育边认命的走向地铁站。 等红绿灯时,林鹤宁有预感的转身看,十字路口很快聚集一群等待过马路的行人。 绿灯亮,林鹤宁随人潮过马路,走着走着,突然被撞了下胳膊,是个玩滑轮鞋的熊孩子,自己还摔了个仰八叉。 林鹤宁下意识弯腰想拉孩子一把,冷不防有人从身后拽住他衣领,猛地被扯到胡同里。 林鹤宁第一反应就是擒拿,两秒钟把对方按住。 黑色棉服,戴帽子和口罩,中等个头身形消瘦的男人。 不就是最近几天一直跟踪他的…… 我靠王图?!! 林鹤宁懵了,王图趁机挣脱,揉着胳膊面色骇人:“安念是我的,安念是我的!” 林鹤宁:“……” 好好好是你的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那破玩意儿! 林鹤宁百思不得其解:“你找我干什么?” 不该去找夏知乐互扯头花吗? 王图:“不找你找谁,你勾引小念,霸占小念!” 林鹤宁:“啊?” 王图:“别以为你们那点雕虫小技能瞒过我!小念的新欢就是你,但他为了保护你不让我骚扰你,所以假装跟他那个高中学长搞暧昧,其实那都是幌子,是障眼法,你们俩才是一对儿!” 林鹤宁:“哈?” 王图:“证据就是小念总跟同事说你,他还和你用一样的洗发水,穿一个牌子的衣服!还有,你们加微信了吧?如果你们是情敌关系就不会互加微信,你敢不敢给我看你的好友列表!” 林鹤宁:“呵?” 王图:“不用这么吃惊,被我发现很正常。你住在云州最高端的小区,既有钱又有颜,工作还高大上,你条件这么好,小念能放着你不勾搭跑去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姓夏的鬼混?小念眼睛又不瞎!” 林鹤宁:“……” 第19章 简小西蹲点守人熬了通宵,终于收工时提出请大家吃早饭,于是队里的兄弟们哈气连天的走进他们情有独钟的饭店——杏花饭庄。 众人跟服务员嚷着要包子小米粥茶叶蛋豆腐脑。 简小西转头一看,懵了两秒,指着眼熟的服务员道:“周粥?” 对,那个撞车的肇事司机! 周粥就比较脸盲了,哪怕简小西自我介绍也没记起来。 “算了不重要。”简小西摆摆手,朝里面张望,“你老板呢?” 周粥正想说进货去了,抬头看见人:“回来了。” 面包货车停在门口,这回不是二手的了。 顾匪从驾驶座下来,把薄款蓬松的羽绒服脱掉扔驾驶座上,然后打开货箱门,左右手分别拎出两大袋子面粉,步履稳健的走过来。 简小西把嘴巴张成“o”型。要知道,肩膀和后背的承重程度和双手完全不一样,你可以扛起五十斤大米,但你无法单手拎起来五十斤重量。 顾匪路过的时候,面粉袋子清楚写着50千克。 我嘞个娘,100斤死物和100斤活人也完全不一样啊,这得是何等的臂力啊! 天天撸铁的副队长目瞪口呆,叹为观止:“猛啊!” 是猛,是真猛!现实版大力水手,这是吞了多少吨菠菜啊! 看那蓬勃的肌肉,看那冷硬流畅的线条,看那衬衫底下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 简小西心说尼玛,真乃极品。 手机突然响了,简小西看来电显示一乐,接听道:“鹤鹤,你猜我现在在哪儿?我告诉你哈,我要脱粉小奶狗,转粉大……什么?啊?你在医院?!” 搬货的顾匪一怔。 简小西蹭的站起,心急火燎的往外走,顾匪手一松,分量十足的两大袋面粉摔地上,顾匪喊道:“正好有车,我送简警官吧?” 简小西本想推脱,可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去警局拿车还耽误时间,便感激的上了面包车。 顾匪先去了趟后厨房,大概一分多钟,然后才回来给简小西当司机。 路上红灯不少,简小西有点后悔没回去提警车了,朝紧握方向盘的顾匪说:“别担心,鹤鹤没事。” 顾匪望着前方路况,好像事不关己只是个临时司机。 过了好几秒,他点头“嗯”一声。 到了医院,还真热闹。 首先,王图蹲在墙角双手抱头,派出所民警在问话。 其次,夏知乐红着眼质问民警,为啥王图被放出来了,边上还跟着个诚惶诚恐的安念。 最后是林鹤宁,气定神闲的看这场“全到齐了”的早间剧场。 “鹤鹤,我的鹤鹤啊,你没事吧?” 简小西表情夸张,仿佛林鹤宁被截肢。 林鹤宁心说戏咋那么多,都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只是轻微擦伤了。 其实压根不用来医院,当时听王图自我感动的分析完,林鹤宁好心好意给他解释,结果王图激动了,又要动手,幸好有巡逻警经过,他们就一起到了派出所,了解事情始末后,民警提醒林鹤宁要不要去医院,巧了么,派出所对街五十米就是一家医院。 简小西:“哎呦这胳膊红了,这手背也秃噜皮了!顾老板你快来看看。” 林鹤宁:“?” 顾匪也来了?啊,还真是。 林鹤宁看见有阵子没见的男人,模样没变,就是有点黑眼圈,餐饮业确实挺辛苦的。 顾匪问:“没事吧?” 林鹤宁轻笑一声:“好着呢!” 顾匪还想再说,那边传来王图的咆哮:“原来你们才有一腿!我找错人了,我他娘的该找你!” 安念吓得尖叫,直往夏知乐身后躲,夏知乐脸色通红:“你别胡说八道,我跟安念没有事!” 民警:“这是医院,外面说!” 这破戏看一遍热闹,第二遍就腻,幸好他们滚出去了。林鹤宁余光看向顾匪,顾匪也看着林鹤宁。 简小西:“啊,我去买点喝的,顾老板帮我照顾一下鹤鹤哈!” 简队跑得比兔子都快。 林鹤宁想叫他“别买喝的帮我带点吃的”都来不及。 顾匪坐到林鹤宁边上:“还没吃早饭吧?” 林鹤宁心想吃了,吃的拳打脚踢套餐。 胃里虽然饿但还可以忍受,就是出现心慌手抖的熟悉感觉,有点低血糖。 忽然,怀里一沉。 林鹤宁猝不及防捧了个保温饭盒:“?” 顾匪撕开小包装,递给他一次性手套。 林鹤宁有种哭笑不得的惭愧感,一时都不知道从何吐槽起。 他怎么每次跟顾匪见面都是饿肚子的状态?! 车祸那次是,被顾匪从路边捡走那次是,感冒那次是,去他店里吃早饭那次是,一起吃火锅那次是,现在这次也是! 真绝了!!! 饥肠辘辘的饿死鬼遇到厨艺精湛的饭店老板,每次都有投喂,更绝了! 林鹤宁戴上手套,捧着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吃,而饭盒下层还有软糯香甜的南瓜粥,喝一口既饱腹又舒服,热气暖烘烘的温着肠胃。 顾匪接电话,好像是店里有事,林鹤宁忙催他回去,简小西也正好回来。 等顾匪走了,简小西乐颠颠的说:“你知道不,我是坐顾匪车来的,一听说你进医院了,人家二话不说直接开车送我来了。” 林鹤宁嘀咕了句“是么”,简小西道:“鹤鹤,我觉得顾匪对你有意思。” 林鹤宁整个一愣:“啊?” 简小西:“鹤鹤,你平时挺敏锐一人,怎么关键时刻迟钝了?他表面上是送我来医院,其实是拿我当幌子也想来看你吧?还有你怀里的饭,是不是顾匪给的?走的时候我看他去厨房了,原来是给你拿吃的,我的妈呀,也太细心了吧!” 林鹤宁差点被南瓜粥呛到。 简小西语重心长的道:“要我说顾匪不错的,长得帅,踏实可靠,八块腹肌安全感满满,虽说条件啥的差点吧,但过日子要的就是居家实用。我刚才话没说完,我要脱粉小奶狗爱上大藏獒了,你考虑一下,真心的。” 林鹤宁皱眉道:“你别胡说了,我有男朋友。” 简小西当场笑出声:“就那白斩鸡?算了吧!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既不能保护你还给你带来危险,我当初也是眼瞎了觉得你们天生一对。” 林鹤宁是想维护男朋友的,可嘴巴张开,说不出话。 简小西:“男朋友不合适就换,更何况他这种跟别人搞暧昧的。” “我简小西外号捡西瓜,你可别因为初恋情节啥的、揪着夏知乐这颗有哈喇味的芝麻舍不得放手,错过顾匪那颗又脆又甜汁多倍儿爽的大西瓜啊!” 林鹤宁:“……” 这比喻,对夏知乐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被侮辱的夏知乐回来了,满脸担忧的对林鹤宁嘘寒问暖,又对警方不作为、居然只把王图拘留几天就放出来了进行口诛笔伐,听得简小西拳头硬了。 林鹤宁打断他:“你那学弟呢?” 夏知乐:“安念托我向你道歉。” “该道歉的是你吧?”简小西不吐不快,“祸不是你引来的么!鹤鹤每天应付狡猾的嫌疑人、凄惨的被害人、铁面无私的法官和诡计多端的辩方律师还不够,还得提防你带来的麻烦。” 夏知乐脸上火辣辣的,笨嘴拙舌的“我”了半天,最后蹲在林鹤宁的膝前各种道歉。 夏知乐确实很心疼林鹤宁,但实话说,他也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有病的是王图,谁能想到王图脑回路这么清奇,会找林鹤宁麻烦呢? 再说了,这件事上所有人尤其是安念,都是受害者,唯一的反派只有王图。 所有晚上安念哭着道歉的时候,夏知乐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不关你的事,别哭了,再说林鹤宁也没啥事,反倒是王图被拧的胳膊脱臼。” “多悬啊,要是林先生有个万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安念抽泣道,“我也知道,你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夏知乐心软的抱住安念安慰:“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好了别哭了,再哭就变丑了。” 安念果然不再哭了。 夏知乐失笑:“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能不能开心开心?” “什么?”安念闪着亮晶晶的杏花眼期待的问,“什么好消息快说快说!” 夏知乐有点迷失在这份兴高采烈地温暖笑容中:“我要升职称了,副主任,八九不离十。” “天哪!”安念震撼的捂住嘴巴,“学长你好厉害,你真的好厉害!” 安念欣喜欲狂,一把搂住夏知乐的脖子,激动的又蹦又跳。 安念的额头蹭到夏知乐的嘴唇。 安念愣住。 夏知乐瞳孔扩张,指尖颤抖,有点晕。 第20章 林鹤宁今天心情挺好,一大清早接到他爸林有余的电话,说菲律宾这边的生意谈完了,林氏企业和对方携手合作,发布会当日股价飙升,欣欣向荣。 林有余说还要再去趟瑞士,大概下个月回云州,还问前两天给他邮寄的东西收到没有,最后叮嘱儿子马上冬至了,冬至大如年,记得吃饺子。 林鹤宁不由自主的当回事了,尤其是午休时间听助理小微和几个法警在食堂讨论什么饺子馅是yyds,林鹤宁忽然想起顾匪带给他的肉包子,面皮喧软蓬松有嚼劲且不说,就说那肉馅,是真鲜真香。 林鹤宁毫不夸张且客观事实的保证,那肉馅比他活到现在吃过的都好吃。 咋做的?放了什么高科技? 林鹤宁又想起夏知乐上回送来的小馄饨,投桃报李,便也心血来潮的想给夏知乐包一顿饺子。 想做就别怕麻烦,林鹤宁准备连饺子皮也亲力亲为,在网上搜教程怎么和面擀面皮,然后就是调馅了,这也是饺子好不好吃的关键。 林鹤宁心想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这种硬菜,必须打个漂亮仗,要完美。 于是他发微信给顾匪,问他上次去医院给自己带的包子肉馅是什么馅。 顾匪不到一分钟就回复了:[牛肉圆葱馅,喜欢吃?] 林鹤宁坦诚的回答并夸夸:[特香。] [同样的馅变成饺子是不是也行?] 顾匪:[行。] 顾匪:[你要订冬至饺子吗,我做好煮好给你派送到家。] 林鹤宁被顾老板见微知著的热情服务搞得很感动,发了个笑眯眯的表情包,写道:[不用不用,我想自己做试试,你能教我怎么调这个肉馅吗?不用告诉我独门秘方,就教个大概就行。” 林鹤宁等了五分钟,顾匪没回复。 难道他太冒犯了? 可是他发誓,真的没有窃取商业机密的意思!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顾匪。 林鹤宁忙接听,顾匪说:“刚才有啤酒业务员来推销。” 然后问:“你做过饭吗?” 林鹤宁回想他的拿手好菜:“炒鸡蛋算不算?” 顾匪:“……” 顾匪回想林鹤宁家的大厨房,开放式的,很漂亮,灶台是黑金沙的,每一寸都闪烁着奢华的光泽。 于心何忍啊! 顾匪果断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我店里吧,我当面手把手教你。” 也担心自己炸厨房的林鹤宁愉悦道:“那谢谢了!” 第二天一下班,林鹤宁顺路就到了杏花饭庄,并从后备箱拿出一盒鱼子酱给顾匪。 “我不爱吃这个,送你吧。” 林鹤宁完全不喜欢这种“用来装逼很有用”的贵族食材,只因为他爸特爱吃,所以他就假装自己也喜欢。 这不,从国外大老远寄过来的。 顾匪道了声谢,把盒子放好。 林鹤宁没看见胖子和周粥,店里只有两个小时工,也恰好今天生意冷淡。 顾匪问林鹤宁饺子皮是不是现成的,林鹤宁边挽袖子边说自己整。 顾匪有那么几秒钟的沉默,善于察言观色的林检察官瞬间在顾匪脸上读到五个大字——又菜又爱玩。 对于一只新手小白来说,以炒鸡蛋为出发点,下一步该学习的是番茄炒蛋。 小婴儿还不会翻身呢,就想当宇航员上外太空了? 林鹤宁对自己“一步登天”的勃勃野心很有逼数。 顾匪:“和面吧。” 不愧是顾师傅,艺高人胆大!那成熟的目光,稳重的神色,弄得林鹤宁都觉得自己能一夜出师,从此脚踹新东方,拳打米其林! 顾匪教的很仔细,从多少克面粉兑多少各水开始,因为精准测量,所以没有翻车,使得林鹤宁信心倍增。 之后调肉馅,不外乎是葱姜汁,食盐味精什么的。等到包的时候才是考验技术的时刻,看顾匪做明明很简单,可林鹤宁自己实操起来难度系数忒高了。 “煮饺子不能漏,不然就成馄饨了。”顾匪又拿一张饺子皮演示,怎么捏褶,怎么把造型弄得圆润漂亮。 林鹤宁最引以为傲的除了颜值之外,就是学习能力强,很快就包的像模像样了。 顾老师相当欣慰:“开水下锅,少放一点食盐防止粘黏。你是想等你爸回来,做给他吃?” 林鹤宁紧盯着水温:“我做给夏知乐的,今天不是冬至么。” 顾匪拿擀面杖的手紧了紧。 林鹤宁看向他,顾匪说:“水开了。” “哦。”林鹤宁往水里下饺子,边下边想起什么,问,“你会做芝士蛋糕吗?” 问完才觉得自己糊涂了,人家顾匪经营的是中餐,跟西点烘焙专业不对口啊! 顾匪:“会。” 林鹤宁不得不对顾老板竖大拇指。 其实是夏知乐的生日快到了,过生日就得有蛋糕,过去两年都是去最好的蛋糕店买来给夏知乐吃,这回饺子的成功让林鹤宁膨胀,觉得区区芝士蛋糕也能轻松拿捏。 饺子出锅,热气腾腾,一个个胖乎乎白净净圆滚滚的,看着就讨喜。 顾匪问林鹤宁要不要尝尝,林鹤宁心想还是跟夏知乐一起品尝吧。 把饺子打包好,林鹤宁听见顾匪问他:“直接回家?” 林鹤宁:“去夏知乐家。” 顾匪愣了愣,诧异道:“你们不住一起?” “嗯。” 正好顾匪接电话,林鹤宁也要走了,才走出店门,顾匪从后面叫他:“林检察官。” “嗯?” 顾匪说:“雪天路滑,慢点开车。” 林鹤宁笑着说知道了,看顾匪穿着羽绒服,好奇问他要出去吗,顾匪点头说他妈来了,他得去客运汽车站接人。 林鹤宁看外面风雪还挺大,加之反正顺路,就问顾匪捎你一程吧? 顾匪道:“谢谢。” 然后先林鹤宁一步钻进宾利。 * 夏知乐担心道:“趁热多喝点,还冷吗?” 安念双手捧着姜糖水,苍白的小脸儿逐渐红润起来:“谢谢知乐哥,不冷了。抱歉呀,我车子抛锚,给你添麻烦了。” “哪的话,幸亏被我遇上了才是,不然这大雪天你怎么办?”夏知乐笑着说:“我还给你煲了碗汤,在炉子上炖着呢,我去看看火候。” 安念受宠若惊,尾随夏知乐走到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的,夏知乐在灶台前看火候,安念在吧台设计的外侧站着:“真香啊!” 夏知乐:“一会儿就能喝了。” 安念有点犹豫,说知乐哥我下回再喝吧。 夏知乐一愣,问他怎么了,安念笑的有些勉强:“我不会打扰到你吗?今天冬至,你不用跟林先生一起过呀?” 夏知乐神色黯淡下来,过了半分钟才说:“不怕你笑话,我今天挺糟糕的。” 安念忙问怎么了。 夏知乐说科室内竞争激烈,同时有两个学历高经验丰富身后还有后台的医生跟他抢夺副主任的头衔,每天都明争暗斗夹枪带棒的,今日碰巧大查房,院长亲临,这俩人也不知啥时候偷偷结盟了,居然合起伙来阴他。 虽说他凭借过硬的专业知识勉强渡过难关,可他结结巴巴又生涩的回答还是让院长皱了眉头。 夏知乐既恨对方的算计又厌自己的不争气。 “这两个杀千刀的混蛋!”安念突然破口大骂,反而把夏知乐惊一跳。 看安念怒不可遏仿佛随时能豁出一切为他拼命的架势,夏知乐心里的怒火神奇般的消失了,只剩下浓浓的暖意。 果然,当你生气时,有人比你更生气,你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尤其是一向温吞柔善的安念,平时说话都温声细语的,面对王图那么羸弱无助,却能为他发这么大脾气。 瞧,安念根本不擅长骂人,憋得满脸通红也只能骂出不痛不痒的话来,夏知乐顿时被可爱到了。 安念绕到吧台内侧,满眼心疼:“那些技不如你只会耍心机玩手段的家伙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很能干,你是救人无数的好医生,区区副主任算什么,你会成为主任,成为副院长,成为心胸肺外科领域内最厉害的教授!” 不知什么东西滴落到夏知乐的心海,溅起大片大片的涟漪。 下班时听护士说今天冬至,但夏知乐没心情给林鹤宁打电话,林鹤宁也没主动联系他。 夏知乐有点烦,想一个人待着,又觉得寂寞,和空气干瞪眼像个神经病,去酒吧散心因为没有伴儿也尴尬。 幸好有安念。 在这个风寒交错的雪夜,有这个温暖善良楚楚可人的男孩儿陪伴着他。 夏知乐看见安念光着脚,顿时心疼道:“穿上拖鞋啊,你身体弱别着凉了!” 安念还挺不服气的:“我身体才不弱。” 夏知乐:“还说不弱,当时在校医务室,你隔三差五就过来。” 他从小就读医书,深受校医的喜欢,高中三年就做了三年的助手。 安念垂下眼睫说:“我装病的。” 夏知乐愕然:“为什么?” 安念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紧咬下唇。 夏知乐心脏扑通扑通加快跳动,明知故问道:“为了见我吗?” 安念眼眶猛地红了,忍了又忍,再难忍住,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学长,学长我真的……” 夏知乐瞬间慌了手脚:“念念,念念你别哭啊。” 安念泣不成声:“学长,学长我真的没办法,我好喜欢你,从开学第一天你作为学生会主席在台上演讲的时候,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夏知乐狠狠一震。 安念不顾一切的抱住他:“我以为我能忘掉你,我以为交个男朋友会淡化对你的思念,可是没办法啊,我还是想着你,喜欢你,我好后悔那天去瑞坛医院,如果我没去就不会再遇到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念念,我……” 安念双手捧起夏知乐的脸,哭着吻了上去。 夏知乐头皮一炸,整个人僵住了。 高举的双手定在半空中,落下时不是把安念推开,而是万分怜惜的拢住他瘦弱的脊背。 “啪、啪、啪、” 富有节奏的清脆掌声从玄关处传来。 犹如一声声惊雷炸响在夏知乐和安念头顶。 夏知乐震惊骇色的转头一看,瞬间双腿发软,如见厉鬼:“鹤、鹤宁?!!!” 第21章 林鹤宁想不到有朝一日,这种“突袭男朋友家给男朋友一个惊喜结果就看到好大好大的惊喜”的狗血戏码也会轮到自己身上。 他不是对夏知乐和安念的暧昧关系装聋作哑,而是始终秉承一个原则——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没有任何证据的怀疑是对彼此的不尊重。既是对夏知乐人格的侮辱,也是对自己两年来一往情深的残忍。 更何况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夏知乐可以理直气壮地否认再否认,论嘴皮子功夫他可不逊色。 现在好了,无需狡辩,也再也狡辩不了。 夏知乐脸色煞白,汗流浃背:“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鹤宁很认真的回答:“在你含情脉脉的说念念别哭的时候。” 夏知乐如遭雷劈。 林鹤宁有点想笑。 这俩人太投入了,投入到谁也没发现门开了,并且被不请自来的观众欣赏了这么久。 林鹤宁也没想到自己能心平气和的看这么久。 夏知乐赶紧松开安念,六神无主的冲过来道:“鹤宁,鹤宁你听我解释!” 林鹤宁更想笑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解释? 他真想听听夏医生怎么强词夺理。 “我,他,是这样的。”夏知乐语无伦次的说,“安念车抛锚了,我是下班回家路上碰巧遇到他的,当时下大雪,他穿的衣服又薄,我就带他回来暖和暖和免得冻感冒了。” 林鹤宁看向远处不知所措的安念,光着一双脚,下身是浅色的短款睡裤,上身是宽大的衬衫,下摆太长,都盖住安念的臀部了。衣袖也太长,只能露出五根粉嫩的小指尖。 啊,还真是可可爱爱,我见犹怜。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友衬衫吧? 夏知乐惊慌失措的解释道:“他外衣不防水,雪沾到身上化了,衣服湿了,所以我让他先穿我的,总不能让他光着吧?” “我知道我现在百口莫辩,但我保证,我们的关系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发誓!” “鹤宁你别不说话,你给点反应行吗?” 林鹤宁:“要干锅了。” 夏知乐怔怔的反应不过来,等意识到林鹤宁说的是锅里的汤时,心虚的寸步难移。 安念伸手关煤气,还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夏知乐心头一紧,又转头朝林鹤宁道:“安念冻得嘴唇都紫了,又冷又饿的,正好冰箱里有材料我就……” 林鹤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夏知乐“就”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林鹤宁开口道:“解释完了?” 夏知乐嘴唇都白了。 林鹤宁:“那我现在说结论,夏知乐,你劈腿了。” 夏知乐脑子轰的一声:“什么劈腿,我没有?!” 林鹤宁目光清冷,唇角勾起浅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不是只有身体出轨才叫出轨,精神出轨也是出轨。” 听刚才安念刻骨铭心的深情表白,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字字恳切句句真情,换谁谁不迷糊? 更何况是在边境线徘徊横跳的夏知乐呢,理解,懂,懂懂懂! 所以快几把搂着你遗憾错过如今失而复得的小美人双宿双栖吧! 林鹤宁转身就走,夏知乐连滚带爬的抓住他胳膊:“鹤宁鹤宁!我错了,我一时糊涂,都怪我脑子发蒙没有及时把他推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走好不好,别不要我!” “林先生。”安念激动的冲过来,“你不要怪学长,是我主动亲他的,是我的错,是我犯贱!” 林鹤宁被逗笑:“哟,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安念脸色一白,林鹤宁狠狠甩开夏知乐的手,清俊的面容一如既往地从容:“你要是大大方方承认喜欢他,我还敬你是个男人。” 夏知乐仿佛被当头敲一棍子:“林鹤宁,是不是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听?” “你讲不讲道理啊!照你的意思,我就该不管不顾把安念扔道上是吗?” 来了来了,又给他扣见死不救的帽子了。 林鹤宁想骂人。 夏知乐看见后面不知所措眼含泪光的安念,心里一疼又一硬,一改方才痛哭流涕恨不得下跪请罪的态度,挺着胸脯说:“是,我情不自禁,我对安念有感觉!但是事出必有因,我移情别恋是我自己的问题吗,你也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哈哈? 林鹤宁真是大开眼界,好一个“恋爱出现问题双方都有责任”、“出现小三儿也该反思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所以留不住心上人”的歪理邪说。 夏知乐已经开口了,索性把心里积压多年的话一股脑宣泄出来:“你摸着良心说,你喜欢我吗?你有我爱你那样爱我吗?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吧!” 夏知乐豁出去了:“你仗着家世好条件好处处压我一头,各种瞧不起我,无论我怎么表现你都不在意,我知道我这点成就跟你的见识比起来屁都不是,无论我混成什么样你都不会以我为荣!” 林鹤宁:“?” 我的妈呀,好一个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啊! 夏知乐悲愤交加:“在我伤心失意的时候是安念陪伴我,鼓励我。在我风光得意的时候,也是他陪我一起高兴,真心实意的为我喝彩!而你呢,你只会泼冷水!” “你看看你自己吧,高高在上的检察官,贵不可攀的富家公子,是我夏知乐配不上你行了吧!” 听听,都听听。 他这张嘴啊,说起甜言蜜语能把铁栏杆掰弯,损起你的时候,就往柔软的地方死命的戳戳戳。寥寥几句话,自己就成了委屈的受害者,不了解事情始末的,还真要被他颠倒黑白的本事迷得晕头转向。 夏大医生入错行了,应该在离婚律师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夏知乐回到安念身旁,怒目瞪着林鹤宁:“他比你温柔,比你懂事,我愿意天天煲汤给他喝,我就是喜欢他!” 好好好,非常好。 林鹤宁又想鼓掌了:“这不齐活了,你们俩锁死吧!” 林鹤宁要走,但性格使然不吐不快,有些话说出来没有意义,但不说出来有碍乳腺健康。 男人也是有乳腺的。 “你摸着良心说,我不爱你吗?我会为了一个玩意儿发在朋友圈的一个感慨,就凌晨一点爬起来开着车跑遍云州市找哪里有芝士蛋糕卖?” “我会为了一个玩意儿每天清晨六点起床,就为了等他六点半来找我一起乘地铁,你知道我那段日子几点回家吗?晚上十二点,我几点能睡你自己算算。” “我会为了一个玩意儿跟我爸出柜,跟所有亲朋好友出柜?” “你跟着科主任当牛做马的时候,我没鼓励你?” “你被患者家属医闹的时候,我没为你出头?” “你压力大到情绪崩溃,站天台上耍酒疯的时候,我没抱着你陪你吹一宿的风?” “我是家世好,我会投胎不行吗!我有拿家世贬低过你吗?到底是我瞧不起你,还是你一直以来都自卑心作祟?是我见多识广看不起你的成就,还是你三番五次拿着成就在我面前嘚瑟?你跟我吆五喝六的时候,我说什么了吗?我们一起吃西餐乘摩天轮不算庆祝,我送你的皮带手表也不算祝贺?如果你觉得这些都是我摆大少爷的谱,拿钱砸你侮辱到你不堪一击的自尊心的话,那当我一片真心喂了狗!” 夏知乐浑身一阵猛颤,如坠深渊:“鹤宁……” 林鹤宁转身就走。 电梯门合拢,林鹤宁闭上眼睛,胸口激烈的起起伏伏。 尼玛! 欢欢喜喜的来跟男朋友共度冬至,结果是冬至分手快乐。 按照电视剧里演的,这种时候主人公往往会在失去所有力气——手里拿的爱心晚餐会摔地上,汤汁四溅。 也会失去所有手段——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失魂落魄的落荒而逃。 然而,饺子完好无损,始终被林鹤宁稳固的拎着。 他更是没有落荒而逃,反而站门口看的津津有味,甚至有点遗憾他们俩发现的太早,不然亲着亲着就该脱了,脱着脱着就该不让播了。 呵,更刺激。 从前林鹤宁觉得那些女主角太怂,恨铁不成钢,不甩渣男几个大比兜,你跑个屁啊? 直到亲身体会林鹤宁才明白那种感觉,逃跑不是怂,而是不忍面对恋人正堂而皇之地背叛自己。 林鹤宁也不是太坚强,只是想让自己失望个彻底,彻彻底底的死心。 他找到名为“我家乐乐小奶狗”的联系人,拉黑,删除。 发动车子离开这里,行驶半路,靠边停下。 白雪皑皑,寒风轻吟,整个都市都沉浸在一片银装素裹的静谧里。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不少情侣手牵手赏雪,附近是客运站,也有许多亲人在佳节团聚。 林鹤宁把快餐盒端过来,有点凉了,但不算太凉。 掰开方便筷子,备好纸巾。 食物又没有错。 林鹤宁“啊呜”就是一大口。 冬至快乐,饺子真香! * 徐芬丽紧紧捂着小包,虽然那里面装的东西不值钱:“妈给你带了饺子,生胚,回去一煮就行。” 顾匪:“妈……” “妈知道你要说啥,可我弄得跟你店里做的,那不是一个味儿。”徐芬丽笑盈盈的说,“你最爱吃的馅,多吃点。” “我是说把包给我,我来拎。”顾匪无奈道,“看您这样子,像刚从银行提款出来似的。” 徐芬丽害臊的笑笑。 顾匪伸手拦出租车,让徐芬丽先上车,自己绕回副驾驶开车门时,猛然看见马路对面停着辆很眼熟的宾利。 车牌号对上了。 徐芬丽:“小匪,看啥呢?” 顾匪对林鹤宁出现在这里不可谓不吃惊。 仔细一看,林检察官正捧着餐盒一口饺子一口蒜,香味多一半,狂炫狂炫。 * “我正式通知你,我跟夏知乐吹了。”林鹤宁说完这话,舀一勺宫保鸡丁放餐盘里。 身后跟着打饭的简小西陷入被点穴的状态,木愣愣的看着林鹤宁,表情复杂。 林鹤宁估计他是一时不知道该欢天喜地的恭喜自己,还是该深表同情的安慰自己,所以暂时当机了。 等林鹤宁纠结该吃锅包肉还是红烧排骨的时候,简小西关机重启成功,说:“捉奸在床了?” 不愧是当刑警的,言辞果然犀利,都不知道委婉一点。 林鹤宁说:“俩人搂在一起泪吻,你是没看见,悲情着呢!” 简小西观察好友的神色,知道该怎么反应了,笑着冲林鹤宁后背来上一巴掌:“恭喜早日看清渣男面目,勇敢鹤鹤,不怕失恋,下一个更乖!” 林鹤宁被他的铁巴掌拍得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撅铁桶里去。 简小西抢走餐勺,把锅包肉和排骨全给林鹤宁舀上:“这顿不算,晚上请你吃大餐,叫上哥几个给你庆祝庆祝,咱家鹤鹤恢复单身!” 林鹤宁本想说不用,但又寻思如果拒绝的话,好像他真的为前任悲春伤秋似的。 前男友劈腿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拜职业所赐,什么狗血烂俗甚至毁三观的情感关系没见过,早特么看开了,免疫了。 这种小儿科洒洒水罢了,不能因为渣男毁了兴致,断了社交。 林鹤宁:“行,你安排,我到场。” 简小西高兴极了:“得令!” * 林鹤宁跟夏知乐分手,简小西是真的为好兄弟感到高兴! 从前觉得夏知乐文质彬彬衣冠楚楚,性子健谈幽默风趣,虽然油嘴滑舌了点,但一个男人愿意花言巧语的哄一个人,也是爱的表现。简小西十分满意这人,觉得他跟林鹤宁天造地设,非常般配。 哪知人说变就变了。简小西自诩慧眼识人,却在夏知乐身上遭遇滑铁卢。 幸好他眼瞎,林鹤宁不糊涂,果断分手干净利落,太可喜可贺了。 就让渣男跟小妖精锁死吧,别放出来霍霍人! 副队长提议:“就去杏花饭庄吧,那里菜好吃,跟老板也熟。” 简小西眉头一紧:“不行,顾匪那儿不行。” 副队长:“为啥啊简队,你不是挺看好顾匪的么?我记得你还想撮合他俩来着,现在林检分手了,这不正好吗?” “你懂个屁。”简小西抽出条泡泡糖嚼,“我虽然喜欢顾匪,但我前提是鹤宁的朋友,必须得考虑鹤宁会不会尴尬。他跟顾匪之间咋说呢,有点复杂,这种情况不适合去顾匪店里。” “哦。”副队长一知半解,但没问,估计问了他也听不明白。 林鹤宁下了班,简小西亲自开车来接的。 不出预料,去的正是简小西的第二乐园,魅族酒吧。 第一乐园是猫咖。 在简小西的张罗下,包括副队长在内的几个好朋友一起举杯,热烈庆祝林鹤宁脚踹渣男,迎接更好的明天。 林鹤宁本身就不好酒,觉得那玩意酸了吧唧又苦又涩的很难喝,因此被他爸笑话像小孩似的。 今晚浅饮一口,发现也没那么难喝,反倒觉得二氧化碳在味蕾上跳跃的杀口感很清爽刺激,不知不觉就一瓶下了肚。 好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鹤啊,考虑考虑我呗,其实我早就对你垂涎三尺了。” 林鹤宁笑骂一声“滚”,那好友更嗨了,说要不跟简警官凑一对得了,威风凛凛的检察官和除暴安良的刑警队长,专业对口还般配,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回简小西也给他一脚:“滚犊子!” “简警官耳根咋红了,有事儿啊?” “不会真喜欢咱家鹤鹤吧?” 林鹤宁忍俊不禁,故作夸张的表情看向简小西:“捡西瓜,千万别,你不是我喜欢那型。” 简小西也夸张的抓住林鹤宁肩膀狂摇:“为什么为什么,我有吴彦祖的脸型梁朝伟的眼睛张国荣的嘴唇刘德华的鼻子周润发的发型彭于晏的八块腹肌,我哪点不好你怎么忍心抛弃我嘤嘤嘤!” 众人笑作一团。 简小西喝多了去厕所放水,出来时看一人的背影眼熟,惊喜的连酒都醒了一大半,试着叫道:“顾老板?” 远处跟酒保说话的顾匪回头:“简警官?” “哎呀呵,真是你!”简小西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你也来这儿玩啊?” 顾匪说:“朋友过生日,简警官是……” 顾匪目光往远处落了落,只是随意的举动,却偏偏那么眼尖,愣是在光线错综复杂的酒吧环境里一眼看见卡座里的林鹤宁。 简小西知道林鹤宁和顾匪挺熟,但又不太熟,林鹤宁被男友劈腿这事儿虽说错误不在林鹤宁,但还是有种被“戴绿帽”的耻辱感。更何况林鹤宁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家世好颜值高处处都是天花板级别的却是被“甩”的那一方,确实有点丢面子。 简小西绝对是鹤鹤的贴心小棉袄:“下班没事儿来玩玩。” 顾匪紧盯着林鹤宁的方向,开口道:“他心情不好?” “!!”简小西心说妈呀,这哥们儿忒厉害了!距离这么远,光线这么乱,更有打扮的花枝招展千奇百怪的俊男靓女走过路过遮挡视线,他却还能看出林鹤宁心情好坏来? 此时此刻,简小西十分矛盾。 但只纠结了三秒,虽然接触不长,但简小西蜜汁自信顾匪不是那种背后取笑人的人,反正绝对不会嘲笑林鹤宁就是了。 其实吧,这事还真得让顾匪知道知道。 简小西果断说:“鹤鹤跟姓夏的分手了。” 顾匪平静的黑色瞳孔紧缩了一下:“什么时候?” 简小西:“前天吧,不对,大前天。” 顾匪:“冬至那天?” “对对对。” 简小西只说结果,不说过程,顾匪居然也没问。 其实用脚想都知道咋回事,出小三儿了呗,东窗事发了呗,被逮个正着于是干净利落的分手了呗! “他……”顾匪远远看了林鹤宁一眼,转头看向简小西,“你不安慰安慰他?” “啊?不用不用。”简小西笑起来,“你别小看鹤鹤,他那人拿得起放得下,活得自在又清醒,爱人更爱己。别说因为渣男寻死腻活了,连一滴眼泪都不带流的,他潇洒着呢!” 顾匪正要再说,远处林鹤宁喊道:“捡西瓜,你想借尿遁啊?咦,顾匪?你咋在这儿,这么巧。” 顾匪揣在裤兜的手指紧张的痉挛了一下,莫名其妙的。 林鹤宁穿越人海走过来。 他今晚穿的是白色高领毛衣搭配米色开衫,整个人显得温柔又减龄,仿佛一个热情洋溢的在读大学生。 “一起啊?”林鹤宁说,“我跟夏知乐分手了,几个朋友庆祝我恢复单身,挺热闹的,你来不来?” 顾匪有点木楞。 林鹤宁以为自己公布的消息太震撼,解释道:“就冬至包饺子那天,我把你捎到客运站就去夏知乐家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俩人抱在一起深情表白,边哭边亲,那煽情的跟泰坦尼克号似的!抱歉,辱杰克跟露丝了。” 简小西傻眼,拉了口无遮拦的林鹤宁一把:“鹤鹤,你喝多了?” 林鹤宁知道简小西的意思,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放心吧捡西瓜,我有什么怕丢人的,脚踩两条船的是他又不是我。” 简小西肃然起敬,转头朝顾匪狂眨眼。 看到没有,我家鹤鹤多潇洒,多男人! 林鹤宁莞尔一笑,自信又张扬。骨节分明的五指拿着高脚杯,轻轻摇曳,色泽明艳的鸡尾酒映在他清澈的瞳孔,幻出流光溢彩的魅色,矜贵而不可高攀。 “这事说出去,别人不会嘲笑我林鹤宁居然被甩了,而是唾弃鄙夷他夏知乐越活越蠢,审美降级。亲近的人为他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不熟的人引以为戒当做反面教材,每天早晚翻个白眼,心想这人脑子怕是有大病,还是换个大夫挂号吧!” * 过生日的是周粥,蛋糕还没切就喝个烂醉,挂在胖子身上下不来。 得,也不用打招呼了,林鹤宁拍着周粥肩膀说一声生日快乐,周粥醉的不知东南西北,张口就喊:“爸爸!” 林鹤宁赶紧转红包,胖子心悦诚服道:“林检,你也太敞亮了!” 众人一看我嘞个娘,争先恐后的:“爸爸,爸爸爸!” 一直闹到后半夜,散场的时候周粥彻底醉晕,被胖子扛起来扔进出租车。 林鹤宁的朋友也烂醉如泥,他只好一个一个往车里塞:“说好陪我狂欢,你们倒喝尽兴了!” 千杯不倒的简小西问林鹤宁晕不晕,林鹤宁回想自己没喝多少,摆摆手说去卫生间一趟。才走两步就脚下发飘,不受控制的朝左侧踉跄,被突如其来的有力臂膀一把搀住。 林鹤宁有种感觉,他就算把全身力气卸载了,这根坚固的“拐杖”也能支撑住他。 “谢谢,我去卫生间。” 顾匪有点担忧:“你能行吗?” “能行能行。”林鹤宁为了证明自己行,还特意走了个勉强及格的直线。 顾匪跟了两步,目送林鹤宁过马路进了公共卫生间。 天挺冷的,简小西站路边点了根烟,再把烟盒朝顾匪递了递,顾匪摆手拒绝。 他眼也不眨的望着卫生间,双臂抱胸,目光坚定,活像一只等待主人出来的大型犬。 简小西被逗笑。 “不用担心他,我说真的。” 顾匪看向说话的简小西,简小西慢条斯理的吐烟雾,道:“鹤鹤他妈走得早,他爸那人又……咋说呢,赚钱是挺厉害,但心灵较脆弱,有时候还得鹤鹤哄他。所以鹤鹤很早就被迫成熟了,对感情这回事看得很开,他曾说过,生死面前无大事,只要不沾上两大院,医院和法院,男朋友劈腿老公出轨啥的算个屁。可能是从事这个行业的关系吧,每天接触人性的恶,就看开了。” 简小西掸了掸烟灰,强调道:“你千万别误会他骨子里冷淡,好像铁石心肠似的。” 顾匪微微凝神。 简小西轻叹口气,说:“鹤鹤很重感情的,心思敏感又细腻,他不是随便的人,跟夏知乐在一起也是奔着一辈子去的。他们俩在一起时间虽然不长,但故事很长,夏知乐劈腿,他不可能不难受,但理智和骄傲告诉他不可以难受,为一个渣男伤心不值得,他瞧不起那样的自己。” 顾匪心中颤动,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林鹤宁骄傲又自信的面容,总是那样从容不迫,处变不惊,面临再狼狈的情况也能保持他的优雅与体面。 不苦情,不矫情,既不张狂也不示弱。 乍一看他好像贵不可攀,很难相处,可实际交往起来就不难发现他性格随和,即便出身富裕也没有大少爷架子,为人乐观阔达,果敢坚毅。 简小西一根烟快抽完了,笑着说:“我们家鹤鹤缺点没有,优点多到数都数不清,顾老板,考虑一下?” 顾匪:“?” “也不着急,先从了解他开始,我们家鹤鹤可不是无名小卒,你到网上搜搜,直接搜大名就行,有惊喜。”简小西还神秘兮兮的。 顾匪正想说话,林鹤宁从卫生间出来了,站马路边朝他们勾手指。 简小西憋不住笑,刚才还泥塑顾匪是只大型犬,现在林鹤宁就“训狗”了。 简小西问:“醉的走不动道了?” “比你走得稳。”林鹤宁让简小西送他家喝多的副队长回家,简小西说,“那你……” 顾匪:“我送他。” 简小西眼睛刷的一下亮起来,满满的赞誉,孺子可教也! 然后果断把林鹤宁扔给顾匪,自己脚底抹油。 林鹤宁平时滴酒不沾,今晚气氛热烈没收住,喝了一瓶啤的两杯鸡尾酒和半杯不知哪个损友递来的威士忌,三种酒混合下肚,这会酒劲儿才上头。 晕倒是其次,主要是胃难受,一团火烤着似的,生疼。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只喝酒没吃东西。 不行,遭不住了。 林鹤宁不得不找块石墩子坐下,正好顾匪拦到出租车让他过去,林鹤宁心说过不去了,爬都爬不过去了,挥挥手表示不坐车。 顾匪走回来问:“怎么了?” 林鹤宁仰头看着男人的脸。 哈! 说什么来着?每次遇见顾匪都是饿肚子的状态! 顾匪起先以为林鹤宁是酒精上头站不住了,现在再看发现不对劲:“胃疼?” 林鹤宁深沉的说:“如果时光倒回三个小时前,我一定先吃芝士小龙虾披萨再喝酒,尽管有一股臭脚丫子味。” 顾匪:“……” 顾匪转身走了,林鹤宁看见他进了对面药店。 两分钟后,顾匪拎着一袋子胃药出来,马路很宽,设有人行道红绿灯,他正在等绿灯。 又过一分钟,顾匪小跑回来,却见林鹤宁低着头,顾匪叫他一声,林鹤宁抬起脸,鼻尖泛红。 顾匪心脏忽的一下:“你……哭了?” 嗯? 林鹤宁眨眨眼,反应过来,顿觉人格受到极大侮辱:“哭个屁,我被冻的!” “阿秋!”又一个适时的、自证清白的喷嚏打出来,吸吸鼻子,鼻尖被蹂躏的更红了。 麻蛋,居然说他哭了?他凭啥哭,为谁哭?为夏知乐? 不带这么骂人的! 林鹤宁又连打三个喷嚏。 然后背上一暖,顾匪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林鹤宁本想装个逼说不用,但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而顾匪这衣裳实在太暖和了。 奇怪,咋这么暖和,林鹤宁忙找商标,是熟悉的牌子,早些年夏知乐穿过。 也没那么保暖啊! 林鹤宁突然醍醐灌顶,不是衣服暖和,是顾匪的身体暖和。 别人都是用衣服暖身体,他是用身体暖衣服! 牛逼! 揣着这份佩服,林鹤宁被带进一家24小时粥铺。 他胃里实在难受,吃不下任何东西,就用勺子在碗里搅啊搅,顾匪问起来他就说太烫。 勉强喝下去小半碗,顾匪问他胃还疼吗,用不用去医院。 林鹤宁果断摇头,屁大点事别占用医疗资源了,再说也没刚开始那么疼了。 顾匪:“你还好吗?” 林鹤宁:“挺好啊。” 顾匪心说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姓夏的再不济也是个医生,从前林鹤宁身体不舒服,必然有这位医生男朋友在身边照顾,如今犯胃病,难免触景生情,想起夏知乐给予的温暖和爱护。 人往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孤独,在身体难受的时候最脆弱。 倒不是主观臆断的认为林鹤宁外刚内柔,只是顾匪觉得,林鹤宁可能没有简小西说的那样坚强。好像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似的。 林鹤宁的边界感很强,他可以跟好哥们譬如简小西无话不谈不分彼此,但和仅仅为熟悉的人就注重隐私了,顾匪自认自己是后者。 要想亲近一个人,需要有类似的经历才能同病相怜。 顾匪主要是怕林鹤宁故作坚强憋出什么问题来,他不受控制的总想冬至那晚,天寒地冻,万家灯火,林鹤宁独自一人坐在车里吃凉掉的饺子的模样。 顾匪拧了拧身子,面容凝重的说:“我现在的母亲不是我的亲妈,只是我的养母,我和你一样,自幼丧母,我……” “你等会儿。”林鹤宁有点傻眼,捏着勺柄,“谁跟你说我没有妈的?” “?” 顾匪也有点傻眼,道:“简警官说你妈妈走得早。” 林鹤宁:“???” 林鹤宁:“……” 林鹤宁正式放下勺子,再放下粥碗,说:“走得早,是用脚走,不是用灵魂飘走,她从云州去意大利,不是从人间去天堂。” 顾匪:“?!” 第22章 顾匪给林鹤宁的形象始终是硬汉,仿佛一个不苟言笑的冷面军官。 第一次见他瞪目结舌尴尬的脸蛋涨红的模样,实在过于鲜活和滑稽,林鹤宁被逗笑,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 顾匪尴尬得不行,灌一口白开水说:“实在抱歉。” 林鹤宁想回答没事,反正她妈这个“走了”和那个“走了”也没啥区别。 不过他跟顾匪的关系还没到可以兴致勃勃的谈论家庭故事的程度,所以林鹤宁没说。 当然了,林鹤宁没想到顾匪的身上也有故事。原来他当时要去客运站接的妈妈,只是他的养母。 能在冬至的晚上冒着大雪从郊区赶到城里,只为给儿子送一碗亲手包的饺子。 看来这位养母很疼爱顾匪,顾匪的童年生活应该挺幸福的。 林鹤宁自己注重隐私,也不该冒犯顾匪的隐私,虽说他当检察官当习惯了,差点就顺嘴“提审”了。 喝完粥,胃里舒坦了。 林鹤宁拎着胃药坐上出租车,半路上先下车,并把顾匪的外套脱了还他,顺便提醒:“记账啊,车钱也算我的。” 林鹤宁回家吃完药倒头就睡。 因为提到他妈,他就梦到温栀女士了。 梦里的温栀女士看不清脸,也难怪,都快二十年没见了,除了留下来的寥寥几张照片加固岌岌可危的记忆,林鹤宁对这位母亲的印象被岁月蚕食的一干二净。 温栀占据的篇幅很短,然后梦到夏知乐,这位忒不懂事的前男友占据的篇幅很长。 那时他们还没开始谈恋爱,夏知乐正处于喜欢他却不敢表白的时候。 也是冬天,雪下得很大。 他作为检察官助理跟着老师东奔西走,当时案件多,天天加班,检察院法院和看守所三点一线,忙的脚不沾地。从外省走访回来,又累又饿又冷,看见等在院外的夏知乐,同事说他已经连续半个月准时准点守在那里了。 林鹤宁很无奈,走过去跟夏知乐说:“不是让你别来了吗,我最近忙得很,也没时间顾上你。” 夏知乐被冻得脸鼻通红,傻呵呵的笑:“没事儿,你忙你的,我来我的。你看,这不是有时间跟我说话了吗?” 他又神秘兮兮的从羽绒服里掏出一个保温杯,让林鹤宁快喝两口。 那是林鹤宁第一次喝夏知乐煲的汤。说实话味道很平庸,远配不上林鹤宁从小到大被各国神厨养刁的胃口。 但林鹤宁就觉得这汤真好喝,真暖和。 梦醒时,林鹤宁望着天花板出神。 ——我愿意天天煲汤给他喝,我就是喜欢他。 呵呵。 林鹤宁一阵反胃,强忍剧烈的恶心感冲到卫生间,干呕了几分钟什么也没吐出来。 头疼疼疼疼…… 第一次宿醉,也是最后一次。 尼玛太遭罪了! 林鹤宁拿手机看,顶在最上头的是顾匪昨晚发来的账单:[还欠89万9579元5角7分] 林鹤宁回复了个点头的表情包。 走出卧室,去厨房觅食。 林鹤宁家的冰箱比脸都干净,一日三餐在外解决,小零食也不吃,家里干净的蟑螂都哭着搬家。 不过现在里面有鸡蛋,牛奶,奶酪,黄油等等。 这是他为了做芝士蛋糕准备的食材。 夏知乐生日将近,他试过几次做蛋糕胚,虽然全部翻车,但并不气馁,还想朝顾匪请教来着。 林鹤宁把食物拿出来填肚子。 无意间看见灶台角落里放的饭盒,林鹤宁懵住几秒,快速回览记忆,恍然大悟。 是上次顾匪去医院看他,给他带早饭那回。他吃完把饭盒带回家洗干净,想哪天顺路还给顾匪的,结果直到现在也忘了还。 林鹤宁忙拍个照片传给顾匪,再发语音说:“实在抱歉忘了还了,我等会儿捎给你。” 顾匪回复的很快:[早上想吃什么?] [今天有鲜肉玉米馅的馄饨,还有小龙虾馅的生煎。] 林鹤宁打字:[没胃口还饿的眼冒金星,我随便吃点得了。] 把桌上寒酸的半杯牛奶拍照,发给顾匪。 手机又响了,是顾匪的回复,林鹤宁没等看就有电话打进来,他先接听,里面传出简小西神清气爽的嗓音:“早上好啊林检察官,啥时候请喝喜酒?” 林鹤宁没反应过来:“什么?” 简小西笑声奸诈:“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哈!” 面料摩擦的声音,估计是坐在老板椅上跷二郎腿呢! 林鹤宁忽然明白了,牛奶一口闷,唇角勾起恶劣的笑:“马上就办酒席,请简警官准备好不低于七位数的份子,否则绝交。” 简小西真情实感的说:“不就是一百万么,只要我兄弟能收获幸福,我再随你一辆法拉利。” 不等林鹤宁感动,简小西发出怪笑:“咦,法拉利~” 林鹤宁有不好的预感:“……” 话筒里传来简小西框框拍大腿的声音:“真是不复盘不知道,一复盘发现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杏花乡,浪漫;平安路,喜庆;幸福来敲门,应景啊!” 林鹤宁:“……” 简小西:“鹤鹤,你要是真跟顾匪成了,那个叫周粥的就算你俩的媒人了哈哈!” 媒你妹! 林鹤宁脑壳被酒精泡了一宿,嗡嗡疼,战力不行,逐退之。 没被怼的简小西还挺不适应:“咱不开玩笑,鹤鹤,我是真觉得顾匪不错的。长得帅,体格好,人品高尚,有正经职业,关键是做饭好吃啊!你跟他在一起,男朋友、保镖、厨师、家务清洁工、全齐活了!” “简直是买家电送房子,你要是错过了,那得亏几百个亿啊!” 林鹤宁从简小西的语气中听到悲痛欲绝。 真心讲,顾匪确实不错。 重情重义,有孝心有责任感,勇于承担过错对债主任劳任怨,人品没得说。话虽少,但心思细腻,行为做事总能做到你心坎里去。也很懂得分寸感,既不会过分热情让你感到不适,也不会冷淡到让你心生反感。 身手好,能一拳一个简小西。性子沉稳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勤勤恳恳,埋头苦干,是居家过日子的天菜! 确实完美,无可挑剔。 但顾匪的长相不是林鹤宁喜欢那款! 林鹤宁喜欢的是温润如玉的书生长相,夏知乐就是这款。 显然,硬汉长相的顾匪和他的喜好背道而驰。 挺遗憾的。 不过林鹤宁才跟渣男分手,多年的真心喂了狗,短期内不想再“养狗”了。 林鹤宁听到提示音跟简小西说:“有电话进来。” 说狗,狗来! 夏知乐:“你留在我家的东西我给你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取一下。” 林鹤宁:“扔了吧。” 话落就挂断电话。 才挂断屏幕就又亮起来,林鹤宁顿了几秒,接听。 夏知乐嗓音沉沉的:“那你把我的东西收拾好,我有时间过去拿……” 林鹤宁:“早扔了。” “尤其是我那条羊毛围脖,那是我到瑞坛医院第一天的礼……你说什么?” 林鹤宁二话不说直接挂机。 手机屏恢复到微信界面,林鹤宁这才看见顶在最上头的顾匪的回复。 [我快到你家了。]? 啊?? 外人进小区又要安检又要登记的,挺麻烦,林鹤宁干脆出去迎迎,结果才乘电梯到一楼,就看见顾匪一阵风似的直奔安全通道。 林鹤宁顿时感到哭笑不得,喊他一声,就这么“一声”的功夫,顾少侠已经窜上二楼了。 林鹤宁仿佛在看动作电影,叹为观止。 “你不会坐电梯啊?”林鹤宁问。 顾匪说:“太麻烦,没我跑得快。” 林鹤宁:“……” 顾匪把手里拿的外卖袋递给林鹤宁:“趁热吃,应该没坨。” 林鹤宁搁着塑料餐盒就闻到香味了,是鲜肉玉米馅的馄饨,还有一杯豆浆,一根香蕉,一颗苹果。 林鹤宁看顾匪一眼,把纸杯拿出来说:“看你跑的,先解解渴吧!” 林鹤宁把杯盖掀开,惊讶的发现里面不是豆浆,是蜂蜜水。 蜂蜜水,富含果糖;香蕉苹果,富含维生素c;馄饨,富含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质。 它们都可以帮助醒酒,缓解头疼和胃部不适等症状。 顾匪说:“我不渴,你喝吧!没胃口就少吃点馄饨,水果记得吃完。” 林鹤宁下意识道:“我都吃过早饭了,你还大老远来送。” 顾匪:“半杯牛奶只能算漱口水。” 林鹤宁:“……” 确实无法为milk先生进行辩护,尤其还是濒临过期的milk先生。 “谢谢了。”林鹤宁冲顾匪举举杯,喝一口温热的蜂蜜水,然后从手提包里拿饭盒,“对了,这个还你。” 顾匪伸手接时,林鹤宁余光看见远处推门进大厅的男人,刹那间还以为自己眼花。 真是夏知乐?! 林鹤宁一愣。 虽然“你不顾旧情把我东西全扔了但我以德报怨不仅没扔还亲自给你送回来了”的夏知乐也一愣。 夏知乐看看林鹤宁,再看看顾匪。 再看看林鹤宁递出的饭盒,再看看顾匪接饭盒的手。 “你们!”夏知乐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捶胸顿足甚至痛心疾首的吼道:“林鹤宁!你跟我才分手三天就另结新欢?!” 第23章 啊? 啊啊啊? 无数次在法庭上让辩方律师破防的林检察官,现在目瞪口呆,竟一时不知该从哪个方向吐槽起。 尤其是这位前任哥一副咬牙切齿通入心扉眼眶通红脸色惨白的受害者模样,仿佛他是那个惨遭抛弃的糟糠之妻,而林鹤宁是朝三暮四玩腻了就扔的花花公子。 早知道一大清早就这么劲爆,昨晚说啥也不喝那么多酒了。 宿醉,影响脑力,直接妨碍战力! 林鹤宁正组织语言,听见边上顾匪说道:“夏医生还没分手就另结新欢了,水性杨花的功夫巅峰造极,我跟林检只配为您喝彩。” 林鹤宁睁大眸子。 好家伙,顾老板这人平时寡言少语的,那是懒得跟人一般见识。要么不开口,一开口直击七寸,看看把夏知乐气的,惨白的俊脸蕉绿蕉绿的。 “你说什么!” “夏医生耳朵不太好使?” 夏知乐怒急攻心:“姓顾的你嚣张什么,你不过就是一个开饭店的!” 顾匪心平气和的冷笑一声:“是啊,夏大专家真高贵,有种你别吃饭啊。” 夏知乐脸憋的通红,竟慌不择路委屈巴巴的看向林鹤宁。 林鹤宁:“?” 哎呀我去!夏医生不仅耳朵有毛病,眼睛也有问题,脑子更是不太对劲。 毕竟爱过,那么深切刻骨的爱过,所以就不给他了。 正好有保洁阿姨进来,推着垃圾桶准备挨家挨户收拾垃圾,林鹤宁叫住她,指着夏知乐手里拿的背包:“那个也收一下,谢谢。” 夏知乐瞳孔猛缩,生生遏制住躲开保洁阿姨的本能。 然后看向林鹤宁,仿佛在说:你别后悔啊,这里面可有咱俩一起买的抱枕,还有我送你的小羊肖恩公仔,我知道你念旧,别任性,给你三个数。 一二三。 林鹤宁亲自抢过来递给保洁阿姨,保洁阿姨再顺手送它前往最终的归宿——垃圾桶。 夏知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林鹤宁,你真这么绝情?” 什么什么?他绝情? 林鹤宁被逗笑了:“我建议你去挂个脑科,真心的。” 夏知乐胸口剧烈起伏:“我承认过错方是我,但是咱俩好歹相处这么多年了,你就一丁点都不伤心不难过,还——还有心思吃馄饨!” 林鹤宁看向无辜的小馄饨。 所以他该怎么样? 郁郁寡欢,不吃不喝? 或者暴饮暴食来惩罚自己,再大半夜不睡觉高歌一曲,或者干脆割腕跳楼寻死腻活? 这样方能彰显夏知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能证明他对夏知乐的真情实感。 艾玛笑不活了!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说话的是顾匪。 林鹤宁看向他,居然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 夏知乐好像被贴着脸揍了一拳,气极反笑道:“我说你对我从来都是玩玩而已,你还不承认!要不是玩票性质,你会这样轻松吗?哪个被男朋友劈腿的会像你这样没事人似的,头发梳的这么顺,衣服熨的这么平,连个黑眼圈都没有!” 林鹤宁真是大开眼界,还从未见过有人把劈腿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清丽脱俗,厚颜无耻的! 真是让夏医生失望了,他没有蓬头丐面穿着三天前的衣裳邋里邋遢,更没有一身酒气红着眼眶像行尸走肉一样给夏知乐打电话哭着说离不开你。 艾玛,伤到夏大医生的自尊了! 别说“最多三天哭着求我复合”了,就连最基本的情绪低落悲春伤秋都没有。 林鹤宁心说他晚上下班还想跟简小西去撸串呢! 啧,有点烦。 林鹤宁讨厌拖泥带水磨磨唧唧的人,都已经分手了,还扯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累不累啊!转头朝顾匪说:“你回店里是吧,我得去一趟保安室。” 顾匪接话道:“怎么了?” 林鹤宁叹气说:“此时此刻我才觉得安保费交的太冤了,还号称什么覆盖全球的顶级安保公司,就这?啥阿猫阿狗的都往里放?!” 夏阿猫阿狗惨遭痛击,脸色铁青铁青的。 林鹤宁在心里冷笑,非得逼他,这不自找的么! 林鹤宁可不是嘴上说说,真的去找安保经理了。 所以当夏知乐被撵出小区的时候,脸色黑紫黑紫的。 他一个有身份有地位养活无数黄牛的大医生,被三五个保安轰流浪狗似的轰出来,领带都扯歪了,夏知乐钻进车里气炸了肺。 区区几个穷保安还不至于让他生这么大气,关键还是林鹤宁。 夏知乐心中清楚林鹤宁不是无情无义的人,那晚指责他的那些话也有七成是气话。可眼见为实看到的却是林鹤宁潇潇洒洒,谈笑风生,根本没有失恋人该有的样子! 夏知乐有些委屈,因为他拥有了失恋人该有的样子,寝食难安,翻来覆去,三天都没睡好觉! 他担心林鹤宁悲伤过度生不如死自暴自弃,毕竟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亲眼目睹男朋友的劈腿现场,不可能不受刺激。 他倒不是后悔那晚的疯狂输出,但毕竟刻骨铭心的爱过,又是初恋,担心也正常,于是绞尽脑汁终于找到“还旧物”的借口上门去看看他,结果就看到他跟那个开饭店的有说有笑,还他妈动手动脚! 夏知乐气的捶方向盘。 那晚林鹤宁走后,他没有留安念,安念也不纠缠,只说一声“我回去了”,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直到今天也没联系。 夏知乐打给安念,那边很快接听:“学长。” 软软糯糯的嗓音,像猫儿一样,顿时惹得夏知乐心里一软,胸腔一热。 他跟林鹤宁分手的同时跟安念表白了,话已出口,实在不该像现在这样冷落人家。 夏知乐冲电话里道歉,安念没有怪他,反而温柔的安慰他,这让夏知乐更觉得对不住了,于是油门一踩直接去了安念家里。 * 莲花碎尸案补充了新证据,再次递交检察院,林鹤宁最近都负责这事,带着助理小微再度奔赴看守所,又去证人家里走访,还去了案发现场侦查。 跟小微在小卖部前头啃面包的时候,讨论起死者那吃喝嫖赌的爹,林鹤宁才想起他爸好像是今天的飞机回云州。 正好走访调查结束,林鹤宁去机场,等了十来分钟,看见林有余携秘书从vip通道走出来。 “儿子!”林有余离老远就嚷嚷,舔着啤酒肚颠儿颠儿的跑出来,特有喜感。 身后俩秘书早见怪不怪。 林董在外傲睨万物,回到家一踹一个不吱声,年轻时是妻管严,岁数大了儿管严。 还是去年的事,林鹤宁拿着高血脂的体检结果命令林有余啃萝卜白菜,生来无肉不欢的林董馋的发疯,偷偷狂炫二斤红烧肉,被林鹤宁逮个正着。林检察官还没说话呢,林董先怂的往桌边一蹲,双手抱头,身价千亿的林氏掌舵人活像个受气小老头儿。 真搞不懂他俩谁是儿子谁是爹。 尤其是每次出差回来,就像幼儿园放学朝家长嗷嗷跑的小奶娃。 可以理解,自从温栀女士走后,就是他们爷俩儿相依为命了。 其实林鹤宁见夏知乐第一眼就觉得可爱,大概也是因为夏知乐身上幼稚的属性和他爸有点像。 他爸妈是商业联姻,连相亲见面聊个天的机会都没有,只互相看完照片就被包办了。 而他爸只看照片就对他妈一见钟情了。 不怪林董事长是只颜狗,实在是温栀女士相貌太过出挑,气质清冷如菊,方方面面全踩在林董的点上,爱的死去活来,婚后华丽丽的成为妻奴。 奈何温栀不吃这套。 人家心里有个难以忘怀的初恋,即便初恋单方面分手多年,温栀女士还是耿耿于怀,后来你猜怎么回事? 对对对,再遇初恋,发现初恋坐轮椅了!原来当年初恋遭遇车祸下半身瘫痪,为了不连累她才忍痛分手,带着一身伤病远赴美国背井离乡,即便如今事业有成但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因为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她,再难以容下别人。 啊,谁受得了这个? 简直古早言情剧走进三次元,妥妥的美强惨深情男主角,编成剧本放芒果台八点档播出,那收视率高低得争个年冠! 反正温栀当晚就跟林有余摊牌,第二天就跟初恋跑了,老公儿子全不要了。 你说祖国这么大咋那么容易跟初恋遇到呢? 没错你真聪明,屁的偶遇,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蓄谋已久处心积虑! 初恋知道温栀结婚了,心里难受啊,痛苦啊,煎熬啊,于是哼哧哼哧回国了,他没有别的意思哦,就是远远的看一眼小栀过的好不好,没有要破坏她家庭的意思。 林鹤宁忍不住把温栀女士和她初恋跟夏知乐安念对号入座。 他曾在温栀手机相册里见过初恋的照片,你别说,那我见犹怜破碎感拉满的气质,真跟安念有点像。 回到林氏位于山顶可以俯瞰整个云州以及广阔海景的别墅,林有余拿着一盒鱼子酱跟宝贝儿子分享。 每次吵架温栀都训林有余“幼稚”、“玻璃心”,这话出自国内首屈一指的刑辩女王温大律师嘴里特别的一针见血。 林鹤宁痛失亲妈只嗷嗷哭了一天,他爸痛失亲老婆,直接鬼哭狼嚎郁郁寡欢要死要活了一年。 林鹤宁很心疼,但林鹤宁很无助,因为林鹤宁那时才五岁啊!五岁的小萌娃面对一个哭成二百斤的胖子,萌娃很方好不好? 遇到这么个不可靠的爹,萌娃能怎么办,当然是让自己一夜之间长大十岁,反过来安慰那个肝肠寸断的爹。 同龄的小朋友都骑在父亲背上骑大马,他呢?拿着并不喜欢吃的鱼子酱,装出人间美味的样子你一勺我一勺,吃一勺哄一句“爸爸不哭,鹤鹤在”。 后来他爸终于重新振作,抱着儿子痛哭流涕,鹤鹤乖,爸只有你了。 当时的林鹤宁还不懂这句“只有你了”的含金量和严重性。 办公室里的二胎宝妈在工作之余,还会跟林鹤宁传授些家庭伦理的干货。宝妈说,女孩子找对象首先排除那种父亲早亡,或是父亲出轨只有妈妈相依为命的单亲家庭,因为当妈的会把儿子视为全部,会把儿媳妇视为情敌。 林鹤宁没想到反过来用在当爹的身上居然也行! 他出柜那晚,真可谓鸡飞狗跳,不堪回首。 幸亏住的是别墅,最高三层楼,就算跳下去也有一身肥膘垫着。 不然就冲他爹一有点人生波折就寻死腻活的出息,早摔死八百回了。 从最初对夏知乐咬牙切齿恨不得提刀去砍,对林鹤宁哭鸡鸟嚎跨坐在窗台上喊着儿子不要我了;再到如今提到夏知乐就放心,每次出差还给他带小零食。林鹤宁真佩服自己在中间和稀泥的本事,也钦佩夏知乐百折不挠在林氏濒临破产那段日子照顾老爷子的坚持。 也正是这份真心和坚守,打动了林有余。 也彻底感动了林鹤宁。 所以虽说他跟夏知乐分手闹得挺难看,但毕竟曾经美好过,那段千疮百孔焦头烂额的日子,也多亏夏知乐的帮衬和陪伴。 林鹤宁念旧情,所以也不想报复什么的,好聚好散吧。 林鹤宁没跟他爸说分手的事,最近太累,没力气应付他爸的激动。 吃完晚饭,林鹤宁带着他爸给买的小零食,回家。 次日一大早,林鹤宁开车上班路过杏花饭庄,顾匪正好看见他,迎出来。 林鹤宁降下车窗道:“我不吃了,昨晚上吃的鱼子酱现在还反胃呢!对了,这个拿去跟大伙儿分吧。” 满满一大包小零食。 “哎等一下。”林鹤宁开门下车。 * 夏知乐站在人行道上等红绿灯,因为知道右手边不到一百米处就是顾匪的饭店,所以不屑往那边看,可越是克制,越是逆反。 借着“只是睡落枕了扭扭脖子而已”往那边瞅瞅,宾利慕尚,林鹤宁? 夏知乐当场一愣。 只见顾匪双手提着巨大的零食袋,任由林鹤宁像只寻宝的小孩一样东翻西找。 肯定是番茄味的薯片! 果然,林鹤宁拿出番茄味薯片,一脸满足的朝顾匪欢笑。 从前去超市买薯片,经常买那种优惠装三联包的,里面有番茄黄瓜和烤肉口味,林鹤宁只爱吃番茄的,所以他们分工合作。 林鹤宁又拿出一罐坚果。 视力超群的夏知乐定睛一看,那是国外的小众品牌,国内买不到,因为他很爱吃,林有余每次出差都会给他带。 绿灯了,拥挤的人群争先恐后的过马路,只有夏知乐灵魂出窍的定在原地。 他听见顾匪问:“晚上来吗?” 林鹤宁:“嗯。” 顾匪:“想吃什么?” 林鹤宁:“我开你盲盒。” 顾匪笑道:“敬请期待。” * 林鹤宁本来不期待的,愣是被顾匪一句话勾的心痒痒。 食欲嘛,人最原始最本能的欲望! 终于等到晚上下班,林鹤宁直接去了杏花饭庄,这条路出奇的顺溜,从检察院出来没有拐弯就一条直线,还不堵车。以后早上从家走,到顾匪店里吃早饭,顺路上班。下班了再到顾匪店里吃晚饭,顺利回家。 方便又好吃,确实不赖! 林鹤宁把车停好,皓月当空的晴朗夜色和他此时此刻期待美食的心情一样美丽。 猝不及防遇到一对璧人。 尼玛,美丽的心情瞬间打三折。 “林先生,这么巧啊!”安念笑的天真无邪,花好月圆,双手抱着夏知乐的胳膊,还亲昵的将脑袋往夏知乐肩上枕。 一个183,一个170,完美的身高差。 不像他185的个头,跟矮自己两厘米的夏知乐想腻歪都有点难度。 林鹤宁看向从后厨出来的顾匪,眼睛一亮。 哦呼,他似乎跟顾匪站一块挺合适耶! 顾匪看见紧随林鹤宁进店的夏知乐和安念,眼睛一暗。 周粥嘴里的砂糖橘忘了咽,梗在嗓子眼噎的直翻白眼,妈呀,修罗场。 胖子随时准备好海姆立克急救法,再看此行此景,替双方嘉宾尴尬的脚趾扣出海景大平层。 三二一,有请一号男嘉宾发言。 “哟,大医生也来食人间烟火了?”林鹤宁说道。 夏知乐知道且欣赏林鹤宁睚眦必报不吃亏的性子,可现在这把刀是替顾匪捅在他身上,这就有点难受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鹤宁没有扭脸就走,而是神态自若的迈步进店,找个空位坐下准备吃饭。 二号男嘉宾顾匪即将开口,被一号男嘉宾林鹤宁抢麦:“开店做生意的,有客人来消费还能往出撵么!” 顾匪心说我是老板我说了算,不仅能往出撵还能永久拉入黑名单呢! 不过最重要的是,林鹤宁没被膈应走,那就万事皆宜。 周粥和胖子叹为观止,在心里为处变不惊对狗男男无所屌谓的林鹤宁呱呱鼓掌。 眼见夏知乐也要入座,安念急了:“不是去吃西餐吗?” 夏知乐已经坐下了:“好久没吃中餐了。” “可我想吃西餐。”安念站在夏知乐身后说,“就算吃中餐也得去xx饭店吧,这小馆子做的菜能吃吗?别是用的地沟油,老鼠肉什么的。” 夏知乐也这么想。 现在的无良商家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添加剂高科技,还有地沟油僵尸肉,丧心病狂的荼毒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弄得医院就诊率越来越高,老百姓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他们这些商家功不可没啊! 夏医生痛心疾首,他无法改变世界,只能让自己尽可能的远离垃圾,活的健康。尤其是食品安全问题,自从条件好了他买的都是有机健康的果蔬,吃外餐也都是去值得信赖的老地方,比如医院对面的早餐摊,虽说油条不健康,但人家大爷大妈有良心,用的是大品牌花生油,一天一换,顾匪能比吗? 夏知乐提前搜过团购评价,居然全五星好评,瞎子也知道全是刷的。评论里还说什么真香,吃了还想吃,这不放“一滴鲜”之类的添加剂你信?还吃了还想吃,别是还放了罂粟壳之类的违法犯忌铁窗泪的好东西吧? 夏知乐顿时觉得自己居功甚伟,他这是在为全云州市民的健康在探店啊! 见夏知乐不为所动,安念只好勉强坐下,等服务员端来免费的炝拌芹菜和油炸花生米,一口不碰,生怕自己被毒死。 服务员问要点什么,夏知乐也不知道,就说随便上点店里招牌菜吧。 胖子说:“杏花排骨没货。” 夏知乐看向林鹤宁桌上的番茄牛腩:“那就来那个,一样的。” 胖子嗤笑道:“那是我们老板为林检察官单开的小灶,连我都吃不上,何况您嘞!” 夏知乐忍住脾气,毕竟是来探店的嘛。 伸手指向墙上的宣传照:“黄焖鸡米饭,这总有吧?” 胖子:“我做的当然有喽。”?? 什么意思? 死胖子做的有,那顾匪做的就没有了?? 顾匪又去后厨了,出来时端着两盘菜,一盘番茄炒蛋,一盘番茄溜豆腐。 林鹤宁眨巴眨巴眼,没绷住:“你……” 顾匪笑问:“要不要番茄丝瓜汤?” 林鹤宁也不客气:“要啊!你做的刷锅水都好喝。” 夏知乐心里一咯噔,他也是精通厨艺的,尤其是煲汤,还不止一次给林鹤宁煲汤,可林鹤宁从来没有给过他这么高品质的赞美词! 夏知乐拿筷子狠狠夹一颗花生米,咦,还挺香脆挺好吃。 顾匪端汤出来。 夏知乐眉头皱的死紧,真是哪哪都看不出姓顾的哪点出挑。 闷葫芦一个,还没礼貌,长得那么凶,块头还大,估计饭量不小,说白了就是个饭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个,根本一无是处嘛! 还给林鹤宁盛汤?哦对了,林鹤宁是债主,瞧瞧他那伏低做小谄媚的样子! 还给林鹤宁递筷子?靠,林鹤宁是没手吗自己不会拿筷子吗? 林鹤宁居然还笑,很享受是吧?懂了懂了,难怪他刚才没有扭脸就走,还坚持吃饭,这是故意显摆给自己这个前男友看啊! “念念,把手给我。” 夏知乐用湿巾一边温柔的给安念擦手,一边似笑非笑的看林鹤宁。 我也很幸福啊,谁因为前任失落谁孙子! 林鹤宁:“……” 有毛病吧? * 热气腾腾的黄焖鸡米饭上桌,胖子提醒道:“本店特色黄焖鸡,配料是我老板独家秘方,您慢着点吃,别太好吃了噎着哈。” 夏知乐在心里冷笑,能有多好吃? 国际大饭店做的炖鸡他又不是没吃过,就顾匪那样的,能比得上国际认证的五星级大厨? 真**能吹,就这卖相,太平庸,那些五星好评绝逼是刷的! 夏知乐盛一勺塞嘴里,嚼着,嚼着,卧槽??? 不会吧! 夏知乐眼睛瞪得溜圆,再盛一勺,嚼着,嚼着,卧了个大槽??? 安念为了跟夏知乐吃晚饭,午饭特意少吃了,现在早饿的前胸贴后背,看夏知乐一口接一口都没空说话的样子,也被勾的馋虫大闹五脏庙,勉为其难的拿起勺子,勉为其难的吃一口,再勉为其难的……卧槽??? 难以置信,叹为观止,惊为天菜! 卧了个大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好吃,这么香!明明没有食用香精和添加剂的味道,更没有为了卖相用增色的高科技,可为什么这么香这么美味! 妈的,就算是地沟油也值了,老鼠肉也认了! 夏知乐一口气吃完大半盘子。 这只是运用了顾匪的独家配方,还不是顾匪亲自下厨的。 那……夏知乐和安念不约而同地看向林鹤宁——碗里的番茄牛腩。 简直无法想象是什么味道,得有多美味多好吃啊!! 原来那个大块头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做饭好吃啊!!! 回去路上,夏知乐有点烦,安念也烦。 “你是不是故意去那儿的,就想见林鹤宁?” 夏知乐差点猜错油门。 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你家出版社跟检察院还有顾匪饭店都在一个片区,想不碰上都难。”夏知乐说。 安念半信半疑的盯着他看,然后道:“也是,不过也没白去,顾匪家的饭菜是真好吃,难怪林鹤宁总去吃。” 夏知乐头皮一紧,干巴巴的笑两声,双手愈发用力的抓紧方向盘。 安念哼了哼,别过脸看窗外,目光委屈。 “学长,咱俩接下来去哪儿?” “学长,去看电影怎么样?” “夏知乐!” “啊?哦,都听你的。”夏知乐混乱的说。 安念怒不可遏:“你在想什么?想林鹤宁是不是?停车!!” 安念激动到要跳车,夏知乐急忙把车停下,一路追着怒火中烧的安念走:“念念你别生气,我没有想林鹤宁,好吧我确实在想他,但你听我说。” “宝宝你也知道,林鹤宁是我的初恋,但我发誓我现在喜欢的是你。” “是我对不起他,所以我心里有愧,我怕他过得不好。” 安念冷笑:“所以你是怪我当小三儿破坏你们感情了?” “当然怪你。”夏知乐抱住安念,“你太有魅力太可爱太善良了,都怪你。” 安念满腔怒火刷的一下消失了。 “好吧,我也理解你。”安念垂着微卷的睫毛说,“你们毕竟一起那么多年了,又是你甩的他,担心他身心健康也正常。如果你上来就翻脸无情,跟林鹤宁恩断义绝,我反倒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夏知乐如释重负,亲亲安念道:“宝宝你真是善解人意。别胡思乱想了,你还看不出来吗,林鹤宁跟顾匪在一块了,就算没有顾匪,我跟他也不会再旧情复燃。我承认今晚我有点假公济私,就是想去把把关,看顾匪这人啥样,别是贪图林鹤宁家有钱,跑去骗财骗色的。” 安念心说就林鹤宁那精的跟狐狸一样,还能被人骗了? 夏知乐又抱着安念亲亲,总算和好如初。 * 林鹤宁晚上没去杏花饭庄,在院里食堂解决的晚餐,因为要空出多余的时间整理明天开庭所需要的资料。 回家简单洗个澡,躺被窝里翻手机,“狐朋狗友”群里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跨年,朋友说一起去海边踏浪,再到市政府等敲钟,艾特全员约不约? 大家都回复了,只有林鹤宁和简小西不吱声,于是被群主单独艾特刷屏。 [捡西瓜鹤海边一起,约不约?] [捡西瓜鹤海边一起,约不约?] 捡西瓜:[凶案现场一起,约不约?] [……] [……] 鹤:[看守所一起,约不约?] [……] [……] 群里人不算少,都是玩得开的朋友,群主是林鹤宁的大学同学,毕了业改行做生意去了。 他这些朋友都是成双成对的,一起在海边看烟花倒计时,气氛浪漫又甜蜜,他孤家寡人一个,就有点尴尬了。 同样光棍儿的简小西又不去,林鹤宁想搭个伴都不行。 很快到了跨年这天,同事们热热闹闹的讨论下班后干什么消遣。 二胎宝妈陈姐说:“带着孩子去他奶奶家,吃顿团圆饭,小林你呢?” 众人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看向林鹤宁。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整个公诉部门都知道林鹤宁跟男朋友分手了。 咱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消息渠道,又是从哪个线人那里打探出来的机密。 回想从前跨年夜,自然是跟夏知乐一起过。 面对热心同事们或担忧或同情的目光,林鹤宁说:“回家找我爸。” 找个寂寞,他爸早飞国外跟某某企业谈合作的事情去了。 比平时早下班,林鹤宁看冰箱里的鸡蛋奶酪还在保质期内,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和闲得蛋疼的实际情况,他心血来潮的做起翻车无数次的蛋糕。 失败乃成功他妈,林鹤宁无心插柳居然做出了最完美的蛋糕胚。 我优秀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等蛋糕胚晾凉脱模的时候,狐朋狗友群消息99+,众人互相发定位集合,热闹的不行。更有丧心病狂之人发跟女朋友的合照在群里虐狗,其他人一看卧槽来这套?搞得谁没对象似的,于是接连刷屏,开始惨无人道的屠狗现场。 搁在以前,“争强好胜”的林鹤宁定要加入血战。 行吧,属于别人的热闹。 平时觉得单身挺好,自由自在的,只有到了这种特殊节日才倍感无聊。 林鹤宁性格不宅,爱凑热闹,每年跨年都出去玩通宵,不过今年特殊原因嘛,确实没啥兴致,不如在家暖暖和和的玩手机。 在几个群里抢红包,抢到了一顿早饭钱,林鹤宁心情美滋滋的翻朋友圈,自然是一片欣欣向荣阖家团圆,唯有值班的简队长发泡面图配哇哇哭的文字,逗得林鹤宁直乐,向人民公仆发出慰问。 再往下看,林鹤宁一愣。 杏花饭庄:[找一起跨年的搭子,速来!] 顾老板也没人陪啊? 林鹤宁顿时生出“同为天涯寂寞人”的亲近感,左右在家闲的玩手机,外面又是演唱会又是烟花秀的,不去看看属实可惜了。 林鹤宁找到顾匪的微信,发送道:[找到搭子了吗?] 估计顾匪一直抱着手机乖巧蹲守呢,秒回:[没有。] 你那条朋友圈是三个小时前发的居然都没人理?不是我自夸哈,就我这人缘如果在朋友圈找搭子,分分钟99+ 林鹤宁狠狠怜爱了,敲字道:[那咱俩搭一个?] 顾匪:[好。] [我去接你。] 作为“被邀请”的一方,林鹤宁很感动顾匪的主动“来接”,足够绅士,算得上温柔体贴。因为林鹤宁住在烟花秀相反的地方,正常情况下应该说“我等你来”。 林鹤宁换身衣服下楼,才出大厅就看见顾匪了。 卧槽你是闪电侠会飞还是奇异博士会瞬间移动?跨年夜不堵车吗,咋来这么快? 别是靠双腿跑过来的吧? 林鹤宁坐进顾匪的面包车,车里暖烘烘的,暖风开的很足。 “新年快乐。”顾匪说。 林鹤宁把背包放后面,也回道:“新年快乐。” 顾匪这人向来话少,很少主动讲话,但你跟他说话他是有问必答的。林鹤宁随口问周粥和胖子,顾匪说跨年放半天假,一个跟女网友奔现去了,一个回杏花乡了。 林鹤宁没问“你咋不回杏花乡跟爸妈一起”这种没有边界感的冒犯话。 去海边的路上堵车堵车堵车,龟速前行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到地方。 距离烟花秀还有十来分钟,万幸没错过。 海边人潮比去年还多,摩肩擦踵闹哄哄的,更有摇滚乐团在表演节目,声浪震天。林鹤宁和顾匪走散了,叫顾匪的声音也被淹没在摇滚乐手震耳欲聋的麦克风下,再回头张望时,林鹤宁没绷住笑出声。 一米九三的大块头实在太太太醒目,太太太好找了! 一览众山小啊! 林鹤宁朝顾匪挥手,顾匪显然也在找他,连忙轻而易举的从“小鸡崽们”之间挤出来,走到林鹤宁面前。 他好像明白为啥顾匪找搭子找三小时都没人报名。 因为顾匪人高马大,面相凶悍,跟他走在一起,你但凡稍微矮点瘦点都会被热心群众询问“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般人真吼不住啊,幸好他不是一般人。净身高185,穿上鞋187,虽然清瘦的身材拖了后腿,在顾匪身边显得小鸟依人了点儿,但这张脸足够撑场子。 嘿!之前目测的果然没错,和顾匪站一块身高差很合适耶! 咦,谁抓我手? 林鹤宁低头一看,再顺着黑色手套往上侦查,看见即便被羽绒服包裹覆盖也能想象出它健硕有力的二头肌。 顾匪目视前方说:“人太多,别走散了。” 哦对。 小朋友手牵手着就不会走散了哦!林鹤宁也反过来握住顾匪的手,哪知顾匪一激灵,猛地转头看他。 “怎么了?”林鹤宁莫名其妙。 顾匪:“没,没事。” 咋还结巴了呢? “鹤宁!老顾,我靠真是你们,来了咋不在群里说一声?”宇宙大帅比使出吃奶的力气挤出人群,眼镜差点掉了,他这人自来熟,第二面就叫老顾了,林鹤宁看顾匪一眼,见他没有表现出反感和丝毫排斥,才跟后面追过来的狐朋狗友搭话。 “你们俩咋在一块?”宇宙大帅比看见二人紧握的双手,顿时瞪圆千度近视的大眼睛,“哦~” 众人:“哦~” 林鹤宁:“?!” “难怪我八抬大轿请你你都不来,合着是早有安排,抱歉抱歉,是我们不懂事妨碍你们二人世界,林检察官我有罪我忏悔!” 林鹤宁果断给人来疯的损友一拳。 “都别瞎嚷嚷,我是单身不怕你们造谣,人家顾老板可……” 顾匪:“我也是单身。” 林鹤宁一愣。 损友集体吹口哨:“哦呼~” 林鹤宁看向顾匪,顾匪的目光也刚好落下来,四目相视。 “顾老板急了哈哈。” “老顾你这澄清的太快了,放心,我接着造谣!” 林鹤宁跟这帮损友交往多年,早习惯他们啥德行了,朋友们之间起起哄,六分玩笑三分热闹一分认真。林鹤宁也爱鬼扯,每次都跟简小西一起唱双簧,但顾匪是新来的,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他怕顾匪产生不适感,没想到顾匪听完这话反而笑了,还端着“请开始你的表演”的神色。 林鹤宁心里一松。 所以顾匪只是长相看起来严肃,仿佛不擅社交,其实内心挺爱玩,也是个百无禁忌的社牛啊! 既然顾匪也玩得开,那他就不客气了,睚眦必报的林少爷早憋坏了! 林鹤宁大大方方的举起他们十指交握的手:“都看看,大手包小手,多有安全感。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我家小匪,男,29岁,天生神力,能徒手拎起百斤大米,做饭好吃到你们满地找舌头。为啥呢?因为舌头已经不甘心在口腔里等着投喂,迫不及待的先跑出去品尝美味了。” 众人狂笑吹口哨,损友拿着手机酷酷拍照:“我那一生要强的鹤宝宝啊,我宣布,狐朋狗友群首届屠狗大赛,你们有望进前三。” 顾匪:“什么屠狗大赛?” 损友废话不说,果断拉顾匪进群。 林鹤宁心说损友拍照技术稀烂啊!这要是能进前三,全靠他和顾匪双手呈现的完美张力! 就在这时人群沸腾起来,远处摇滚乐团要表演压轴节目了。 林鹤宁朝前方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和群众挥舞的灯光棒,虽说他身高占优势,但视线也有些受阻。 “林鹤宁。” 林鹤宁听见顾匪叫自己,转头问他什么事,却见顾匪身子一矮,紧接着他双腿被抱住,整个人拔地而起。 真不是夸张,是真的拔、地、而、起! 瞬间长高一米,所有人头都在自己俯瞰的视野之下,远方舞台清晰无比的展现在眼前! 与此同时,大朵烟花在天空绚丽绽放! 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好近啊,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心脏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膛,难以自控的激情澎湃,林鹤宁情不自禁的大喊一声。 但凡换个人林鹤宁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太沉对方会不会太累,可那是顾匪啊!顾匪轻松的就像在抱三岁奶娃娃,甚至还说:“够高吗,不够你踩我肩上。” 不不不,这就已经够炸裂的了,没瞧见周围都在看我们吗? 这要是踩顾匪肩膀上,咱先不说礼不礼貌,就凭空出现一个195+185的巨人……林鹤宁还不想上云州晚报头条。 “放我下来吧。” 他体重偏轻,但也有一百多斤沉,让人家这么抱着也不好。 顾匪非但没放,反而托着林鹤宁的臀部把他抬更高:“看完烟花的。” 顾匪结实有力的臂膀垫在林鹤宁的臀部,林鹤宁的屁屁几乎可以坐到顾匪的胳膊上,而且你丝毫不用怀疑顾匪仅凭一条胳膊能不能经受得住这个问题。 林鹤宁正心跳加速,忽然听到身旁传来女生的埋怨,原来是他们这对显眼包引起周遭的效仿,女生也要男生爱的举高,奈何有些男生瘦骨嶙峋的还没女孩子结实,抱起三秒就泄了,有些男生卯足了劲儿最多坚持三分钟,累的呼哧带喘喊胳膊酸,气的女生直骂他废物:“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当然也不缺能坚持五分钟以上的猛男,但他们都没有顾匪抱的高,更没有顾匪抱的稳定和轻松。 这一瞬间,林鹤宁有种骄傲的满足感,低头看顾匪时,也不知是不是烟花给予的柔光和特效,顾匪向来冷硬庄严的面容变得很温柔。 察觉到视线的顾匪朝林鹤宁看过来,还是那副熟悉的面孔,方才所见仿佛只是错觉。 半个小时的烟花放完了,林鹤宁硬是被顾匪抱了半个小时。 期间也想下来的,但顾匪没让。 林鹤宁真切体会了把什么叫上得来下不去,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手蹬脚刨”都没用。 往回走的路上,林鹤宁听见落后一步的顾匪说:“照片发你了。” 什么照片? 林鹤宁点进微信一看,居然是顾匪把他抱起来举高高的照片,是自拍的,角度绝妙,时机刚好卡在烟花绽放的刹那,无论光线还是构图都专业的跟电影海报似的。 顾匪啥时候拍的?被偷拍的林鹤宁愣是不知道! 顾匪说:“屠狗大赛的冠军要不要,你决定吧。” 林鹤宁心头微颤,老实讲,如果他有对象的话,那高低得争个冠军。不是他在乎输赢,是从小到大就没拿过第二,满分一百考九十九都是发挥失常,早就习惯站在领奖台了。 指望损友那张用座机拍的照片夺冠军,路过的蚂蚁都要喊一声有黑幕。 怎么个意思?一夜男友? 林鹤宁有点想笑。 反手就把照片发群里了。 [卧槽!!!!] [绝美爱情,仅凭一张照片我就脑补出三十万字纯爱小说,谁懂啊!] [好浪漫,抱起来举高高,太宠了吧。] [下面那个帅哥是谁,好牛逼的力量感!] [老顾这冲破屏幕的杏张力,林哥你有福气了哈哈哈哈。] 照片里,顾匪托举着林鹤宁,将他抬高,抬的比任何人都高。 林鹤宁专注的欣赏舞台,灯光照亮他清俊绝丽的笑颜。 顾匪从下而上望着林鹤宁,在他眼中,那人比烟花更璀璨,比新年的钟声更震撼心灵。 “!!!” 夏知乐也在群里。 只不过作为万年潜水党,大家都把他忘了。 第24章 林鹤宁没想到一觉醒来,他就在网上火了。 正是跨年夜那晚的生图流到网上,引起网友热议,还短暂的上了几分钟本地热搜。 起因是跨年夜有网红在海边直播跨年,正好拍到后面的林鹤宁和顾匪,粉丝们立即在直播间狂刷弹幕,满屏的“啊啊啊啊帅哥”。 主播受宠若惊,心说自己直播十年也没这么多人夸他帅啊,然后又是满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man”,直播间人数从可怜的几百直接飙升过万,主播乐坏了,当即宠粉的一掀刘海,摆个造型,露出风情万种的迷人微笑,然后就被土豪打赏了一艘军舰:[快给我闪一边去,别挡镜头,我要看后面那俩帅哥!]??? 主播一脸懵逼怨声载道的回头,这一看,傻眼。 网友跟随全程直播的镜头一看,也傻眼。 无特效,无替身,下面那个帅哥就这么抱举着上面那个小哥哥整整半个小时,脸不红气不喘,从容淡定游刃有余,我嘞个娘! [好强的力量感,可以单手托着小哥哥边那啥边上下楼,斯哈斯哈!啊啊啊啊啊小哥哥的小翘臀,隔着西装裤都看得出来圆润饱满!] [人在现场真的超绝,俩人颜值绝了,体型差绝了,氛围感更绝了!] [同在现场,生图奉上,看看这颜值,吊打整个内娱。] [这俩肯定是一对吧,是吧是吧??] [反正张飞不会举着关羽的屁屁看烟花。] “噗——”林鹤宁被早餐奶呛了个死去活来。 这届网友真的很那啥,他都找不到铿锵有力的控词来反驳。 最热门的那条转赞评早已破万,又被云州的媒体蹭热度转发,但毕竟不是啥公众人物,激情讨论了几个小时热度就退下去了。 但公众平台上热度锐减,私人朋友圈却持续高涨,尤其是那个值一宿夜班出警二十多次甚至被临时调去充当人墙以防止跨年夜人多发生踩踏事件等终于下班身心俱疲但一看到热搜整个人都精神了的简小西。 “卧槽我一个不注意,你们俩就发展到这种程度了?搂脖抱腰还揉屁屁!” “这届网友各个独具慧眼。”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林鹤宁拿简小西的声音当白噪音,拿着电动打蛋器打发奶油。 简小西:“你在干嘛呢,咋嗡嗡直响。” 林鹤宁笑道:“拿电锯分尸啊。” “哟呵,林检这是要自首吗?”简小西态度一转,用上平时在审讯室时截然不同的威凛语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人证,全云州市民以及全国各地的线上网友;物证,网上一搜遍地都是,视频还是超高清无损的,你还不老实交代?!” 林鹤宁被逗乐:“我不是,我没有。” “还敢狡辩!”简小西气极反笑,又闹了一会儿,简小西稍微正色起来,“鹤鹤,你别是因为第一段感情的失败就得了ptsd吧?” d你个头。 林鹤宁狂翻白眼道:“上一宿班不累啊,睡觉去。” 简小西还不死心,苦口婆心的跟林鹤宁列举顾匪的优点:“踏实稳重,不像某人油嘴滑舌那么轻浮,对待感情专一忠诚,吃苦耐劳,咱俩这么多年朋友我还不了解你么,比起爱撒娇爱使小性子脾气阴晴不定还幼稚的某人,顾匪这样的更适合你,他就像是成功男人背后的男人,为你解决所有后顾之忧,守护着温馨的家等你回来,贤内助,懂不懂?” 林鹤宁有点被雷到:“……” 但也不得不承认简小西说的没毛病,虽然他毫不客气的把夏某人拉踩的一文不值。 “啊就是有一点委屈咱家鹤鹤了,顾匪什么都好,方方面面无可挑剔,就是这家庭条件差了点,跟你门不当户不对。” 林鹤宁怔了怔。 他又不瞎,难道看不出顾匪的好吗?他更不是铁石心肠的情感白痴,要说对顾匪全无好感,那也不可能。当然,好感仅限于友情,要说啥时候超出友情之外的,大概就是跨年夜吧。 他被顾匪抱着托举起来的那一刻。 感情这玩意吧说不准,平时看着无感,却会在某个瞬间被突然打动。 就连顾匪那不在林鹤宁喜好中的硬汉长相,也变得过分温柔甚至有些憨憨的可爱了。 林鹤宁是无所谓的,不在乎什么门第之见,什么配不配得上这回事。 他没有出身豪门的优越感,也没有工作体面就自觉高人一等,只要是他喜欢的人,无论对方啥出身啥学历他都不在乎。 可怕就怕对方在乎,有个成天到晚自卑自卑自卑、分手时更是委屈控诉多年被打压的憋屈日子的前车之鉴,林鹤宁是真有点怕了。 许久的沉默,简小西话锋一转:“我帮你查查他的感情史啊?” 林鹤宁声音冷下来:“我警告你别乱来啊,那是他的个人隐私。” “哟,这就护食了?好好好,那你们顺其自然吧!” 挂断跟简小西的电话,林鹤宁总算能清净点,低头一看,麻蛋,奶油打发过度了,都成豆腐渣渣了。 林鹤宁正想上网搜怎么补救,手机来电,是陌生号码。 工作性质对陌生电话也来者不拒,林鹤宁接听,猝不及防,居然是夏某……啊,夏知乐。 上次夏知乐来送还他东西之后,林鹤宁就把他电话号拉黑了。 现在大概是问同事借的手机吧。 “我又找到样你的东西,正好顺路经过你家,捎给你吧。” 夏医生不蠢,如果第一句话是新年快乐或者“你为啥把我拉黑”这种废话,林鹤宁绝对直接挂断再把这个号码拉黑,可见直入正题的重要性。 林鹤宁想说不用你扔了吧,又担心夏知乐不照做。 他的东西留在夏知乐那也怪膈应的,还是亲自回收才放心。 约在附近咖啡厅,夏知乐先到的。 林鹤宁直截了当:“什么东西?” 夏知乐从兜里拿出一个钥匙扣放桌上。 林鹤宁愣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玩意的来历,超市购物满一千元抽奖送的。 “……”槽多无口。 林鹤宁拿起就要走。 “鹤宁。”夏知乐急叫一声,林鹤宁不耐烦的回头,夏知乐攥紧双拳问,“你和顾匪在一起了?” 林鹤宁面无表情道:“跟你有关系吗?” 夏知乐脸色不太好:“在一起就在一起,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林鹤宁笑了:“我是偷偷摸摸玩暧昧享受刺激,还是大大方方秀恩爱享受乐趣,都跟夏医生你没关系吧?” 夏知乐噌的站起:“当然有关系,我可是你前男友!” 啊? 夏知乐:“我有责任有义务看着你!” 啊啊?? “林鹤宁,你怎么能……”夏知乐满脸痛心的说,“你怎么能自甘堕落!” 啊啊啊??? 夏知乐眼眶发红,痛心疾首道:“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但我没想到你会受这么大刺激,你……” excuseme? 林鹤宁懵逼了,前所未有的、史无前例的懵逼。 夏知乐咬牙切齿,气急败坏:“你就算跟我分手了,也该找个条件和我差不多的吧?不求工资有多高,至少工作要体面,如果工作拿不出手,那至少家庭得富裕,一个开饭店的穷屌丝,一身油烟味的二手面包车车主,你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 “???”林鹤宁瞪目结舌。 一大清早的,夏知乐约他到这里来,其实是假借还东西的名义跑来给他鸣不平? 我嘞个娘,前男友真是对他牵肠挂肚,打抱不平,恨铁不成钢,把顾匪从头到脚痛批的百无一是,顺便再衬托一把自己的十全十美。 好一个西装皮鞋光鲜亮丽坐办公室喝猫屎咖啡的成功人士啊! 好一个德高望重众口皆碑的胸外科专家啊! 好一个村里骄傲我辈楷模的社会精英啊! 尼玛新年元旦第一天啊,遇到这么个晦气玩意。 林鹤宁:“夏知乐,你没事吧?” 夏知乐情绪激动到跳脚:“你这是作践自己,还是报复我呢,你存心恶心我呢?”!!! “啪”—— 亲眼目睹他跟小妖精泪吻都没落下的耳光,现在结结实实扇在夏知乐脸上。 夏知乐愣住。 林鹤宁可没收敛力度,打的自己掌心都火辣辣的疼。 “夏知乐,我被你恶心到了,真的。” 夏知乐的俊美脸蛋瞬间红肿起来,也不知道是挨打刺激的鼻腔还是什么,他眼中蓄泪,好像要哭。 林鹤宁简直看不下去了。 那句话咋说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莫非他从前对夏知乐滤镜太深了? 现在滤镜一关,美颜一掉,发现也不过如此。咬唇委屈的样子很幼稚也挺做作,睁大眼睛自以为萌萌哒望着你的表情也很腻,就像好好的奶茶再放三勺白糖五勺蜂蜜七勺乳酪再酷酷倒半瓶巧克力酱,一口甜二口腻,三口哇哇吐一地,就着胰岛素硬吃也得原地升天! 无福消受,实在无福消受,必须留给安念慢慢享用! 曾经恨死安念小妖精了,现在必须得感谢他,每日三炷香感谢安念小菩萨拐走渣男,拯救我后半生的幸福,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安念小天使的降临! 夏知乐强忍泪水,难以置信的望着林鹤宁:“你打我?你居然为了顾匪打我?” 啊啊啊啊啊救命! 林鹤宁以为足够腻了,没想到还能腻上加腻,就好像把隔夜的油条放进油碗里浸泡三天三夜,等到把所有油都吸进去后,吃上一口,满嘴流油,我的妈呀!! 林鹤宁想给安念打求救电话。 估计是上帝感应到林鹤宁的祈祷,及时派“天使”来解围。 “夏知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去王总家里看诊么?”安念狐疑的走进咖啡厅,看见林鹤宁时脸色铁青,“你怎么也在这儿?你跟我男朋友说什么呢,你们都已经分手了还偷偷见面,夏知乐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是是是,绝对是必须是,快领回家吧! 林鹤宁转身就走,临出咖啡厅前,把钥匙扣扔进垃圾桶。 真是被腻的三天吃不下饭。 林鹤宁往家走,手机震了下,是顾匪发来的消息。 [今天新到的鲤鱼,很新鲜。] [图片] 林鹤宁点开图片看,活蹦乱跳的三道鳞,可以想象它们经过顾匪的亲自烹饪呈上桌,会变成怎样一口入魂终身难忘的美味。 林鹤宁突然不腻了,还胃口大开。 仿佛是吃完奶油蛋糕后的一口黑咖啡,是麻辣香锅后的一口冰可乐,是狂炫二斤红烧肉后的一口清脆小黄瓜! 解腻,太他妈解腻了。 林鹤宁回复顾匪中午过去。 等到午饭时间,林鹤宁开车到达杏花饭庄,顾匪正在跟送啤酒的业务员说话,业务员往下搬啤酒,一次两箱,左右手各拎一箱。 顾匪也帮忙卸货,一箱两箱三箱……七八箱摞一起,将近两米高,被他轻轻松松捧起来。 如果不是摞起来太高怕掉,他估计能一口气卸半车的货。 来回几趟,把店里酒水区填满,顾匪只穿着薄款毛衣,气息平稳丝毫不喘,跟业务员签单子时,看着收据说:“账算错了,少算二十八。” 业务员拿过来重算,一拍脑袋道:“还真是,谢谢哥!” 顾匪呼吸间有朦胧的白色哈气弥漫在冬季的阳光下。 ——不像某人油嘴滑舌那么轻浮,爱撒娇爱使小性子脾气阴晴不定还幼稚。 想起简小西言辞犀利的总结,再看面前的顾匪。 成熟踏实沉默寡言,坦诚真挚情绪稳定,拥有八块腹肌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十八般家务样样精通一身居家过日子气息的汉子。 确实天壤之别,拉踩效果立竿见影。 林鹤宁叫一声顾匪,顾匪朝他笑了下:“来得刚好,鱼要出锅了。” 林鹤宁等顾匪端菜的时候,看见桌上放的啤酒收据单,手写记账,种类繁多所以账目也杂乱。没记错的话,刚才顾匪好像只看了三四秒就说账算错了。 数学这么好?深藏不露啊。 等顾匪端鱼出来,林鹤宁正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放桌上。 看造型有点像蛋糕,顾匪问道:“这是什么?” 林鹤宁揭露答案,掀开盒盖,正是蛋糕。 蛋糕是方形的,上面码放整齐的鲜红草莓,侧面有用草莓果酱写出的元旦快乐四个字。 整体造型简约大方,朴实无华。 林鹤宁笑着说:“新年的第一个草莓蛋糕,我从网上看的梗。” 顾匪脸上有惊艳之色一闪而过:“你做的?” 林鹤宁笑问:“你怎么知道?” 顾匪指着蛋糕侧面说:“比月球表面还坑坑洼洼的抹面,如果是从蛋糕店买的,那我真心建议你去退货,因为这百分之百是老板偷懒派学徒做的,还是新上手第一天的学徒。” 林鹤宁:“……” 啊,您还真不客气。 被批的狗血淋头的林鹤宁一点都不生气,毕竟顾匪说的是事实,再说他第一次做嘛,丑才正常,林鹤宁压根儿不会被打击自信心。 林鹤宁提起塑料餐刀说:“这是我一个人独立完成的,除了炒鸡蛋和煮方便面以外的第一个作品。” 妈的,我真厉害! 第一次做就涉猎最容易翻车的烘焙行业,而且完成的这么漂亮,我真优秀! 顾匪眸光定了定:“处女作?” “嗯。” 正好胖子和周粥也出来了,林鹤宁招呼他们过来坐。 胖子夸张的嚷嚷道:“卧槽林检察官您真是心灵手巧,一看就好吃!是特意给我们老板做的吗?” 顾匪心脏一颤,瞪向胖子,却听林鹤宁点头说:“是啊。新年的仪式感么,就是忘了问你爱不爱吃蛋糕了。” 顾匪愣住,被胖子大手糊在后背上,边拍边起哄,“我们老板啥都爱吃,酸甜苦辣咸来者不拒,荤素不忌,去年过生日买的蓝莓蛋糕都是拿盆炫的!老板你可得多吃点,别辜负林检察官的心意啊!” 顾匪被震得直咳嗽。 胖子:“林检察官,以后有吃的东西尽管往这送,我们老板啥都炫,拿他当饭桶就行。” 顾匪用胳膊肘冲着胖子肋排暴击:“……滚蛋。” 胖子不堪一击,但胜在一身肥瞟,完美抵挡住物理攻击,嬉皮笑脸的嚷着切蛋糕。 等蛋糕切完了,胖子说哎呀我减肥呢就不吃了,还把眼巴巴等着分蛋糕的周粥拽走。 胖子的无心之言让林鹤宁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给顾匪送过鱼子酱,送过零食大礼包,这些都是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东西,所以就随便送给朋友了。跟简小西也是这样的,有什么好东西或者自己不爱吃的,送给简小西分享或消化,免得浪费。 所以林鹤宁压根没多想。 但顾匪不是简小西,阶层的区别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顾匪会不会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赏赐?一种卖弄,一种施舍? 那一盒鱼子酱比顾匪一个月收入都高,零食大礼包也是顾匪买都买不到的稀罕牌子。 这就是“门当户对”的根本原因,交男朋友需要门当户对,交朋友其实也需要。 “怎么了,不好吃?”顾匪看林鹤宁夹了块鱼肉半天不动,林鹤宁回过神,问,“之前送你的鱼子酱你吃了吗?” 顾匪说吃了,味道挺好。 林鹤宁把鱼肉放嘴里,吃下后正色道:“顾匪,我送你这个东西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让你感到任何不适的话,你直接告诉我就行。” 林鹤宁希望在工作上吹毛求疵,以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杜绝任何冤假错案。但到私人生活中,他只想越简单越好,踏踏实实过日子,别玩宫心计。情侣之间不要猜忌,朋友之间也不要藏着掖着,有事就说,有不满就提,觉得合不来就绝交,觉得合得来就继续处着,就这么简单。 顾匪看着林鹤宁,林鹤宁也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在顾匪眼中看见了心疼。 啊? 林鹤宁有点懵。 顾匪放下塑料叉,说道:“我没有多想,你当我是朋友,好的东西连简小西都不送,首先想到送给我,我怎么可能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不是不知好歹的问题,而是践踏你人格的问题。” 啊,倒不至于上升到这么严重的高度。 多年提审嫌疑犯的经验让林鹤宁知道顾匪没说谎,再被顾匪那双浓黑的眼睛注视,林鹤宁有点心虚:“抱歉,我太敏感了。” 好听了说是心思细腻,难听了讲就是敏感多虑。 夏知乐经常说他太敏感了,就爱东想西想。 顾匪道:“不是你敏感,是我的问题,让你没有安全感。” 林鹤宁一愣,不由自主的看向他。 顾匪:“以后跟我相处不用那么细腻,你可以自在一点,神经大条一点,傻一点都行。” 林鹤宁情不自禁的一笑。 等到饭碗见了底,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条糖醋鲤鱼好像没刺? * 顾匪一人独炫六寸蛋糕,晚饭照吃不误。 次日清晨,周粥回杏花乡进货,假期一过店里客流减少,顾匪和胖子俩人也忙得过来。过了高峰期,胖子抱着手机跟女网友聊天,顾匪给电视剧换台,反正除了抗日神剧就是天雷滚滚的都市豪门玛丽苏剧,最后干脆停在男生女生向前冲当个背景音听着。 胖子跟女网友视频通话,因为是外放的,女网友嗲嗲的撒娇声音清楚的传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皮卡丘呀?是不是偷偷调查我啦?” 顾匪忽然想到简小西说的话,他放下遥控器,拿手机进浏览器,输入“林鹤宁”三个字,搜索。 映入眼帘的词条让顾匪不由自主的坐正身体。 [新时代楷模,云州市最年轻的检察官——林鹤宁。] [惨绝人寰,除夕夜一家五口遭遇杀害无一生还,撼动全国的除夕夜柳家灭门案,看林鹤宁如何一战封神,捍卫司法正义。] [现实版大男主,知名检察官林鹤宁竟是房地产大亨林有余的独生子?!] 有云州晚报的赞颂,有媒体记者的采访,还有电视台的专题报导。 顾匪一时眼花缭乱,逐个点进词条。 顾匪知道林鹤宁家里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 林氏集团不是暴发户,而是有近两百年家族历史的世界五百强企业,靠房地产发家,多年来稳扎稳打,在去年遭遇经济危机一亏再亏,幸好林董事长绝处逢生力挽狂澜,现如今涉猎新能源汽车、金融、商业娱乐等等。 在采访中记者写道,上任董事长林年是打算绕过儿子林有余,直接把董事长的宝座交给孙子林鹤宁的。 奈何林鹤宁志不在此,怀揣着对法律的敬仰,对检察事业的向往,从最高学府毕业后毅然决然的考入云州检察院。 顾匪往下滑,配图是林鹤宁的生活照,身穿运动装,朝气洋溢像个在校大学生。 顾匪又搜索除夕夜柳家灭门案的庭审录像。 视频中,林鹤宁身着检察官制服,稳坐在“公诉人”的席位上,衣领处的检察徽章并不会发光,却熠熠生辉,直照人心。 他缜密细致,跟谎话连篇的被告人斗智斗勇。 他从容镇定,和巧舌如簧的辩护人各显神通。 毕竟是发生在本市的惨案,顾匪有所耳闻,听说那个凶手嚣张至极,一问三不知,死不承认。而当检察官把搜集而来的人证物证摆在他面前,他竟一不做二不休当场装疯卖傻,他的辩护律师睁眼说瞎话,说他患有解离性身份障碍,也就是双重人格,作案期间是副人格出来了,所以即便你们千辛万苦搞到血样对上了dna,那也不能判无辜的主人格死刑。 当时在云州市引起轩然大波,民声沸腾, 后来经过专家团会诊,证明凶手根本没有双重人格。 而再次庭审时,林鹤宁胆大心细的巧妙运用言语刺激,声声句句直指人心,逼得凶手当场破防嚎啕大哭,边哭边骂被害人一家都该死,不拿他这个上门女婿当人看,平时当牛做马低三下四,到了除夕夜因为做饭的事情彻底爆发,再被刚刚宰完鸡刀刃上的鲜血一刺激,提着刀就把妻子一家全杀了。 法庭宣判检控方获胜,凶手死刑,林鹤宁也凭此恶性案件一战成名。 顾匪把庭审录像往回倒。 林鹤宁:“被告人杀死柳家五口,手段极其残忍,情节恶劣,更试图伪装精神疾病以逃脱法律制裁,其罪行证据确凿,请法庭依法判其故意杀人罪成立。” 法庭上的林鹤宁跟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顾匪所认识的他,乐观爱笑,爱玩爱闹,虽看起来清冷矜贵,但性格亲切随和很好相处,有些孩子气,有些小迷糊,活泼又张扬。 可坐在公诉席上的他,沉稳又内敛,威严肃穆难以侵犯,坚定而充满自信,就连那双清丽动人的凤目也化作一柄利剑,一柄捍卫法律、让凶手无所遁形的利剑。 顾匪关上后,不由自主的点进朋友圈。 林鹤宁的最新动态,总共两条。 第一条:[xx面包你辜负我,馅呢?馅呢??] 配图是面包照片。 真是庭上庭下仿佛两个人。 顾匪忍俊不禁,放大,想帮林鹤宁一起找馅。 第二条:[再见了爸爸今早我就要远航。] 配图是高速公路。 顾匪也放大,看见“云州国际机场15km”的指示牌。 这条动态是五个小时前发的。 “难怪林检察官今早没来吃饭,原来是出差了。” 顾匪冷不防胖子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手机差点吓掉:“你不是跟你家雪花聊天呢么。” “人家叫墨音。梦黛琉璃。雪儿。”胖子对着顾匪的手机屏回味道,“尼玛,林检察官太威风太牛逼了,穿上制服真他奶奶的帅!” 顾匪错愕的看向胖子。 胖子一脸奸笑:“我从你看庭审录像的时候就站这儿了,顾痴汉,太投入了吧。” 顾匪想损他一句,但又因为心虚错过了回怼的最佳时机。 胖子:“我家雪儿说制服是最好的医美,果然不假,你那套军装还留着呢吧,等林检下次来吃饭你换上给他看。” 顾匪翻了翻眼皮:“少出馊主意。” 胖子急道:“什么馊主意啊,你就算再不拘一格也把自己捯饬捯饬吧,不能仗着自己颜值过硬就这么造啊!咱不偏不帮有一说一,那姓夏的小白脸别的本事没有,就装门面的本领必须得夸。” “哪次见着不是西装笔挺皮鞋锃亮,还有那韩式新潮的发型,打扮的溜光水滑,都能c位出道了,难怪林检察官喜欢他。” 顾匪顿时目光一厉,嗓门拔高好几分贝:“油头粉面的白斩鸡,哪好看了?” 胖子眨眨眼,心说哎呦哎呦他急了他急了。 “你还不服气啊,现在人的审美就是喜欢白幼瘦,少年感,雌雄莫辨那种,咱顾哥显然没有竞争力。”胖子故意大喘气,狠狠欣赏一把顾匪沉下来的脸色,没憋住笑,拍着顾匪肩膀道,“你也甭灰心哈!跨年那晚你俩的照片不是在网上火了吗,网友都说你俩配一脸,还夸你爷们儿呢!也许林检察官审美转变,突然好上你这口了呢!” 顾匪冷哼一声:“我很差吗?你说的那些白幼瘦除了精致漂亮还有啥用,连一箱啤酒都拎不动,端几次盘子都恨不得把手磨起泡了,娘们唧唧的,有一点男人样吗?我看还不如你这种讨人喜欢,天冷了抱着你能取暖,累了靠你身上比沙发都软乎。” 胖子骄傲的抖了抖三百斤肥膘:“谢谢老板,我会继续努力的。” 顾匪让胖子去厨房努力吧,这都几点了,饿死了。 胖子苦口婆心的说:“别说兄弟不挺你,你这条件,根本配不上林检察官啊,只有这张脸拿得出手,你还不利用好了?!” 顾匪心说这货损起自己来倒真不客气。 说的是实话,实话难听也得忍着。 顾匪当了会儿石雕,起身走到镜子前照照,不得不承认死胖子话糙理不糙,他的颜值跟夏知乐比起来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打扮自己的功夫确实甘拜下风。 十年如一日的圆寸头,衣柜里清一色的黑色衬衫和短袖,裤子则是最普通的卫裤牛仔裤。周粥都曾调侃他衣柜是殡葬风,除了黑就是灰,连点花花颜色都没有。 顾匪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色系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深色衣服抗脏耐脏。 底层小老百姓活的糙,身上不是油烟就是臭汗,哪像社会精英成天打扮的光鲜亮丽,身上不是高档古龙水味就是进口咖啡香。 说什么捯饬自己,捯饬不得花钱啊?衣服得买吧,面膜得买吧,做个发型随随便便都得四位数起吧?有那钱攒着给未来老婆买衣服买面膜做新潮的发型不香吗? ——打扮的溜光水滑,都能c位出道了,难怪林检察官喜欢他。 顾匪立即上网搜:男士冬季穿搭。 * 林鹤宁回到云州,跟小微在机场附近的餐馆吃了碗牛肉面,简单分析莲花碎尸案的案情,包括但不限于尸块的数量,特征,细节到哪块生蛆了哪块没生蛆。 隔壁桌客人:“呕!” 林鹤宁嚼着牛肉十分抱歉,不说了不说了。 回去路上林鹤宁翻朋友圈,先把那碗美味的牛肉面发上去,闲逛时,猝不及防看见一片感人肺腑的文字。 安念:[人生如梦,梦中有你] 配图是夏知乐的睡颜。 安念:[你就是那束光,照亮自己,也温暖了我。] 配图夕阳西下,他跟夏知乐的合照。 安念:[过去的二十八年我错过了你,今后的余生你都有我,我最最亲爱的学长,生日快乐。] 配图是芝士蛋糕,他跟夏知乐十指交扣。 啊,他跟安念还是微信好友呢! 当时只把夏知乐拉黑删除了,把小妖精忘了。 林鹤宁一刷刷不到底,心说安念这是一口气发了多少朋友圈啊,而且全部都是跟夏知乐秀恩爱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多甜蜜。 林鹤宁在心里一笑而过,找到安念,拉黑删除。 呼,朋友圈干净了!! * 林鹤宁回到市里正好是晚饭时间,于是顺路去了杏花饭庄。 没想到顾匪不在,店里只有胖子和两个小时工在忙活。 “诶呀不巧不巧,老顾和周粥去杏花乡进货了,大概得七八点钟能回来。”胖子很遗憾,也很着急,恨不得做个法把顾匪瞬移回来。 转头看了眼钟表,心想拖一拖应该能等到顾匪,胖子道:“您要不嫌弃我手艺,我做两道菜给您吃?” 林鹤宁瞬间从这句话里听出玄机漏洞来:“你不是厨师吗?” 胖子:“是啊。” “那我不是早吃过你做的菜么。”还说什么嫌弃不嫌弃。 胖子一愣:“您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林鹤宁有点懵。 卧槽卧槽,机会来了!胖子狂喜,笑出满脸褶子:“我倒是想让您尝尝我的手艺,可压根儿没机会啊!只要林检察官您来,那铁勺分分钟让老顾抢走。” “别人吃饭,我做,您吃饭,老顾做;别人点外卖,外卖小哥送,您点外卖,老板亲自跑腿。” 林鹤宁怔鄂:“那他平时……” 胖子:“平时就往收银台一坐,等着收钱啊!” 林鹤宁:“……” “您饿不饿,我给您拿点花生米垫吧垫吧。” “不瞒您说啊,老板好多年没亲自下厨了,就使唤我能耐。当然我是厨师拿工资就该干活,但老板那厨艺你知道吧,要么从来没吃过,吃过就着魔,幸亏有林检察官您,我还能在老顾给你送外卖之后舔舔锅底儿的剩汤,所以您可得常来,不然我连剩汤都捞不着舔!”胖子十分严重并且可怜兮兮的说。 林鹤宁一时分不清这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不过他确实被胖子滑稽模样逗乐了。 胖子又说猪肉贩子欺负周粥老实,卖的比市场价贵还缺斤少两,顾匪除了去杀鸡店进货,还得给周粥出头,所以回来的会晚一点。 林鹤宁忍不住说顾匪对兄弟还挺好。 胖子一听这话就激动起来,竖起大拇指道:“别的咱不说,老顾对兄弟绝对是这个。” 那还能有假,都能替周粥还两百万巨款了,替他出头找猪肉贩子理论算什么。 林鹤宁原本就好奇,但当时想本来也不熟瞎打听不太好,现在话赶话巧了,就没忍住问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胖子怕林鹤宁不爱听,正想见好就收,结果林鹤宁主动追问似乎很感兴趣,胖子干脆坐下来详谈。 “周粥是顾匪老师的儿子。” 胖子神色沉重起来:“顾匪小时候家里穷,他那渣爹又是个游手好闲的混账东西,每天就是喝酒赌钱,输了就回家打老婆和他。知道顾匪那一身腱子肉怎么来的吗?硬练出来的,他说只有自己强壮起来,才能保护自己和他妈妈。” 林鹤宁心脏坠了一下,回想顾匪那身体格,怔怔出神。 “顾匪上初中的时候,老混蛋搁外面欠赌债跑路了,还把他妈省吃俭用半辈子的积蓄全掳走了。后来高利贷上门催债,他妈就带着顾匪东躲西藏,又没钱又得生活又得躲债,那段日子简直了!” 胖子:“顾匪别说继续念书了,连吃饭都成问题,他就背着他妈不去学校,偷偷跑到小饭馆端盘子赚钱,后来被他班主任知道了。” 林鹤宁问:“周粥的爸?” “对,就是周老师。”胖子深深叹了口气,“幸好有周老师啊!一次又一次去饭馆堵他,劝他。帮顾匪补课,收留顾匪回家住,给顾匪饭钱,怕顾匪不接受就谎称是学校专门补贴给优等生的,还说如果能考进全年级前三,学杂费全免。嗨,小孩么,大人说啥就信啥,其实都是周老师自掏腰包的,还真以为是学校做慈善呢!结果你猜怎么着,老顾争气啊,中考成绩是全市第一。” 林鹤宁心里豁然开朗,情不自禁的跟着笑起来。 胖子又叹气道:“可惜后来周老师得癌症走了,走的特突然,当时顾匪在部队,知道这消息时周老师都已经出完殡了。周老师本就是孤儿,老婆也死的早,就剩周粥这么个儿子。我记得当时周粥才……啊,十五岁,没错是十五岁,跟顾匪视频通话哭的可惨,说他唯一的爸爸没了,也成孤儿了。” “顾匪就说一句话,谁说你没有亲人?从今往后我是你哥!” 林鹤宁恍然大悟,心脏一下一下剧烈的跳动,撞的胸骨有些疼。 “他当过兵啊。”林鹤宁感慨。 难怪气质那么铁血硬汉。 胖子笑了笑,又说:“后来顾匪退伍回来,他那混账渣爹也回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去年才入秋那会儿,老混蛋突发脑血栓偏瘫了,你说这人要死不去死还拖累儿女,顾匪倒是不想管他,可他妈放不下老混蛋,为了让他妈少受累,顾匪只得市里郊区来回跑,后来不就碰上你了嘛!” 时间线突然接上让林鹤宁有点猝不及防。 胖子笑道:“要我说老混蛋缺德一辈子,瘫痪在床反倒做了件好事,幸亏他脑血栓住院造成的连锁反应,让顾匪跟你相遇。” 林鹤宁啼笑皆非。 “林检啊,我知道老顾这方方面面跟你的差距都……嘿嘿,太大了。但是我拍胸脯保证,老顾这人绝对是这个。”胖子一个大拇指不够,竖两个大拇指。 “勤俭、顾家、有孝心、重情义,踏实可靠,带他出去比扛着加特林都安全,加特林死沉死沉的还得扛着,他多好用啊,自己能走,还是“智能”的,指哪打哪!” “噗……”林鹤宁没绷住笑,他第一次认识胖子就知道这货是个逗比。 “因为没谈过恋爱,所以挺木讷挺呆的,但我敢保证,他对感情专一,比忠犬还忠犬。”胖子忽然严肃起来,“林检,论家世学历社会地位顾匪都不如你,但别怪我胖子大言不惭,单论顾匪这个人,他绝对配得上你。” 路过的小时工满脸诧异,心说昨天你还往死里损老板,说老板根本配不上林检察官,我可听得真真的啊! 林鹤宁看着胖子气势汹汹捍卫兄弟的尊严仿佛随时都能豁出命去的样子,心里一暖,面上微笑:“我从来没有看轻过他。” 胖子顿时笑开了花:“我胖子果然没看错人。” “告诉你个秘密。”胖子往前凑凑,压低声音道,“老顾直到现在还是一个、处男。”?! 真的假的? 那么猛的大块头,需求这么低吗? 人的本能都会将体格和能力挂钩,一身腱子肉的男人要比白斩鸡那种能力强,需求高,像顾匪这样的至少得一夜七次吧? 当然不排除有些大块头外强中干。 顾匪年纪轻轻,正是男人三十一枝花的黄金年龄,却没处过对象。 要么是真禁欲,感情白痴,有需求全靠右手,要么就是…… 林鹤宁想象了下那副画面,男人脱了衣服,麦色的皮肤包裹着紧实有力的肌肉,宽肩窄腰,八块腹肌,修长劲腱的双腿中间耷拉着一根金针菇。 卧槽卧槽停停停停! “林鹤宁?” 顾匪的声音犹如一道雷炸在林鹤宁头顶,霎时铺天盖地的全是金针菇。 胖子喜出望外:“老顾回来了!” 顾匪从外走进来,随口问:“聊什么呢?” 林鹤宁魂不守舍的抬头:“在聊金针菇,啊不是不是!” 顾匪:“想吃金针菇了?” “没有。” “正好厨房里有,凉拌的可以吧?” “真不用我不想吃。”林鹤宁手忙脚乱的拒绝,眼神不受控制的顺着顾匪胸脯往下看,顺着腹肌再往下看。 顾匪莫名其妙:“看什么呢?” “没有。”林鹤宁立即转头,不小心用力过猛,好像听见“嘎嘣”一声,啊! “怎么了?” 林鹤宁保持着扭曲的坐姿:“没事。”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顾匪的靠近。 有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飘来,还是兰花香型,根本没有夏知乐造谣的油烟味。 一时出神,被顾匪一手按住头,一手托住下巴。 林鹤宁慌得一比:“你要干嘛?” “我学过正骨。”顾匪话落手起,嘎嘣一声脆。 林鹤宁浑身一激灵,脑中咻的一下冒出美国特工大片主角咔咔拧人颈椎骨的混合精剪版。 哎你别说,你真别说,舒服啊! 林鹤宁拧了拧脖子:“谢谢,真专业。” 顾匪余光瞥见胖子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心里咯噔,追进后厨房问他:“你跟林鹤宁说什么了?” 胖子嬉皮笑脸的哼曲儿:“好奇啊,你问他呗。” 顾匪忍住炒他鱿鱼的冲动,端一碗海参汤出去,才掀开门帘,猝不及防林鹤宁正倚门站着。 “说顾老板你母胎单身快三十年至今还是一名光荣的处男这件事。”林鹤宁笑着说。 胖子差点轮飞铁勺。 顾匪稳稳端着海参汤,一滴都没洒。 因为他要把整碗海参汤全扣死胖子头上! 林鹤宁叫一声顾匪,后者暂停犯罪冲动,先留神听话。 林鹤宁双臂抱胸,狭窄的凤眸含着惑人的笑意:“听说你对我有意思?” 第25章 他奶奶的这不比博燃? 以为林检察官是内敛的含蓄的,没想到这么直球这么猛?!! 胖子刮目相看,叹为观止,哪还有心思轮铁勺啊。被顾匪凶神恶煞的目光凌迟时,胖子一脸的幸灾乐祸等看戏。 人家都上四个二了,你还不快上俩王,别怂啊! 海参汤最终没扣到胖子头上,它去了它该去的地方——林鹤宁的饭桌上。 食物是用来吃的,不是拿来玩的,尊重一汤一米的顾匪把碗稳稳放下,然后抬头朝几步远外的林鹤宁看去。 “我确实对你有意思。” 顾匪性感的嘴唇一开一合,从容的吐出八个字。 林鹤宁本是随口一问,七分认真,三分调侃,万没想到顾匪会用十分认真的表情来回答,而且答案还是肯定句。 这下轮到林鹤宁措手不及了,他看着顾匪,顾匪也看着他。 店里没客人,周粥在外面逗邻居家的小孩,通往后厨的门关着,明亮的大厅只有他跟他。 “老板,烧茄子打包!” 客人洪亮的嗓门打破微妙的气氛。 顾匪跟客人说:“十五,支付宝微信?” 林鹤宁耳边回荡着扫码的“滴滴”声,没说话,回到自己位子喝海参汤。 十分钟后,客人拎着外卖走了。林鹤宁端着半碗海参汤边喝边朝顾匪勾勾手指,顾匪看见,走过来。 林鹤宁笑问:“有几分意思?” 顾匪:“满分。” 林鹤宁笑意更深:“请诚实。” 顾匪道:“我乘十了。” “?” 林鹤宁惊世骇俗的瞪大眸子:“就十分?” 真尼玛见鬼了!! 我啊,魅力四射的我啊!!! 在顾匪心目中的吸引力只有十分?就值十分?? 顾匪从容的抽出餐巾纸擦被林鹤宁溅到桌上的海参汤:“我说的是我在你心里的分数。” 惨遭奇耻大辱即将破防的林鹤宁:“啊?” “我猜的。”顾匪说,“对吗?” 林鹤宁一时语塞,既不说对也不说错,似笑非笑道:“你不仅会正骨,还懂心理学?这专业跨界的有点离谱吧。” 顾匪不置可否,林鹤宁不依不饶:“那你的呢,多少分。” 顾匪莞尔一笑:“我刚才回答了。” 林鹤宁:“什么时候?” 顾匪笑而不语。 林鹤宁心里一震。 满分。 你你你你你…… 林鹤宁难以置信,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不是说恋爱经验为零吗?不是说单纯懵懂的感情小白吗? 这情话谁教的??? 啊?从实招来,搁哪儿学的! 林鹤宁扶额道:“顾匪,你的表白还真是别具一格。” 顾匪笑了笑。 林鹤宁道:“不过你说自己满分,说我十分,这显得你有点可怜啊。” 顾匪正要说话,林鹤宁的手机响了,是小微的电话,必须得接。 只听了三秒,林鹤宁神色凝重的起身。 顾匪没问一句话,只走到衣架前面,把林鹤宁的羽绒服拿下来递给他。 林鹤宁边穿衣服边对小微说:“你先过去,我马上就到。” 顾匪大步走过去帮开店门:“路上慢点开。” 林鹤宁看他一眼:“谢谢。” 莲花碎尸案的嫌疑人在看守所闹自杀。 林鹤宁到的时候,嫌疑人躺在病床上,一只手腕被手铐铐在床头,头上缠一圈纱布,闭着眼睛一脸虚弱。 负责的民警说:“没事儿,就擦破点皮。” 林鹤宁进病房,小微紧随其后,拿着纸笔从旁记录。 林鹤宁道:“医生说了,你这撞的还没普通人摔跟头摔得狠。” 嫌疑人掀开一只眼皮,然后哎呦哎呦的哼哼起来。 林鹤宁平稳呼出一口气,劝他认罪伏法,别再负隅顽抗。 嫌疑人大叫着我要见律师,我什么都不会说,我要找我爸,激动之下扯的手铐哐啷哐啷响。 小微小声在林鹤宁耳后说:“辩护律师来了。” 林鹤宁转头一看,不禁愣了下。 好久不见的老对手,除夕夜柳家灭门案凶手的辩护律师,姓马。 当初输给他之后心态崩了,从律所离职去了国外,从此音讯全无,林鹤宁还以为他改行了。 马律师笑眯眯的打招呼,林鹤宁也微笑表示别来无恙。 然后就听嫌疑人躺床上鬼哭狼嚎,抱着马律师胳膊不撒手,嚷嚷头疼还晕恶心想吐。 马律师:“林检,我的当事人身体不舒服,他需要休息。” 林鹤宁没动,看一眼被马律师抱在怀里的嫌疑人,后者生生打了个激灵,把脸埋进救命稻草的怀里。 林鹤宁勾了勾嘴唇,似笑非笑,叫上小微离开。 “林检察官,我认识那个律师,是不是叫马怀?你跟他交过三次手,三次全胜!”小微目光闪烁,满是崇拜。 林鹤宁也对自己的优秀相当自傲,但是对小微这个新人该拿乔还是得拿乔,至少得摆出师父的样子来。于是他轻咳一声,神色严肃的说:“别说的好像私人恩怨似的,我能获胜是因为凶手犯了法,铁证如山。咱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小微顿时肃然起敬:“师父,您真谦虚!真是太酷了!” 小迷弟非要请吃夜宵,师徒二人就在路边的小餐车前吃关东煮,边吃边听小微诉说他是怎么成为林鹤宁的死忠粉的,正是当年柳家灭门案公开庭审,恰好在现场的小微身临其境感受控辩双方的斗智斗勇,更近距离瞻仰林鹤宁以所向披靡之势掌控全场,瞬间一见钟情。 这话从小微跟他第一天就说,说了不下八十次,林鹤宁让他少溜须拍马,小微指天发誓句句出自真心。 林鹤宁忍笑奖励他一颗鱼丸,手机在兜里嗡嗡震了下,林鹤宁掏出看,是顾匪的微信。 满分和十分,不仅显得顾匪有点可怜,也显得他有点冷血薄情啊!当时的林鹤宁哭笑不得的想。 顾匪:[不可怜,因为你给我十倍可以追你的距离。] 十倍的距离能折合出多少时间? 顾匪享受这些时间。 林鹤宁望着简短的文字出神。 他仿佛变成了恋爱游戏里的主角,脑袋上顶着攻略进度条,由玩家顾匪全力以赴呕心沥血的把粉色框框一点一点填满。 林鹤宁被自己的脑洞逗笑,打字回复道:[认真?] 顾匪:[我不逗人玩。] 顾匪:[林检察官,可以批准我的行动吗?] 林鹤宁心口一热。 爆汁肉丸唇齿留香,但充满食品添加剂的香精味,忽然有点馋前不久喝的海参汤,他因为走得急没有喝完,还剩半碗,有点后悔没在临走前一口闷。 林鹤宁正要打字,突然听见有人叫他,抬头一看,是从过街天桥上往下走的马怀。 林鹤宁把手机揣兜里,脸上迅速堆叠里无懈可击的营业式假笑——既不过分亲昵热情,也不过度疏远冷漠,微微一笑,恰如其分。 然后叫上助理小微:“马律师也来吃关东煮啊,您慢用。” 马怀笑眯眯的说:“林检察官也说咱们是凑巧一块吃关东煮才碰上的,您何必急着走呢!” 林鹤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检察官与承办律师不得私下会见,从这回去后你得向律师事务所书面报告,我也得在三日内向院里监督部门报告。就因为马律师您不避嫌,没事找事干。” 小微如芒在背,愈发看马怀那副小题大做的表情不顺眼,这就像疫情期间有些人不戴口罩,然后嘲笑戴口罩的人胆小怕死。 马怀笑道:“是是是,多年不见,一时情不自禁。” 小贩端出热气腾腾的关东煮,马怀接在手里,说道:“主要是见到师父的儿子,实在忍不住打招呼,再替师父她老人家关心关心,慰问慰问。” 林鹤宁怔鄂,足足三秒:“你说什么?” “当年败诉之后,我就远赴美国了,说实话真的深受打击险些改行去做销售,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你母亲,她赏识我,我就入了温派,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林鹤宁越听越血压飙升,在听到“一家人”三个字时差点吐血,连最基本的面上三分笑都维持不住,直接冷脸:“少乱认亲戚,谁跟你一家人?!” 见鬼!真是见了鬼了!! 二十多年不联系的亲妈连他十八岁成人礼都音讯全无的亲妈,现在送他这么大一份厚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林鹤宁把快餐盒扔垃圾桶:“庭上见吧,小微,走了。” 他还真就对马怀有个人情绪,对人不对事! 律师拿钱打官司,无可厚非,不能说他们是坏的。他们站在当事人那边,坚决维护当事人的利益,坚定相信当事人是无辜的,由此拼尽全力的为他们辩护,这就是律师的职责,是一位合格律师该拥有的品质。 即便最后嫌疑人被无罪释放,那也是警方和检察院证据不足所导致的。 林鹤宁遇到过很多这样的律师,他们富有智慧,聪明强干,林鹤宁同样敬佩并且欣赏他们的才华。 但马怀不一样,他就是个见钱眼开藐视法律钻法律空子不择手段的彻头彻尾的讼棍! 和温栀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会成为师徒! 林鹤宁气极反笑,几个小时后才依稀想起好像忘了回复谁的微信。 * 顾匪抱着手机等啊等,一会儿解锁开屏看一眼,再退出去重进刷新一下,聊天页面最后的内容还停留在他发出的那句“可以批准我的行动吗”。 没信了? 无声的拒绝?冷处理免得他尴尬? 林鹤宁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不同意,他也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他不同意,而不是这种晾着你吊着你,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顾匪心想可能是有事,便把攥在手里俩小时都捂热乎了的手机放下,刚要闭眼睡觉,手机振动,顾匪瞬间精神,一把抓起手机解锁看。 是来电。 可惜不是林鹤宁打来的。 顾匪接听老邻居的电话:“婶,怎么了?” “小匪呀,你快回家来一趟吧,你爹又作妖啦!” 顾匪面色一沉,眉头皱紧,说声知道了,躺在床上半宿未眠。 第二天清早,他让周粥和胖子照顾着店面,自己开车回到杏花乡。 还没进门就听到男人粗矿的谩骂:“臭娘们你不会轻点吗,弄疼老子了!咳咳,你他妈会不会喂水啊,你想呛死老子是不是!” 顾匪瞄了眼门口立着的铁锹,小时候每次回家都得拿了才敢进去,后来不需要了,现在更用不着了。 顾匪进屋,坐在轮椅上半边身子都动不了的顾大雷顿时噤声。 顾匪看都没看他一眼,走过去从徐芬丽手里抢过碗,把整碗水全泼顾大雷脸上。 “啊!”顾大雷尖叫,如同一条被冲上岸的胖鱼剧烈扑腾,“小瘪犊子你想杀老子啊?你敢动手吗,我是你爹!” 顾匪面不改色:“你再说一遍。” 顾大雷大口喘着粗气,满脸通红:“知道不是亲生的就不想管我了是吧?我艹你xx,生恩没有养恩大,是老子养了你,没有老子你能有今天?” 徐芬丽吓得去拽顾匪,顾匪也不想闹得鸡飞狗跳惹左邻右舍围观,他倒是不怕丢人,但徐芬丽生活在这里,需要脸面。 顾匪反手抓住女人的胳膊:“妈,咱出去。” 顾大雷顿时变脸,又慌又怒:“回来,给老子回来!你个白眼狼没良心的,你滚你去死吧!徐芬丽你给老子站住,回来!你休想跑,别忘了你欠老子的!” 顾匪手臂绷紧,徐芬丽站住不动。 身旁的养母被岁月磋磨的不成样子,明明才五十来岁,看起来却像七十有余。 而她年轻那会儿,可是杏花乡出了名的美人儿。 家庭虽然不富裕,但胜在漂亮,人也勤快,性格温和,对她示好的年轻小伙子数之不尽,按理说根本轮不到顾大雷。 只因有次夜班回家,徐芬丽被流氓尾随,不仅抢钱还要劫色,危急关头是顾大雷救了她。当时顾大雷在朋友家喝酒,喝到三更半夜才往家走,正好碰到徐芬丽嘶声力竭的呼救,顾大雷想都没想,冲上去跟流氓厮打,打斗中被流氓携带的刀捅伤,意外造成终身不孕。 就这样,徐芬丽为报恩嫁给了他。 为了救她失去生育能力,这辈子抱不了孙子的婆婆对徐芬丽恨之入骨,每天拿她当牛马使唤,稍有不顺意就戳着脑袋骂一顿,起初顾大雷还维护两句,可随着亲朋好友逐个成家立业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想到自己断子绝孙,顾大雷就后悔当初英雄救美,并将这份悔恨施加在徐芬丽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顾大雷工作丢了后脾气更是越来越暴躁,徐芬丽全部忍着受着,哪怕顾大雷变本加厉开始打她,她也被那句“你欠我的”牢牢拴住。 徐芬丽性子本就温顺柔弱,这么多年被丈夫连打带骂,居然也习惯了。 顾匪想把这个任人宰割的养母送出去,却不料被徐芬丽甩开手,她大步冲回屋里,瞪着顾大雷说:“我是欠你的,但小匪不欠你的,他没用你养活!” 顾大雷错愕的瞪大眼睛:“臭娘们你跟谁说话呢?你还敢跟我喊?!” 顾匪十五六岁的时候,顾大雷就不再打徐芬丽了。因为他打一下,顾匪会拼了命摁着他打无数下,往死里打,就算顾大雷求饶也没用,非得徐芬丽喊来四五个邻居一起拉开不可。 几次下来顾大雷就怂了,后来他躲高利贷跑路,再回来的时候顾匪从部队退伍,比少年时期更强壮数倍,这回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顾大雷乖乖闭嘴。 本性难移,打不了老婆可以骂骂咧咧。 顾匪跟着进屋:“我警告过你嘴巴放干净点。” 顾大雷破罐破摔的喊道:“反正我已经瘫痪了,你有种再打我啊!把我打的起不来床,还是你妈伺候我!” 顾匪冷笑一声:“我这次回来不是跟你废话的,而是带我妈走的。” 顾大雷傻眼:“什么?” 顾匪:“你现在这样全是报应,她给你当牛做马了三十几年,她不欠你的了。我送你去医院做手术,住院陪护你,我也不欠你的养育之恩了,咱们双双两清,一拍两散!” 徐芬丽掩面痛哭,顾匪拉着她就走。 顾大雷一看来真的,怒不可遏的张嘴就骂,骂着骂着看到俩人越走越远甚至出了院门,顾大雷震惊失色,慌得当场从轮椅上摔到地下:“喂,你们别走啊,我怎么办啊!你们想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啊?顾匪,儿子!芬丽,芬丽,老婆!!” * 徐芬丽抓着顾匪的手于心不忍:“咱就这么走了,他会死在屋里的。” 顾匪:“死了干净!” 徐芬丽:“让邻居们说闲话。” “日子是给自己过的,管人家闲言碎语干什么?”顾匪知道徐芬丽心软,愣是被那声“老婆”喊得想起顾大雷的好来。 顾匪简直气笑了,你永远无法理解像徐芬丽这种农村妇女从一而终心甘情愿受虐的思想。幸亏这事儿林鹤宁不知道,顾匪也不打算说给林鹤宁听,因为他希望林鹤宁的乳腺健健康康。 徐芬丽:“居委会也不会不管,到时得给我打电话。” 顾匪:“把电话号换了。” 徐芬丽没再说什么,顿了顿,道:“那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顾匪说他那里啥都有,家里那点破烂全扔了,但徐丽芳念旧,还是回去了。 顾匪只好靠路灯边抽烟边等她。 邻居扒墙根听了半天,快跑出来道:“小匪啊,你真要带你妈走啊,那你爹咋办呐?他闹起来鬼哭狼嚎的,可苦了我们这些住左邻右舍的啦!” 顾匪面色冰凉:“放心,饿几天就没力气喊了。” 邻居被噎了下,心说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够狠。 但凭良心讲,那顾大雷确实渣,轮到这地步全是报应!也算大快人心了! 顾家当初嫌断子绝孙丢人,瞒着不说,然后突然冒出来个三岁男娃,说是徐芬丽给顾大雷生的大胖小子。邻居们又不是傻逼,谁不知道那是徐芬丽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婴。 顾大雷每次看到顾匪就想到自己不能生育,顾匪的存在就是时刻提醒他断子绝孙的刀,而他所拥有的一切,将来都要便宜这个野孩子继承,顾大雷就小土匪小土匪的叫他,顾匪的名字就这么来了。 徐芬丽没啥文化,就觉得匪字彪悍,强壮,不会被人欺负了,也挺好。 还是后来周老师说,那是“有匪君子”的匪。 * 顾匪朝院里张望,看徐芬丽咋还没出来。 邻居笑呵呵的说:“小匪啊,有对象没呢?没有婶子给你介绍个,这不马上过年了,不给你妈领个媳妇儿回来像话吗!” 顾匪一根烟抽完,扔地上用鞋底踩了踩:“谢谢,我有心上人了。” 邻居诧异的瞪眼,急忙追问:“谁啊谁啊,她是干啥的?” 顾匪:“检察官。” 邻居:“?” 顾匪重复道:“他是检察官,在云州市人民检察院工作。” 邻居懵住半天,噗嗤笑出声:“快别开玩笑了!” 一个饭店小老板,喜欢一个威风凛凛的检察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几个字虽然难听,但道理没错。 邻居:“那,她家条件咋样?” 顾匪想了下,保守估计道:“光是车就有十多辆,最便宜的也要四百万。” 邻居当场目瞪口呆,用足足半分钟来消化这个信息量。 但凡换个人她都要肯定对方是跟她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但这人是顾匪,顾匪是不会开玩笑的。 邻居浑身不自在的耸耸肩,半笑不笑道:“别怪婶子说话直,咱找对象得找条件差不多的,不是说你高攀哈,而是对方太优秀的话,你婚后压不住她,处处低人一等,活的多憋屈呀!难道你还想当奴隶?” 顾匪眨了眨眼,弯腰捡起熄灭的烟头,走远两步扔进垃圾桶,转头说道:“首先,他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所以不会压我。其次,我知道自己什么条件什么水平,我会全力以赴尽力而为的爱他,给他最好的,我不觉得低人一等,更因为享受这些而不会感到憋屈。” “觉得憋屈,说明不爱。” 邻居瞪目结舌。 顾匪:“自卑,既是瞧不起自己,也是给对方压力,我既不想自我贬低,也不想给他压力。” 邻居干巴巴的笑,心说,这就有点自大自恋自以为是且不要逼脸了吧? 顾匪:“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好多地方都不如他,所以我只能在自己有能力的范围内做到最好,在其他方面配得上他就可以了。” 手机嗡嗡振动,顾匪拿起一看,是微信消息。 顾匪:[林检察官,可以批准我的行动吗?] 林鹤宁:[准了。] 第26章 看见徐芬丽提着行李出来,顾匪松了口气。 他想过徐芬丽再次心软被顾大雷鳄鱼的眼泪所欺骗,临门一脚又打退堂鼓,那他还真拿这个笨女人没辙。 徐芬丽眼圈通红,显然哭过。 顾大雷那人能屈能伸,可以提刀跟人拼命,也能跪地上磕头求高利贷网开一面。顾匪估计他肯定痛哭流涕的求徐芬丽原谅,但徐芬丽终于硬气一回了。 顾匪分秒不耽搁,带着徐芬丽回了市区。 养母接过来,在店里二楼是住不下了,再说也不方便。次日顾匪出去找房子,附近居民楼窗户贴出租的真不少,但这个地段租金太贵,顾匪只好委托中介往远处找找,刚好就有一套房源,楼层格局房屋面积都不错,租金也十分合理,顾匪立即签合同跟徐芬丽搬进去。 顾匪打电话给林鹤宁,第一遍没人接,顾匪就没再叨扰了,和徐芬丽一起收拾新家。 过了一个小时,林鹤宁回电给他:“准男朋友,晚上好。” 顾匪微愣,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下班了吗,准男朋友。” 林鹤宁也笑了:“抱歉,我睡着了没听见,还在院里呢。” 顾匪的嗓音放轻柔了:“几点下班?” 林鹤宁还从未听过顾匪这么温柔的声线,一时沉溺其中,迷迷瞪瞪的回味了几秒,懒洋洋的说道:“不知道呢,今晚加班。” 越到过年事情越多,林鹤宁跟顾匪聊了几句就被迫埋头苦干了。 整个办公室只有纸张翻页的“哗啦哗啦”和“沙沙”声,偶尔穿插几声身心俱疲的咳嗽。 林鹤宁让二胎宝妈先回去吧,家里还有崽崽要带,二胎宝妈笑着摇头,说你们都没走,我哪好意思撤啊! 看了眼腕表发现都快十点了,这才想起来晚饭没吃,不抱希望的抬头问:“食堂还有饭菜吗?” 林鹤宁说:“九成几率不会。” 二胎宝妈不死心:“那剩下一成呢?” 林鹤宁:“凉透了的锅底汤。” “……那还不如吃泡面了。”二胎宝妈唉声叹气。 林鹤宁忙起来肾上腺素飙升,自动屏蔽胃部的所有不适,现在经人提醒才后知后觉,麻蛋,饿死小爷了! 不过胃饿久了反倒不疼了,人也不咋难受,就是有点虚。 泡面不想吃,外卖也懒得点,饿久了反而不饿了,干脆等明早一起吃早饭吧。 小微从外面蹬蹬蹬跑进来,手里提着两大袋子外卖:“师父,您真是我的亲师父!” 林鹤宁:“?” “外卖小哥交给前台,前台又递给我的,师父您真的,我爆哭!” 外卖放桌上,众人围过来一看。 大份的黄焖鸡,大份的糖醋排骨,大份的咖喱牛腩,大份的蒜蓉西兰花,有荤有素还有抗癌明星,足足十菜一汤摆了大半张办公桌,那诱惑死人的香味直冲天灵盖! 饥肠辘辘的众人热泪盈眶:“林检您真的,我们爆哭!” 林鹤宁:“……” 二胎宝妈早饿的眼冒金星了,和众人对林鹤宁山呼万岁,捧起米饭就着十道菜大快朵颐。 林鹤宁忙打开手机看,微信最顶上是顾匪发来的消息:[外卖送到了吗?] [不知道你办公室有多少人,够不够?] [不够我再送一份过去。] “卧槽,这排骨也太绝了!”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最最好吃的黄焖鸡。” “林检你在哪家买的,快推给我,我锁死这家!” 其他人酷酷炫,已经腾不出嘴说话了。 办公室正在上演饿死鬼投胎的饕餮盛宴! 林鹤宁忍不住把这一幕拍照,发给顾匪。 顾匪:[你吃了吗?] 林鹤宁失笑,把自己那份拍照。 顾匪:[多吃点,海参汤别忘了喝。] “这菜真没得说,就是少了味辣椒。” “对啊,不放辣椒不地道。倒是那个蒜蓉西兰花蒜味很猛,还有那道风味烧茄子,番茄搭配的妙极了!” “有点淡,老李快把你柜子里的老干妈奉献出来!” 林鹤宁喜欢蒜香味的素菜,喜欢番茄味的茄条,因为胃不好,不宜吃辣椒和盐分过重的食物。 心里暖暖的,柔柔的。 林鹤宁喝一口汤,从食管到胃底一团暖洋洋。 * 林鹤宁这边暖洋洋,夏知乐那边有点拔凉。 自从步入公历新年,夏知乐就霉运加身,哪哪都不顺。 自认为八九不离十的副主任职称居然失之交臂了,根据小道消息,现在八九不离十的是他的竞争对手,而这消息一被扩散,科里那群见风使舵的势利眼立即巴巴的讨好。 夏知乐气的捶墙,在楼梯口跟安念打电话抱怨,说那姓刘的有个屁本事,靠关系进的瑞坛医院,成天不琢磨咋提升自己的医术,就知道巴结科主任捧臭脚,每次见了院长跟见到亲爹似的,恨不得三跪九叩供起来跪舔。 夏知乐最瞧不起这种狗,连点自尊都不要,上赶着给人当奴才,呕! 所谓副主任就是舔出来的! 安念也愤愤不平,安慰夏知乐几句后,急切分享一桩好消息:“我新负责的作家登上畅销榜了,公司通报表扬我,咱们晚上庆祝一下吧。” 他才丢了职称,安念却要晚上庆祝一下? 还有,出版社是安念家开的,被自己家表扬还那么开心?搁在平时开心也可以,但夏知乐才在关系户那里受了气,恰好安念也是个关系户,这让夏知乐心里别别扭扭的,尤其是听安念得意洋洋的描述某某同事“不自量力敢跟我争”,夏知乐一下子生出“劳动人民团结起来斗资本家”的同仇敌忾的怒火来。 “你那个同事工作十多年了吧,你才入行几年啊?其实按理说,那个作家分不到你头上。” 安念当场愣住:“夏知乐,你什么意思啊?” 夏知乐知道自己说错话,但自己心情也不好,不想哄人,便含糊几句挂了电话。 下一秒,手机如同中病毒似的滴滴滴滴响个不停。 夏知乐挂断,再响,再挂,再响,他只好接听:“安念。” “夏知乐,你讽刺我是关系户吗?你觉得我德不配位?”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所有的成就都是我应得的,你说的我好像不劳而获,是个小偷一样!” “别人误会我也就算了,你怎么能这么想?” 他只想静静。 夏知乐把手机关机,直到傍晚才打开。 瞬间狂轰滥炸,滴滴滴滴滴滴炸的夏知乐头皮发麻。 微信里铺天盖地的留言,各种问号惊叹号,晃得夏知乐眼睛生疼。 他跟林鹤宁都是冷静的人,就算吵架也不会歇斯底里,事后会彼此默契的冷静冷静,谁也不会烦谁。 夏知乐难以适应安念的这种疯。 从前那个我见犹怜,善解人意的安念有点变了,变得偏激了。 安念过度的依赖和黏人,总是给他打电话,发微信,也不分个时间地点,有此他开会呢,就把手机调静音了,事后看见满屏的留言吓一跳,回拨给安念,安念委屈的说还以为你不想搭理我,夏知乐很心疼,和安念腻腻歪歪聊了好久。 夏知乐很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可以满足他雄性的保护欲,可一次两次享受,十次二十次就难免觉得麻烦。而他不经意透露出的不耐烦被安念警觉,就冷着脸质问他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对我不耐烦了? 有回他从手术台上下来,看到手机足足99+的留言,回信给安念时,安念上来就质问他“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是不是跟林鹤宁在一起?” 夏知乐知道上次跟林鹤宁在咖啡厅见面被安念逮个正着,安念就落下病了——疑神疑鬼一惊一乍的疑心病。 安念是哭着质问他的,泣不成声,梨花带雨,夏知乐于心不忍,就耐着性子哄安念,并再三保证绝不会跟林鹤宁私下会面,他们早就双向拉黑了,也不可能再旧情复燃,让安念放心。 安念这才消停,终于翻篇了。 * 夏知乐闷闷不乐的望向窗外,这一看猛地怔住,不由自主的起身站到窗前仔细看。 楼下正从车里出来的人,就是林鹤宁! 他怎么来了? 看他行动自如,走路带风的样子不像生病了。 来找我的?! 夏知乐心脏砰砰狂跳,眼睁睁看着林鹤宁走进住院部大楼。 不一定不一定,可能林鹤宁是有别的事。 但……瑞坛医院他又没有熟人,能来找谁啊? 肯定是来找我的?! 夏知乐站了一会儿,把办公室的门推开三分之一,随着远处电梯抵达,林鹤宁出现在科室门外。 果真是来找我的?! 夏知乐瞬间局促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是迎出去还是等他进来? 来了,他来了! 夏知乐浑身一激灵,本能站直,眼睁睁看着林鹤宁呈直线笔直朝自己走来。 怎么办?说什么啊? 他又是为什么来的啊? 林鹤宁:“夏知乐。” 难道——是上次他在咖啡厅被我骂醒了,终于顿悟不该自甘堕落,所以和顾匪分手了。 然后——深思熟虑发现还是我配得上他,所以后悔了,来求复合的? 夏知乐越想越觉得铁定是这么回事。 可这就难倒夏知乐了,如果林鹤宁张嘴要复合,他怎么回答啊?安念怎么办啊? 一边是白月光,一边是朱砂痣,简直是世界难题,选哪个啊!!! 林鹤宁道:“张望春目前的身体状况,可以接受我的问话吗?” 夏知乐呆呆的:“啊?” 林鹤宁瞥他一眼:“你不是张望春的主诊医生么?” 夏知乐傻傻的:“啊。” 林鹤宁面无表情道:“跟你打过招呼了。” 转身就走。 夏知乐措手不及:“啊!” 小微跟在林鹤宁后面说:“师父,你前男友怎么啦?” 林鹤宁推门进病房:“吃错药或者没吃药。” 莲花碎尸案嫌疑人张彬的爹,也就是张望春心脏病发住院了,林鹤宁来此走访,病房里除了脸色灰白的张总以外,还有整个律师团当钦差护卫队,配套相当齐全。 跟整个律师团互相拉扯了快两个小时,林鹤宁从病房出来,小微问:“要跟夏医生说一声吗?” 林鹤宁冷眼瞥向脑子是不是也有点大病的傻徒弟。 小微立即闭嘴,快步上前帮师父按电梯。 坐进车里时,小微分析着案情,林鹤宁正系安全带,无意间看见正对着的门诊部二楼其中一扇窗,有个人背对着站立,仅仅是个背影,但林鹤宁还是瞬间认出。 小微:“所以张望春不是帮凶也至少包庇儿子了,他……师父,您看什么呢?” “没有。”林鹤宁神色错愕,“……我好像看见顾匪了。” 小微想了下:“是撞你车的那个饭店老板?” 林鹤宁点头:“你上周吃的外卖就是他家的。” 小微恍然大悟,忙伸长脖子瞻仰厨神,大开眼界:“我去,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么牛逼!” 看外表,你可以说他打架很猛,就是想象不到做饭很好吃。 厨艺好说明心灵手巧,继而给人贤惠持家的刻板印象,显然跟顾匪那身块头不搭。 真是独一无二的反差萌! 小微困惑的嘀咕:“他怎么会来这儿呀?” 饭店老板,也不是啥大型连锁餐厅,开的还是二手面包,无论是自己还是亲戚都不是能进瑞坛这种地方的人。 小微豁然开朗,笃定道:“应该是来送外卖的。” 顾匪背对着窗户,正对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他们好像在说话。 虽然距离远,但林鹤宁能看清女人长得很漂亮,年纪应该比顾匪小。 林鹤宁若有所思的点头,没在意。 小微大胆谏言:“要去跟顾老板招呼声吗?” 这回林鹤宁没瞪傻徒弟,他倒是想打招呼,但公务在身没时间啊! 林鹤宁:“走吧,去被害人的母亲家。” 第27章 林鹤宁一进家门就看见双四十三码出自英国某设计工作室手工定制的皮鞋。 林鹤宁边脱外套边朝里面问:“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有余坐在沙发上,双臂抱胸,一脸严肃。 林鹤宁打着哈气去厨房倒杯水,咕咚咕咚喝完,他爹连脑袋都没转一下,林鹤宁忍笑道:“怎么了?练功呢?” 林有余:“要不是我正好撞见,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林鹤宁心说他爹还挺能摆谱,吓吓外人还成,在他面前就算了,毕竟这玻璃心爹的所有丢人现眼样他都见过,想在他跟前树立皇阿玛的威严,难度太大,几乎没戏。 林鹤宁再倒一杯水:“告诉你什么?” 林有余眉头一皱:“你跟夏知乐分手了对不对。” 林鹤宁猝不及防呛口水。 林有余维持三分钟的威严气势一秒破功:“喝口水都能呛到,慢着点!” 林鹤宁胡乱用袖子一抹,急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爸我这次回来,带了夏知乐最爱吃的牌子的芝士,想着反正也顺路干脆送他家去吧,结果我一敲门,你猜怎么着,开门的不是夏知乐不是保洁大妈而是一个肤白貌美细腰小翘臀的妖精!” 林鹤宁:“……” 精准点草。 林有余怒火上头:“他往门口一站,说你跟夏知乐已经分手了,夏知乐现在的男朋友是他。” 林鹤宁呼出口气,放下水杯:“是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林有余抢在林鹤宁开口前摆手道,“是不是妖精当小三儿勾引夏知乐,所以你们才分手的?不对,一个巴掌拍不响,妖精犯贱也得夏知乐一块犯贱,所以这对狗男男搞到一起去了,你干脆利落的分手,对吗?” 嘿!不愧是大律师的前夫检察官的爸爸,猜得真准。 林鹤宁道:“差不多吧。”果断把玻璃杯收起来。 正欲摔杯子的林有余:“……” “该死的夏知乐,他凭什么?!啊!他以为他是谁!!!”林有余怒不可遏,抓起外套就往门口冲,被早有预料的林鹤宁拦住。 因为温栀,林有余最恨婚内出轨脚踩两条船对感情不忠的人,尤其这种事还发生在他最心爱的儿子身上。 林有余心疼的红了眼眶,抱着林鹤宁哽咽的安慰:“没事没事,有爸爸在呢,不哭不哭。” 林鹤宁:“……” 抱歉他没哭,他从头到尾一滴眼泪没掉。 林鹤宁无奈的抬手拍拍老头子的背:“爸,你别哭了。” 林有余说要教训夏知乐,绝不让林鹤宁受委屈,林鹤宁说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他曾扪心自问,辗转反侧一整夜,终于找到答案。 其实如果没有安念,他和夏知乐也不一定会走到最后。 他们认知不同,三观不合,夏知乐过分在意身份地位的差距,只会给彼此施加压力。 就像一根绷紧的绳子,拼命的扯拼命的勒,早晚有一天会断裂。 当然不是给渣男劈腿洗白,而是既然分了,那就干干净净的,冤冤相报只会没完没了。 更何况他现在有了新欢,早就不在乎狗屁旧爱了。 次日清晨,林鹤宁照常上班时去顾匪的店里,早餐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蟹黄包。吃饱喝足回到车里,顾匪轻敲车窗,递了杯喝的进来,林鹤宁半路上喝一口,是清甜温热的柠檬红茶。 午餐在食堂解决,下午两点多,林鹤宁接到前台电话说有位姓顾的先生找他。 林鹤宁猝不及防,顾匪咋来了? 忙下楼,离老远就看见海拔最高一目了然的顾匪。 手里还拿着东西。 顾匪:“给。” 烧仙草布丁珍珠三拼焦糖奶茶。 林鹤宁顿时想起自己半个小时前发的朋友圈:[证人带孩子来院里,刘姐为了哄孩子买了珍珠奶茶,小鬼头喝的咕咚咕咚直打饱嗝,隔壁姓林的大人都馋哭了。] 当时他确实有点小馋嘴,就心血来潮的在朋友圈感慨一番。 没想到…… 林鹤宁以为这种“在朋友圈随便一感慨男朋友就立马送到喜欢的东西”虽狗血但浪漫的桥段只会在校园时代发生,如今毕业多年,俩人加起来都半百了,顾匪啥心态不知道,林鹤宁被弄得有些脸红心跳。 你说区区一杯奶茶至于吗? 还真至于。 林鹤宁虽然牙尖嘴利,但却是个很容易心软,很容易被感动的小孩。 林鹤宁有点哭笑不得,简小西曾说过他跟小孩一样,他对这个评价不屑一顾。 首先,像小孩的潜台词就是幼稚,幼稚可不是褒义词。 其次,他倒是想当个无理取闹任性又骄纵的幼稚鬼,可前有他爹,后有夏知乐,在比他幼稚的人面前实在幼稚不起来。 就算被感动了,也得成熟的摆架子。 因为无论他爹还是夏知乐都会先他一步被自己感动的稀里哗啦,而被感动的林鹤宁都不好意思梨花带雨。 林鹤宁双手捧着奶茶:“你是二十四小时住在我朋友圈吗?” 顾匪:“不是,只有十七个小时。” “啊?” “剩下七个小时我在睡觉。” “……”林鹤宁被顾匪耿直的聊天模式弄得有点无言以对。 实在是听惯了夏知乐的油嘴滑舌,猛地遇到这种憨厚老实的,一时跟不上节奏。 虽然不会说那些花言巧语哄你逗你,但有种格外的踏实感,仿佛脱脂去油的荤菜,只剩下肉类本质的香。 顾匪勾唇一笑:“养精蓄锐,准备接下来的十七个小时住在你朋友圈。” “噗,咳咳咳!”林鹤宁被奶茶呛个半死,哭笑不得。 * 说起过年的安排,林鹤宁问顾匪是回杏花乡吗?顾匪摇头,说前阵子把他妈接到市里来了,今年除夕就跟徐芬丽还有周粥一起过。 顾匪反问林鹤宁,林鹤宁说跟往年一样,和他爸林有余一起去国外爷爷奶奶那团圆。 顾匪静默三秒,问他:“哪天回来?” “初五。”林鹤宁说,“不要太想我啊。” 顾匪一本正经的托着下巴沉吟:“有点难度,我大概完成不了。” 林鹤宁被逗乐,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把顾匪的脸蛋儿。 这一捏反倒叫林鹤宁惊奇,别看顾匪浑身上下肌肉紧实,胸膛硬的跟铁一样,但脸蛋居然这么柔软,脸皮儿的手感也细腻,林鹤宁一下上瘾,多揉了几把。 哈哈,脸皮儿还薄,居然红透了。 林鹤宁大开眼界:“你肤质这么好?” 顾匪诚实的说:“最近有在做保养。” 林鹤宁吃了一惊,夏知乐那样的涂脂抹粉林鹤宁不奇怪,顾匪这样的居然也注重面部保养? 顾匪说:“为了咱俩一起出门,不被当成“白面检察官和他的黑皮保镖”,我还打算入手几款面膜。” 林鹤宁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临走前实在没忍住,又捏了捏顾匪的脸颊。 晚上再来时,林鹤宁见到了顾匪的养母。 徐芬丽女士,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看就是饱受生活摧残的家庭妇女。但阅人无数的林鹤宁看得出她骨相优越,年轻时必定是个美人。 徐芬丽在店里帮忙,初见林鹤宁还愣了下,她虽说没啥文化也没多少见识,但眼力不差,看林鹤宁开的车就猜出他非富即贵,招待时也不由自主的拘谨起来。 还是林鹤宁说:“阿姨别忙了,我是顾匪的朋友。” 徐芬丽不敢信,直到顾匪从外面回来,还处在“小匪居然有这么有钱这么好看的朋友”的震惊中回不过来神。 林鹤宁心中很敬佩徐芬丽这样的女人,对养子视如己出,对生活的捶打顽强坚毅,哪怕渣老公把所有钱卷走跑了,她也义无反顾的带着顾匪,靠一双生满老茧的手做最苦最累的活,拼尽所有把顾匪养大。 林鹤宁忍不住给徐芬丽倒茶:“阿姨,喝水。” 徐芬丽刚开始还挺忐忑的,聊着聊着就融化在林鹤宁的热情汪洋里了,也从正式的“林先生”变成亲昵的“小林”了。 “小林有对象了吗?” 林鹤宁余光勾了一下远处的顾匪,莞尔笑道:“有一半了。” 徐芬丽实在不懂现在年轻人的话术:“啥一半?对象还有一半的?” 林鹤宁笑而不语,绕过徐芬丽看向顾匪,顾匪正好抬头,相距十米远,四目相视,林鹤宁狭长的凤眸含着笑意,眼尾勾出妖异的弧度。 顾匪顿时像一只煮熟的皮皮虾。 哈哈哈哈哈,这是林鹤宁新发掘的乐子。 看起来铁血硬汉的顾匪实际是个脸皮薄的不行的纯真小可爱。 一逗就脸红。 腊月二十九,林鹤宁跟林有余去机场,在vip候机室等待的时候,林鹤宁接到顾匪的电话。 “我还没登机呢,还有十来分钟吧。” 林鹤宁说完,听见顾匪的声音稍微带着点气喘:“我正在上楼梯。” 和顾匪声音一并传来的,还有机场广播声。 林鹤宁猛地起身,跟他爸说出去一下,边往外走边找人:“你在哪?” 顾匪:“二楼东侧卫生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在西侧咖啡厅。” “你别动,我去找你。” 林鹤宁下意识停住脚步,春运期间机场人满为患,摩肩擦踵闹闹哄哄的。 他东张西望也没看见顾匪,更有乘客扛着巨大的行李箱阻碍视线,惹得向来从容淡定的林鹤宁有些急躁。 忽然,肩上一沉。 林鹤宁猛转身,顾匪笑着说:“幸好赶上了。” 顾匪穿着单薄的棉服,顶着一双黑眼圈,因为着急赶路而气喘吁吁。能让他气喘成这样的,林鹤宁很难想象他经历了什么:“你别告诉我说,你是从家里直接跑到机场的。” “那不至于。”顾匪笑道,“我是从半路上开始跑的。” 林鹤宁:“?!!” 顾匪:“堵车,我等不及了。” 林鹤宁再次叹为观止:“你搁这儿练马拉松呢?” 诶不对不对,那是高速公路吧,你咋跑的? 顾匪:“还没上高速公路就开始堵,我从别的路绕的。” 这不就是从市区一路跑到机场的吗??? 我嘞个老天奶啊!!! 林鹤宁看向顾匪的双腿,如同第一次上法庭朝见国徽。 震撼到灵魂出窍的林鹤宁问道:“你,你从几点开始跑的?” 顾匪还真没注意,只大概说道:“一点多吧。” 林鹤宁:“……” 四十公里,两个半小时。 你不去参加马拉松比赛得块奖牌是国家的损失你知道吗?? 一点多开始极限斯巴达,而顾匪昨晚店里忙,快十二点才打烊,也就是说他一宿没睡,关了店门收拾收拾就上路夜奔了。 林鹤宁突然觉得顾匪很傻,傻的让他都无法吐槽。 可这股轴轴的傻劲儿却又那么动人心扉,惹得他心口烧得慌,眼眶也热热的。 林鹤宁:“腿疼不疼?” “我以前跑得比这多。”顾匪为证明自己没说假话,还原地跳了跳,本就个头高,这么一蹦跶更如同巨人。 高大伟岸。 林鹤宁没忍住笑。 对你这个猛男来说不值一提。 可我心疼啊! 林鹤宁上前抱住试图表演窜天猴作为新年贺礼的顾匪。 顾匪微愣,生涩的伸出双臂拥住林鹤宁的背。 广播正好响了,提醒林鹤宁所在航班开始登机。 顾匪用力紧抱住林鹤宁三秒,猛地松开:“快去吧。” 林鹤宁感觉到怀抱一紧一松,身体也随之一热又一凉。 忽然之间,他无比眷恋顾匪的怀抱。 一大把年纪了,还搁这儿上演难舍难分,出息呢? 林鹤宁自嘲的笑话自己,走一步,回一下头,顾匪站在原地朝他挥手。 有那么一瞬间,林鹤宁冒出留下来跟顾匪一起过年的冲动。 不过新年团聚是林家的传统,他这个独苗孙子才是主角,林有余可以爱哪哪去,他这个林老太爷的命根子非去不可。 林鹤宁喊道:“我初五就回来了!” 顾匪高亢嘹亮的嗓音压过所有纷杂喧嚣的声音:“鹤鹤,我等你。” 第28章 大年初三,饭店里来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当时顾匪不在店,加之过年期间家家户户都在吃剩菜剩饭,所以饭店客人并不多,胖子休假,周粥睡懒觉,只有徐芬丽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看见有顾客进门,徐芬丽笑着说欢迎光临,再热情的道过年好。 对方也笑着说新年快乐。 这人穿着中山服,模样六十多岁,两鬓花白,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慈眉善目,像个学者。 徐芬丽的眼力看出他身份不俗,果不其然,男人开口问:“顾匪在吗?” 徐芬丽说顾匪出去跟朋友聚会了。 男人点了点头:“请问您是?” “我是他妈妈。” 男人恍然大悟的再点头,好整以暇的抚了抚眼镜。 徐芬丽问:“您是小匪的朋友吗,用不用我打电话给他?” 男人笑着摇摇头,边理衣领边正色的说:“我是小匪的父亲。” 徐芬丽没反应过来。 男人强调道:“亲生父亲。” * 晚上做饭时,顾匪感觉徐芬丽心不在焉,问她怎么了。 徐芬丽笑笑说没事,等饭菜上桌,周粥先大快朵颐时,差点被徐芬丽的拿手菜齁死。 徐芬丽懊恼道:“哎呀我忘了放盐,又放了一次,快别吃了。” 所有的菜不是咸了就是甜了,还有一道糊的,顾匪说重新煮碗面条吧,周粥想吃方便面,下楼去买。 周粥离开,顾匪再次追问:“妈,到底怎么了?” 徐芬丽放下筷子,顿了顿说:“小匪,你爸来店里了。” 顾匪愣住两秒,错愕道:“他怎么来的?” 徐芬丽失笑道:“不是顾大雷,是你的爸爸,你的亲生爸爸。” 顾匪神色一变,急促道:“他——” 徐芬丽抢在顾匪前面说:“过年了嘛,他来看看你,还给你带了些吃的穿的,我放在饭店二楼了。” “妈。” 徐芬丽语重心长的说:“小匪,你爸爸说你一直不愿意回去,我觉得……”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顾匪笑了笑,“妈,咱俩这么过不好吗?” “好,可是……” 顾匪握紧女人粗糙的手:“您别想那么多了,他是我亲爸,但您也是我妈。” 徐芬丽鼻腔一酸,强忍住才没落泪。 她早就知道顾匪的亲生父亲找过顾匪了,但顾匪不回去,也没有接受过亲生父亲的任何补偿。 徐芬丽反过来握住顾匪的手:“他是你亲爸爸,对你好是应该的,你接受他的好更是应该的,妈不会心里不舒服,你别因为我的关系不敢接受你爸爸的好意。” 顾匪感念徐芬丽细腻的内心,抬手将她鬓角花白的碎发拨弄到耳后,笑道:“跟您无关,别想了。” 周粥正好回来,顾匪起身说:“我去煮面,咱们马上开饭。” * 林鹤宁从未这么归心似箭过,终于到了大年初五,把他爹林有余往国外一扔,自己提着行李飞奔回云州。 前夜跟顾匪聊视频的时候,林鹤宁告诉他飞机降落时间,从出站口出来,一眼看见呜呜泱泱人群中最为醒目的顾匪。 林鹤宁迫不及待的迎出去,可能是他小跑的模样和喜不自胜的笑容让顾匪误会了,顾匪本能张开怀抱,而林鹤宁及时刹车。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气氛这么好,不抱一个确实不太合适。 所以在顾匪把手落下的时候,林鹤宁出其不意来了个熊抱。亏得顾匪够结实,林鹤宁这么实打实的扑上去也能跟座山一样屹立不倒,纹丝未动。 林鹤宁笑问:“这回不是跑来的吧?” “嗯,我开车来的。”顾匪说,“因为你不能跟我跑回去。” 林鹤宁:“……” 顾匪一本正经道:“除非我背你。” 林鹤宁:“……” 顾匪很认真的考虑:“下回我试试。” 咱甭管是认真还是开玩笑,负重一百多斤四十公里越野,光是能冒出这个想法就很牛逼了。 坐进面包车时,林鹤宁终于问出那句憋了好久,让他既羡慕又有点嫉妒的问题:“你这身肌肉是怎么练的?” 然后顾匪说出那句林鹤宁经常对别人说的话:“就,随便一练。” 就,随便一学就满分了。 就,随便一考就第一了。 世道好轮回的林鹤宁沉默了,也看开了。 天赋这东西,你嫉妒不来。 顾匪边开车边问:“晚上吃海鲜意面怎么样?” “行啊。”林鹤宁坐几个小时飞机,疲劳的靠上后座,“回我家吃吧。” 顾匪转动方向盘,先去超市采购食材。 他开车太稳了,哈气连天的林鹤宁很快睡着,等醒来的时候顾匪刚好开车门,他忙坐直身子打起精神问:“到超市了吗?” 顾匪失笑,把购物袋放后面:“我都买完了。” “什么?”林鹤宁没想到自己睡这么死,实在是连日走亲访友太累了,越是过年过节越累。 还有一点他没说,原定是晚上的航班,为了早点回来改到了上午。 林鹤宁转头看顾匪买的东西,三大袋子,甚至有米面油。 “我记得你家厨房什么都没有。”顾匪边注意路况边说,“油盐酱醋我都买了,鸡蛋看着不新鲜就没买,反正今晚用不上,我明天从饭店给你拿点,那是杏花乡一个老太太专供的跑山鸡蛋,纯绿色有机无公害。” 顾匪说了一堆,没听到林鹤宁回答,以为人又睡着了,趁着红灯停车转头看他,却见林鹤宁睁着眼睛出神。 “怎么了?”顾匪问。 林鹤宁没吱声,只是觉得顾匪无微不至的体贴和照顾他,反观他自己呢,因为做的远远不足顾匪的十分之一,所以心里有些愧疚。 “抱歉啊。”林鹤宁道。 顾匪怔鄂:“什么?” 林鹤宁工作原因时间不自由,不像自由职业的顾匪,身为老板可以随时休假开小差。想到日后自己会变成那个被包容,被迁就的对象,林鹤宁既觉得心里暖暖的,又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种单方面的付出。 感情是相互的。 林鹤宁道:“今晚的菜我来做吧。” 顾匪:“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道歉。” 林鹤宁有点难以解释,想了想,说:“就是,你做得太多,我总不好当大爷享受着。” 顾匪第一次用质疑的眼神看林检察官:“享受不是应该的吗?” 林鹤宁:“可是……” “林鹤宁。”顾匪打断他,斩钉截铁的说:“真正的爱情就是要理所当然的享受对方的付出和照顾,否则就是客气,不是爱。” 林鹤宁愣住。 顾匪松开方向盘,把双手落到腿上:“是我的问题。” “啊?” “你之所以会这么想,是我的问题,让你没有安全感。”顾匪说。 怕一味地享受对方的付出,对方终有一日会厌了烦了,而扭头就跑。 所以自己因为患得患失而想同样的付出给予对方回报。 林鹤宁没想到自己的细腻与敏感在顾匪面前无所遁形。 顾匪甚至把这些都归责于自己——不是你敏感,是我的问题,让你没有安全感。 林鹤宁看望窗外,良久,他说:“米面油什么的都有保质期,得抓紧时间吃。” 顾匪心想林鹤宁为啥在嘀咕废话,然后听林鹤宁说:“手给我。” 顾匪照做,一把钥匙落入掌心。 第29章 过完年返工,首周林鹤宁忙得不可开交,办公室的咖啡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在消耗,而从前喝咖啡上瘾的林鹤宁改喝奶茶了,因为每天下午两点整,外卖小哥会准时送来一杯小料满满的奶茶。 有此林鹤宁午饭吃多了,就把奶茶倒进纸杯里分给同事们品尝,大家惊为天茶赞不绝口,追问林鹤宁在哪儿买的。 林鹤宁强忍翘上天的嘴角说:“没处买,我的私人订制。” 自从上次林鹤宁想喝奶茶后,顾匪就专研此道,嫌奶茶店的不健康一堆高科技和植脂末,于是动手自制,根据林鹤宁的反馈不断的调整奶量和糖分,做出这杯专供林鹤宁一人饮用的独家奶茶配方。 然后整个检察院的单身狗们羡慕,非单身狗们嫉妒。 林鹤宁在电话里跟顾匪感慨:“怪你太优秀,严重影响我跟同事们的关系。” 顾匪失笑:“那没办法,让他们体谅体谅吧。” “实在不行我再送几次外卖,堵住他们的嘴。” 林鹤宁笑问:“让他们吃你的嘴短?” 顾匪:“让他们流连忘返,为了能吃到我家外卖,只好把你当皇帝供着,唯恐你圣旨一下,他们进入杏花饭庄黑名单。” 林鹤宁笑的前仰后合。 “晚上想吃什么?” “小锅米线,我去你店里。” “好。” 准点下班,林鹤宁开车去杏花饭庄,过红绿灯时晃了一下,好像看见个熟人。 不过开着车呢,林鹤宁没多注意,快到杏花饭庄的时候,远远看见顾匪站在门口跟一个人说话。 林鹤宁先找停车位,等走过去的时候过了十多分钟,那人居然还在。 看模样六十多岁,衣着打扮很体面,气质儒雅隐含威然,像个德高望重的学者。 这位“学者”递给顾匪一张卡,林鹤宁视力很好的看见那是张银行卡。 不过顾匪没接,反而避之唯恐不及似的往后躲。 “学者”僵了一下,保养得当的脸上布满些许失落,然后把卡收回,又说了些什么,看口型好像是“生日”,“你能来吗”这样的话。 顾匪说的是:“看情况吧。” “学者”眼前一亮,又说了些什么,言行举止有些客气,笑呵呵的坐上迈巴赫走了。 “顾匪。”林鹤宁叫一声,走过去,望着迈巴赫开远的方向问,“他是?” 顾匪:“我爸。” “哦,啊?!”林鹤宁猝不及防,目瞪口呆。 不是震惊顾匪有爹,而是震惊此爹的形象和胖子之前说过的吃喝嫖赌还家暴的老混蛋不一样。 顾匪解释道:“我亲生爸爸。” 难怪难怪。 林鹤宁松口气,就说没那么离谱,再人不可貌相也不会差距这么大。 单论形象,顾匪的亲生父亲社会地位应该蛮高的,这点从气质、神态、举手投足间都可以分辨出来。再根据他的座驾迈巴赫并且有司机开车这点来看,是个有钱人。 林鹤宁觉得顾亲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转而又想,能被他记住的不是嫌疑人就是被害人,还是别有印象了,怪晦气的。 林鹤宁说:“原来你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嗯,两年前就找到了,进屋吧外面冷,你先坐,炉子上煮着米线。”顾匪回后厨看火候,过了三分钟,端小锅米线出来。 热气腾腾,鲜香扑鼻,林鹤宁往里倒两勺辣椒和麻油,把乳白色的汤汁染通红。 顾匪问:“想听吗?” 林鹤宁:“你说我就听。” 顾匪微微一笑:“我想说给你听。” 这些事连周粥跟胖子都不知道,但顾匪此时此刻就想告诉林鹤宁。 果然喜欢一个人,就希望对方知道自己的一切。 “我妈,我是说我亲妈。我亲妈在我三岁的时候跟我亲爸吵架,一气之下带着我回娘家,结果路上我被人贩子偷走了。” 顾匪只起了个头,就听得林鹤宁心里一梗,目光也随之严肃起来。 他曾作为公诉人起诉过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对此深恶痛绝。 “我亲妈也不是故意的,我丢了,她急得生病,进进出出医院,身体全垮了。但我亲爸埋怨她,只怪她粗心大意才弄丢的我,没多久他们就离婚了,我妈也在七年后得病去世了。”顾匪顿了顿,林鹤宁隔着桌子握住他的手。 顾匪的掌心很热:“听我亲爸说,他动用了很多关系,花了很多钱找我,讽刺的是,我居然就在离家三十公里外的杏花乡。” “具体的情况谁也不知道,可能是人贩子团伙出内讧了吧,我被丢在荒郊野外,幸好我的养母发现并捡走了我。” 林鹤宁:“再然后呢?” “我亲爸很快二婚了,二婚老婆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他的女儿开车被人碰瓷,我刚好路过就路见不平了一下,后来又是派出所又是医院的,等我亲爸来了,见我一眼就愣住,说我像他走丢多年的儿子。” 顾匪讲起这段认亲经历也有些哭笑不得,跟电视连续剧似的。 林鹤宁说:“虽然我刚才离得远没太看清,但你们上半张脸确实长得很像。” 顾匪点了点头:“后来就做了亲子鉴定。” 林鹤宁看顾匪反应平平的态度,好奇问:“这不是喜事一桩吗?” 顾匪拄着下巴道:“嗯,我亲爸喜极而泣,他的二婚老婆脸色铁青,和他的二婚儿子狠狠瞪着我。” 林鹤宁:“……” 啊,明白了。 不过嘛,事不是这么个事。 林鹤宁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的说:“你是你爸的亲儿子,这点证据确凿,你爸对你好是理所应当,你接受你爸的好也是理所应当,就为了让他们踏实放心,你就委屈自己?” 顾匪:“当然不是。” 林鹤宁:“那是为了你的养母?怕接受你亲生父亲的爱,你养母会失落伤心,觉得你背叛了她,白养了你?” 顾匪失笑,无奈地说:“你怎么跟我妈想一块去了?” 林鹤宁也笑道:“我和阿姨心有灵犀。” 顾匪有点犯烟瘾了,林鹤宁也看出来了,起身跟着顾匪一块出去透气。 顾匪抽了半支烟,林鹤宁喝了半罐可乐。 “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日子,我不想打扰他,仅此而已。”顾匪抖了抖烟灰,说道。 林鹤宁愣了下。 三岁就离开了亲生父母,一晃将近三十年,对亲生父亲的印象早就不存在了。 对亲爸和对陌生人没什么区别,血脉的力量或许会促使他们在茫茫人海中重逢,却无法填补几十年感情的空白。 回想方才顾匪亲爸爸的表现,对顾匪与其说疼爱,不如说客气。 就是客气,一种让人无可奈何的客气。 就像顾匪说的,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顾匪爸爸有现在的老婆和一双儿女,凑成一个儿女双全的“好”字,幸福美满的四口之家,突然冒出来个前妻的儿子,比起失而复得的“圆满”,更像是不速之客来碍事的。 而顾匪也有含辛茹苦养育他几十年的徐芬丽要照顾。 养恩不比生恩小,顾匪将来要给徐芬丽养老送终。 林鹤宁再看向顾匪时,男人站在夜幕下,门市的灯牌照亮他半边身子,明媚的犹如炽热的太阳,有些晃眼;而另一半遮在阴暗处的面容,也因他淡泊名利安然度日的心性显得愈发踏实稳定。 顾匪感觉自己被林鹤宁目光炯炯盯着看,忍俊不禁问:“怎么了?” 林鹤宁笑着说:“突然很佩服你。” * 和顾匪约好明天见,林鹤宁开车回家,过红绿灯时又看见马路边上蹲着的熟人。 没看错,真是夏知乐。 林鹤宁吃了一惊,从他刚才看见到现在都过去快三个小时了,夏知乐还搁这儿喝西北风呢? 红灯秒数长,林鹤宁多看了两眼,无所事事的夏知乐蹲在马路牙子上看行人,看车水马龙,蹲累了就站起来,站累了就靠电线杆歇歇,也不玩手机,就直愣愣的望着空气出神。 大晚上的不回家,巡街站岗呢? 留小妖精一人独守空房?还是小妖精出差了你想他想他发疯一样想他寝食难安只能出来瞎逛当? 绿灯亮起,林鹤宁事不关己的踩油门扬长而去。 林鹤宁猜错了,完全错误。 安念没出差,如果他出差不在家的话,夏知乐说不定还会轻松些。 这个新年,他过得满地鸡毛。 首先是老家父母那边,夏知乐原本不想把跟林鹤宁分手的事告诉爸妈,但纸包不住火,他爸妈说你跟鹤宁谈恋爱也有两年了吧,干脆今年春节把人带回家来,一起吃顿饭什么的。 夏知乐早在高中就发现自己性取向有问题,跟爸妈说了,爸妈从震惊变成接受。后来夏知乐追到林鹤宁,第二天就把这幢大喜事告诉爸妈,夏父夏母一听林鹤宁是做什么的,家里是干什么的,又看了夏知乐发的照片,简直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根本是远超预期。 所以当夏知乐告诉父母自己跟林鹤宁分手了,夏父夏母如遭雷劈。 他妈当场掩面痛哭,气的捶胸顿足。他爸还算冷静,逼问他怎么回事,夏知乐起先说性格不合,怎料他爸没那么好糊弄,逼着夏知乐交出林鹤宁的电话号码他要亲自过问,夏知乐没辙,只好硬着头皮说实话。 夏母一听是出了小三儿,再得知小三儿是做什么,家庭长相逐步了解后,再度崩溃,指着夏知乐鼻头骂:“你是不是傻?!” 夏父气的高血压都犯了,声色俱厉的说必须把林鹤宁给老子哄回来,否则你也别回来了! 夏知乐头疼的爆炸,郑重其事的告诉父母自己跟林鹤宁结束了,现在喜欢的人是安念。 虽说恨铁不成钢,但毕竟是亲儿子,就像当年知道儿子性取向时一样,再震惊也只能被迫接受。总归那个叫安念的不算太差,长得白白净净温顺乖巧,像只小奶猫,笑起来甜甜的挺讨人喜欢。出版社的独生子,家境也不错,也有正经工作,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那就在一起吧。 夏父夏母想开了,但夏家七大姑八大姨想不开。过年期间必备节目是什么?当然是一群亲戚聚在一块互相攀比互相拉踩呀! 听说夏知乐换男朋友了,他姥他舅他姨难以置信,说夏知乐挺聪明一孩子,咋干这丢西瓜捡芝麻的蠢事呢?他奶他姑他大爷震惊失色,说孩子你说实话是不是林鹤宁甩的你?我们不信老夏家会出这种傻逼。 同辈的堂兄弟表兄弟幸灾乐祸,让你们天天说夏知乐怎么怎么优秀,哈哈,翻车了吧! 整个春节过得乌烟瘴气,回家后夏父夏母长吁短叹,气的吃不下饭。 颜面扫地的夏知乐初二就坐火车回云州了。 安念还正好问他:“元宵节我跟你回老家见见你爸妈呀?” 夏知乐宛如见鬼,忙拉着安念就不用。 安念不乐意了,质问夏知乐为什么,夏知乐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安念冷声问:“是不是你爸妈对我不满意?” 夏知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不清的说:“这不刚开始么,过两年就好了。” 安念没想到自己随便瞎猜的居然是真的! 一股剧烈的委屈和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我说你怎么一直垂头丧气的,是嫌我给你丢人了吗?我让你在亲戚朋友面前没面子,不像林鹤宁能给你争脸?” 夏知乐忙说不是,抱着安念哄。 安念情绪激动的推搡他:“我哪里不如林鹤宁了,我长得丑吗?我家里是没林鹤宁家有钱,我的工作也没林鹤宁高大上,但那又怎么样!我安念也不是没人要的!你们家亲戚各个都是势利眼,你爸妈也是攀龙附凤嫌贫爱富的!你妈还是老师呢,我呸!” 夏知乐原本很心疼安念的,听了这话也来了火气:“够了安念,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爸妈?” “我说错了吗?你们全家没一个好人!” 夏知乐欲言又止,生生憋了下去。 安念气急攻心:“夏知乐,你后悔了是不是?!你后悔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夏知乐连说不是,抱着歇斯底里的安念哄了三个小时,哄的身心俱疲,到后来都麻木了。 因为这事儿,安念彻底变成了疑神疑鬼没事找事的神经质。 三句话不离“我跟林鹤宁比谁更好”,听得夏知乐耳朵都起糨子了。 安念把洗发水的牌子和味道全换了,夏知乐问他为啥换兰花香的,原来的柠檬味呢?安念冷笑着说:“你是想用柠檬味的洗发水,还是想通过柠檬味缅怀失去的某人?” 夏知乐气的不行,说他从小学开始就用柠檬味的洗发水,跟林鹤宁有半毛钱关系啊? 除了洗发水,还有衣服品牌,家用电器,全都被安念一意孤行的换掉,有天晚上甚至翻阅装修杂志,试图把整间屋子重新装修粉刷一下。 夏知乐受不了了:“你有完没完,林鹤宁总共没来我家几次,东西拿走了就彻底不在了,哪还有他的痕迹!” 安念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你急什么?” 夏知乐噎的说不出话来。 林鹤宁三个字就是安念的开关,一提就炸。 夏知乐上一天班,光是手术就做了三台,很累很累了,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应付安念的无理取闹。 而他的“反应平平”又是给脆弱的安念一个刺激:“你干嘛不说话,你什么意思,觉得我面目全非小肚鸡肠吗,夏知乐,你是不是后悔了?” 夏知乐终于怒不可遏:“你当我是你吗,我上午开大会写病历抢救了两个危重病人,下午又连续做了三台手术,我累的眼皮都睁不开!谁像你啊,往办公室一坐轻轻松松的跟作家聊**,还有空喝奶茶玩游戏!” 夏知乐扔下安念,摔门而出。 从前的安念温柔知性,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夏知乐太累,前所未有的累。 以前跟林鹤宁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工作强度比现在还严重,但每次回家都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怎么现在害怕回家了呢?那个本该是社畜打工人唯一的幸福港湾,现在却犹如洪水猛兽,让他避之不及。 夏知乐想起有一次和现在差不多,一天下午五台手术,其中两台是高危病患,一台是极其复杂的手术,他又紧张又累,回到家时两条腿跟面条似的软。他给林鹤宁打电话,没说累,只问林鹤宁下班没有。 后来夏知乐睡着了,再醒时,林鹤宁端着一碗红烧牛肉面从厨房出来,他难以置信问林鹤宁什么时候来的,他咋不知道,林鹤宁心疼的揉揉他脑袋,说你太累了,我叮当咚咚当当鼓弄锅碗瓢盆都叫不醒你。 他被逗得直乐,说谢谢葫芦小英雄给我煮泡面。 那是夏知乐这辈子吃过最最好吃的泡面。 林鹤宁温和成熟,从来不会跟他闹,不会吵他不会烦他。 ——你摸着良心说,你喜欢我吗?你有我爱你那样爱我吗?我对你来说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吧! ——他比你温柔,比你懂事,我愿意天天煲汤给他喝,我就是喜欢他! 夏知乐鼻子一酸,眼眶火烧火燎的疼。 第30章 莲花碎尸案的一审开庭时间将近,因为嫌疑人的爹是云州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所以受到广泛关注,这些天网络上一直在讨论。 小微无聊时看了一些,网友们义正言辞,本身就对资本家恃宠而骄无法无天的小儿子深恶痛绝,更何况小儿子追求女学生不成就杀人碎尸,手段残忍,行为恶劣,令人发指。 中午在正规场合跟辩护律师马怀见面,马律师显得游刃有余,从容不迫,还有兴致等庭审宣判结束一起吃顿饭什么的。 林鹤宁在心里翻白眼,办完公事说完场面话,叫上小微就走。 小微开车时说:“看马律师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有什么杀手锏藏着?” 林鹤宁只说八个字,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小微:“师父,他跟您三战三败,这次八成也有一雪前耻的私人情绪在。” 林鹤宁心想早看出来了,马怀那只笑面虎劲儿劲儿的,笑里藏刀的模样看得人浑身难受。 小微问林鹤宁是不是回去,林鹤宁点头,本是闭目养神,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 醒来时也到家了,不知是不是想马怀这个对手想的,浑身难受的感觉居然具现化了。林鹤宁揉揉钝痛的太阳穴,拖着沉重的两条腿去厨房,胃里空的难受,打开冰箱应有尽有,全是顾匪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填满的。 新鲜的肉类和蔬菜,有蛋有奶还有吐司面包。 林鹤宁正撕面包包装袋时,他爸林有余打来电话,说下个月初回国,问他最近咋样。 “挺好。” “儿子,你声音听着蔫蔫的,生病了?” 多亏林有余提醒,林鹤宁这才感觉脑袋有点热,好像真感冒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不跟您说了,我躺会儿去。”林鹤宁挂上电话立即去找体温计,一量,三十七度二。 没有过三,不算发烧,但在临界点也是体温过高。 若是平时林鹤宁才没这么矫情,不发烧到三十九度不吃药,当然这是不对的,切勿模仿。眼下的林鹤宁格外积极,先冲感冒灵灌下去,只求别发烧别生病,毕竟他奶奶的明天可要开庭了啊!! 躺沙发上祈祷的时候,顾匪发来视频。 林鹤宁诧异道:“你在哪儿呢,闹哄哄的?” 顾匪把身后的环境照给林鹤宁看,原来是商超,跳楼大减价:“陪我妈薅羊毛呢!” 顾匪再给人群中排队领鸡蛋的徐芬丽一个镜头:“刚才排队送洗衣液,轮到我妈时刚好没了,我妈觉得错失一个亿,跟我念叨老半天。” 林鹤宁笑得急了,咳嗽两声。 顾匪:“嗓子不舒服?” 林鹤宁欲言又止。 他从来不是那种会喊苦喊累的人。 简小西曾说过他,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该服软得服软,尤其是在男朋友面前要适当的露出软弱的一面,这样才能激发对方的保护欲。 林鹤宁听得直皱眉头,虽说道理是有的,但不适合用在他身上。 性格使然,要在对象面前撒娇卖乖嗲里嗲气,林鹤宁实在做不来。更何况,他有个幼稚的玻璃心爹,以至于从小到大当习惯了“照顾人”的角色,而非“被照顾”的角色。以为长大了找个男朋友,可以做一做被宠爱的小孩子,结果夏知乐也是个幼稚的,比他还孩子气。 顾匪截然不同,是林鹤宁从未接触过的成熟。 他甚至不用说什么不用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踏实可靠。 林鹤宁罕见的,前所未有的想软弱一下。 不由自主的想卸下那身坚硬的壳,也放心大胆的言过其实一下,让对方宠宠自己。 “有点难受。”林鹤宁冲着屏幕软软的喃喃。 顾匪当场呼吸一滞:“你怎么了?生病了?我现在就过去!” 林鹤宁想到顾匪会风风火火,但没想到这么猴急猴急。 突然想起顾匪是陪徐芬丽一起逛街的,顿时有种自己很心机跟婆婆抢儿子的既视感。 林鹤宁哭笑不得,让顾匪别着急,结果后面的徐芬丽听到声音问怎么了,顾匪说:“林鹤宁好像生病了。” 徐芬丽:“什么?那你还愣着干啥,快去看看啊!现在就走,快快快。” “妈,您不领鸡蛋了?” “诶呦还领个屁鸡蛋啊,小林要紧!啊,我去好像不太方便吧,还是你自己去,我接着排队领鸡蛋!晚上给你们做鸡蛋羹吃!” 顾匪:“……好。” 林鹤宁:“……谢谢阿姨。” * 顾匪来的很快。 “吃饭了吗?” 林鹤宁点头,指了下桌上的面包。 顾匪没说话,只是把面包拿走放回冰箱,顺便从里面拿出鸡蛋青菜和鲜面条。 林鹤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顾匪说“就吃干巴巴的面包吗,倒是煮锅粥或者下碗面条啊”这样的话。 十多分钟后,顾匪端着一碗面到茶几上。 有绿叶青菜和金黄色的煎蛋,还码放了一排火腿肉,因为放了西红柿,酸酸的很开胃。 顾匪从不说这种废话,比起心疼的抱怨“你咋不会照顾自己呢”,顾匪更会用实际行动做出“没关系,我来照顾你”。 面汤太热,熏的林鹤宁眼眶酸胀。 顾匪说:“你体温没到三十八度五,也不能吃退烧药,等会儿躺被窝里发发汗。” 林鹤宁点了点头,他寻思自己根本不是那种矫情的小男人,怎么此时此刻愣是有点软软糯糯的,委屈巴巴的? 吃完面条,又在顾匪的督促下连面汤都喝了,五脏六腑暖烘烘的。 林鹤宁头晕的很,懒得动,直接躺沙发上了。 顾匪走过来,叫他一声。 林鹤宁闭着眼睛哼哼。 忽然,身体一轻。林鹤宁猝不及防的睁开眼睛,他居然被顾匪抱起来了。 林鹤宁本能的勾住顾匪的脖子,倒不是怕摔,而是被抱着的人配合的话,抱人的人也能抱的轻松一些。 当然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第二秒,林鹤宁就被自己的“瞎操心”逗笑,干脆放松全身,跟晒咸鱼似的往顾匪怀里一瘫。 顾匪走的那叫一个四平八稳,从沙发穿过大客厅,走上通往二层的旋转式楼梯,再走进卧室。 当顾匪要把林鹤宁放床上的时候,林鹤宁实在没忍住,伸手戳了下顾匪身上令他垂涎三尺的腹肌。就这么轻轻一碰,顾匪当场破功,双臂一软,林鹤宁直接滚到床上。 小伙子你不要太敏感啦! 林鹤宁笑出声,伸手再戳,真结实。再戳,哇,是想象中的硬度! 顾匪看他跟好奇宝宝似的,笑着往前站了站,将从前没当回事如今引以为傲的腹肌崩紧,“好玩吗?” “玩够了就睡吧,你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林鹤宁枕着胳膊说:“睡不着。” 顾匪坐到床边:“我给你唱首歌?” 你还会唱歌?林鹤宁刮目相看,忙不迭点头。 顾匪清清嗓子,林鹤宁竖耳聆听。 顾匪的嗓音铿锵有力,高亢嘹亮:“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期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林鹤宁:“……” 给准备睡觉的人唱澎湃激昂的军歌是不是有点毛病? 林鹤宁非但精神了,还想给顾选手鼓掌爆灯再来一首! 唱完了,顾匪低头看目光晶亮的林鹤宁,红着耳根问:“困了吗?” 您老觉得呢? 林鹤宁笑得合不拢嘴:“好听,安可安可。” 顾匪想了想,开口唱起了有些耳熟的曲子,好像是最近播出的哪部电视剧的主题曲。 林鹤宁心说您这不是会唱流行乐嘛! 曲风是小清新的,抒情的,顾匪记不住歌词,到后来只能哼哼旋律。 林鹤宁深深看着他,眼皮越来越沉。 顾匪给他一种踏实感,相识至今,从头至尾,都是这种感觉。 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他在。 在你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守在那里等你需要。 次日林鹤宁醒来,一下楼就闻到香糯的米粥味道,他走到厨房一看,锅里的红枣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桌上放着两盘小菜,还有两颗泡在水里冷却的煮鸡蛋。 林鹤宁叫一声顾匪,立即有人应答。 林鹤宁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顾匪正在露天阳台上晾衣服,衣服是他昨晚换下来的,还有一件床单和被套。 顾匪把衣服晾完,回到厨房盛粥,端给林鹤宁。然后和林鹤宁同步拿鸡蛋剥壳,顾匪递给林鹤宁的同时,林鹤宁也递给了他。 二人四目相视,彼此一笑。 准备出门前,顾匪把保温杯拿给林鹤宁:“加油。” 林鹤宁站在原地,朝顾匪招招手:“过来。” 顾匪狐疑,走近:“怎么了?” “再过来一点。” 顾匪心说再近就贴上了,冷不防林鹤宁突然扣住他的后颈。刻进骨髓里的格斗本能让顾匪全身紧绷,就在试图防御挣脱的时候,两片柔软覆盖住了嘴唇。 顾匪脑子嗡的一声,宛如烟花乱炸,一片色彩斑斓。 林鹤宁用指腹轻轻刮了刮顾匪的下巴,笑道:“男朋友,我晚上想吃西红柿鸡蛋盖浇面。” 准字不见了。 顾匪怔怔的攥紧拳头,他发誓此时此刻是他这辈子最意志坚定的时候——没有把林鹤宁拽过来按到墙上加深那个吻,吻到窒息也不罢休! “好。”顾匪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震得胸腔轰鸣,“等你回家。” 今天的天很晴,碧空如洗,艳阳高照。 林鹤宁坐在车里拧开保温杯,喝一口,惊讶的发现不是柠檬红茶,是罗汉果煮水。 林鹤宁忍不住笑了。 真甜呀! 第31章 警车一驶入大院,就被等待已久的媒体记者围的水泄不通,林鹤宁前脚下车,后脚就被话筒怼到脸上来,记者们争先恐后的提问,言辞犀利又吸睛。 林鹤宁正说着完美无瑕的官场话,远处不知是谁喊了声“马律师来了”,随着一辆商务车驶进大院,记者们调转枪头,劈头盖脸的围上去采访。 走下车的马怀说着无懈可击的场面话,在混乱的人潮中向林鹤宁望来,微笑,十分体面。 林鹤宁冷眼相对,大步走上威严高耸的台阶。 记者们也纷纷对着镜头说紧张刺激吸人眼球的开场白:“一位是身经百战的明星检察官,一位是千锤百炼的大律师,此前二人有过三次交锋,林检察官皆是全胜,他能否卫冕自己的不败神话,而马律师又能否为自己一雪前耻呢?这场庭审的结果究竟是怎样,我们拭目以待!” 此等社会影响极大的案件,早就引起网上舆论热潮,因此公开庭审,听众席上人满为患。受害者家属坐在最前排,满脸紧张和悲切。 林鹤宁在公诉人的席位上坐下,朝受害者家属点头以示安慰,后者眼眶泛红强忍悲痛。 林鹤宁捏了捏手指,小微问他怎么了,林鹤宁当然不会说自己有点紧张——庭审过程全网直播,顾匪会在线上看着他。 马怀也就位了,嫌疑人也被警察押到被告席,林鹤宁深呼吸几下,随着法官落锤“开庭”,立即进入状态。 因案件复杂,人证和物证轮流上庭,简小西也作为主办刑警坐上证人席。 双方斗智斗勇,庭审足足进行了三个小时。 最终,法官当庭宣判。 全体哗然,同步的网络直播评论区也为之沸腾。 [检察官太酷了,把资本家的小儿子一怼一个不吱声!] [虽然但是,林检也是资本家的儿子哈哈哈。] [心疼死者妈妈,姓张的太丧心病狂了!] [真是大快人心,法律好威武,林检察官好威风啊!] 镜头里的林鹤宁明显松了口气,不是因为卫冕了不败记录,而是因为捍卫了法律威严,将有罪之人成功的绳之以法。 而正对着公诉人席位的辩护人席位,马怀浑身虚脱的跌坐回去,远处凶手的爸爸张望春拄着拐杖,情绪激动的大喊:“我要上诉!” 走出审判庭,小微快步跟在林鹤宁身后,既痛快又同情的说:“马怀好不容易重拾的信心再被师父您毫不留情的摧毁,我估计这回他真得改行了。” 林鹤宁停住脚步,小微一愣,顺着林鹤宁目光看去,是被害人年迈苍苍的母亲被亲戚搀扶着走过来。 “林检察官。”老太太扑通一下跪到林鹤宁面前,眼泪狂涌。 林鹤宁及时搀住她,和小微一起把老太太扶起来,温柔的安慰她。 “您要照顾好自己,好好的生活。”林鹤宁拍拍老太太的手背,“小微,替我送送。” 等小微他们走远,林鹤宁这才有点大战过后很累的感觉,不过这种累是身体的累,他的精神十分亢奋。 无意间转头,亢奋的精神再进一步! “顾匪?!”林鹤宁大吃一惊。 走廊尽头的顾匪边朝他走来,边“啪啪啪”鼓着掌。 林鹤宁喜出望外,大步朝顾匪扑过去,毫无方才冷艳检察官的形象,一个扎扎实实的熊抱:“你怎么来了?” 顾匪牢牢抱住林鹤宁的腰:“我一直在外面,这可是你作为我男朋友的第一次庭审,就算没机会进旁听席,我也得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林鹤宁心口一热,他们贴紧的胸膛传递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顾匪的、炽热磅礴的心跳声。 “咳咳,那什么,我们是该恭喜林检,还是该悄悄离开别打扰你们啊?”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林鹤宁一跳,走廊尽头还站着俩人,胖子和周粥,被情人眼里只有西施的林鹤宁直接忽略了。 周粥难得聪明一回:“我觉得该是后者,别打扰他们,咱俩悄悄地走人。” 胖子:“英雄所见略同。” * [不愧是云州最出色的检察官。] 夏知乐敲完这行字,发送到人海如潮的评论区,几秒钟就被淹没的无影无踪。 夏知乐又出了会儿神,听到开门声,忙将手机摁黑屏,倒扣在桌上。 安念在门口换鞋,夏知乐问他吃午饭了吗,安念沉默几秒说吃了。 夏知乐去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只见安念站在沙发前,手里正拿着他本该倒扣在桌上的手机。 “夏知乐,你口口声声跟我说你和林鹤宁一刀两断再也不见,结果你一扭脸就在网上看他?!” 夏知乐有点心虚,但也不完全心虚。反驳安念说他看的是莲花碎尸案的庭审,毕竟是云州本地轰动一时的案件,他作为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关注一下庭审有什么不对? “你别太敏感了好不好,林鹤宁正好是公诉的检察官,我能有什么办法,还能一边看直播一边自动把他的脸马赛克了啊?” “还有,你怎么能偷看我手机,知不知道这是个人隐私?” 安念:“个人隐私?我可是你男朋友,情侣之间要什么隐私!你要不是有见不得人的小秘密,你怕什么啊?” 夏知乐恼羞成怒,觉得安念简直不可理喻! 他和林鹤宁在一起的时候,手机向来是随便放的,因为他知道林鹤宁不会看。有此他拿科室的奇葩聊天记录给林鹤宁看,林鹤宁都再度经过他的同意才看。 夏知乐气急攻心,扔下一句“神经病”开门走了。 他听到安念在屋里嚎啕大哭的声音。 夏知乐一会儿觉得心烦,一会儿又有点心软。 他从前享受安念的柔弱,这样会让他有种被需要的满足感,而这种满足感在林鹤宁身上是完全体会不到的。且不说林鹤宁方方面面压他一头,他根本“威风”不起来,就只说林鹤宁一生要强的性子,生病受伤了也不说,等他知道回头关心林鹤宁,林鹤宁病都好了伤也愈了。 安念就不会这样,有个头疼脑热的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全世界都知道。 夏知乐刚开始喜欢安念的我见犹怜,渐渐地发现那纯粹是独一无二的矫情! 手破了要喊疼,做噩梦了要哭唧唧,剪坏个指甲也要掉两颗金豆,然后满世界找夏知乐求安慰求哄哄,也不管夏知乐当时在哪儿忙不忙。 反正夏知乐必须得像对待公主那样宠着惯着,否则就是你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后悔了? 夏知乐不想跟安念搞成这样。 在外面溜达一下午,顺路去了趟超市,再回家时,安念的鞋还在,安念的人进了卧室,房门紧闭。 夏知乐叫了他两声,没人理,只好去厨房煲汤。 出锅的时候卧室门开了,夏知乐边看火候边笑着调侃:“小馋猫闻到香味终于出来觅食了?” 安念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这么拿手,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给林鹤宁做了多少次才练出来的?” 夏知乐心脏一沉:“你又犯什么毛病?你明知道这是我妈教我的,我上初中那会儿就会了,你老跟林鹤宁过不去干什么?” 安念眼睛一红,顿时委屈的要哭:“我就一问,你这么激动干嘛,夏知乐,你对我不耐烦?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夏知乐关上煤气,不说话。 安念急切的凑过去,从背后硬掰过夏知乐的身体,面朝自己:“你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夏知乐忍无可忍,再也忍无可忍。 “是,我后悔了!!!”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厨房,同样的两个人,同样咕嘟咕嘟冒热气的汤羹。 可上次他们缠绵泪吻,这次却相看两厌。 “夏知乐你不是人,你居然说你后悔了,我安念又不是没人要,我哪里比不上林鹤宁,你真不是个东西!” “疯子,神经病!” “你跟王图一样都是神经病!” * 折磨他数月的绳索,终于在说出“我后悔了”那四个字迎刃而解。 夏知乐突然醍醐灌顶了,原来他就是后悔了。 想通了这一点,往事的一幕幕如同潮水向他涌来,林鹤宁的一颦一笑,温柔与坚强,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夏知乐的脑海。 他想起了很多过去。 刚和林鹤宁在一起时,他一穷二白,领着几千块的薪水,刨除租房子和必须的花销,基本是月光族了,又哪来的多余钱给林鹤宁买衣服? 那时他们逛街,路过奢侈品店,夏知乐自卑的假装眼瞎看不见,林鹤宁也不会揭他短,拉着他走进一家亲民的低端服装店,拿着件百元以内的衬衫说好看,你给我买这个。 堂堂林氏企业的独生子,最便宜的一块手表就几十万,却屈尊降贵的去穿88块8还再打88折的廉价地摊货。 那是他送给林鹤宁的第一件礼物,林鹤宁穿了好久好久,直到衣服旧了,衣领和袖口都磨起毛了没法穿,但也没扔,一直叠放整齐收在衣柜里。 夏知乐眼眶发热,边走边想这些往事,反应过来时,人居然已经站在林鹤宁小区门口了。 夏知乐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去跟保安交涉,好说歹说也不让他这个被业主拉入黑名单的人进去。 夏知乐气急败坏正欲发疯硬闯,突然想起他有个患者也在这所小区,于是立即给对方打电话,假装关心对方出院后恢复的怎么样,因为正好路过嘛,就上门看看。 对方没想到夏医生还有这么优质的“售后”服务,连连请进。 夏知乐瞪了眼保安,进入小区后并未去患者的家,直奔林鹤宁那里。 夏知乐在楼道抓耳挠腮来回渡步,还对着空气演练开场白,准备万全后按响门铃。 他知道林鹤宁会通过摄像头看见他,开不开门没关系,反正林鹤宁不开门他就不走。 几秒钟后,门开了。 暖光流了出来,柔和的洒了夏知乐一身。 开门的是林鹤宁。 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沐光而立,头发似乎刚刚洗过,只烘的半干,柔顺的发尾贴在鬓角。 夏知乐呼吸停了一瞬,他有种自去年冬至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错觉的感觉,是梦而已,梦醒后他还跟林鹤宁如胶似漆,恩恩爱爱,而林鹤宁此时此刻倚门而立,正是在等他回家。 “我真该找安保处算账了。” 林鹤宁毫无温度的一句话如同掺了冰的水,迎头痛击,泼的夏知乐瞬间清醒。 不是噩梦醒了,是美梦结束了。 “我是来给出院患者回访的。” 夏知乐怕林鹤宁不信,还想拿通话记录给他看。 林鹤宁直接说免了:“所以你走错门了?” 夏知乐:“不是,我顺道来看看你,林鹤宁,恭喜你成功胜诉。” “哦,谢谢。”林鹤宁面不改色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谢谢两个字公事公办跟ai机器人似的,反手就想关门。 夏知乐猛地上前半步,冒着被夹断手掌的风险愣是扒住门框。 林鹤宁吃了一惊,让夏知乐松开,夏知乐不听,他也不好真的关门夹断人手指。 他可以不管前男友死活,但不能毁掉一个优秀外科医生的命根子啊,那可是医学界的损失,是云州市老百姓的损失。 “你到底要干嘛?”林鹤宁不耐烦了。 夏知乐“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寂寞。 “鹤宁,我跟安念分手了。” “啊?”林鹤宁的神色终于出现波动,但仅仅一秒,稍纵即逝,“哦。” 夏知乐就抓住了那一秒,即便只是正常的诧异反应,也让他欣喜若狂:“林鹤宁,你果然……” 林鹤宁:“等下,你大晚上的过来东拉西扯说这些,该不会是想吃回头草吧?” 夏知乐被戳中心事,无言以对。 林鹤宁当场笑出声,正琢磨该从哪个角度损起的时候,屋里传出声音:“鹤鹤,怎么了?” 夏知乐浑身一僵。 “没事儿。”林鹤宁回了声。 夏知乐瞪目结舌,足足过了好几秒才脸色发白的问:“是顾匪吗?” 哟,耳力还挺好。 那就亮个相吧! “顾匪!”林鹤宁喊一声。 夏知乐心脏跟着一哆嗦,只见从屋里走出来的男人,身穿粉嫩色系的围裙,左手叉右手铲,身躯高大威猛,声音却温柔细腻到了极致:“是不是饿了,糖醋排骨马上就好了,不过红烧鲤鱼和酱肘子还得等几分钟,你先吃点梅花糕垫吧垫吧?” 第32章 夏知乐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从乘电梯下楼到回家躺自己床上,全部处于灵魂出窍的游魂状态。 一夜望着天花板大眼瞪小眼,他终于想起来了。 自己是落荒而逃的。 什么话都没说,难以接受那样的画面,更不敢质问什么就怕得到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所以扭头就跑,狼狈至极。 “昨天晚上,他怎么了?”顾匪在电话里问。 虽然他没说夏知乐全名,但心有灵犀的林鹤宁直接回答道:“自残形愧呗。” 顾匪失笑,饶有兴趣的笃定道:“没我高大没我威猛没我温柔体贴没我乖巧懂事没我心灵手巧没我贤良淑德,所以自残形愧的落荒而逃了?” 林鹤宁被刷牙水呛道:“顾匪。” 顾匪不以为然的说:“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字字真切,绝无虚言,有目共睹,证据确凿。 林鹤宁不怕他骄傲:“简直是降维打击,搁谁谁不举白旗?” “晚上来我这儿吗?” “嗯。” 林鹤宁下班去杏花饭庄,喝到顾匪精心熬了六个小时以上的骨头汤。 顾匪说明天晚上他有个饭局得去,林鹤宁点头,边喝汤边随口问问。 顾匪道:“我爸生日。” 再补充句:“亲爸。” 林鹤宁顿时想起这茬,上次无意撞见他们父子二人说话,亲爸的口型说过“生日”两个字。 从顾匪店里离开,正好接到简小西的电话说又结了一案,全队在魅族酒吧庆祝,一块来玩。 林鹤宁心想回家也不一定能准时睡觉,就转道过去一块玩玩吧,结果走到一半简小西说不用来了,接到新案子了,全队出现场。 林鹤宁就说改天再约,他做东。 简小西惊奇道:“稀罕啊,你约我们去魅族?是不是有啥大惊喜?” 林鹤宁神秘的说:“敬请期待吧!” 改道回家,林鹤宁开着开着,发现后面有辆出租车跟着自己很久了。 林鹤宁故意试探一下,踩着红绿灯最后几秒猛地急转弯,那辆出租车猝不及防,居然不顾超速违规等风险跟了上来。 又被尾随了?! 林鹤宁浑身精神紧绷,对方显然也察觉自己被发现了,和宾利的车速一起变慢,逐渐靠边停下。 主街上隔三差五就有交警巡逻,林鹤宁才不慌,尤其是出租车上的人下来之后,他更有种扇神经病大比兜的冲动。 “鹤宁。”夏知乐走到宾利车旁,敲车窗。 林鹤宁脱口而出说重点:“你有病?” 夏知乐问:“有空喝杯东西吗。” “没有。”林鹤宁说着就要合上车窗,夏知乐故技重施献祭五根指头,“鹤宁,我有话想问你。” 事不过三,林鹤宁觉得如果夏知乐再来一次的话,他不保证自己不做出对不起医学界的事情来。 “林鹤宁。”夏知乐面色凝重,“你和顾匪在一起多久了?” 林鹤宁莫名其妙:“跟你有关系吗?” 夏知乐自顾自的问:“你们住在一起了吗?” 林鹤宁耐心告终:“撒手。” 夏知乐步步紧逼:“你们睡过了吗?” 林鹤宁猛地升起车窗,与此同时,手抽走。 原来夏大医生还是很珍惜自己那双“吃饭的家伙”的嘛! 林鹤宁正要踩油门,夏知乐嘶声力竭的喊:“你不自爱!”??? 油门变刹车。 我嘞我嘞? 哪来的封建余孽! 林鹤宁探出车窗,正好目睹夏知乐紧咬嘴唇又委屈又怒火中烧的滑稽模样。 有点顿悟了,因为他们交往两年都没睡过,所以夏知乐很介意这点。 林鹤宁强忍住不笑,问他:“你跟安念睡过了吗?” 夏知乐没回答这话,反而喜出望外的蹬蹬蹬走到车旁,目光炯炯的盯着林鹤宁:“你很在意这个吗?” 我在意个鸡毛! 林鹤宁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可夏大医生没眼色,看不见。 “鹤宁,我……我不介意。” 林鹤宁眨眨眼。 啊? “就算你跟顾匪那什么过了,也没关系,逢场作戏嘛,我懂。” 啊啊?? “我跟安念分手了,不骗你,我们一刀两断一干二净了。我给你时间,我等你。” 啊啊啊??? 林鹤宁傻眼了,惊呆了,自诩见过无数极品和无数奇葩,却没有一个让他像此时此刻这么无语,不得不用看外星物种的眼神打量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夏知乐,去看脑科,不骗你。” “你有严重的臆想症,而且随时随地颅内高潮,发癫不可怕,膈应到别人就是你没有公德心了。” 夏知乐被损被骂,比起生气,更多的却是替林鹤宁不值,他不可置信的逼问:“林鹤宁,你真的愿意跟顾匪那样的人在一起吗?” 林鹤宁气极反笑:“顾匪是哪样的人?” 在夏知乐开口前,林鹤宁掷地有声的说道:“他踏实可靠,听话还忠诚,天天满汉全席的做给我吃,我超爱。” 夏知乐当场哽住,再深的夜色也遮盖不住他猪肝一样的脸色。 宾利发动,扬长而去。 夏知乐满腔怒火和不甘,对着电线杆狂踹撒气,电线杆纹丝不动,他自己踹的脚趾头生疼。 一个开面包车做饭的穷屌丝,凭什么啊! 夏知乐咽不下这口气,拦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杏花饭庄。 “欢迎光——怎么是你啊?”周粥翻了翻眼皮。 夏知乐本想瞪回去,但一想自己的身份,周粥的身份,实在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我不是来吃饭的,叫你老板出来。” 周粥朝楼上喊人。 顾匪下楼时,夏知乐坐在靠窗的位置,翘着二郎腿,面上四分漫不经心:“我要跟你谈谈。” 顾匪坐到他对面:“谈什么?” 夏知乐唇角勾起三分讥嘲:“我没想到有些人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你没有点自知之明吗?你配得上林鹤宁吗?” 顾匪:“???” 他当然知道夏知乐是来找事的。但他以为会有个前戏、铺垫什么的,结果一上来就突突突开炮了? 而且这话说的…… 对他伤害性真的不值一提,搞笑程度倒是满分。 夏知乐眼尾挑起三分凉薄:“好好看看自己,一个开小饭店的,连辆新车都买不起,一穷二白,你这样的人跟在林鹤宁身边只会害他被朋友耻笑,害他在亲戚面前丢人现眼。为了林鹤宁好,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就该离开他,别耽误他!” 远处周粥听得一愣一愣的。 胖子简直叹为观止,牛逼普拉斯,这什么物种? 顾匪闭了闭眼,百思不得其解的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没想到夏医生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你就没有点自知之明吗前男友?劈腿背刺林鹤宁,你配得上他吗?” 夏知乐脸色煞白。 顾匪语重心长的说:“好好看看自己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离鹤鹤远点,当然,我是为你好,好言相劝。你的存在不会影响到鹤鹤,他的亲戚朋友只会心疼鹤鹤遇人不淑,并且耻笑你这个跳梁小丑。” “你!”夏知乐差点气吐血。 太嚣张了,实在太嚣张了! 凭什么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他什么身份,自己什么身份?! 夏知乐一宿没睡着觉。 第二天顶着乌眼青起床,无意间扫到日历,坏了! 院长生日!! 那是上流场合,不是给他cos大熊猫哗众取宠的。 夏知乐紧急找面膜补救,再去专业的店面把自己从头到尾捯饬一遍。 看着镜中体面精致比明星还光彩照人的自己,夏知乐有些彷徨和茫然。 他骨子里清高桀骜,最看不起那些奉承跪舔领导的狗腿子,可现在也想开了,要想混得好,讨好领导是必须的。 况且院长本就赏识他,还曾当众表扬过他年轻有为,只要他有意刷刷存在感,亲近亲近院长,将来在科室里“一手遮天”指日可待。 科主任老了,该退休了。 第33章 谢旬,瑞坛医疗集团ceo,在医药领域德高望重,在慈善事业极负盛名,在商界也能占据一席之地,曾荣登全球50位40岁以下商界精英之列。 谢旬的生日宴就在云州最大的酒店举办,集团包下了整个顶楼。 夏知乐跟在科主任身后入席,现场大咖云集,有远远见过一面的老教授,也有只在资料视频里瞻仰的专家。 能和这些具有真才实学的前辈同处一室,夏知乐心潮澎湃,这些日子积攒的怒火和委屈都冲淡了不少。 他端着香槟逐个敬酒,听到远处声音喧闹,原来是谢旬的一双儿女来了。 谢家女儿也是医生,就在瑞坛医院的儿科工作。反之谢家公子从小就对医学相关不厌其烦,所以学了金融,主要是做生意。 如今有女儿继承祖宗的悬壶济世,又有儿子将集团做大做强,谢旬虎父无犬子,真是羡煞旁人。 夏知乐愣神的功夫,就被同科室的几个人抢占先机,把谢医生和谢公子围住巴结。 夏知乐也不甘示弱,拿着香槟酒硬挤过去,笑容绅士的夸谢医生漂亮,夸谢公子贵气。 谢医生反应平平,敷衍的微笑约等于无,等夏知乐走远,谢公子问她:“干嘛拉着脸,你原先不是还跟我夸过他吗?咋啦,得罪你了?” 谢医生:“从前觉得他是一股清流,没想到也学会溜须拍马了,失望透顶。” 谢公子:“为了往上爬,可以理解。” 谢医生忽然笑了笑:“你可得小心点,夏知乐是gay,你又长得风度翩翩,没准他就……” 谢公子眼底划过不屑的锐光:“快饶了我吧,我就算偶尔玩玩漂亮男生,也不是他那种年老色衰的大叔,我只喜欢娇嫩美少年。” “恶趣味。”谢医生吐了吐舌头,“这话别在爸爸面前说,爸会打爆二哥你的狗头。” 谢公子脸色瞬间大变:“你叫我什么?” “二哥呀。” 谢公子怒道:“你只有我一个哥,二什么二,哪来的大哥?!” “你这话别在妈面前说,不然妈会打断你的狗腿,再骂你吃里扒外!” “可他毕竟也是爸爸的儿子,还帮过我……” 就在这时,谢旬和几位领域内的权威专家登场了,众人争先恐后的迎过去,夏知乐也挤在最外围,可他辈分低资历浅,从前引以为傲的光环在这些泰山北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想搭话也完全插不进嘴,只能徘徊在外围干着急。 万没想到谢旬的目光穿过人海,竟无意间落到夏知乐身上,并且为他停留了。 “诶,心外科的小夏是不是?” 宛如被圣上钦点,夏知乐惊喜若狂,忙不迭凑过去满口称是,并将早就准备好并且熟读于心的马屁话说出来。 没人不爱听奉承话,谢旬被哄的哈哈大笑,拍着夏知乐肩膀说后生可畏,夸他医术高明人品贵重,又低声提点道:“等会儿我叫你,把你介绍给我几个老朋友认识认识。” 夏知乐受宠若惊,顿时被剧烈的喜悦轰炸的全身发麻。 谢旬的老朋友都是啥重量级的,可想而知啊! 夏知乐激动的语无伦次,这就是时来运转,他瞬间觉得在此之前无论生活还是工作都连续的倒霉受挫、那些苦难都是值得的,是为了衬托今日的幸运和甜蜜! 夏知乐嘴角咧到耳根子,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口干了香槟为自己庆祝。 忽然,看见一个人影。 咧开的嘴角瞬间回缩,好好的心情瞬间变得不好了。 顾匪?!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是他配来的吗?? 啧啧啧,看他穿的什么玩意儿啊! 上身的摇粒绒毛衫不超过三百块,下身的休闲裤不超过二百块,脚上穿的鞋子一眼廉价,估计就是地摊上一百块两双清仓大甩卖那种。 穿成这个样子也敢出门? 啊,也不是不行,但来这种场合就是他心里没逼数,自取其辱了。 昨天说他没有自知之明果然没错,自己屌丝就算了,现在有了林鹤宁,为了林鹤宁就算倾家荡产也该置办件像样的西装吧? 跟个农民工似的在这里招摇过市,不就是在给林鹤宁丢人现眼吗? 所以顾匪昨晚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敢那么言之凿凿的反驳他? 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夏知乐冷笑了声,问身着燕尾服的服务生要一杯香槟,大步走过去:“顾匪!” 顾匪听到声音,转头。 “你怎么在这里?”夏知乐问完,自己找到答案:“哦对了,你是开饭店的,专业是厨师,难不成是受聘来做饭的?可是这种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都是特一级厨师,国家职业资格一级,就你?” 夏知乐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目光露骨的审视,果然看见顾匪拿在手里的白色围裙。 夏知乐故作恍然大悟的拍脑袋:“我知道了,你是来当服务员的吧。当个服务员趁机观摩学习,连学费都省了,高招,聪明。” “夏知乐。”谢旬在远处喊人。 夏知乐为之一振,心潮澎湃,来了来了,他即将通过谢旬跟领域内权威大佬们建立关系! “咦?哎呀!”谢旬看见夏知乐身旁的男人,从招手改为挥手,笑呵呵的从人海里走过来,穿过整个大厅,迫不及待甚至小跑了几步。 “小匪,你真的来了?”谢旬惊喜万分,“你这孩子,来了咋不跟爸说一声?” 顾匪随手将围裙放在桌上:“先去后厨给您准备生日礼物了。” 谢旬:“真的?是什么?” 顾匪:“等一会儿切完生日蛋糕,服务生会端出来。” 谢旬满眼期待:“好好好。” 夏知乐:“???” 夏知乐:“……” “院长。”夏知乐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苍白,干巴巴的,“你们是……” 谢旬回过神来,刚好他的老朋友们也跟了过来,纷纷问这位小伙子是谁啊。 谢旬笑着拍拍顾匪结实的脊背,满脸骄傲的道:“正好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和我前妻所生,我的长子顾匪。” 夏知乐脑子轰的一声,如遭雷劈。 众人也目瞪口呆,谢旬笑着解释道:“我这儿子小时候被拐了,幸好遇到善良的养母养育他长大,快三十年过去了,去年夏天才相认的,你们是不知道,我这儿子做得一手好菜,比国家名厨做的都好吃。” 夏知乐两只耳朵嗡嗡作响。 老友:“是么老谢,不知道我们今个儿有没有口福啊。” 谢旬:“那要看小匪做的多不多,如果仅供我一人享受的,那对不起了诸位,我要吃独食了。” “时间差不多了,正好,蛋糕来了。” “走走走,切蛋糕去。” 众人热热闹闹的朝远处走去,顾匪被谢旬牵着手,被众人簇拥在正中央。 夏知乐浑身僵硬的被丢在原地,似乎所有人包括谢旬都忘了有他这么个后生可畏的精英。 被拐多年的长子,瑞坛医院院长的儿子,有确凿资格继承瑞坛集团股份的……有钱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夏知乐脸色煞白,手中满满的香槟酒坠落在地,啪的一声粉身碎骨。 这绝对绝对不可能!!! 顾匪给谢旬的生日礼物朴实无华,仅仅是一碗长寿面。 端上来的时候,却让众人眼前一亮。 很多时候,不是越贵的东西越好,尤其是生日礼物,重点是心意所在,最简单最朴实的东西反而最动人。 尤其是谢旬见惯了好东西,如今端着一碗长寿面,还是儿子亲手给做的,感动的热泪盈眶。 转头再看顾匪,顿时想起他刚出生时足足八斤重,是个大胖小子,哭喊的嗓门老高了,护士们都夸孩子壮实,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小少爷。 可是命运多舛,还不记事就被拐跑了,受那么多的苦,哪来的福气? 养母虽然善良,但性子弱,任人宰割,养父更是个老混蛋,本该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小少爷,颠沛流离被恶人追债,跟着养母东躲西藏,别说念不起书了,甚至都要辍学打工解决最基本的吃穿问题。 谢旬越想越心疼,这份心疼冲淡了对“陌生儿子”的那份客气,不由自主的把顾匪搂进怀里:“谢谢,这礼物我很喜欢。” 顾匪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手机一响,是林鹤宁发来的微信:[散场了吗?] 顾匪发视频通话过去:“这么晚还没睡?” 林鹤宁揉了揉略有发红的眼睛:“追剧来着,刚刚看完大结局,然后我突然想起个事。” 顾匪:“什么?” 林鹤宁是躺在沙发上的,怀里抱着只抽奖送的皮卡丘:“虽然我只见过你亲爸爸一面,但职业本能,我这人记脸。” “之前就觉得眼熟,刚才看的医疗剧让我醍醐灌顶突然想起来了。” 顾匪被林鹤宁的铺垫逗笑,直接公布答案:“我爸是谢旬,瑞坛医院的院长。” 早有准备的林鹤宁还是被小小的,不对,是大大的震撼到了。 他直接坐起身,顺势盘腿:“小匪,这是三次元吧?” 林鹤宁有点懵,更有种楚门的世界的毛骨悚然感:“乡下出来的市井饭店小老板居然是豪门真少爷的这种剧情,太魔幻了。” 顾匪失笑:“灵感来源于现实。” 林鹤宁无言以对。 顾匪严谨道:“谢家不是豪门,比你家里可差远了。” 林鹤宁生出敬佩之意:“你祖上清一色的医生,甚至能追溯到明朝去。你爸之前接受过电视台的专访,说谢家老祖宗曾在太医院任职,给皇帝把脉,给贵妃安胎。” 顾匪笑了笑,说:“可惜,全家拿手术刀,我拿菜刀。” 林鹤宁也笑了:“我就喜欢你拿菜刀。” 他又不是天天生病,但他必须天天吃饭! * 第二天是周末,但林鹤宁依旧准点起床。 他现在增加了晨跑的习惯。 实在是顾匪每分每秒都在无声的鞭策林鹤宁,有顾匪这条大鲶鱼在,林鹤宁这条小沙丁鱼倍感不服气。 虽说仅靠晨跑锻炼不到啥肌肉吧,但至少会让体力增强,活跃心肺功能,也显得自己不那么弱鸡。 林鹤宁跑到一半,接到顾匪的送餐电话:“鹤鹤,你的外卖还有十分钟送达。” 林鹤宁忍笑:“快点啊,饿了。” 准备继续跑完后半程的时候,林鹤宁看见一人。 麻蛋,又是阴魂不散的前男友。 林鹤宁脸上的热情朝气通通消失不见,换上冷若冰霜的面孔。 这副明目张胆的表情转变刺的夏知乐眼睛一疼:“林鹤宁。” 林鹤宁继续保持稳定的步幅,直接从夏知乐身边跑过去了。 夏知乐忙小跑着跟上:“鹤宁,我错了,是我不对,是我禁不住诱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原谅我行吗?我发誓就这一次,今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绝不背叛你,一生一世只爱你!” 林鹤宁笑出声:“你跟安念搞到一起前也是这么说的,不止一次,隔三差五就说。” 夏知乐满脸涨红,羞愧的低着头:“鹤宁,都是我的错。” “废话。不是你还是我?” “是,你骂我吧,要是不解气你打我吧,狠狠的打我。” 林鹤宁快跑几步:“公职人员,可不敢动手打人。就算打你也不是因为恨你怨你,而是你现在犯神经病成天骚扰我,明白?” 夏知乐奋力猛追,实在是缺乏锻炼,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鹤宁,鹤宁,你究竟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林鹤宁停下来,看向气喘吁吁的夏知乐。 确实不是错觉,仅仅两天不见,夏知乐整个人大变样,仿佛老了十岁,憔悴不堪。 向来注重面子的他,胡子没刮干净,下巴有明显的青色胡茬,头发也没梳理,乱糟糟的顶在脑袋上,还有明显没休息好的黑眼圈和眼中的血丝。 真奇怪,怎么成这样了? 就算是从前最艰苦最难过的时候,他都是体体面面的,何曾这样“作践”过自己。 林鹤宁轻叹口气,说道:“如果你为了心里好过晚上好梦的话,那我正式的告诉你,我原谅你了。如果是为了破镜重圆的话,夏知乐,你认识我这么久,你觉得我是会吃回头草那种人吗?” 夏知乐:“鹤宁,我……” 林鹤宁说的决绝:“你知道的,我有感情洁癖,一旦产生瑕疵,无论怎么弥补怎么忏悔,我都不会再要了。” 夏知乐浑身颤抖,僵在当场。 “不,不会的。”夏知乐苍白着嘴唇,抓住林鹤宁的胳膊,宛如那是汪洋大海上唯一的救命浮木,“我爱你,我只爱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求求——” 他衣领一紧,瞬间双脚离地,下一秒,整个人被扔小鸡崽似的甩出去。 夏知乐连跌几步也没站稳,结结实实摔个屁股墩,疼的龇牙咧嘴,抬头一看,又震惊又恼怒。 顾匪本来就高大,他又是坐在地上的,从下往上仰望顾匪,显得他渺小如蝼蚁,而顾匪伟岸如山巅。 刹那间,屈辱感和无力感一并涌上脑海,烧的夏知乐理智全无:“顾匪!!” “听好了,林鹤宁现在以及未来的男朋友是我,只有我。”顾匪的目光从上而下,俯瞰着他,“而你只是鹤鹤的过去,过去就是不存在了,明白吗?” 他的嗓音低沉,透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威凛。而那双浓黑的眼珠锐光闪烁,透着罕见的阴鸷,叫人不寒而栗。 夏知乐咬牙切齿,硬是拄着地面爬起来,身高不够也踮着脚壮大气场,气急败坏的说:“瑞坛的大少爷,你了不起,有种你就公报私仇开除我啊!” 顾匪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夏知乐胸口剧烈起伏,好像野外丛林中弱小的兔子对峙凶猛的恶狼,最终,怯了一步。 顾匪敛回视线,落到林鹤宁身上时,所有的阴鸷与冰冷在顷刻间溃散,只剩下温柔和那么一点叫人啼笑皆非的憨厚:“外卖要凉了。” 林鹤宁笑着挽起顾匪的胳膊:“回家。” * 顾匪给带的早饭是生煎包,林鹤宁吃的撑了,靠在沙发上问顾匪晚上有没有空。 顾匪说:“我每天都有空,怎么了?” “想约简小西他们去魅族玩玩,一起呗。”林鹤宁眼中有光彩闪烁。 顾匪意识到什么,红着耳根点头道:“好,我穿什么合适?” 林鹤宁笑道:“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身材好的人,就算披床单都能披出模特走t台的效果。 入夜,林鹤宁如约到酒吧。 向来冲到最前的简小西是最先到的,还藏在人群里给林鹤宁突然袭击,从背后搂住他。 林鹤宁给他一个肘击:“撒开撒开,注意点。” 简小西狐疑:“什么?” 林鹤宁清清嗓子,郑重其事的道:“我是有男朋友的人,别动手动脚的。” 简小西当场懵住:“啥?” 林鹤宁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领。 看出林鹤宁不是在开玩笑,且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也不会拿个人清白开玩笑,简小西惊呆了:“不是吧鹤鹤,这才几天不见啊你就背着我另结新欢了?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籍贯是哪的干什么工作的家里几口人父母都有退休金吗有车有房有几位存款啊?还有,顾匪怎么办啊??” 林鹤宁被痛心疾首的简小西抓着肩膀疯狂摇摆。 与此同时,有人在远处喊道:“鹤鹤。” 简小西看过去,说顾匪就见顾匪。顾匪从吧台的方向过来,手里端着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和一碟点心,送到林鹤宁面前说:“这次吃点东西再喝酒,别又胃疼了。” 林鹤宁在什锦拼盘里挑了样好看的草莓蛋挞,咬一口奶香奶香的,层层起酥,直掉渣。 顾匪无奈笑道:“吃的哪都是。” 他伸手抹去林鹤宁嘴角的酥皮碎屑,然后喂进自己嘴里。 林鹤宁往前凑凑脸:“还有吗?” “没了。” “这蛋挞挺好吃的,你尝尝。”林鹤宁用眼神指指盘子。 顾匪没拿,直接抓起林鹤宁的手腕,就着林鹤宁的手在他咬过一口的蛋挞上咬一口。 顾匪不太满意:“蛋香味不够浓,回家我研究研究,过两天烤给你吃。” 简小西:…… 简小西:??? 被晾了半天,看了半天,当了半天电灯泡的简大刑警,就算是瞎子聋子傻子现在也该破案了。 “你们啥时候凑一起去的?”简小西现在不知道该震惊还是狂喜,反复横跳后,果断选择喜大普奔。 海量的简小西居然喝醉了,拉着顾匪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扯。 时间不早了,林鹤宁用手机叫出租车,没想到还挺难叫,一直没司机接单。 醉鬼跟尸体的重量差不多,幸亏有顾匪在,单手就能托着简大警官,且坚持两个小时以上都不成问题。 烂醉如泥的简小西吹了冷风,目光清明了不少:“顾匪啊,你跟了鹤鹤,咱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丑话说在前面,不许欺负鹤鹤,你要是也敢做出对不起鹤鹤的事儿,小心我——”简小西的狠话被一个酒嗝打断。 顾匪拍拍他后背给他顺气。 简小西缓了会儿,继续说完:“我可是相当看好你的,别让我失望,更别好奇我脱粉回踩的疯批程度。” 顾匪:“……” 出租车叫到了,林鹤宁走回来,跟顾匪一起把简小西打包送走,然后另拦一辆车,二人坐上去。 林鹤宁酒劲儿上来的慢,被出租车这么一晃悠才觉得晕乎,反观顾匪,明明也喝了不少却丝毫不见醉意。 到了小区外面,林鹤宁头晕四肢软懒得动弹,直接朝顾匪张开怀抱,耍赖道:“走不动了。” 顾匪二话不说,轻轻松松的拦腰抱起。 就和寻常人拿起一个苹果差不多,那轻而易举的程度看的司机大哥都瞠目结舌。 从小区门口到林鹤宁居住的单元可不近,但顾匪四平八稳,并且故意走得慢些,在等电梯时也没把林鹤宁放下,当然林鹤宁也不想下来。 到家门口的时候,林鹤宁还是耍赖皮,跟只树懒似的挂在顾匪怀里,他有点坏心思的想看顾匪怎么边抱着他边开门。 事实证明,他再次低估顾匪的臂力了。 顾匪用左臂托住他全身的重量,轻松的腾出右手输入密码,开锁,进门。 顾匪看了林鹤宁一眼,没从他脸上读到“放我下来”四个字,于是抱着他穿越客厅,走上二楼,走进卧室,把人轻轻放到床上。 从小区门口到自家两米大床,脚不沾地,一步到位! 林鹤宁佩服的五体投地,趁机在顾匪腹肌上揩了把油,愈发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胃疼不疼,我给你热点牛奶吧?”顾匪问,“还是想先洗澡?” 林鹤宁猛地用双臂锁住顾匪的脖子,把正要直起腰的顾匪生生按回来。 卧室没有开灯,但今夜月光皎洁。 清冷的光辉落在他微醺泛红的面颊上,透着迷人的惑色。 林鹤宁说:“哪都不疼,就是有点空。” 顾匪没喝醉,但现在突然有点醉了。 林鹤宁说他有点空,相反,顾匪觉得浑身发胀,尤其是某个部位,胀的快爆了。 第34章 顾匪猛地吻住林鹤宁的嘴唇。 除了第一次亲亲,是林鹤宁主动的蜻蜓点水外,之后的接吻都是顾匪主动的,但都是温柔挂的。 但今夜不同于往常,是林鹤宁从未体验过的激烈,生猛,好像饿狼扑食,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每一下厮磨都充满野性。 太激烈了,激烈的都有些疼了。但那份疼又很刺激,等反应过来之时发现也不是疼,而是一种精神高度兴奋的酥麻感。 林鹤宁心脏狂跳,五指在顾匪魁梧的脊背上游走。 且不说别的,就这些前戏的水平,就远超林鹤宁的想象和期待。 当然,前戏再精彩也只是前戏,重点是后面行不行。 开胃小菜好吃,上主菜的时候齁咸齁甜还油腻的话,整顿饭都会垮掉。 林鹤宁是不信顾匪这么大块头,会被自己的小兄弟拖后腿的,但眼见为实嘛,还是忍不住好奇和那么一丢丢,真的只是一丢丢的担忧。 当顾匪解开皮带…… 见多识广的林检察官陷入整整半分钟的呆若木鸡。 苍天呐,就算是欧洲那群特殊品种的猛男也没有这么夸张的尺寸吧?? 今夜月色很美,正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 当林鹤宁吃痛咬唇时,顾匪难以置信的瞳孔微缩:“你没有跟夏知乐……” 林鹤宁哪里说得出话来,满脑子都是好大的鸟。 顾匪抱住林鹤宁,只温柔了两秒钟,紧接着便是打鸡血般的狂风暴雨! 硬是被弄出眼泪的林鹤宁无比悔恨的攥紧床单,他千不该万不该啊,终于为“没有真凭实据仅凭猜测就污蔑人家可能是金针菇”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一夜很漫长,林鹤宁精密的头脑从混沌变得清明,再变得混沌,再一直一直混沌。 最后的最后,脑海中只剩一个毋庸置疑的答案—— 捡到宝了,真回是真的真的捡到宝了!! * 林鹤宁今早没去晨跑。 不是他不自律,而是真的起不来床,就算勉强爬起来了,走路姿势都奇怪,更别谈跑步了。 况且从健康角度来看,前夜有过激烈运动,次日不宜劳累。 所以林鹤宁心安理得躺床上晒太阳,更理所当然的被罪魁祸首伺候着。 等顾匪出门去上班了,林鹤宁打开电视当背景音听着,却因为身体疲乏又睡了一觉,睁眼快下午两点钟了。 这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林鹤宁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手机响起,是每天午后固定的奶茶时间到。 顾匪接了个大单,没时间亲自送,叫了外卖小哥送来的。 林鹤宁让他放前台就好,自己下去拿。 物业边递奶茶边说:“林先生今天看起来容光焕发啊!” 林鹤宁心说当然了,有男朋友滋润嘛!尤其是能干的电动小马达男朋友! 喝上一口男朋友亲自给做的奶茶,清甜不腻。又看见外卖袋里还有别的惊喜,是一盒新鲜出炉冒着浓郁奶香味的蛋挞。 林鹤宁尝一口眼前一亮,实话实说,确实比酒吧做的好吃! 林鹤宁拍张冲着蛋挞竖大拇指的照片给顾匪,然后三两口全炫了,喝着奶茶走出小区,家里的牙膏用完了,他准备去附近的超市买。 顺便用语音在微信里问顾匪喜欢什么味道的牙膏。 刚发送过去,林鹤宁就看到小区围墙墙根底下站着的夏知乐。 夏知乐显然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所以瞬间对上眼,原本怏怏的夏大医生顿时精神起来:“鹤宁。” 眼见着林鹤宁面色冷下来,夏知乐忙不迭解释道:“我我,我不是来纠缠你要你原谅的。” 是么? 那还能有啥屁事?林鹤宁津津有味的嚼着**弹弹的珍珠。 夏知乐张张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我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 林鹤宁秒答:“帮不了。” “诶,林鹤宁。”夏知乐手忙脚乱的追上人高腿长走路带风的林检察官,“你听我说,我就是想让你帮我跟顾匪说一声……” 听到顾匪的名字,林鹤宁站住脚步,看向夏知乐。 夏知乐比上次见到的更显憔悴,平均一天换两件衣裳的他,现在穿的西装还是上次那件。 “你帮我跟他说……” 夏知乐如同生吞刀片似的,既艰难又痛苦,更不得不委曲求全:“别解聘我行吗?” 啊? 林鹤宁呆了呆,没听懂。 夏知乐低着头咬着唇攥着拳头,忍受此等奇耻大辱。 啊! 林鹤宁恍然大悟,他知道如果笑的话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是不道德的,但夏知乐这人活成了一个笑话,笑话摆在眼前,他实在忍不住啊! 在心里呵呵呵呵呵笑起来,面上凝然不动,算是给足了夏知乐颜面。 才两天时间,夏知乐就凭实力演绎了把什么叫自扇耳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时跟顾匪放狠话,说什么有种你就假公济私开除我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等冷静过后终于被现实压垮了高傲的脊梁骨,低声下四来托林鹤宁求情。 夏知乐豁出去了,他不怕在林鹤宁面前丢人,反正里子面子早没了! 那日跟顾匪硬刚,其实那话说完他就有点后悔,太冲动了,太不计后果了,就算再不甘心也不该拿自己的工作和前程开玩笑。 后来夏知乐回家,越想越后怕。 如果顾匪真的小肚鸡肠,解雇他夏知乐不过是打个电话跟谢旬说一声那么简单! 瑞坛医院是人家家的,想聘请你就聘请你,想开除你就开除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夏知乐需要这份工作,他还有房贷要还,更舍不得好不容易拼搏而来的、可以跻身上流社会的地位。 他今天去上班,踏进科室第一秒就觉得气氛不对劲,开始以为是错觉,后来查房时,同事们的态度佐证了他的感觉。 晋升为副主任的同事一脸的小人得志,对他的病人指手画脚,他忍无可忍说这是我的病人,用不着你品头论足。 副主任笑了笑,说什么你的病人我的病人,全都是心外科的病人,身为主任理应过问。 夏知乐气得说不出话,心想区区一个副的,好大的官威。 结果这还不算完,平时和颜悦色对他也慈眉善目的科主任,居然变了副嘴脸,鸡蛋里挑骨头,责骂他给病人少开了几样检查,骂他是怎么做事的?当众令他难堪。 永远不缺见风使舵,捧高踩低的势利眼。 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夏知乐在院长寿宴上“大翻车”,所以合起伙来办公室霸凌他!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夏知乐突然意识到一个更惨烈的问题! 被瑞坛解雇不要紧,最可怕的是他在业界的名声臭了!他得罪了谢旬,就相当于得罪医学界半壁江山,别说跟那些业界大佬搞好关系顺杆上爬了,不被拉入黑名单就不错了。 他要如何出人头地?还怎么施展才华,实现抱负?? 夏知乐无能狂怒,他没想到曾经那个他最最看不起,无数次贬低挖苦甚至当面讽刺的顾匪,现在轻而易举的掌控他的生死。 夏知乐很慌,慌得坐立难安水都喝不下去,连下班都等不及,请了午休假就奔林鹤宁家来了。 林鹤宁看着这样的夏知乐,心情有些复杂。 夏知乐骄傲,体面,宁折不弯。大学后坚决不花爸妈一分钱,自力更生,哪怕穷的吃挂面都舍不得配一包榨菜,也竭尽全力的把自己捯饬的光鲜亮丽,哪怕华丽的西装底下藏着破破烂烂的乞丐服。 其实那股轴劲儿挺傻的。 当然不是说他向现实低头有什么不对,林鹤宁就是生出许多感慨——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满腹尖酸刻薄的话终究没忍心说出来,林鹤宁心想我果真很善良啊。 “他没那么无聊,有功夫搭理你,不如多研究几道新菜,多赚几笔钱。”林鹤宁说。 夏知乐愣了愣,半信半疑:“真的吗?” 林鹤宁道:“你要是不放心就亲自去问他,自己闯的祸自己承担后果,自己说出的话自己负责吃回去。” 第35章 夏知乐放心。 只要是林鹤宁说的话,他就信。 回去的路上如释重负,几个月了,夏知乐难得感到一回心情放松。 开门回家,只见门口放着一双熟悉的运动鞋。 夏知乐愣了下,朝屋里喊:“安念?” 安念正好从卧室出来,把手里捧着的衣裳放进行李箱:“我来收拾东西。” 夏知乐点头,没说什么。 安念把行李箱拉链拉上,背对着夏知乐悄悄红了眼眶,等情绪稳定了些,转身面朝他:“夏知乐,你真想清楚了?” “是。”夏知乐说,“咱俩不合适。” 所以在夏知乐看来全都是错误,他心里爱的是林鹤宁。 家世显赫的小少爷,高高在上的检察官,还是最刻骨铭心的初恋! 安念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从兜里掏出钥匙狠狠砸向夏知乐:“你可别后悔!” 安念摔门走了,夏知乐身心俱疲的坐到沙发上,对着空荡荡的房子熬到天黑。 他不受控制的想了很多,回想和林鹤宁初次见面时的书店,那惊为天人的一见难忘。 许多许多的第一次都是跟林鹤宁一起创造的,都是林鹤宁带给他的。 曾经的美好回忆,俨然成为了洪水猛兽,他既避之不及,又欲罢不能。 夏知乐知道不能再逃避,就算再心如刀割也要直观问题所在。 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断地想,绞尽脑汁的思考,终于浑身一颤,夏知乐猛地起身,他知道了! 他知道症结所在了!! 夏知乐一秒钟都等不及,夺门而出。 * 林鹤宁冲着车里中央后视镜摆弄刘海儿,先拨弄到左边,觉得不好,又扒拉到右边,觉得一般,最后倒腾来倒腾去,还是搁中间吧。 然后问身旁顾匪:“我穿这样行吗?” 顾匪看他一身清爽干净的休闲打扮,笑着说:“帅。” 林鹤宁:“谁问你了,我是说你妈妈。” 顾匪很认真的说:“不用刻意打扮,你披麻袋都好看。” 林鹤宁乐意听奉承话,尤其是来自男朋友嘴里的甜言蜜语,但显然此时此刻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顾匪无奈笑道:“你别紧张,就是到我家里吃顿饭,再说我妈早知道了。” 林鹤宁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跟你妈出柜的?” 顾匪:“不用特意出柜,柜门松了自己就开了。” 林鹤宁:“……” 这形容的,逼格满满。 顾匪笑着伸出大手在林鹤宁脑袋上揉揉:“别看我妈见识不多,但心思细腻,早就看出我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了。” 就和顾匪说的一样,顾匪并未正式通知徐芬丽他跟林鹤宁有一腿,但徐芬丽就是知道了。 这顿家里饭很丰盛,满满一桌子,总共十道菜,全是徐芬丽亲手做的,她说十全十美。 饭桌上,但凡林鹤宁哪道菜多夹几口,徐芬丽都会把整个盘子端起来放到林鹤宁最近的地方,忙的风风火火。 顾匪是神厨,徐芬丽也做得一手好菜,林鹤宁一不小心就吃撑了,走路都得扶墙。 顾匪就下楼去买健胃消食片,回来时在楼下碰见倒垃圾的徐芬丽。 “家里没酱油了,忘了让你捎一瓶回来。”徐芬丽说。 顾匪:“我现在去买。” “不用不用,我去吧,你快拿药给小林。” “妈、”顾匪叫一声。 徐芬丽只看顾匪一眼,便知道儿子有话要说:“怎么了?” 顾匪正式的说道:“我跟林鹤宁是恋人关系,我很爱他。” 尽管早就猜到了,但这么明目张胆的直白说出来,没啥见识的徐芬丽红了脸:“妈知道。” 顾匪笑着上前抱了下徐芬丽:“谢谢妈。” * 林鹤宁吃得多消化的也快,尤其是晚上有特别消耗体力的剧烈运动! 一周后,又有点馋徐芬丽的拿手好菜辣子鸡丁了。 结果新接手一个凶杀案,办公室的二胎宝妈还神秘兮兮的问林鹤宁吃没吃饭,吃的啥。 林鹤宁说小米粥和酱黄瓜,二胎宝妈说:“全素的啊,那没事了。” 林鹤宁莫名其妙的翻看卷宗,然后就被惨绝人寰的现场照片狠狠训练了一把忍受度。 凶手将被害人分尸,切成碎块,为了破坏其dna竟丧心病狂的下油锅炸! 顾匪发微信说:[晚上来饭店吧,我妈做辣子鸡丁。] 林鹤宁崩溃的写道:[那个,可以换道菜吗?] 总而言之,他大概半个月,哦不,是未来三个月都不想吃任何油炸的肉类了。 这桩案件是简小西他们负责侦破的,林鹤宁前往刑警大队沟通细节。 谈完正事,林鹤宁也该走了,简小西把他送到楼外,忽然想起什么,道:“鹤鹤,我昨天看见夏某人了。” 林鹤宁不以为然道:“嗯,怎么了。” 简小西:“他在找猫。” 林鹤宁下台阶的脚步一顿:“什么?” “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搁路边发寻猫启事,我还以为他兼职发传单呢!”简小西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团纸给林鹤宁看,正是寻猫启事。 黄白灰三花公猫,是已经走丢半年多的丘比。 简小西道:“听附近商户说,他已经发了快半个月寻猫启事了,而且不仅在那里发,别的地方也发,人流多的时候到处打听,人流少了就自己到处找。我有点懵,他这犯什么神经?” 林鹤宁没说话,只是盯着传单上的猫照片出神。 两天后的周末,林鹤宁正在网上给顾匪挑衣服,安保处突然打来电话,说夏知乐急着见他。 早对这段恩怨情仇有耳闻的安保经理说:“您要是不想见,我就命人撵他走。” 林鹤宁说:“不用,我这就过去。” 或许是没想到林鹤宁会见他,忐忑等待多时的夏知乐一看见人,既难以置信又惊喜万分的猛然站起。 林鹤宁走下电梯时,刚好能直线看到等在大厅的夏知乐。 林鹤宁差点没敢认。 夏知乐穿着明显一周没换、已经皱皱巴巴的衣服,西装裤裤脚都沾到泥点子了。至于他的面容,两天没刮胡子,更因休息不足而眼泛乌青,眼底挂着两个厚重的眼袋。 林鹤宁正诧异,就见夏知乐欢天喜地的朝他跑来:“鹤宁,鹤宁,我找到了!” 夏知乐一把抓住林鹤宁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把他拉到座椅边上,椅子上放着一个猫包。 林鹤宁心里微沉。 夏知乐迫不及待的打开猫包,把里面那只黄白灰三花公猫小心翼翼的抱出来:“你看,是丘比,是咱们俩的丘比!” 夏知乐深切刻骨的复盘过了,终于找到症结所在。 一切的隔阂跟裂痕,都是从丘比丢失开始的! 这只猫是见证他们爱情的使者,是上帝的祝福,他把猫找回来了! 快看呐,他找到了! 丘比回家了!! 林鹤宁被晃得一阵恍惚。 他看向因为失而复得所以惊喜欲狂的夏知乐,那欢愉的笑容中透着满足,透着希望,透着刻骨铭心的讨好和患得患失的卑微。 “喵~” 林鹤宁目光落下,伸手将猫抱过来。 夏知乐险些喜极而泣。 林鹤宁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猫柔软的脊背,说道:“夏知乐,它不是丘比。” 夏知乐的笑容猛地僵在脸上。 他勉强支撑的肩膀骤然垮塌下去,整个人显得单薄不堪:“我,我……” “我很努力的找了。”夏知乐声音哽咽,双手掩面,浑身颤抖。 “鹤宁,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找了,可是我找不到啊,我怎么也找不到它。” 第36章 接下来的几天夏知乐过的浑浑噩噩,工作时心不在焉出了差错,刚好被“就等着他犯错”的科主任骂的狗血淋头。 夏知乐也不在乎了,随便吧。 那天,他抱着猫离开。 林鹤宁什么都没说,既没安慰也没打击,只是把他买来的猫还给他。 过了几秒钟,林鹤宁说:“把你手机给我。” 夏知乐唯命是从。 他看见林鹤宁点进相册,把他们二人的合照以及林鹤宁个人的照片全部删除。 夏知乐有种被乱箭穿心的痛感,惊呼“住手”,可已经来不及了。 林鹤宁把手机还给他,只字未语,却展颜一笑。 一如初见时的笑容。 沐浴在温柔阳光下的清俊美少年,历历在目。 夏知乐养了这只替身猫,取名丘比,偶尔叫它沙拉酱。 终于熬到周末,夏知乐给猫戴上牵引绳,领着它外出散步,从正午走到日落,再到天黑,猫已经累的不想走了,他就抱着猫走。 回过神来时,夏知乐猝不及防,他竟迷迷瞪瞪的来到他们曾经避雨的地方了。 也正是在这里,林鹤宁跟他表白的。 他说:你喜欢我吗?我也挺喜欢你的,要在一起吗? 他回答:只要我吃得起泡面,就绝对不让你吃清水挂面。 他发誓:我还要赚好多好多钱给你花,一辈子对你好。 他抱着他在雨幕中旋转,他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春雷是阵阵烟花,所有的雨滴都是为他们闪烁的光圈。 夏知乐跌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猫,失声痛哭。 * 顾匪把一盘红烧茄子端给林鹤宁:“怎么改吃素了?” 林鹤宁又又又联想到那份“炸货”,一言难尽的道:“不要问,你会怕。” 顾匪很听劝,见林鹤宁吃得差不多了,去端清爽解腻的柠檬红茶给他喝。 充满电,林鹤宁精神满满的回检察院。 以前午饭都在食堂解决,奈何嘴巴越喂越馋,只要时间允许的话,林鹤宁宁可跑来顾匪店里吃饭,大不了牺牲下午休时间。 回到办公室,手机响起,林鹤宁也没管是谁,随手接听:“您好哪位?” 对面没声。 林鹤宁狐疑的看眼屏幕,确实还在通话中:“您好?” 就在林鹤宁以为出故障打算挂机的时候,对面传出女声:“鹤鹤。” 林鹤宁怔了怔,对方叫他小名,可他不认识这声音:“你是谁?” 五秒钟的静默,女声说:“我是你妈妈。” 林鹤宁陷入刹那间的怔鄂:“?!” 女人似乎怕林鹤宁听不懂,又解释道:“我是温栀。” 林鹤宁握着手机的五指收紧,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对那个二十多年没叫过的称呼很陌生。 他的亲妈跟初恋情人远走他国后,就此音讯全无。 小的时候需要妈妈的爱,每天日也盼夜也盼,希望一觉睡醒妈妈就回来了。后来不得不接受妈妈抛弃他,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他就退而求其次,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打个电话也好呀。 可是连电话都没有,真真正正的冷酷无情,六亲不认。 再后来,他啥也不期待了,对温栀的态度就是,哦,生物学上的妈。 然后没了。 林鹤宁一时算不清这是多少年后的第一个电话,原来他早就不记得温栀的声音了。 其实他也想从这份声音里找一找过去的儿时记忆,试图隔空在脑海中临摹出母亲的样子,可惜失败了。 无论是模样还是声音,全都忘了。 估计走在大街上站对面都认不出来吧! 林鹤宁在心里嘲讽的笑了笑。 “鹤鹤,恭喜你又赢了。” 林鹤宁嗓音清冷:“赢得不是我,是法律。” 温栀沉默了几秒,道:“张望春已经委托我作为他儿子的二审辩护律师。” “……”林鹤宁并不意外。 徒弟输的狗血淋头,当然要师父出马挽回律所颜面喽! “跟我说这个干嘛?多年不联系,现在打这通电话是来宣战的?准备捍卫温派的尊严,为马怀雪耻?”林鹤宁笑出声,懒懒的靠上椅背。 “我倒是想跟你法庭对决了,可程序不允许。” 首先二审的检察官不会是他,其次,就算是他,因为那生物学上的母子关系也要回避。 诶,蛮可惜的。 林鹤宁真想在法庭之上挥舞“屠刀”,大义灭亲! 多年不联系,不来往,没啥可说的。 林鹤宁不想问温栀和初恋和和美美的是不是早生了二胎三胎四胎,温栀想问林鹤宁过得怎么样又有点难以开口。 双双沉默,林鹤宁说:“没事我挂了。” “鹤鹤。”温栀叫一声,顿了几秒,道,“交女朋友了吗?” 林鹤宁:“没有。” “是么,你也不小了,该……” “我有男朋友。” “?” 林鹤宁挂了电话。 以为能多出许多惆帐,但居然没有。 他只拿着黑屏的手机发了几秒钟的呆,就想投身工作看卷宗了。 忽然,手机震动,收到条短信,以为是无用的垃圾,结果随眼一看,愣住。 银行汇款入账一百万。??? 什么鬼! 林鹤宁看到汇款人姓名,顾匪。 不等他打电话询问,顾匪主动在微信上交代道:[这下欠款全还完了。] 他们的“媒人”周粥小朋友将免费给顾匪打一辈子工。 林鹤宁直击问题要害:[你哪来的钱?] [我爸给的。] 顾匪发了个熊熊叹气的表情包。 又发了张汇款人姓名是“谢旬”,汇款时间是今天中午,汇款金额是“1”开头后面跟着七个“0”。 [未经我同意就汇过来了,还说只是零花。] [这么多该怎么花?麻烦!] [熊熊发怒] “……” 林鹤宁心想,这种话也只能跟自己抱怨,但凡是跟周粥,跟胖子,他们俩绝对以下犯上合伙把顾老板给绑票了! 至于赎金嘛,高低也得要几个亿。 顾匪:[晚上想吃什么?] 林鹤宁认真思考,不由得望向窗外。 碧海蓝天,骄阳似火。 忽然听见几声蝉鸣,原来夏季已至。 林鹤宁发语音说:“晚上想吃凉拌面了。” 顾匪:[收到。] 顾匪:[还欠181。] 林鹤宁愣了愣,正打字“什么意思”,忽的恍然大悟,笑着把字一个一个删掉。 181, 一辈子。 第37章 尾声 林有余从美国飞回来, 先回到集团开大会,忙到黄昏时分才终于得闲。秘书问他是不是要回家,林有余说出差这一趟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跟了他半辈子事事做到面面俱到的秘书, 林有余让秘书下班回家陪老婆孩子, 自己开车就行。 “林董……”秘书欲言又止。 林有余和蔼可亲的笑道:“不要太感动。” 秘书想说自己虽然感动但现在想提的不是这事儿:“少爷他……” 林有余急忙问:“鹤鹤怎么了?” 秘书能跟在林有余身边数十年屹立不倒,自有让林董依赖到离不开他的工作能力, 在工作上恪尽职守, 在私下里也是兢兢业业,为日理万机的林董耳听四路眼观八方, 林董知道的事情他知道, 林董不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 他想说, 少爷可能大概或许应该八成是新交了个男朋友。 “啊,光顾着跟你浪费时间,再不去鸭脖就卖完了!”林有余抄起外套风风火火的跑了。 秘书连起个头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慈父横跨栅栏的笨拙背影,欣然笑了笑。 林有余一路飙车前往林鹤宁爱吃的熟食店,那家的鸭脖子是招牌,林有余还顺道买了两瓶啤酒, 想着晚上跟儿子当夜宵, 啃着鸭脖喝着啤酒看着球赛,美得很。 林鹤宁对待上段感情有多认真,林有余是知道的, 为怕儿子伤心难过, 林有余想推掉所有工作陪他, 最好出去旅个游什么的, 连旅行路线和网红打卡地等等攻略都准备好了, 结果不出意外被林鹤宁轻轻松松的拒绝了,并语重心长的让他这个亲爹干正事。 当时集团有大生意要谈,把几十个亿的项目一扔陪儿子出去玩儿确实不像话,所以林有余不得不快马加鞭的完成生意。终于,合同签完了,两大集团握手合作了,林氏企业的股价更上一层楼了,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儿子了! 林有余捧着激动的心伸出颤抖的手,开门进屋:“鹤鹤!” 客厅里站着一人,只看那高大健硕的背影就不是林鹤宁。 不等林有余出声,那人转过身来。 林有余心脏咯噔一下险些停跳! 这人梳着圆寸,长得很高,少说也得一米九,五官的线条硬朗如刀削,额角处浅淡的刀疤更衬得他凶神恶煞。 他手里还拿着菜刀?! 进贼了?!! 还不是普通的小偷小摸,而是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 “你是谁?”林有余脸都白了,电光火石之间幻想出“林鹤宁被当事人报复或被买凶报复”等等数十种死于非命的版本! 男人握着菜刀走近一步:“您是……” 林有余战术性后退数步,声音却毫不露怯,更透着既心急如焚又痛心疾首乃至不顾一切的狠劲儿:“站住别动!我是林鹤宁的爸爸,你把我的鹤鹤怎么着了?!!” * 林鹤宁下班路上去了趟超市,买了些薯片辣条之类的小零食,一回到家就看见玄关处放着两双四十三码的鞋,一双是英国某设计工作室手工定制的皮鞋,另一双是国货运动鞋。 两双鞋都是他很熟悉很熟悉的,属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的。 林鹤宁有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 诶,等等? 这两双鞋是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维度出现在他眼前的吧? 林鹤宁快步走进客厅,只见林有余端正的坐在沙发上,双臂抱胸,一脸严肃。 林鹤宁朝厨房看了眼,角度问题没看见顾匪,但能听到顾匪鼓弄锅碗瓢盆传出的乒乒乓乓声。 林鹤宁先去了厨房,搅拌鸡蛋的顾匪回头,二人四目相视,林鹤宁用口型说了“我爸”两个字。 顾匪正要回话,客厅里传来林董事长十分刻意的咳嗽声。 林鹤宁有点想笑,先伸手摸摸自家男朋友的头,如同在撸一只毛乎乎的大藏獒,手感好极了。然后才出去看一脸“幽怨”的林董。 林董梗着脖子,一语不发。 林鹤宁:“怎么了?练功呢?” 林有余:“要不是我正好撞见,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林鹤宁:“……” 妈呀小爷这是穿越了吗? “你爸我这次回来,带了你最爱吃的老王头鸭脖子和啤酒,想着晚上咱爷俩边吃边喝边看球赛。结果我一敲门,你猜怎么着,开门的不是你不是保洁大妈而是一个凶猛彪悍的恶徒!” 林鹤宁:“……” 林有余:“还拎着菜刀。” 林鹤宁想象了下那副画面,很孝的笑出了声。 林有余:“……” 实在是画面太喜感了! 谁叫顾匪长的那么凶,尤其是冷脸的时候,像极了杀人越货的悍匪。 不怪他爹以貌取人误会了,回想当初第一次见面自己也被吓得不轻啊,更何况这次顾匪还手持“凶器”,幸亏他爸是见过大场面的不然非得被吓瘫了。 不过第一印象就这么“精彩复杂”,林鹤宁有点头疼。 别人见家长都是温情日常风,到他这里直接成惊悚恐怖片,林鹤宁在心里盘算此次案件的最终责任人,果断落锤宣判道:“爸,您来我这儿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不然怎么会闹出这种乌龙?” 林有余呆住两秒,然后露出难以置信到万念俱灰的表情。是孩子养大了跟着对象飞了,是有了男朋友就不要亲爹了!是偏心眼子男朋友不问是非不辨黑白上来就指控亲爹有罪的大孝子啊! 林鹤宁:“……” 林有余情绪激动蹭的起身:“我——” “叔,您能吃辣吗?”顾匪在厨房问。 不等林有余喊话,林鹤宁说:“吃,我爸无辣不欢。” 顾匪:“那加一道毛血旺怎么样?” 旺你个头,我火气旺!气成河豚的林有余狠狠瞪一眼儿子,本想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不能意气用事。事关他儿子的终身幸福,已经遇到一渣男受过一次情伤了,再来一次可怎么得了?当爹的,就该在这种时候给儿子撑腰,替儿子把关! 林有余理了理衣领,走进厨房,双手背后闲庭信步,像视察工作的市领导。 顾匪左手端着碗,右手正大力的抓揉碗里裹满淀粉的里脊肉:“叔,您往后站点儿,别被油崩到了。” 林有余身上还穿着六位数西装,闻言往后躲了躲,一双眼睛依旧紧盯在未来儿婿身上,脑子里噼里啪啦响起仅他一人能听见的计算器声。 归零,5。 “现在做的是什么?”林有余问。 顾匪说:“锅包肉,鹤鹤最近很爱吃。” +10 薄厚均匀的里脊肉片放入油锅,发出诱人的“滋啦滋啦”响。顾匪洗干净手,先看另一个炉灶上毛血旺的火候,等这边油炸的差不多了,用漏勺把色泽金黄的酥肉盛出来,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到它外酥里嫩的口感。 林有余看他手法娴熟的模样,问:“你很擅长做菜啊?” 顾匪:“是的,我有厨师证。” 林有余点点头,又看顾匪二次过油,然后单手端起铁锅,将里面剩下的油倒入闲置的大碗里。 林有余有些刮目相看,那铁锅挺沉的,再加上满满一锅的食用油,可以想象分量十足,顾匪却能仅凭单手轻而易举的端起来,尤其是手臂用力时绷紧的肌肉线条和手背上的青筋,稳定可靠之中透着一丝性感。 林有余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心想不愧是我儿子,眼光总是不赖的。 菜出锅,顾匪让林有余入席,林有余抬了抬下巴,轻咳一声,“市领导”般慢悠悠的走回餐桌坐下。等饭菜上齐了,揣着五分真情实感和五分还待继续考察,半笑不笑的说道:“顾先生辛苦了。” 林鹤宁倒了三杯酒,给林有余递筷子道:“快尝尝,顾匪做饭可好吃了,好吃到我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去赞美。” 夸张。 林有余在心里吐槽,倒也理解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真谛,当初他爱前妻,不也觉得前妻十全十美如天仙么?明明不擅长烹饪,却还是端着一锅又咸又油还有点糊的毛血旺吃的津津有味。 林鹤宁先夹了块锅包肉,碗里就多了只沾满辣油的虾,已经去头去尾去壳,顾匪给剥的。 抬头看见林有余没动筷,知父莫若子的林鹤宁心想老爷子是在拿乔啊!正要开口,顾匪抢先道:“叔,再不吃就凉了。” 林有余看见顾匪又剥只虾,按照常理来说吧,这只该放在未来老丈人的碗里,林有余正纠结到时是吃还是不吃,就见那只完整的虾肉笔直的,毫无悬念的,顺理成章的放进林鹤宁的碗里。 林有余目光一亮。 初次见面,在不了解对方脾性的情况下,冒然徒手剥虾或是夹菜什么的并不妥当,比如对方有洁癖啥的。 可见顾匪为人谨慎,细心。 +10 明知是见家长的第一顿饭,却不上赶着讨好,不过分热情,不奉承不谄媚,可见顾匪为人真真实实,本本分分。 +10 他话不多,但格外踏实。 林有余忍不住想起夏知乐来,当年第一次吃饭,夏知乐又是夹菜又是敬酒,围着他转来转去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 反观顾匪,并不十分在意他这个老丈人,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林鹤宁身上,给林鹤宁夹菜,倒酒,问他咸淡怎么样,安慰他最近胃养护的不错,可以放纵一把该吃吃该喝喝,听得林鹤宁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的大快朵颐。 +50 等于,95分。 林有余脑袋轰的一声,不敢相信,怎么突然就95分了?哪个环节出现错误,哪个分数有黑幕?他急忙复盘,却发现每一分都是客观的,清正廉明的!那真是奇了怪了,林有余边百思不得其解,边夹一口毛肚放嘴里。 ! !!! 林有余眼睛瞪圆了,不敢置信的加快咀嚼动作,咽下去的瞬间是难以形容的幸福感和迫不及待的不满足感同时并进,促使他来不及说话,急忙再吃第二口第三口,短短几分钟,一碗米饭扒拉完了。 他本想留5分的,这世上哪有百分之百的好儿婿啊,给个95分已经不低了。 可是,可是—— 这绝绝子的人间美味,不给个区区5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林有余相当的忧愁和困惑。 他还连顾匪年纪工作单位包括感情史都没问呢,连顾匪家庭啥条件父母都是干啥的都不知道呢,可顾匪就已经在他这里含泪怒赚满分了! 林鹤宁:“爸,你已经吃两碗饭了,晚上别吃这么多,不消化。” 林有余后知后觉,肚皮撑得滚圆。 林鹤宁和顾匪一起洗碗,林有余捧着肚皮扶着腰在客厅里来回溜达消食。 林鹤宁切了水果出来,奈何林有余半点都吃不下了。 林鹤宁沉重的叹气道:“您这样叫我很为难。” 林有余狐疑看他,就听林鹤宁更沉重的叹气,说:“以后是让顾匪多下厨还是少下厨呢?少下厨吧,您惦记这口,多下厨吧,您天天这么胡吃海塞,容易三高。” 林有余没好气的撞他一下:“去你的!别以为几道菜就能摆平我,我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小匪做的也就那样嗝!嗝!” 林鹤宁没憋住笑。 吃人的嘴短,一顿饭的功夫林有余对顾匪的称呼已经从顾先生变成小匪了。 林鹤宁善良的没有揶揄,端着手磨咖啡去书房工作了。 工作到快十一点,林鹤宁合上电脑,忽然想起今晚有足球赛事,他对球赛没啥兴趣,纯粹是迎合孤独的老父亲罢了。 这个点他爸应该回去了,林鹤宁走出书房,正要叫顾匪,猛地听到激情昂然的喝彩:“好球!!” 林有余感同身受的欢呼:“不愧是最强前锋,太漂亮了啊啊啊!” 一把勾住顾匪的肩膀,哥俩好六六六,端着啤酒杯开怀畅饮。 “啃鸭脖,这是蒜香味的,那个孜然味也好吃。” “叔,再满一杯?” “不用倒了,咱俩对瓶吹!你酒量咋样?” “……还行。” “这可是你说的,今晚不喝尽兴不行。” “叔,鹤鹤……” “没事,喝醉就喝醉,有叔在呢,叔给你撑腰!” 林鹤宁:“……” 得意忘形的俩人暂时没注意到倚门而立的林检察官。 林鹤宁没忍住笑了笑,边笑边无奈的摇头,走去厨房,准备蜂蜜水和热牛奶。 -------------------- 第38章 番外 “你就这点水平吗?”坐在咖啡桌对面的畅销作家眉头皱起, 发出质疑。 正说在兴头上的安念一愣,被当众质疑工作能力,让他脸上险些挂不住:“什么?” 作家:“你给我的建议幼稚至极,你构思的精妙悬念设计其实是自以为是的故弄玄虚, 你提议融入的浪漫感情线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 安念顿时满脸涨红, 拿着咖啡杯杯耳的手都哆嗦起来。 反观对面的作家,气定神闲, 手腕稳得一笔。 安念在自家出版社做事, 将来的继承人,甭管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全靠他爹建桥铺路, 总归光环摆在那里, 作家们或多或少都得给小少爷些面子, 夸他年少有为眼光独到什么的。 但这位新崛起的天才大神性子刚烈桀骜,不通人情世故,管你是太子还是奴才, 实话实说,不爽就怼。 安念上班至今,还从未被人当面这么骂过。 这间咖啡厅距离出版社挺远的,虽然人流不少, 但根本没人认识他。 可安念还是有种被当众扇耳光, 引熟人侧目纷纷看热闹的羞耻感。 安念脸色发白,觉得难堪又委屈,更觉得不服气。想起这段日子发生的狗屁倒灶的破事, 安念一时气闷, 反唇相讥道:“是我水平不行, 还是你写了几本书有了点粉丝就飘了?恃才傲物, 刚愎自用!” 作家没说话, 拿起外套就走了。 安念才不去追,在咖啡厅慢条斯理的品卡布奇诺,忽然手机响了,是主编打来的。 安念冷哼,猜到必然是大作家告恶状。他才不接,把电话摁掉,当然不是怕挨骂,主编再位高权重也不敢骂他这个少东家。 安念心不在焉的翻联系人名录,从头到尾也没找到想见的人,废话,他当时气急攻心,出门就把夏知乐拉黑了。 手机又响,还是主编的来电显示。 安念顿时感到心烦,左滑接听,主编也没说啥,问他在哪儿,让他赶紧回公司。 安念又拖了两个小时才回出版社,还顺道买了杯奶茶喝,边喝边优哉游哉的去主编办公室,没想到主编不在,等待他的是安父。还有被安父盛情招待,坐在沙发上喝安父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名贵茶叶的大作家。 安念才叫一声爸,就被安父一把夺走奶茶扔进垃圾桶,奶汤飞溅。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怒斥,指着大作家喊:“快给苒苒道歉!” 安念也是从小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头一回见到父亲临阵倒戈帮外人的,当场气红了眼睛。 大作家是公司新挖掘出来的天才,第一本处女作就在市场上一炮而红,后续的作品更是本本畅销,粉丝无数,是继王图之后他们出版社的台柱子。 而安念年轻气盛任性妄为得罪了台柱子,往小了说是伤了出版社的财路,往大了说是动了出版社的根基! 办公室闹出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热闹,安念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 最终还是道了歉,安念开门出来,硬着头皮瞪向四面八方的数十双眼睛:“看什么看!” 众人立即把视线挪开,假装忙碌。 安念回自己工位上去,熬到下班时间,提包走人。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同事说:“今天看见安念挨骂,我真的爽死!苒苒老师太飒了!” “苒苒老师才不惯着草包呢!” “靠关系担任的责编,才不配位。小学生还妄想给博士后当家教?原形毕露了吧!哈哈。” “自己什么水平心里没逼数吗,还敢对苒苒老师的作品指手画脚,说人家飘了?笑死,他也就糊弄糊弄王图那样的傻逼,王图喜欢他所以纵容他,按照他那些自以为精妙绝伦的方案改大纲,结果怎么着?销量肉眼可见的下降,安总还硬给他洗,说是经济不好全行业利润下滑,那怎么其他作家节节高升,就王图自己被“消费降级”了?” “我以为安总能继续维护他儿子呢,没想到这回清醒了,也终于明白什么叫才不配位,强捧遭天谴。” “安念一直都文文弱弱的,想不到他还能怼人。” “听说他跟高中那个学长分手了,心情不好吧。” “就是前阵子经常来接他下班的医生?” “我怎么听说安念是小三儿,那个医生原本有男朋友的,还是位检察官呢!” “不用听说,是真事儿,之前上热搜的那个莲花碎尸案的主审检察官还记得吗?” “卧槽,居然是他?那医生眼瞎吧,什么审美啊,放着有钱有颜的检察官不珍惜,跑去劈腿绿茶小妖精。” 安念强忍眼泪,逃也似的离开公司。 之后的几天他没去上班,把自己关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也不想出门,不想见人。 安父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他接听时又气又委屈的吼道:“我不干了!” 他再也不想去上班了,脸面都丢尽了! 有敲门声传来,安念以为是刚才点的外卖到了,也没从猫眼看人,直接开门。 “念念!”王图喜出望外。 安念瞳孔骤缩,本能要关门,被男人强健的大手死死扒住门框:“念念,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你不想我吗?” 安念的体格在王图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王图轻而易举的挤进家门:“念念你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来看看你,我实在想你想的发疯,日思夜想全是你。你瘦了,你怎么憔悴这么多啊?” 王图眼中的心痛和爱意是纯粹的,毫不掺假。 虽说安念早就不爱他甚至厌恶他,可偏偏此时此刻安念处在接连遭受打击的重伤阶段,仿佛被全世界背叛和欺压,而眼前这个男人真心实意的心疼自己,怜惜自己。安念一时控制不住,强忍多日的眼泪瞬间决堤,哗哗往出流。 王图手足无措的抱着他问怎么了,怒不可遏:“别哭啊念念,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爱情没了,事业也毁了,声名狼藉,他一无所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 蒙骗他的真心,把他追到手又嫌弃他,最后无情无义的抛弃他去屁颠屁颠的追前任。 刹那间,无尽的埋怨涌上心头,激的安念双目赤红,心脏犹如在热锅上煎:“夏知乐欺负我呜呜呜,我恨死他了,我恨不得他死!” 王图心如刀绞的抱紧安念,一抹狠绝之色在眼底翻滚。 “念念放心,一切交给我!交给我!!” -------------------- 第39章 番外(二) “夏医生, 这是你应该有的态度吗?”科主任翘着二郎腿,表情严峻。 夏知乐心说什么态度?科主任纯粹是故意找茬,职场霸凌。 夏知乐懒得搭理,他早计划跳槽去别的医院了, 只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下家。 虽说顾匪没有报复他, 谢院长也没有给他穿小鞋,但他自己在瑞坛觉得尴尬和别扭, 瑞坛是对所有医学工作者而言的“梦想殿堂”, 可对现在的夏知乐来说就是囚笼,关的他透不过气来。与其在科室里度日如年, 每天胆战心惊患得患失, 不如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夏知乐跟父母说了这事儿, 被他爸劈头盖脸的痛斥越活越窝囊,人往高处走,他怎么没志气的往下坡滑? 比起激动的爆血管的夏父, 夏母平静的多,只说了一句你在大城市不容易,那里节奏太快了,如果累了, 那就回家吧。 夏知乐想换个三甲医院工作, 不代表想离开云州。 因为这座城市里生活着一个他放不下,日日夜夜牵肠挂肚的人。 下班后,夏母又打电话问他近况, 夏知乐简单概括, 不想说了:“挂吧, 快到我号了。” 夏母:“你在哪儿呢?” 夏知乐打开猫包:“宠物诊所, 给丘比打疫苗。” 听到“丘比”两个字, 夏母沉默几秒:“乐乐,妈说什么来着?鹤宁多好一个孩……” “妈。”夏知乐心力交瘁的打断她,“你就别跟着一起数落我了。” 这话让夏母哽住,心里被酸和苦填满,心疼的安慰儿子。 挂上电话,夏知乐仰头望天,眨巴眨巴潮湿发涩的眼睛,听到护士叫人,他缓了一下才抱着猫进去。 打完疫苗出来,天已经黑了。 丘比胆子大不怕人,夏知乐就没把它放进猫包,抱着走上马路。 “丘比,今晚想吃什么味的猫罐头啊?是鸡肉金枪鱼的,还是三文鱼和……” 夏知乐无意间转头,当场怔住,流畅的脚步瞬间生根。 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远处人群中的林鹤宁。 明明那么多人,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可林鹤宁混在其中却那么耀眼那么醒目,他笑着跟身旁人说什么,那人点头,忽然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一把伞,撑开,把彼此都笼进去。 夏知乐后知后觉,下雨了。 从绵绵细雨,逐渐转为沙沙小雨,怀里的猫受了惊,不断往他衣服里拱。 顾匪左手撑着伞,右手挽着林鹤宁,他们连迈的步子频率都一致,幅度更是契合。 下雨的夜,连丘比也在。 可是其中一位男主角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这位被逐出的配角,站在偏暗的巷子口,望着男主角和另一位男主角走在宽阔的马路上。 夏知乐不用照镜子也深知自己的狼狈,被淋成落汤鸡的模样,滑稽又丑陋。 夏知乐是个爱面子的人,可此时此刻却油然冒出卖惨的念头。 若能以这副惨状激起林鹤宁哪怕一点点的同情也好,即便是怜悯,也能用作他今晚或许能早点睡着的一味良药。 “林……”夏知乐张嘴想叫人,视线突然被旁边窜出来的人影堵住。 那人身穿黑色的t恤,和他一样不打伞不戴帽子,被雨淋的湿透。 一道闪电劈下,惨白的电光映出那人阴郁狞笑的面孔。 夏知乐瞳孔猛缩:“王——” 小腹传来刺骨的冰冷。 夏知乐瞪大眼睛,怔怔的低头往下看,殷红的液体落在雨水积成的浅洼里,晕开了淡粉色。 受惊的猫大叫一声挣开怀抱跑了,夏知乐被带的连跌几步,头重脚轻的倒在地上。 别跑,丘比,回来,你不能跑,你不能再丢啊! 尖锐的剧痛终于如潮水涌来,疼得他浑身痉挛,发不出声。 他大口大口喘气,艰难的朝巷子口外瞭望,想叫出那个名字,想大喊让那个人注意到自己。 看啊,我受伤了。 我血流不止,我或许会死。 可怜一下我好不好? 我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你会伤心吗? * 林鹤宁原本跟顾匪计划一起去吃烤肉的,结果才过马路,就听见远处有人嚷嚷“杀人啦”。 林检察官的敏感肌突突的跳,拽着顾匪就朝乱作一团的人群里扎。 地上躺着遇袭的重伤者,边上扔着凶器,而雨夜杀人的恶徒逃跑了,但并没完全逃跑。 估计是想躲起来看重伤者啥时候咽气,一是确认得手,二是欣赏他痛苦死亡的全过程。 总之恶徒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顾匪一眼锁定,只试探性的喊了声:“你,出来!” 就做贼心虚的拔腿就跑。 这哪能跑得过顾匪啊? 拥有夜奔飞机场还游刃有余的荣誉战绩的顾猛男,林鹤宁压根不操心,先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蹲下查看伤者,这一看顿时陷入被雷劈了的懵逼感:“夏知乐?” 三分钟不到,顾匪提溜着凶手回来了。 林鹤宁更懵逼的睁大眸子,哎呦我去!王图?! 救护车和警车先后抵达,把昏迷不醒的夏知乐送上车,护士焦急的问谁是家属。林鹤宁心说谁也不是家属,连朋友都不算,只不过作为熟人可以帮忙联系到家属。 夏知乐被送进手术室了,作为熟人,林鹤宁还是蛮有责任感的等在手术室外,至少得等到夏知乐的朋友或者爸妈来接盘。 顾匪配合警方做完笔录,回来时拿着热牛奶和煎饼果子。 林鹤宁这才想起忙活一晚上还饿着肚子呢,脾胃后知后觉的联合抗议,他边狼吞虎咽边忍不住吐槽。 好像每次跟夏知乐扯上关系都会饿肚子!而每次都有顾匪来喂饱自己。 晚饭吃一半的时候,夏父夏母终于赶来了,双手抓住林鹤宁的双手千恩万谢,泪流满面。 林鹤宁道:“不用谢我。” 其实真不必谢他,他只是正巧遇上叫个救护车而已,没他的话路人也会帮忙报警的。 要谢也该谢见义勇为徒手生擒王图的顾匪,对了,还有里面抢救你儿子的医生。 听说夏知乐受伤严重,夏母哭的晕厥过去,夏父又要照顾妻子又担心生死不明的儿子,整个人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林鹤宁看着年迈苍苍的老两口,说:“先照顾阿姨吧。” 夏父看向林鹤宁的目光充满感激,更有些无地自容。 经过五个小时的抢救,夏知乐脱离危险,送到监护病房。 简小西只审了王图半个小时,王图就一股脑的全都交代清楚了。 王图起初不承认,简小西也不跟他急,只轻飘飘的提起安念两个字,王图就急了。然后怨恨上脑不顾一切的不吐不快,说夏知乐垂涎美好的安念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到天鹅肉还不知珍惜,胆敢辜负安念,惹安念伤心,罪该万死。 然后就跟磕了药似的迷迷瞪瞪的回忆和安念在一起时的幸福生活。 简小西耐着性子听,不轻不重的插话道:“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跟安念没关系?” 王图斩钉截铁的点头。 简小西也跟着点头,然后冷哼一声:“怪不得安念不要你,你就是个疯子,一厢情愿自我意识过剩。人家安念跟夏知乐闹别扭而已,哪个小情侣不吵嘴不闹分手啊,你却提着刀伤害他最爱的人,我要是安念,我得恨死你。” 王图眼睛怒瞪:“不可能,安念最爱我,他靠在我怀里,哭着跟我说他恨死夏知乐了,恨不得夏知乐死!他恨夏知乐,而我给他报仇了!” 在激动下把安念出卖个彻彻底底。 简小西换个姿势坐,微微眯眼:“所以是安念指使你杀夏知乐的?” 王图如梦初醒,脸色惨白:“不是——” “不是?”简小西深表遗憾的摇摇头,“王图,你应该不知道吧,我是你的书粉。” 王图愣住,被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转换搞得懵逼。 简小西声色并茂的点评王图的才华,对他所有作品烂读于心,把其中精彩纷呈的桥段罗列出来。王图又不傻,知道简小西是真的书粉,这是在“短时间内恶补他的书”也伪装不了的真书粉。 听到那些发自肺腑的赞美和褒奖,王图逐渐放下戒心,沉醉在“老子真有才华,只有这么有才华的我才能配得上安念”的美梦里。 “可惜啊,你要坐牢了。” 简小西一桶冷水泼下去:“明后天吧,你就会上热搜,知名悬疑惊悚小说家故意伤人,前途尽毁,声名狼藉。” “夏知乐就不一样了,还是青年才俊,咱们云州老百姓交口称赞的大医生。你不知道吧,他病房外面人山人海,都是惦记他身体的亲朋好友。” “当然也包括安念。” “安念刀子嘴豆腐心,当时的话也只是气话吧!” “你要坐牢了,这下没人妨碍他跟夏知乐在一起了,希望他们俩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 简小西起身要走,王图猛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叫的咆哮:“闭嘴闭嘴!安念是我的,这世上我最爱他,谁也不许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夏知乐你去死吧!安念你是我的,你只能跟我在一起。”王图狰狞的眼神紧盯简小西,那里盛满了欲念编织成的癫狂,“就是安念指使我干的哈哈哈,你不信?我有证据,我有录音还有录像,这些够不够证据的?哈哈哈哈哈!” * “就是这样。”简小西复述给林鹤宁听,“安念已经抓了,关在看守所呢。” 听这意思好像邀请他去参观一样——林鹤宁在心里腹诽。 说起夏知乐和安念啊,当初至死不渝的两个人,现在变成仇敌。 还真是…… 不想吐槽了。 简小西身为责任刑警,也密切关注受害人的身体健康:“夏知乐转到普通病房了,人没逝。” 林鹤宁嗯了声。 简小西:“你在哪儿呢,这么吵?” “便利店,好了不说了。”林鹤宁挂断电话,站在原地等远处的顾匪过来。 大包的零食投入购物车,还有林鹤宁爱吃的香草口味冰淇淋。 排队结账时,顾匪问:“刚才夏知乐他妈找你什么事?” 林鹤宁就爱顾匪这点,心里有事直说,不会顾及这顾及那梗在心里别别扭扭。 顾匪的这个刚才,其实是一个小时前了。 夏母蹲守在检察院外面等林鹤宁下班,就为了求林鹤宁去医院看看夏知乐。 夏知乐已经醒了,精神头还不错,第一句话就说“我昏迷前好像看见鹤鹤了”。夏母就把林鹤宁“救”他的过程说了,也不知道夏知乐咋脑补的,反正是被感动到眼眶泛泪。 为了儿子早日康复,夏母不得不舔着脸求林鹤宁,看在前男友的份儿上送点关心和爱。 林鹤宁:“我拒绝了。” 如果夏知乐抢救无效了他会去吊唁,但夏知乐现在能吃能喝能做白日梦,他去干啥? 顾匪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你不用因为怕我不高兴而不去看他。” 林鹤宁愣了下。 顾匪微笑道:“我只是说一声,我知道你是真不想理他。” 林鹤宁心里一暖。 顾匪从不排斥他的过去,每每提到夏知乐这个前任也十分坦然的面对。情侣之间,前任是个敏感词汇,林鹤宁尽量不提,也想让无关紧要的夏知乐消失,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多此一举了。 顾匪说过,如果林鹤宁愿意在心里保留点夏知乐的美好记忆,他也不反对,谁还没个初恋啊? 这是顾匪给予林鹤宁的尊重。 有时脑子一抽,顾匪甚至有点感激夏知乐的存在。在林鹤宁最苦最难的时候,有夏知乐陪伴他呵护他鼓励他。 顾匪突然叹口气:“我也恨。” 林鹤宁:“?” 顾匪灼灼的目光落下来,“恨自己没早点认识你,恨夏知乐做的那些不是我做的。” 林鹤宁心尖颤动。 顾匪双臂抱胸,像个气鼓鼓的小孩儿:“恨死了,好妒忌。” 林鹤宁被逗得直乐。 所有商品扫码完成,收银员提醒道:“再买五十元就满二百九十九了,送小礼品哦!这边有很多折扣商品可以凑单。” 林鹤宁看收银台旁的货架上,有口罩,口香糖,还有…… 买一送一? 林鹤宁拿两包套套揣兜里,转身捏捏顾匪弹性十足的脸:“不气不气嗷。” 顾匪伸手到货架上—— 再拿两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