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所有人都以为我暗恋他》来自www.aqtxt.net 《重生后所有人都以为我暗恋他》作者：盛夏的小扇【完结+番外】 晋江vip2023-02-09完结 总书评数：296 当前被收藏数：3353 营养液数：1209 文章积分：55,202,708 简介： 十三班是传说中的学渣集中营。 薛沉是这个班的班草，听说他家好穷的，每天都要逃课跑出去搬砖、发传单、送快递，而且还性情阴郁、孤僻、冷淡、不易相处。 女生们给他送情书、送温暖、送钱，却全部遭到了冷漠拒绝。 有一天，尖子班那个病弱、貌美、超有钱的校花转来了十三班，对薛沉说：“我可以坐你的旁边吗？” 在全班同学震惊的目光里，薛沉将凳子擦得干干净净，说了一个字：“坐。” 同学们：“……” * 那个少年叫薛沉。 她第一次知道他，是因为他成了市里的理科状元。 她第二次知道他，是因为他上了社会版新闻的头条，少年手段凶残地杀害了自己的父母。 她第三次知道他，是因为他自杀前一晚曾潜入她房中……强吻了她，还给她留下了亿万家产。 她吓得心肝儿颤，他家不是在贫民窟吗，那些钱从哪儿偷的，他其实是个犯罪天才吧？ 然后，她重生了。 * 薛沉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喜欢她，也从来不让她知道他的存在，因为他知道--他、不、配！ 他忧伤地想，毕竟……他除了长得好看又会赚钱以外，就没有什么优点了啊。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轻松 暗恋 主角视角：程晞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拯救暗恋她的落魄少年！ 立意：改变命运！ ​ 第1章 ◎重生◎ 时间还早，校外的空气里带了几分飒飒的凉意。 一中的校门口，一辆豪车缓缓驶来停在了街头，程晞从车上下来，抬头看着一中的大门。 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络绎不绝地走进校内。 程晞的表情看似平淡，眼神却不由透出一丝恍惚。 谁能想到，她两个月前还在过二十二岁的生日，现在却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重新成为了一名即将迎来高考的高三学生。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她对自己的过去没有什么遗憾、执念，也并不想把已经度过的时间、做过的事情再重复一遍。 她思来想去都认为，她重生的原因和那个据说是畏罪自杀的高中同学脱不了关系。 说是高中同学，但其实她不认识他，只是从那件骇人听闻的凶杀案爆料里了解到，他的名字叫薛沉，和她一样都是一中同一届的学生。 只不过，他们从无交集。 她在学霸云集的实验班，而他却在被嘲笑为“学渣集中营”的十三班。 如果不是后来在他父母身上发生的那件耸人听闻的悬疑惨案，她都根本不会记得他的名字。 但现在……她想要回到未来世界的话，那就必须接近他，拯救他。 * 十三班的教室里，教室后排窗户大开，寒意更浓。 “赶紧的，把窗户关上！”江蔓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将还透着热气的早餐拿出来。 坐在旁边的宁绮关了窗户，转头就盯着桌上的早餐，咽了咽口水：“今天吃三明治？” 江蔓家里有钱，请的厨师手艺也一流，做出来的早餐好吃又好看。 自从江蔓有了带早餐的习惯，她都空着肚子来学校的。 江蔓翻了个白眼，她长得漂亮，又是班花，哪怕做这个动作也是娇俏可爱的：“又不是给你的。” 宁绮有些好笑：“可你都送了两年的早餐，薛沉也没收过啊。” 不都是她帮忙解决的？ “……”江蔓瞪她一眼，挽尊似的大声道，“你看着吧，他今天说不定会收的。” 宁绮正要说什么，余光却看见了什么，笑了：“好，你试试。” * 就在这时，江蔓也看见了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的少年，眼睛一亮。 哪怕已经看过无数次，当少年出现的时候还是会被他惊艳，喧嚣的校园也仿佛忽然间万籁俱寂。 少年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背着黑色的书包，打扮看起来仿佛和其他男生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连他脚下的那双运动鞋也已经极其陈旧了，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难看。 这份简朴清贫反而令少年更让人心动，因为他有一张极其帅气的脸，完美到无可挑剔，一米八八的个子，站在人群里犹如鹤立鸡群。 只是他的气质太冷，表情也冷漠得有些阴郁、孤僻，眼角还添了一道新伤，莫名有种凶戾的感觉。 江蔓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薛沉带伤上学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不止如此，他还经常逃课，大家都怀疑他在外头跟社会上的混，自然更对他敬而远之。 薛沉的座位就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一个人坐着，没有同桌。 原本不是没人跟他坐，甚至他旁边的位置很受欢迎。 只是他是真的冷漠到不近人情，对他有好感的女生都渐渐不敢接近他了，至于男生更不会自讨没趣，甚至很看不惯他这么孤傲的模样，没少给他使绊子。 但他都不在意，游离在班级之外，那双阴郁黑暗的眼眸仿佛装着一片深渊不可触及，将众人排斥在外。 江蔓能从高一坚持到现在还是因为她颜控，只要一看到他那张脸，顿时就什么都能原谅了。 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她就能继续喜欢他。 * “薛沉，这是……”江蔓一手拿着一盒牛奶，一手拿着三明治，转过身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但不等她话说完，少年仿佛知道她说什么，冷漠地拒绝：“吃过了。” 江蔓：“……” 这一幕几乎每天早上都会上演一遍，四周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江蔓已经习惯了，脸都没有红，很镇定地点点头，将早餐递给了早就等在一旁的程绮，还弯着眼眸笑着道：“绮绮，我特意给你带的，你快吃吧。” 宁绮：“……” 早给她不完了，何必每天都要走这么一个让人尴尬的流程。 薛沉他就是块石头，没有心的，怎么可能接受江蔓。 虽然江蔓看起来像是习以为常，但她看得出来，江蔓还是有些伤心的。 因为薛沉根本就没吃早餐，他早上也在早餐铺兼职的，忙得甚至没时间吃早餐。 不然江蔓也不会每天给他带早餐了，可惜人家完全不领情。 宁琦忍不住转移她的注意力，想起来之前听到的八卦：“江蔓，你听说了吗？校花要转来咱们班了。” 一中虽然是重点中学，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醉心学习，那些喜欢混迹论坛的学生就热衷于搞校花校草排名榜。 而程晞在高一刚进校园时就凭借着美貌拿下校花宝座，至今两年过去都没人能敌得过她。 程晞不光是长得漂亮，成绩也是年级前十，家世也好，是一中男生公认的女神，爱慕者无数。 江蔓原本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你说……程晞？要来我们班？” “对啊。”想到校花要来，宁琦有些兴奋，“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听说她上学期期末考试缺考了，全科零分，虽然这样的成绩是该退出实验班，但她好像是因为生病才缺考的，这也情有可原，可她还是坚持转到普通班级，学霸脑子们的脑子都这样一根筋？” 江蔓的关注点却完全偏了，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她……长得有我好看吗？” 实验班和他们普通班根本不在一栋大楼，她也没见过程晞，至于论坛上的照片也早就被管理员删除，但对于程晞的美貌还是听说了的。 江蔓不由升起一股危机感。 宁琦默了默,看着好友：“……要说实话吗？” 江蔓：“……” 就在江蔓要生气的时候，教室却不知为何安静了下来，宁琦的眼神也有些呆呆地看向教室门口。 江蔓也下意识转头看去。 * 并不是十三班的所有人都见过程晞，但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却没人不知道她是谁。 因为除了程晞以外，学校里面压根找不出另一个漂亮到让人失魂落魄的女生。 她的头发乌黑柔软，带着微卷的弧度垂在腰侧，五官精致，肤色冷白如玉，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气质极其清冷，哪怕站在这个教室里也给人一种仿佛在另一个世界的距离感。 就好像学渣和学霸之间天然就有不同的气场，一眼就能看出来，连她站着的姿态都有一种和这个学渣班级格格不入的端正、优雅。 而十三班的班长陆斐就站在她的旁边，平时挺高傲的班长此时却很殷勤地帮忙提着程晞的书包，还语气温柔地问人想坐哪儿，还轻咳一声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就坐在第五排中间的位置，视野特别好。” 暗示意味极浓。 十三班既然都是学渣班级了，选班长自然也不是按照成绩来选的，如果说薛沉凭着那张脸被女生们私下称为班草的话，那陆斐就是凭着嚣张的二世祖作风成为了班霸。 老师让他当班长也纯粹是只有他能管得住班上的学生。 所以，看到陆斐这么问的时候，原本因为校花的到来而兴奋起来蠢蠢欲动的男生都按捺住了想开口的冲动。 谁也不敢和陆斐抢人啊。 但女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虽然不认识程晞，但谁不愿意和校花坐在一起，纷纷热情地主动邀请。 程晞的目光在教室里环视了一圈，很快锁定了目标，虽然她只见过长大后的薛沉一面，但那一面还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所以，尽管少年现在只是悄无声息地坐在最后排的角落，她还是很快确定了他的身份，他的脸也并没多少变化。 她目标明确地淡定朝着最后一排走去。 众人的目光在看见她径直走到了薛沉旁边的座位时，都不由震惊了。 陆斐在班里虽然是老大的地位，但他也只是行事嚣张霸道了些，欺负班里人还是没有的，大家也并不怎么怕他。 但薛沉就不同了，在高一时就因为那张清俊帅气的脸引起全班女生的关注，又因为经常带伤来上学而引起男生的忌惮。 他还特别高冷、神秘，至今在班里和他说过话的同学都屈指可数，大家普遍认为他在外头一定是跟着什么道上大哥混的，还觉得他脾气不好。 所以，当看见这么漂亮娇弱的少女竟然选择了薛沉旁边的位置时，都不由替她担心起来。 陆斐的脸色也微变，却不是担心程晞会被拒绝，而是不甘，班上的女生被薛沉那张脸吸引就算了，没想到程晞竟然也一眼注意到他。 一个男生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陆斐忍不住抬脚跟过去，打算等程晞被拒绝时就顺势邀请她坐他旁边，这样她肯定会答应下来。 没等他走过去，少女清冷淡漠到仿佛没有情绪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好，我可以坐你的旁边吗？” 听到这话，坐在前桌的江蔓猛然转过了身来，目光紧紧地盯着薛沉，还是头一次这么希望从薛沉口里听到拒绝。 宁琦也有些惊讶程晞居然会坐这里，学霸不都喜欢坐前排的吗？ 不过她倒不觉得薛沉会答应，毕竟江蔓也很漂亮了，还死心塌地追了他两年，都没见过他有丝毫动容。 班上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着，甚至已经提前心疼起要被拒绝的校花了。 众人的视线都不由集中到了两人身上，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人怀疑人生。 在全班同学震惊的目光里，薛沉顶着那张仍旧冷漠阴郁的面容，俯身将旁边凳子上的灰擦得干干净净，却没有看程晞一眼，只用同样冷漠的声音说了一个字：“坐。” 程晞淡定地坐下来，唇角微弯，清冷优雅：“谢谢。” 同学们：“……” 江蔓差点掰弯手里的笔：“……” 他这次怎么不知道拒绝了？ 第2章 ◎报恩第一步◎ 早自习铃声打响，班主任走了进来，开始了新学期的班会讲话，众人也就将注意力从后排收了回来。 程晞其实也有些意外薛沉会这么礼貌地替她擦凳子，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也不认识她才对。 听着班主任絮絮叨叨的声音，她的思绪也不由飘回了上一世。 她第一次知道薛沉这个人，是因为他是他们那一届的理科状元。 一个在普通班里的最差班级的默默无闻的学生居然碾压了实验班的所有学生成了高考状元，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程晞的成绩一直在年级前十徘徊，高考也考得很不错，对谁是高考状元不怎么关心。 只是本以为高考状元会是她的竹马秦默，毕竟他一直都是一中的年级第一。 没想到会是一个在年级的百名榜都没出现过的人，秦默在高考后都不免有些很受打击，她还安慰过他一阵子。 她第二次知道薛沉这个人，却已经是距离高考那年有四年之久了，他又一次成为高中校友群里的热议人物，却不是因为什么光荣的事情。 而是因为他是一中第一个上社会版新闻头条的人，他成了一桩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疑似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了他的父母。 她并不是八卦的人，没有去深究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而且当时她家也出了很大的状况，她父亲的公司濒临破产，在资金上有很大的漏洞。 如果无法补上这笔钱，她的父母都会有牢狱之灾。 她为了借钱四处奔波，但能借到的钱都是杯水车薪，那境况简直令人绝望。 但就这时，正在被警察追捕的凶犯嫌疑人薛沉却在某天晚上潜入了她的卧室……强吻了她，还给她留下了亿万遗产。 之所以说是遗产，是因为第二天她就听说了薛沉跳海自杀的消息。 她从校友群那些八卦里得知他住在贫民窟，也没什么钱，似乎还是道上混的，不免心惊胆战以为这些钱是他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但直到她从他安排的律师那儿办完所有继承手续，也没有发现这些钱有什么不清白的地方。 也因为有了这笔钱，她家的公司才能起死回生，她的父母也才能免于牢狱之灾。 程晞不知道薛沉为什么在临死前要帮她，或许是出于喜欢，她在高中时虽然对恋爱没什么兴趣，但也没少被陌生的男生表白，或许薛沉……也是其中一个。 但他已经死了，她就算想要报答也不再有机会，只能关注着警方那边的消息，想要知道那桩凶杀案的凶手是不是他，甚至在生日那天去寺里许过愿望。 希望下一世可以还清他的恩情。 结果，她也没想到愿望居然会成真。 生日第二天，她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是一中的考场上，在参加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薛沉没有成为高考状元，也没有成为犯罪嫌疑人的高中时期。 她不知道是不是死后的薛沉希望她可以改变他的凄惨结局，但也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她的重生和他有关。 如果不将她欠他的债还清，她就无法回到属于她的未来。 * 在转到十三班和薛沉成为同桌一周以后，程晞就发现欠债容易，但要报恩还这笔债务却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先不提人家领不领情，就光是要在学校和薛沉多说几句话都很难。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上一世的薛沉有什么误解，就他现在这样对她陌生、疏离的态度完全不像是暗恋她的样子。 至于他替她擦凳子的举动可能只是随手为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而且，她怎么想也想不出她和薛沉在高中有过什么交集，所以就算他真的喜欢她，那可能也是高中毕业以后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不喜欢她也好，她是想报恩，但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而经过这短短一周的相处，她也差不多对于薛沉有了一点点了解。 之所以是一点点，则是因为薛沉在学校的时候不多，他家境不好到了全班都知道的程度，极其缺钱，经常逃课出去兼职打工。 她还了解到，以前还有不少女生给他送情书、送温暖，甚至有个直到现在都在给他送早饭的女生，他都全部冷漠坚定地拒绝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遇到什么困难，她想帮助他的话，他也多半不会领情。 或许是他自尊心太强，也或许是他真的过于冷漠孤僻，总之，她的报恩之路不会太顺畅就是了。 她必须让他先能够接纳她，他才会接受她对他的好，如果能成为朋友就更好了，这样就能更好地报恩，说不定真的可以帮他避开那桩凶杀案。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觉得一个在临死前还愿意将那么大一笔财富赠送给她帮她解决困难的男人，就连死亡都只是悄无声息地被海水淹没，应该做不出杀死他自己父母这样的惨案。 哪怕她猜错了，现在也还来得及陪在他身边，给他普法帮他树立阳光正直的三观。 所以，报恩的第一步……她得先想办法成为他的朋友。 * 程晞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丝毫不拖泥带水，决定以后就主动出击了。 既然薛沉不常在学校，那她可以在校外制造偶遇的机会。 上一世的他会存在暗恋她的可能，那现在的他就算不认识她不喜欢她，但也不会讨厌她吧，要接近他应该没想象的那么难。 她这一周没和同桌薛沉熟悉起来，但在十三班这个班级里却是很受欢迎的，也交到了一些朋友，比如坐在她前排的江蔓和宁琦。 江蔓就是那个坚持不懈追了薛沉两年的人，对于薛沉的了解也比班上其他人要更多一些。 江蔓的性情很单纯直接，在得到了她坐这里不是因为喜欢薛沉后就很热情地和她交谈起来。 她从江蔓口中得知，薛沉这一周的兼职就是在工地搬砖，按小时计费的，就在云阳路那边的房地产业打工。 江蔓还跑去给他送过水，但薛沉根本不理她，她被围观的人笑话了才没再去。 * 周五下午放假，程晞回家以后就被秦默、秦安兄妹约出去玩儿了一下午，在外头吃了晚饭，还看了一场电影才散场。 秦家和江家是世交，也在一个小区，这对兄妹还是龙凤胎，从幼儿园开始到高中，程晞都和他们兄妹在一个班级，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只是上一世秦安在大学遇到了渣男被伤得很深，那么活泼明朗的姑娘却因此得了抑郁症去世了，在那之后她哥出了国也没再回来。 能够再看见她十七岁这样毫无阴霾、总是带着笑容的样子，程晞心里也有些触动，所以在秦安提出想要今晚睡她家和她一起睡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原本都打算各回各家的秦安都不由震惊了：“真的吗？” 程晞：“你不想去也可以。” 秦安忙搂住她的胳膊：“要去！” 就是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她们是发小，程晞还比她大一个月，但程晞从小就很容易生病，又长得特别漂亮，让人忍不住多照顾她几分。 程晞的性子也比较淡，还特别娇气、挑剔，不喜欢的东西和事情都很多，绝对不会愿意和别人一起睡的。 秦安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程晞居然同意了，顿时高兴坏了。 秦默看着程晞的眼神也有些诧异，他沉默地看着她，眸色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冷不丁开口：“小晞，你……为什么会去十三班？那种班级……并不适合你。” 秦安也看向她。 显然，他们能憋到现在才问已经很难得了，程晞也早就想好了合情合理的借口：“我期末考试没考好，按成绩排名是该去十三班的。” “那是因为生病啊，没人会追究的。”秦安也没多想，程晞有时候是很执拗的，她只好道，“不过等中期考试你的排名上来就能回来了，就当换换环境好了，本来实验班压力也很大的。” 秦默对于这个答案不置可否，看着程晞，忽然问道：“只是这样？” 秦默没秦安那么好糊弄，他一向聪明，但怎么也猜不到她是重生的。 程晞很淡定地看向他，“嗯”了一声。 秦默就没说话了。 秦安也安静下来没开口，看得出她哥有些不开心。 * 直到和程晞上了程家的车以后，秦安才又话多起来，忍不住道：“小晞，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程晞：“什么怎么样？” 看程晞一脸平静淡漠的样子，秦安就忽然没了追问的兴致，程晞压根儿就没开窍啊，完全没察觉到她哥对她的心思。 她还是别瞎掺和了。 “没什么。”秦安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本想转移话题，却忽然目光一顿，“等等，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程晞语气平静：“我们绕路回家。” 现在差不多九点，正好是江蔓所说的薛沉的工地下班时间，她想试试看能不能遇到他。 秦安却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绕路啊？” 程晞：“兜风。” 秦安：“……” 可这车开的方向越来越偏僻无人了啊，这算哪门子兜风？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程晞了。 第3章 ◎送他回家◎ 最近阴雨天气居多，夜里连月光都没有，天色暗沉沉的，吹着轻寒的夜风。 薛沉换下了工地的衣服，拿上背包从工地里出来的时候，工地上的人几乎都已经走光了。 他下午来得晚，要干的活儿又很多，等做完时也就比别人晚了很多。 公交车站就在这条街的街头，这边的工地还在建设阶段，四周也都是荒山野岭，只有这么一班公交车。 如果错过就只能走回去了。 薛沉朝着公交车站台的方向走去。 但刚走出几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薛，你等等。” 薛沉脚步一顿，后面的人已经赶了上来。 是工地上新来的经理张峰，三四十岁的样子，一看就没少胡吃海塞，肚子像气球似的鼓涨着，一双眼睛看人时笑得污浊油腻。 他身旁还跟着两个当值的年轻保安。 薛沉眸光微沉：“经理，有事？” 张峰笑了下，将手里的一封红包递出去，见清俊漂亮的少年冷脸看着，笑着又往前递了递，道：“明儿就是周末了，我就帮你把这几天的工钱提前结了，小孩不都爱玩儿吗，周末出去没钱哪行？” 薛沉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才将红包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却发现多了一千。 他只将自己应得的那部分取了出来，剩下的递了回去。 张峰却拍拍他的肩膀，在察觉到少年避开的动作时顿了下，才又笑着道：“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活儿干得好，奖励你的。” 薛沉眉头微皱，语气冷冷的：“我并没有比别人干得好。” “还挺有脾气，给你钱还不要？”张峰似好笑地看他，伸手就要揽过他的肩膀，“也别站大街上说话了，天儿也怪冷的，我送你回家，上车慢慢说？” 薛沉避开了他的手，漆黑阴郁的眼珠盯着他，渗着几分阴冷：“不用，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也没管张峰接没接红包，扔给他就要走。 张峰没去接他扔过来的红包，红包就这么落在了地上，他就好像被人甩了脸似的没了笑意，看着少年的眼神有些不善起来。 他是犯了错才被发配到这么个破工地来的，不比之前在总公司可以在会所夜夜笙歌，这儿全是男人，连个女人都没有。 他憋得慌，就将目光盯上了工地上这个父母都不管他的漂亮少年，哪怕他对男的没兴趣，也不由被少年出众的容貌吸引，他的长相比娱乐圈里的女星还精致，皮肤也白，关上灯当女人也能泄泄火。 本以为这种穷光蛋很容易上手，没想到对方还拿乔。 张峰不由对身边的两个保安使了个眼色。 两个保安就上前将少年的去路都挡住了。 薛沉停住脚步，脸上没什么恐慌的神色，扫了一眼两个保安，问张峰：“你什么意思？” “既然你这么问了，那就报个数吧。”张峰语气轻蔑，又透着势在必得，“我知道你缺钱，而我有的是钱，要多少钱，你让我睡一晚？我对男的没兴趣，也就解解闷尝个鲜而已，你也不用怕人知道，一晚过后你拿了钱就走，也不用这么顶着日头搬砖了，回去好好读书多好？” 闻言，薛沉缓缓握紧了拳头，看着他的眼神冷得跟看死人似的。 “你不肯？我听说……你妈不就做这个的吗？你就没学会怎么伺候人？还是你觉得这样不情不愿的姿态更刺激？”张峰嘲讽地一笑，“我劝你识趣点儿，得罪了我……” 话没说完，少年的拳头已经砸落下来，少年本就比同龄人更高，看着清瘦，但胳膊上都是线条流畅的肌肉。 一拳下来，虚胖的男人就被打倒在地，鼻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你……你敢打老子？妈的。”男人怒吼，“你们两个死的吗？给我按住他！” 就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豪车缓缓从远处驶来。 * 秦安在车上都已经困得快睡过去了，这时察觉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她揉揉眼睛：“到了吗？” 程晞没回答她的话，目光都落在了窗外和人厮打的少年身上，她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薛沉，还撞见他在被人围攻。 “林叔，麻烦你了。”程晞看向坐在前方的司机。 司机打开车门下去了。 秦安惊讶地看过去，才发现外头居然有人在打架，不过林叔虽然已经将近五十，但他是从部队退役下来的，身手特别好。 程家花了重金请了他来接送程晞上下学的。 她没想到，程晞居然会让林叔去插手街头打架的这样的闲事，莫名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 有林叔插手，那两个对少年动手的保安都很快被制服。 张峰见打不过，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很快就带着两个保安离开了，只是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 薛沉却并没注意他们，在这个中年男人过来帮忙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在对方面上顿了一下，随后猛地看向了停在街上路灯下的那一辆黑色的车，神色有了隐约的怔忡，身体都僵住了。 “没事儿吧？”林叔见少年有些呆怔，眼角还有些伤痕，还以为是刚才被打的，这张脸太过清俊好看，让人不由有些心疼。 在听见他的声音时，薛沉才回过神，眼睑微垂，掩去了眸中情绪，声音有些紧绷：“……没事。” “那就好，先上车吧。”林叔笑着道，带着军人的和气、正直。 薛沉抬眸，神色一顿：“……上车？” “对，忘了说，是小姐让我来帮忙的。”林叔耐心地解释道，“我看你们应该是朋友吧，就别客气了。” 听到朋友两个字，少年的眸光轻颤，下意识看向了那一辆车窗关着的黑色车子，仿佛能透过车窗看见里面的人似的，让人连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他没少遇见这个司机来学校门口接程晞回家，但每一次他都是在远处偷偷看着她从学校离开，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她会让他一起坐上那辆车。 朋友……这个词肯定不会是她这么告诉司机的。 她刚转班过来，和他也并不熟，应该是顺手帮忙而已。 他知道这肯定是司机自己误会了什么，但还是很没出息地因为这么一个和她拉近了距离的关系而心口滚烫。 在初三的那个雨天遇见她的时候，他就没奢望过什么，甚至都没想过她会认识他，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他可以管住自己不接近她，却完全无法抵挡她的主动靠近，哪怕她只是出于同情或是好心而已，却让人卑劣地贪恋这种被她关心的感觉。 薛沉跟在司机的身后来到了那辆加长豪车的车门前，当车门被司机拉开，看见端坐在车内的少女时，他的呼吸都不由顿住了。 在这之前，他并没有机会见到她不穿校服的样子。 她的日常打扮少了几分学生气，长发散落下来，拉出了微卷的弧度，隐约可以看见耳环的流光，浅蓝色的长裙让她清冷、疏离的气质多了些温柔，那双淡漠美丽的眼眸注视着他，仿佛漩涡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薛沉的眸光晦暗，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走神了。 前面忽然传来“嘭”的一声，是司机坐回了驾驶座将车门关上。 薛沉的眸光才微微动了下，意识到他的目光太直接了，但她也没有露出任何被冒犯或是不悦的神色，就这么任由他看着，让人有一种莫名被包容的错觉。 上车以后，薛沉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垂下眼眸，声音有些涩然：“谢谢。” 程晞：“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 听到她口中的同学两字，薛沉的眸色微黯，沉默片刻，才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程晞：“路过。” 薛沉看着她。 旁边的秦安也看着她，明明刚才就不是这么告诉她的。 程晞也知道她会路过这里很奇怪，毕竟这个地方是真的太偏僻了，但她是属于那种哪怕说谎都不会脸红极其镇定的类型，所以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就显得真实了。 秦安看了看程晞，又看了看对面那个哪怕衣着普通还伤了脸却仍旧好看得出奇的少年，忍不住问出了声：“晞晞，他是谁？” “我的同桌，薛沉。”程晞对她说完，又看向薛沉，“这是我的朋友秦安。” 秦安瞪大了眼睛，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一眼，对方却一眼也没有看她，侧脸显得极为冷漠，气质阴郁，看着就不太像什么正经学生。 她本来以为程晞就是一时好心救了他而已，但程晞居然向薛沉介绍她了，让她意识到程晞好像……并没有只把对方当成一个普通同学。 该不会……程晞绕路回家就是专程为了他吧？ 秦安一方面觉得不可能，一方面又觉得非常合理，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头都要大了。 而就在这时，程晞的声音忽然在车内响了起来：“林叔，在前面的药店停一下。” 车子很快停下。 程晞拉开了了车门，对薛沉道：“你跟我过来。” 薛沉跟着她下了车。 被独自留在车内的秦安：“……” 不会吧？ 程晞……真的看上了一个穷学生？ 秦安趴在车窗上看着两人走向药店的背影，心里十分震撼，那可是程晞啊，从小到大被无数男生表白都从来没有开过窍的程晞！ * 在走到药店门口的时候，程晞就让薛沉等在外头自己进去了。 薛沉就站在门口没动，目光却还追逐着她的身影不放，眸色有几分晦暗不明。 程晞很快就从药店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创可贴和专门治外伤的药水，还有一包棉签。 程晞将塑料袋递给薛沉，她看着薛沉的神色，还担心他会跟拒绝学校女生一样拒绝她。 她现在好歹救了他，他应该……好歹会给她几分面子吧？ 薛沉却微微怔住，低眸看她，声音有些艰涩：“给……我的？” 程晞：“你不是受伤了吗？” 薛沉看着她，眸底似有些微光，声音有些低：“没有。” 程晞并不知道他打过的架比吃过饭的还多，以为他一个高中生不会是那两个身高体壮的保安的对手，也不知道他身上还有哪儿受了伤，他又那么穷肯定不会去看医生，才给他买了药。 但对方的自尊心好像真的很强，这种时候还要逞强。 程晞就道：“你不要我就扔了。” 薛沉才接了过来，那动作很缓慢，就好像手里的不是什么药，而是易碎的物品似的。 程晞以为他接受她送的药很为难，怕影响他对她的印象，万一他以后都躲着她走了，那她还怎么继续还她欠他的这笔债？ 她想了下，就道：“这药不贵，就十块钱。” 薛沉看向她。 她对上他的视线，语气极其自然平静地道：“你加下我的微信，把钱转给我就行。” 薛沉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深邃得似幽深的潭水。 他现在在差班肯定是控分了，她记得清楚这是以后的高考状元，被他这么看着，她都要以为他看出她的真实目的是交换联系方式了。 但下一瞬，她就听见了少年简短地说了一个字：“好。” 程晞略松了口气，发现接近他没学校那些女生说的那么难，他这不挺好说话的吗，早知道她这周就不用默默观望了，浪费不少时间。 在加上了他的微信以后，程晞将手机收了起来，一转头就看见了路灯下少年的脸，他正低头看她。 那双深邃的眼里仿佛夹杂着很多无法言说的东西，但也还是一双属于少年的较为纯粹、青涩的眼眸。 和在未来顶着嫌疑犯的恶名闯进她的卧房，还强吻了她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她对于那个吻没太大印象，因为她当时的注意力都被他那双饱含痛苦、挣扎、绝望的眼眸吸引了。 明明是他在干坏事，但他的眼神却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希望，也没有任何恶意和欲望，就像是一个已经自我放弃陷入深渊的人，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想要拉住他的念头。 但她当时，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他的尸体被警方在海里找到。 第4章 ◎早餐◎ 程晞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就很复杂，他将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她，自己什么也没带走，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会怀念他。 虽然他的死本该和她没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拯救了她家的公司和她的父母，她对于自己当时没能为他做些什么有些内疚。 程晞想着，看向眼前这个比她高了很多的少年，他沉默地看着她，哪怕气质阴郁冷淡，却给人一种有些乖巧的感觉，就是眼角的伤口太碍眼了，显得有些可怜。 程晞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帮你贴创可贴吧？” 薛沉提着塑料袋的手指有些发紧，微微蜷缩起来，过了一瞬，才低低“嗯”了一声。 程晞有些意外，他居然连这个也会答应，是真的……太好说话了吧？ 程晞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都怀疑大家是不是都因为他看起来太高冷话又太少，才会觉得他脾气不好不好接近的。 还是……他只对她特殊？ 程晞觉得不太可能，他现在看起来应该和她也刚认识。 * 薛沉的家就在西城区那边，街道和房子都比较老旧，还有几片区域正在拆迁中，整体看起来就给人破败、脏乱的感觉。 车子在巷口的地方停下，无法开进去。 秦安看着那个少年走进了那条连路灯都没有的小巷，哪怕没有下去，她都仿佛能闻到这个地方的腐朽、贫穷味道。 连她都从没来过这个被大家称为京城贫民窟的地方，更别说看起来就给人疏离感的程晞了。 所以，一等少年离开，秦安就难以理解地追问：“晞晞，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程晞也知道在秦安眼里她的做法肯定很奇怪，但以后她说不定会做比这更让秦安觉得古怪的事情，所以她很淡定地给了一个较为合理的理由：“他看起来很可怜，都是同学，帮一帮也没什么。” “……” 听到这话，秦安就沉默了，看了程晞那张神情淡漠的脸，不是她不信她，而是程晞和大多数女孩都不一样。 她做什么事都很理性，情绪波动也少，在意的人和事也少，根本就不是什么会轻易发善心的类型。 她不由怀疑，程晞该不会是特意绕路去找那个叫薛沉的男生吧？ 她刚才还看见程晞给他买药了，最后还将他送回了家。 这要说程晞对对方没点儿都说不过去，何况…… 那个男生的那张脸……的确挺有祸国殃民的潜质，能让程晞另眼相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秦安想着就觉得很有危机感，怕程晞会真的看上这个住在贫民窟的穷学生，不是她瞧不起对方，而是她觉得程晞应该值得更好的，再不济也得是她哥那样的啊。 这么一个待在差班、还在街头和人打架、住在贫民窟的男学生到底有哪里好的？ 她没有继续追问什么，虽然也知道自己管不了程晞，但还是打算这段时间多注意些她和那个穷学生。 * 薛沉从漆黑的巷子里走出来，就来到了一栋墙皮都脱落了的老旧居民楼。 这栋楼一共有五楼，薛沉家就在最上面那一层，此时他家正亮着灯。 薛沉走上楼梯，楼道里的灯也很暗，还有一层甚至闪着微弱的光，发出滋滋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 薛沉看了一眼那灯泡，脚步顿了下，才又继续往前走。 在走到四楼的时候，左侧的大门开着，里头有说笑声传出来，像是亲戚朋友在一块儿吃饭，气氛和乐温馨。 门口有个看起来大概三四岁的小孩在拍球玩儿，听到脚步声，他似乎吓了一跳，手里的球没抱住。 咕噜噜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薛沉弯腰将球截住了，抬头，看见小孩朝他伸出手，奶声奶气地道：“哥、哥哥，球球……” 薛沉的眸色有些柔和，他走上剩下的几步台阶，微微俯身，将手里的球递过去：“给。” 小孩伸出手要拿，刚抱住球，就在这时，门里却忽然有人将小孩一把抱起，还把球给拍落了下去。 是个三十四岁的中年妇人，她嫌恶、警戒地看了一眼薛沉，抱着小孩就往屋里走：“别什么东西都碰，脏不脏啊，宝宝，少和那种人接触！” “哐当”一声，门在少年面前被重重地关上了，连地面都仿佛震了一震。 只有那个小球在地上弹了弹滚落在他鞋子旁边。 薛沉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抬脚绕过球上了楼。 * 薛沉回到家里时，家里只有妹妹薛云珠一个人。 她正趴在客厅的方桌上写作业，她今年刚满七岁，正在上一年级，拿着铅笔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模样很可爱。 看见哥哥，她将笔一扔，就冲进了薛沉的怀里，只是个子太矮，仰着头也还不到少年的腰部。 “哥哥，你回来了？”薛云珠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很高兴。 薛沉摸摸她的头：“抱歉，哥哥回来晚了，饿了吧？” 薛云珠却摇摇头，拽着他的手往冰箱的方向走。 “买了什么好吃的？”薛沉语气低沉却柔和。 但在见到薛云珠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很大一桶肯德基套餐时，他眼里的那点笑意就瞬间凝结成冰了。 很明显，薛云珠的零花钱不可能买得起这些。 “哥哥，这是妈妈买的。”薛云珠仰着小脸，“鸡腿好吃，我给你留了好多个呢，哥哥快吃啊。” 薛沉语气冰冷：“她还回来做什么？” 薛云珠被他的神色吓到，眼里有了些泪花：“哥、哥哥？” 薛沉沉默片刻，将她手里的食物接过来，语气恢复了温和：“这个冷的不能吃，我去加热一下，你在外头看会儿电视。” 薛云珠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用力点了点头，但在薛沉往厨房走去的时候，她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从客厅桌子上拿起一个信封跟了过去。 薛沉低头看她，没有说话，神色莫测。 薛云珠声音软软地开心道：“这里面是钱，妈妈说，给哥哥交学费的。” 薛沉站着没动，看着她手里的信封，漆黑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薛云珠疑惑道：“哥哥拿着啊，这样哥哥就不用辛苦打工了。” 薛沉没说话，拿过了信封，也没看里面有多少钱，直接回了卧室，将信封放进了抽屉的一个铁盒子里。 那里面还有好几个信封。 薛云珠跟过来看见了，神色不由低落下来：“哥哥为什么都不用妈妈的钱？” 薛沉蹲下身看她：“留给你还不好？” 薛云珠摇头：“可我不想哥哥这么辛苦，你最近不是很缺钱吗？”她看着他的脸，“哥哥总是出去打工才会总受伤，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薛沉牵起她的手，“不吃东西了？吃完就该睡了。” 薛云珠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要吃的。” * 早上。 程晞和秦安一起坐家里的车去学校。 两人都没有在家里吃早餐，因为程晞说要带她去外面吃。 秦安听了还挺期待，以为程晞是发现了什么好吃的店要带她去尝尝，结果就跟着她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早餐铺子。 而薛沉就在这里兼职，而且对方显然因为那张帅气的脸而倍受欢迎，来这里吃早餐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女生。 程晞却很自然地走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穿着一尘不染的春季校服，气质清冷优雅，仿佛来的不是简陋的早餐店而是高级餐厅似的。 秦安：“……” 程晞这么挑剔的人总不能是为了这儿的包子来的。 她的面色不由有些古怪起来，就有这么……喜欢薛沉？ 可她这不也才转班过去一周吗，不至于这么快就有多喜欢薛沉吧？ 程晞点完吃的，就看见秦安神色奇怪地看着她。 程晞淡声问：“怎么了？” 秦安轻咳一声，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忙着卖豆浆油条的少年，压低声音道：“晞晞，就算你喜欢他，也不至于追到这儿来吧？” 以程晞的条件，就算有喜欢的人，也只要等着对方献殷勤不就行了？ 这个少年有什么值得程晞对他这么好的！ 秦安都觉得有些吃味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程晞没有半点儿不自在的神色，“我找他有事要说，你待会儿先走。” 秦安瞪大眼：“……” 还说不是，这就嫌她电灯泡了吗？ 但她虽然是和程晞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比程晞大几个月，可程晞从小就很沉稳，做的事情也很靠谱，让人习惯了听她的话，甚至有些不敢反驳她。 就算心里不放心，秦安也还是答应下来，吃完就走了，只是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仿佛期待着程晞会挽留她似的。 结果却看见程晞直接朝薛沉走过去了。 秦安不由委屈起来。 * 薛沉忙完以后，解下围裙，拿了书包出来时，客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店门口的少女。 他的眸光一顿，提着书包带子的手指紧了紧，才走过去。 当站在她的面前时，他低沉的声音还有些迟疑：“你……在等我？” “对。”程晞将手里打包好的油条、豆浆递给他，语气平静，没什么情绪，“不然你以为我是来这儿吃早餐的？” 少年沉默了下，看起来之前好像还真的这么以为的，因为他听到她的话时表情是有些震惊的。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早餐，声音有些晦涩不明：“我……不能要。” 程晞在昨晚发现他其实也就是表面冷漠其实没那么难接近以后，就稍微强硬了一些，直接将早餐塞进了他手里，道：“我吃不惯这里的东西，没动过这些，你不吃也可以帮我扔了。” 听了这话，薛沉果然没有再拒绝，他清楚她说的是真话，只是不想吃才给他的，但手里豆浆的温度却还是一点点从指尖蔓延至了心口，生出几分难言的滚烫滋味。 他低眸看她，少女肌肤如雪，气质矜贵，神色淡淡的，就算站在他的面前也像是隔着云端，让人心里泛出些酸涩的疼感。 他克制着不让自己生出什么妄想，本就清俊冷漠的脸看着也就更冷淡了，只是那低沉的声音有些微难以克制的期待：“你……找我有事？” 程晞看他一眼：“快上课了，我们边走边说。” 说着，她已经先往前走了。 薛沉看着她的背影，抬脚跟了上去。 第5章 ◎联谊◎ 早上还带着些凉意，校园里已是绿树繁花，景致宜人。 程晞一边走着，一边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才能让他接受。 在她思考的时候，薛沉也没说话，走在她的身旁也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情，冷白的侧脸看着安静漂亮如瓷器，气质有几分孤傲沉郁。 过了会儿，她才缓缓问道：“昨天晚上，你是在那个地方做兼职吗？” 像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薛沉顿了下，才“嗯”了一声。 薛沉也是真的过于沉默寡言，如果换了别人，这时候应该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主动说出来了，程晞身边的同学大都是比较主动的类型。 程晞也没追问具体情况，只问他：“那你还会去那儿兼职吗？” 提到这个，薛沉沉默了片刻，道：“不会。” 闻言，程晞就略松了口气，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道：“我想给你介绍一份兼职，你有兴趣吗？” 程晞并不喜欢拐弯抹角，在发现他其实没表面那么难接近以后，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薛沉的脚步也顿住了，转过身看向她，看不出有没有兴趣，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时情绪莫名、难以捉摸，却并没有露出被同学介绍工作感觉难堪或是被羞辱的神色。 程晞想着，那他之前拒绝大家的帮助，应该就不是她之前以为的自尊心受损了。 见他一时没说话，程晞就又接着道：“是我亲戚家的小孩正在找家教，是初中生，成绩很差，还赶跑了好几个家教，这样下去很难考上重点高中，他父母就觉得让年纪相近的学生来教，或许能管住他。” 薛沉低眸看着她，薄唇微抿，声音有些轻：“为什么……找我？” 程晞望着他，她的瞳色偏淡，眼神也很淡漠，但在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却偏偏有种有些勾人的清冷美感，让人呼吸发紧。 她语气平静又理所当然：“你不是刚好需要吗？” 薛沉看着她，眼神仿佛还是冷漠阴郁的，但眼眸深处却有了些需要克制的炽热情绪。 他需要……她就会给他吗？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是可怜他吗？ 可就算是这样，也让他的心底忍不住为了这一点点的温暖而生出欣喜、渴求……还有更多不该发展的妄念。 薛沉下颚有些紧绷，垂下眼眸，睫毛在眼底落下阴郁莫测的暗影，声音有些涩然：“我……成绩很差，并不能教谁。” 他垂着眼眸没看她，因为一对上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就不能再说出任何可能让她不高兴的话了，哪怕现在这样简单的陈述事实，他心里都不由蔓延出一股难受的情绪来。 他也就没有注意到在听见他说的这句话后，程晞看着他的视线有些古怪。 他在上一世就是这一届的理科状元，连年级第一的秦默都差了他十几分，而秦默还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各种补习班都没少上，还没比过经常逃课、长期挂科的差班学生。 薛沉摆明了是藏拙了吧，原因她也能大概猜到。 十三班是差班中的差班，在这个班级老师对学生的要求也非常低，而薛沉这么一个经常逃课成绩还差到极点的学生，老师对他的期望大概就是能顺利高中毕业吧，基本都不会怎么管他。 但如果他成绩太好，那就会去到重点班，还会被老师重点关照，那他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兼职。 说到底，还是因为穷，而她恰巧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程晞没有戳穿他关于自己成绩差的话，只道：“你以前不做过类似的家教兼职吗？反正也有经验，去试试也不吃亏，如果不行再说。” 听到她的话，薛沉看向她，显然不知道她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 程晞当然是从那些喜欢过他的女生那儿听说的，大概是因为薛沉在班上不近人情的冷漠个性太过深入人心，大家跟她说了不少薛沉的事情，提醒她尽早换座位。 薛沉没有问她怎么知道的，只是在她的注视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有些低地“嗯”了一声，虽然面容冷漠，但这样沉默寡言的顺从模样却有几分乖巧的影子。 程晞看着就心情愉悦了几分，这样欠他的就又少了一点，等到将欠他的恩情还完，她也就可以回到属于她的那个未来了。 * 薛沉居然头一回带了早餐来教室吃，引起了不少关注，但他在班上的人眼里太高冷凶戾了，也没人上前跟他说话。 前桌的江蔓默默将原本给他带的早餐递给了宁琦，还注意到薛沉是和程晞一前一后进来的。 那……早餐会不会是程晞送的？ 江蔓沉默下来，心情有些乱，也有些烦躁。 两节课过去，第三节课就是体育课。 在和程晞一起往操场附近的更衣室走去时，江蔓就忍不住问出了困扰了她一早上的问题：“程晞，薛沉吃的早餐……是你送的吗？” 宁琦听着脚步都踉跄了下，紧张地看向两人，像是怕她们会吵起来似的。 程晞看了江蔓一眼，知道她有多喜欢薛沉，“嗯”了一声，道：“我送他早餐不是因为喜欢他。” 宁琦听得一哽，转头看程晞，这个解释是认真的吗？ 程晞和薛沉非亲非故的，一转班就盯上了薛沉旁边的位置，还给他送早餐，这操作不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滥好心吗？ 但江蔓的性格很单纯，属于别人说什么信什么那种，并没有怀疑程晞的话，但却还是在得到肯定的那一刻，眼圈都红了。 宁琦不由头疼，担心地看着她：“江蔓，这、这也不怪程晞，就是……” 就在她试着打圆场的时候，却听见江蔓带着哽咽又悲愤的声音道：“我送了两年早餐他都不收，程晞送一次他就收了……”她的声音拔高，“我好生气啊，他居然是个看脸的！” 宁琦：“……” 你这关注的重点不对吧？ 程晞转班过来这一周和江蔓她们走得也挺近的，得到不少薛沉的消息，而且对方人也单纯可爱，她觉得很适合做朋友。 看她难过的样子，程晞递了张纸过去：“你生我的气了吗？” 江蔓将纸接了过来，擦了擦泪珠，看着程晞清冷淡漠的脸，顿时又想哭了，她摇头：“可我……我也看脸！” 不然也不会在薛沉连续两年的冷漠拒绝之下还仍旧坚持不懈追他了，靠的不就是薛沉那张吸引她的脸吗？ 结果，冒出来的情敌居然也长得那么好看，让人对着她气都气不起来。 她感觉自己好惨啊，清楚意识到薛沉肯定是不会喜欢她的了，他那么冷漠的人都接受程晞的早餐了，这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她顿时伤心得难以自抑，差点在人来人往的操场哭成傻子。 宁琦都不想说自己认识她了。 程晞却还是那么冷静淡定，她看着哭得伤心忘我的江蔓，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喜欢的是薛沉的脸吗？” 江蔓哽咽着点头，她都没和薛沉相处过，并不了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除了那张脸以外，总不能是迷恋他的冷漠、阴沉、还不解风情吧。 “那你别哭了。”程晞道，“这周五你跟我回家。” 江蔓哭声一顿，一脸懵地看向她。 宁琦也神色古怪看向她。 程晞神色平静地道：“其实，我有好几个长得还不错的竹马。” 江蔓：“……” 宁琦：“……” 你们是怎么就忽然从修罗场发展到联谊的？ 第6章 ◎打架◎ 接下来的这周江蔓都没有再给薛沉送早餐，也没有凑上去和他说话，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程晞和薛沉的关系也没什么进展，虽然她发现薛沉并不会强硬地拒绝她的帮助，但在学校里她实在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了。 而薛沉又是个话少的，她也和他找不到什么话题，所以这一周两人说过的话也并不多，还都是她问一句他才会答一句的。 她就打算等到周六就将他介绍到表嫂家做家教，她还可以顺道一起去，拉近一下关系，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至于周五她也不是没事儿，她还得给江蔓介绍新朋友。 虽然她没有要抢走薛沉的意思，但江蔓的情绪却是真的受到了影响，可能是意识到了薛沉不会喜欢她彻底死心了，整个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很没精神。 虽然她是找不到比薛沉更好看的少年，但好几个长得好看的人加在一起也能弥补几分这个差距吧。 * 江蔓本来还以为程晞说要给她介绍竹马是安慰她的，没想到周五一放学，程晞还真带着她和宁琦一起去了她家。 江蔓家里也还算有钱的，但到了程晞家里以后，瞬间就觉得自己家还完全不够格称得上有钱人。 程晞家的别墅有她家的好几倍那么大，花园也很大很漂亮，还有露天泳池，别墅里面就更不用说了，光是摆在架子上的古董花瓶就价值百万。 江蔓都不敢乱碰，而家境比较普通的宁琦就更不敢伸手去碰什么了，万一不小心摔碎了什么赔都赔不起。 “程晞，我们还是出去玩儿吧？”看着女佣端来切好的水果搁在桌上退下，宁琦有些不自在地道。 程晞：“等一会儿，他们也刚放学。” 宁琦：“……” 江蔓：“……” 还……还真的要介绍竹马给她们认识？ * 也没等多久，程晞口中的几个竹马就来到了程家，程晞只说了要介绍新交的朋友让他们认识，他们还在好奇是谁，毕竟程晞的个性比较冷淡，不是那么容易交上朋友的。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间接让江蔓伤心了，程晞也并不会这么快就请她们回家。 如果说程晞的几个竹马只是好奇，那江蔓和宁琦在看见程晞的几个竹马就完全是震惊了。 宁琦在看见其中两人的脸时都想躲起来了，开始后悔过来了，程晞本人都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了，她的竹马能是什么普通人吗？ 秦默也就算了，他和程晞之前本来就是一个班的，大家也都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但为什么就连学生会风纪部门的许深和顾向野也会出现在这里啊，她和江蔓本来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学生，没少因为违反校规被他们抓到扣分。 现在居然还在程晞家里和他们遇上了，脸都要丢光了。 比起宁琦的尴尬，江蔓的注意力则完全被这四个人的脸所吸引了，至于被抓到违规的事情，她压根不在意，觉得对方肯定不记得。 没想到程晞真的没骗人，她的竹马真的都长得好帅啊，各有千秋，类型不一。 其中秦默、许深、顾向野她都见过，也就剩下的很有张扬少年感的楚廷展没见过。 因为楚廷展还是今年刚进高一的新生，她没见过也正常，只是这种奶萌可爱的小学弟程晞都介绍给她了，江蔓感动得一塌糊涂，程晞真是个好人！ * 他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就先去餐厅吃了饭，接着就去新开的那家店玩儿了一个多小时的密室逃杀。 从店里出来以后，顾向野就提议去酒吧坐坐。 酒吧距离这边也不远，是秦默家新开的，安全问题自然不用担心。 宁琦不太敢去，但江蔓则已经玩儿疯了，立刻答应下来。 程晞也去过几次，虽然不能喝酒，但开个包厢唱歌玩儿游戏也是可以的，也没有反对。 只是她也没想到居然会在酒吧的那条街上看见薛沉。 * 在酒吧的旁边有一条光线昏暗的窄巷，程晞在经过这条巷子时听到了里头传来了似乎有人在打架的声音。 她本来也没在意，却在要走过去的时候不经意听见有人叫出了薛沉的名字，脚步就不由下意识一顿。 程晞转头看向巷子里，巷子很深，光线很暗，只能依稀看见是一群人在打架。 这时，已经走在前头的几人注意到了程晞的掉队，见她站在巷子口看着那边，秦默率先走回来，问：“怎么不走了？” 而就在秦默走过来的时候，原本待在车里的司机林叔也已经被程晞临时发的信息叫了过来。 “过去看看。”程晞说着，就已经先抬脚走了进去。 林叔护在她的身旁。 被忽视了的秦默在原地站了片刻，神色不定，过了片刻，才同其他几人一起跟了过去。 * 虽然还没看见薛沉的人影，但程晞已经基本确定里面被围殴的人是他了，而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她也是在经过这个巷子听到薛沉的名字的时候，才记起来一件事。 上辈子也差不多是高三刚开学的那段时间，学校里传出了有高三普通班的学生在校外被社会人士围殴找茬，重伤进了医院的事情。 那段时间，学校的安保都加强了，学校附近也增加了巡逻，还让学生放学一定要让家长来接，避免发生危险。 那个学生……会是薛沉吗？ 程晞在走进巷子里以后，就看见了正在被五六个社会混混似的青年围攻的少年。 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却并没有退缩怯弱，眼神跟狼崽子一样锋锐带血，在众人的围殴下居然也没落了下风，因为他的打法就跟不要命似的，不怕疼，也不怕受伤，只要能击败敌方。 她过来的时机正巧，其中一个混混似是被逼急了没了理性，居然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冲着少年露出来的脆弱的脖颈去了。 程晞脚步都惊得顿住，已经来不及叫林叔去救他。 但薛沉对于打架这种事好像真的很熟练，她都没看清他怎么做到的，形势就已经逆转，对方手里的刀已经被薛沉夺了过去，他的动作却没停，眼眸猩红，跟报复似的狠狠将那把锋锐的刀要扎进青年腹部。 不等程晞吩咐，林叔已经出手阻止了一桩惨案的发生，一脚将青年踹开，握住了薛沉刺过去的匕首。 林叔的力气很大，少年纵然年轻气盛，也只能眼看着匕首被对方夺去扔在了地上。 少年猛地抬头，眼底一片血红，还带着杀红了眼的狠意，只是在看见了夺走他匕首的人是谁后就猛地一怔，下意识往后看去，就看见了静静站在不远处的少女。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下，只是光线太暗，没人发现他的神情有什么异样。 而那几个社会青年也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中年男人整懵了下，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一个似是头头儿的金发青年粗着声音吼道：“你哪儿冒出来的？这小子可还欠着我们不少钱，我劝你少管闲事！” 就在这时，秦默几人也已经走近了来，一群人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很明显。 “程晞，怎么来这儿了？”江蔓纳闷地道，“不是说去……” 话没说完，她已经看见了前方的那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社会青年，以及站在程晞家司机旁边的……薛沉。 她的眼睛猛然瞪大了：“薛沉，你怎么也在这里？” 薛沉没说话，昏暗的光线里，他的视线隐晦地落在程晞身上，有些晦涩难明。 “认识的啊？”金发青年嗤笑一声，眼睛微微眯起来看着薛沉，“你还叫帮手了？” 薛沉的声音低沉微哑，透着几分警戒似的冷意：“我和他们没关系。” “我管你们有没有关系！”金发青年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今天要是不还钱就别想离开这里！” 在他话音落下时，却忽然有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欠你们多少钱？”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了程晞，神色各异。 金发青年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少女，还有她身后那几个少年，混社会的都很有眼力见儿，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对方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身，也就收敛了几分恶意，笑着道：“不多，也就十万块而已，怎么，你要帮他还吗？” 金发青年这么问的时候，其实也没抱多少希望，十万块对富贵人家来说是不多，但对方也就是个小孩而已，也不大可能会给一个外人花这么多钱，又不是冤大头，说这些不过就是想让对方少管闲事而已。 但在听了他的以后，少女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脸色也没变过，淡淡地说了句“可以”，仿佛他说的不是十万块，而是十块钱而已。 金发青年愕然，顿时莫名还有种报少了的感觉，忍不住转头去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少年，有这么有钱的朋友，他还死扛着被打死都不还钱，是不是傻？ “不用。”薛沉却在这时开口拒绝，声音还透着些嘶哑，“我可以自己还。” 金发青年却嗤笑一声，完全不搭理他，直接将他的卡号报给了似乎是少女保镖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在他的手机上操作了一番，不过十几秒，他就收到了十万块的转账提示。 薛沉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站在程晞身边的秦默脸色更难看，看向薛沉的眼神里透出几分莫名的敌意。 在收了钱以后，一行人就很快离开了巷子。 在那群混混离开以后，江蔓才忍不住开口：“薛沉，那群人是谁？你怎么会欠他们这么多钱？” 她只知道薛沉很穷，还好像经常和人打架，却不知道他居然还在外头欠人家这么多钱，更令她震惊的是程晞居然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替他还了钱。 别说江蔓这个外人震惊了，几个和程晞一起长大的发小也震惊，虽然程晞的确不缺钱，而且还花钱如流水，但也从来没有这样给别人花钱过。 这个少年……是哪儿冒出来的？ 在众人神色各异地打量薛沉的时候，薛沉则是神色隐约有些复杂地看向程晞，心头思绪起伏不定。 程晞则是其中最淡定冷静的了，打量着他。 少年脸上又添了新伤，外套也被扯破了，可能还在地上滚了滚，衣服裤子都有些脏兮兮的，但就算这样狼狈，他那张脸也还是清俊好看的，让人看着他的惨状就很容易起恻隐之心。 在那人要钱的时候，薛沉并没否认欠对方十万块这件事，就说明欠钱这事儿是真的，她也不在意花出去十万，对比上辈子他赠予的遗产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只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欠这么多钱，但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 想到前世学校传闻重伤住院的学生，程晞基本能确定就是薛沉了，就吩咐林叔送他去医院检查看看。 不等薛沉开口拒绝，程晞就已经转过身，和秦默他们一起走出了巷子，往旁边的酒吧去了，完全不给薛沉说出拒绝的话的机会。 薛沉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薄唇紧抿，眸光低垂，看不出在想什么。 “小孩，走吧，我送你去医院。”大概时少年沉默低头的样子有些可怜，林叔的语气很温和。 片刻后，薛沉才声音有些涩然地道：“谢谢。” 第7章 ◎喜欢的人◎ 在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林叔还没回来，程晞就坐的竹马秦默的车回家。 秦默没带司机，自己开的车，他刚满十八岁就去考了驾照，这辆车就是他自己在公司做项目赚的钱买的。 出来这么久，程晞也有些累了，靠着车窗浅眠。 就在这时，车内却忽然响起了秦默的声音，他的话像是忍了许久才忍不住说出来，透出几分情绪：“程晞，你……和那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程晞睁开眼，转头看他，有些诧异：“你是在生气？” 秦默并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相对其他青春期情绪容易多变暴躁的男生来说，秦默的整个青春期都十分稳定，连性格都没有多少变化。 他真正发怒的时候，她也只在他大学时期见过，还是因为秦安和那个居心不良的穷学生在一起的事情。 在秦安死后，秦默就和秦家人一起离开了国内，之后的几年她也没有再见过他，可能是不想回忆妹妹的死，他和她连联系也都断了。 秦默看出了她的惊讶，沉默片刻，压下心头的情绪，平静道：“晞晞，我只是关心你，十万块是不多，但你这么随意就帮人还债，别人会想图谋更多。” 程晞沉默，她倒希望薛沉真的是那种看她有钱就想要更多钱的人，那这份恩情也就能很快还完了，她也就可以回到自己的时间点了。 对她来说，现在这个世界更像是平行世界，总让人没那么有归属感。 程晞看向微微皱眉好像真的很不理解她的做法的秦默，没有解释什么，只道：“你放心，我有分寸。”说着，她语气顿了下，又接着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妹妹吧。” 秦安和秦默是龙凤胎，两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在秦安死后，秦默是最痛苦的那一个，很后悔没有足够关心秦安，觉得她的死也有自己疏忽了她的原因。 秦默眉头皱得更紧，没有再开口。 她的话……是在嫌他多管闲事吗？ 一股郁气堵在心口无法排除，这一路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 回到家里以后，程晞就给林叔打了个电话问薛沉的情况，却从林叔那儿得知薛沉已经出院回家了。 既然这么快就出院，那他身上的伤应该也不严重。 从她重生以后见到薛沉以来，他身上的伤都没断过，不是在被人揍就是在被人揍的路上，上辈子应该也没人来救他。 想起来在巷子里看见的少年那双猩红的眼眸，程晞有些怀疑如果她没出现的话，他可能是真的会把刀捅进那个混混腹部。 他还没成年，这一刀的位置也很巧妙不会是致命伤，还是对方先下了杀手，他的举动完全可以被当做是正当防卫，顶多被批评教育几句。 只是这短短刹那间他就已经将这些都考虑到了，没有丝毫迟疑、畏惧地就下了狠手。 她不觉得他这么做残忍，只是这样的他到底和正常的高中男生有些不一样了，他应该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看似冲动实则思虑周全地反击、报复。 程晞原本相信他不可能真的杀了人，现在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他的少年时期过得这么惨、这么压抑，在她看不见的上一世，肯定比现在过得更惨，那他成年以后心理扭曲做出什么反社会的时期来也不奇怪了。 如果想要阻止他走上上辈子那条跳海自杀的路，还是得先弄清楚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知道该怎么救他。 在挂断了林叔的电话以后，程晞坐在床沿思考了一会儿，在手机上找到了上次加的薛沉的微信，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没一会儿，电话被接通了，手机那头传来了少年低沉的声音：“程晞？” 薛沉虽然不爱说话，但他的声音却很好听，尤其是从听筒里传出来时，还带着些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沉稳，如轻柔的羽毛拂过耳廓，酥酥麻麻的，让人忍不住想多听几句他的声音。 程晞“嗯”了一声，问：“林叔说你做完检查就出院了，你的伤怎么样？” 电话那头莫名沉默了下，才道：“没什么，只是皮肉伤，……今晚的事，谢谢你，还有那十万块……我会尽快还你的。” 程晞：“我没有在催你还钱，你人没事就好。” 程晞并没有将这十万块放在心上，也无所谓他还不还，但这话听在对方的耳中，却似有了些别的意味，好像她很在意他似的，气氛无形中发生了些变化。 程晞毫无所觉，见少年没说话，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还以为他在犯愁还钱的事情，就又道：“那十万块对我来说也只是零花钱而已，你不用急着还，如果这让你很有负担的话，那你也可以毕业以后加倍还我。” 过了会儿，少年晦涩的声音缓缓响起：“……谢谢。” 听出他没有抗拒的意思，程晞虽然觉得他在她面前和班上同学口中的他不太一样，但也没深想，而是试着问道：“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会欠那些人的钱吗？” 薛沉和那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条路上的，更何况，他一个学生怎么会欠人这么多钱，怎么看都觉得有古怪。 这种问题是对方的私事了，他们说到底也不过刚认识而已，她对于他会回答没抱多少希望。 但薛沉却连犹豫都没有就开了口，只是语气看似平静，却隐约有些涩然、冷意：“我爸他……经常赌博，欠了不少债，那些人找不到他，只能来堵我。 说着，他语气顿了下，仿佛习以为常地道：“下次你不用管我了，他们要不到钱自然会走的。” 程晞听着就微怔了下，明白了薛沉为什么总是跑去打工却还是这么穷，听得出来他和他爸的感情并不好，甚至可能还会有怨。 在未来他的父母被杀害以后，他会被列为嫌疑人，是不是也有他怨恨父母的动机在呢？ “那上次在工地那边……”程晞想着，忍不住追问。 薛沉陡然沉默了下，才道：“不是。” 他并没解释在工地那次被堵的原因，程晞也就没继续追问，思索了片刻，道：“如果你爸继续赌的话，你可以报警试试。” 闻言，薛沉的声音却冷冷地道：“除非他死了，否则他改不了的。” 他冷漠的语气里不带丝毫情绪，就好像提起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什么令他极其憎恶的人。 程晞微怔，思绪又忍不住跑偏，现在他都这么厌恶他爸，在多年以后这份怨恨与日俱增，是不是真的是他做的？所以他真的是畏罪自杀？ 她要是等到案件调查清楚再重生，现在也就知道该怎么拯救他了，但在她重生前，他的确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警方也掌握了一些证据，比如……死者生前最后见过的人就是他，凶器上也有他的指纹。 程晞之前认为他不是，也只是出于直觉，他帮了她，她不希望他真的是凶手。 可……今晚他冷静狠厉地拿刀捅向别人的那一幕又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就在她有些走神的时候，没有察觉电话那头的少年也保持着沉默，气氛有些僵持。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个小女孩软乎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隔了些距离，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哥哥，你在和谁打电话啊？” 接着，程晞就听见了少年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弯腰和小女孩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片刻后，少年的声音才又清晰地传过来：“我刚才的话……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报警真的没用，他只会变本加厉地去赌，下次如果遇到，你可以当做没看见，我……不想连累你。” 很难得的，少年说了一堆话，但意思都很明显，让她别管他了，有种坠入深渊然后自暴自弃的感觉。 程晞却无视了他的话，忽然问：“刚才说话的是谁？” 少年沉默了下：“是我妹妹。” 程晞惊讶：“亲妹妹？” 少年不明白她为什么惊讶，但还是“嗯”了一声。 程晞心头泛起几分古怪又迷惑的感觉，薛沉居然还有一个亲妹妹，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学生，可在前世他自杀的时候，她听说的消息里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啊。 他的妹妹在前世……也出事了？ 挂断电话以后，她陷入了沉思，感觉他身上真的是有太多的谜团了，让人对于挽救他的生命这件事都有些不知怎么从哪里下手。 而电话另一头，少年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一低头，就对上了小孩那双明亮得跟宝石似的大眼睛。 “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在和谁打电话？”薛云珠好奇地问。 薛沉沉默片刻，轻声开口，声音很低显得有些模糊，很快消散在空气里：“是……喜欢的人。” 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但……她应该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第8章 ◎家教◎ 第二天周六，也就是原本约好的让薛沉去面试家教的时间。 程晞一早就坐车出了门，先去了西城那边接薛沉一起过去。 她介绍的这份家教工作也并不只是在帮薛沉，她表哥梁钰和她相差十七岁，他的儿子梁宗刚上初中，成绩很差，脾气也叛逆，已经气跑好几个老师了，所以梁珏才考虑找和儿子年纪相近的家教，或许能让梁宗听话些。 当车子在巷口停下时，薛沉还没过来，程晞就让林叔先等一会儿。 西城这边的建筑都比较老旧、破败，连停车场都没有，这种居民楼又比较小，街坊四邻都彼此认识。 一辆陌生的豪车停在路边像是在等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好奇。 车子刚停下连一分钟都没有，就有一个牵着小男孩的中年妇人朝这边直直走了过来，她手里还拿着小书包，像是正准备送孩子去上幼儿园。 妇人盯着这辆干净得不染纤尘的车子看了又看，虽然她也不懂什么车型，但这辆车一看就是有钱人才开得起的。 这满楼的人她也都认识，也想不出谁家开得起这样的车，这个车停在车里是在等谁？ 她好奇心非常重，连小孩读书都顾不上，忍不住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片刻后，林叔直接打开了车门，看向了对面的妇人：“有什么事？” 见车上的人直接下来了，妇人吓了一跳，见对方穿着很好，年纪四五十的样子，眼珠转了转，就联想到了是不是他们楼里有这个老男人包养的小三。 妇人咳了一声，道：“没什么，就是问问，你这是在等谁？或许我认得，还能帮你找找？” 林叔的目光在她身后顿了下，道：“不用，他来了。” 妇人忙转头去看，看见的却是高挑清俊的少年朝这边走来，她忍不住愕然地皱眉，还下意识拉了拉孙子的手离他远一点，嫌恶地道：“怎么会是你这兔崽子？” 她就住在薛沉家楼下，对于薛沉这家人十分看不起，就仿佛少年有什么传染病似的不想靠近他。 薛沉没理她，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的样子看着气质更阴郁了，他掠过了他，看向了林叔，打了个招呼。 林叔对于这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少年很有好感，只当他是小姐在学校新交的好朋友，和善地朝他笑笑：“走吧。” 说着，林叔已经坐进了驾驶座将车门轻轻拉上。 妇人看着他们的互动，在少年正要拉开车门上车时，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带了些别有意味的声音对少年道：“怎么？这是你妈的客人？还是……”她眼神鄙夷、嫌恶，“你也想学你妈做个婊……” 话没说完，少年忽然转过身看向了她，那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阴郁、漆黑，让人莫名有些惧怕。 他却忽然笑了下，那笑容很浅，显得冰冷阴森，目光瞥了一眼她旁边的小孩，声音很低，却也能让她听见，恶意似要从空气溢出来：“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好人，怎么还敢在我面前跳？” “你……！”妇人愣了下，想要破口大骂，但又觉得这小子阴沉沉的样子有些可怕，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忙将宝贝孙子给拉走了。 * 程晞并没听见薛沉说了什么，但那个中年妇人的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对方语气里对薛沉非常鄙夷，看来薛沉在家里的处境也十分糟糕。 如果想要帮他的话，还是有必要搞清楚他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少年坐进车里以后，程晞就试着问道：“怎么了？” 但这回薛沉没有像昨晚那样老老实实回答，微微低头，看不出什么表情，道：“没什么。” 见状，程晞也就没追问，转而关心道：“吃过早饭了吗？” 薛沉微怔了下，转头看向她，眸色漆黑，片刻后，他才“嗯”了一声，沉默片刻，道：“其实……你不用来接我的，把地址发给我就行，我不想太麻烦你，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程晞看着他，语气平淡：“我不觉得你是麻烦，何况只是顺路而已，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吧？” 薛沉看着她呼吸微顿，像是出乎意料，陡然沉默了下才不确定似的道：“朋友……？” 程晞：“虽然我刚转班过来，时间还很短，但我们应该可以算是朋友吧？” 薛沉看着她，眸底深邃又隐约有几分灼热，过了片刻，才掩饰什么似的垂下了眼睑，“嗯”了一声，握着背包带子的手指微微发紧。 看他没有反驳，程晞也稍微松了口气，他也不是表面那么冷漠，帮了他几次后，他就逐渐接纳她成为朋友了，没她以为的那么难。 那接下来她再接再厉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还完欠他的恩情了。 程晞想着，心情也好了几分，跟他说了下表哥家里小孩的情况：“他比较叛逆，吃软不吃硬，你强压着他学习没用，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薛沉听着，看着她却忽然道：“我不一定……会被留下，你知道我成绩很差的，小孩的家长也不会愿意让我教。” 程晞看着这个未来的高考状元一脸正经地说自己成绩差，沉默了下，道：“我相信你可以教好他。” 薛沉一怔：“……为什么，相信我？” 程晞也不能说知道他的高考成绩，只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因为你值得我的信任。” 薛沉陡然沉默了下来，那双漆黑的眼眸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会尽力的。” 不会……让你失望。 * 到了表哥家里以后，程晞才知道表哥今天一早就去国外出差了，家里只有表嫂许澜和她儿子梁宗在。 许澜平日里闲着没事就喜欢追星，见了薛沉以后就有些惊到，这一米八几的个子，那张清俊帅气的脸，完全不输她追过的那些小鲜肉，而且气质还挺沉稳的，要是换身西装谁能看出来对方还只是一个高中生。 许澜原本还意外个性比较冷淡的小姑子怎么会关心她儿子找什么家教这种事，现在一看见这个长得让人惊艳的少年，她就明白了。 许澜看了神色平淡的程晞一眼，笑着招呼两人在客厅坐下喝茶吃东西，一边让人去叫儿子下来。 “你们还是同桌啊？”许澜打探着两人的进展，笑着问少年。 薛沉坐在沙发上，脊背挺得很直，声音也有些紧绷：“对。” 许澜又接着问了些完全和家教无关的问题，比如问他程晞在学校的表现，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最后还问到了程晞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薛沉看了程晞一眼，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了，有些尴尬：“我……不知道。” 程晞知道许澜就是这样有些喜欢开玩笑的性子，她只惊讶薛沉居然这么耐心又乖巧地回答，看着都没那么高冷了。 许澜要是再问下去，他说不定都要坐立难安了，程晞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道：“表嫂，梁宗怎么还没下来？” 许澜这才记起自己还有个儿子，笑着道：“这孩子就是不想见家教。”她带笑看向薛沉，“小薛，你上去看他吧，试试看能不能教他。” “好。”薛沉站了起来。 程晞本来也想过去，有她在的话，梁宗能乖一点，却被许澜拉住了胳膊，许澜笑道：“晞晞，我下午还有个聚会，你快给我看看，穿什么好看，我都没个主意了。” 程晞只好跟着许澜去了她的衣帽间，梁宗再叛逆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薛沉怎么也比他大个几岁，不会拿他没办法的吧？ * 书房里，梁宗看着这个和以往的家教都不太一样的少年，明明年纪不如以前的大，但那张冷漠的脸给人的压迫感却很大，他脸上还带着伤，这么不说话冷冷看着人时，有些像是不良少年，让人莫名不太敢放肆。 梁宗丢下手柄，从柔软的椅子上站起来，这样就比对方高一个头了，他居高临下看他：“姑姑带你来的？” 薛沉“嗯”了一声。 梁宗看着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撇撇嘴：“姑姑可从来不管我学习的，你……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薛沉：“……不是。” 听见他否认，梁宗看着他：“那她为什么带你过来？你是年级第一？” 他的语气嘲讽，像是很瞧不起好学生。 这回薛沉没回答他的问题，在已经打开的电脑前坐下，拿出了自己带的u盘，从里头调出他昨晚准备好的一张数学试卷，对他道：“这张卷子半个小时内做完，我看看你的水平。”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还要让他做题，梁宗就暴躁了：“我凭什么听你的？我不做！” 薛沉却没有跟以前那些老师一样听见这种话就生气，然后对他一顿教育，只是语气平静地道：“你换过几个老师了？” 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梁宗下意识道：“五六七八个？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沉抬眸看向他：“我走了，你父母还会请下一个，你不如找我。” 梁宗没好气道：“你有什么比他们好的？” “没什么好的。”薛沉道，“不过你做完我要你做的，其他时间你干什么我都可以不管，还可以陪你玩。” 梁宗瞬间瞪大眼：“你……这是老师该说的话吗？我做什么都不管我？” “我本来也不够资格做老师。”薛沉沉吟片刻，看向他，“你可以把我当成辅导你学习的学长，你父母应该是打算让你也进一中的吧？” 梁宗：“……你就不怕我把你这些话告诉我爸妈？” 薛沉将u盘取下，有条不紊地站起来，往外走，道：“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梁宗立刻急了：“别，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薛沉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向他：“把卷子做了。” 梁宗：“……做就做。” * 从梁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她手里还抱着一个礼盒，里头是表嫂送她的礼物。 在程晞陪着表嫂的时候，薛沉就在给梁宗补课，梁宗居然也没闹腾，表嫂对他十分满意，也就定下了由他来教梁宗，补习时间也就是周末两天，价格按照市场价来定的。 表嫂还热情地留他们一起吃饭，程晞看出薛沉并不适应这种热情，就婉拒了和他一起出门。 程晞想着补课的钱虽然不算太多，但也足够生活了，她看向薛沉，道：“你以后应该不用打好几份工了吧？” 结果，薛沉听了这话，居然沉默了，在她的视线里，迟疑片刻，仿佛保证什么似的道：“我不会再逃课。” 程晞：“……” 所以打工还是会去打工的，对吧？ 他到底是有多缺钱。 不过，一想到他口中那个死了都改不了赌博的父亲，程晞就又有些理解了，他爸不欠债就不错了，应该不会给他学费、生活费，说不定还要靠薛沉一个小孩来养这个家。 程晞都有些同情他了，别的高三学生被父母当成宝贝似的捧在手心，各种营养餐、补习班，甚至还要接送上下学。 而薛沉明明成绩特别好，却只能伪装学渣留在差班四处打工养家，甚至还经常在校外被人揍，就这样糟糕的处境，他上辈子还能成为高考状元，也真的是很有学习的天赋了，就是被家庭拖累了。 程晞都想直接转一大笔钱给他了，这样应该能解决他的困境，但他连十万块都不太想要她的还惦记着要尽快还了，不可能收更多的钱了。 程晞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他，只好道：“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我。” 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争取早点儿还完欠他的。 薛沉脚步微顿，看向她，薄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这时，程晞的脚步也忽然顿住了。 程晞低头，她的鞋带散了，她转头：“你能帮我……”拿下盒子吗？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少年已经在她面前俯下了身，动作很熟练又轻柔地替她将鞋带给系上了，甚至系的还是个……蝴蝶结，她心里不由有些古怪的感觉。 程晞：“……” 少年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发现她表情不对，看了看她手里的盒子，又低头看了一眼她被系成蝴蝶结的鞋带，立刻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他猛然退开，看向她的眼神有了些尴尬、无措：“我……” 没想到他居然会为这么一件小事露出有些许慌乱的神情，程晞有些新奇，多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不过你帮人系鞋带怎么这么熟练？” 看她没生气，薛沉的表情才缓缓恢复如常，道：“我妹妹的鞋带都是我系的。” 程晞看向他，看得出来他很宠这个妹妹，那……在未来为什么没有出现这个妹妹呢？他跳海自杀是不是也是因为妹妹也已经不在了呢？ 她看着他，一时有些走神。 薛沉被她看得呼吸都不由放轻几分，轻咳一声，道：“快中午了，我请你吃饭吧。” 程晞诧异：“吃饭？” 他居然会这么主动请她吃饭了？ 薛沉看向她，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掩着几分小心翼翼：“可以吗？” 程晞笑了：“可以啊。” 薛沉看着她的笑容，心跳却骤然加快，体温也仿佛被这个笑容灼烧着似的逐渐滚烫，他猛然移开视线，不然他的眼神一定会被她看出些什么。 第9章 ◎他的怀抱◎ 薛沉的话还是很靠谱的，说不逃课就真的没有再逃课了，每一节课都好好地上完了。 前两天班上的同学还没怎么注意，但在他接连上了四五天课却都没逃过一次以后，大家就不由震惊了，原本在班上看似没什么存在感的薛沉又一次成了众人的焦点。 但薛沉和班上同学都没什么交情，加上他这周来上学脸上的伤比以往看着还凶，大家就更不敢去问了，只是在班级小群里议论纷纷，搞不懂他怎么忽然这么老实地来上课了。 就连班主任吴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了薛沉几眼，班主任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脾气特别好，总是笑呵呵的，班上同学也不怕他，他对班上同学的要求也不高，尤其是对薛沉更是放任自流，不太管他。 但在见到薛沉好几天没有逃课以后，班主任也不是不感到满意的，觉得他是不是想改好了，想要看看他是真的认真听课还是装样子，就破天荒头一次点了他上台做一道很基础的数学题。 这道题对于大多数同学都是没问题的，但在大家眼里，薛沉是个总是逃课、还在倒数徘徊的差生，对他来说肯定很难的。 班上的女生都忍不住紧紧盯着少年高挑的背影，担心他要是做不出来受打击怎么办，好不容易他不逃课能多看几眼他的脸呢。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薛沉不但做出来了，还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在短短十几秒里就一气呵成写完了解题步骤，字迹还跟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样好看、吸引人。 吴老师也对薛沉家里的情况知道一些，所以对他很宽容，在他眼里少年能来上课就是很大的进步了，高兴得将他夸了一顿，好像他做的是一道奥数难题。 班上的同学们也在老师的夸奖下纷纷鼓掌。 程晞看着这和实验班截然不同的温馨欢乐画面有些心情微妙，这一道题的难易程度在实验班里就跟一加一等于二差不多，完全没有任何可夸耀的地方，但十三班的老师同学却都这么捧场…… 程晞再一次对于薛沉在这个班级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也有些难以理解，一个不常来上课、成绩还差、还不班上同学交流的男生居然在班级里还挺受欢迎的，她听江蔓说过不少人给薛沉送礼物甚至送钱的事情，不过他都拒绝了。 是因为……他那张脸长得太好看吗？ 还是他看起来很惨很可怜，而女生的心肠又总是比较心软？ 可据她观察来看，薛沉在班上这群男生眼里也并没有那么被讨厌得彻底，他们表面也不搭理薛沉甚至好像看不起他，但实际也更像是觉得薛沉太傲太冷了，薛沉不爱搭理他们，他们才一起排斥薛沉的。 因为她就亲眼看见过，体育课上，班长陆裴想找薛沉一起去打球，但话没说完，薛沉就急于去打工将他无视掉了，陆裴当时恼羞成怒得都想跟他打一架了。 程晞看出来虽然班上的同学成绩不好，可他们的性格都很不错，也难怪薛沉故意考差都要留在这个班，如果他真的去了实验班，像他这样的作风绝对是会被人看不惯，容易发生矛盾的。 * 虽然在她的努力下和薛沉的关系已经算是朋友了，但薛沉也是真的沉默寡言，如果她不主动和他说话，他也几乎不会和她说什么。 而她在学校里也一时找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帮助他的地方，也就没有必要刻意接近他，有条不紊地过着自己的校园生活。 但江蔓却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在周五那天晚上一起逛过街以后，江蔓似乎也就渐渐地放下了对薛沉的喜欢，甚至转而关心起她和薛沉的进展来。 大课间的时候要下楼去做课间操，楼道里的学生很多，程晞和江蔓、程琦一起下楼，走得也很慢。 江蔓忍不住道：“程晞，你……和薛沉吵架了吗？” 程晞看她一眼：“没有。” 江蔓诧异：“那你怎么都不和他说话，你们也不一起走，就跟普通同学似的。” 在她的视角看来，程晞转班来的第一天，一直对女生不假辞色的薛沉就愿意和她做同桌，还给她擦了凳子，明显对她很不同，程晞要是喜欢他的话，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而且，周五那天晚上程晞的做法也是真的震撼到她了，她自己也就是喜欢薛沉那张脸而已，坚持了两年都没用已经死心得差不多了，而程晞居然比她还喜欢得深，刚开始追人就那么大手笔地替薛沉还了十万。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的话，在见到薛沉被一群社会混混要债，她顶多帮忙报个警，不脱粉就不错了，更别说替他出那么多钱。 要知道她一个月的零花钱也才三千块的。 对比起来，程晞对薛沉才是真爱啊，她退出得心甘情愿，甚至期望程晞能拿下薛沉这朵高岭之花。 程晞不知道江蔓的心思，只当她在意薛沉，就道：“我和他本来也只是普通同学。” 江蔓觉得她是不好意思承认喜欢薛沉，还处在暗恋之中，正要说什么，目光却忽然一顿，看见了一道高挑的身影从旁边过去了。 “……薛沉他好像听见了。”她小声道，替程晞着急。 结果程晞很沉得住气，还淡淡看她一眼，仿佛不明白对方听见有什么要紧的。 江蔓：“……” 看来程晞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走默默暗恋的细水长流路子的，不过以薛沉冷漠的性格，如果像她那样明着追的确也……容易被拒绝。 江蔓就莫名悟了，不愧是实验班来的学霸，脑子就是聪明，也太会了吧。 * 程晞最不擅长的就是运动这一项，或许是早产的缘故，她的体质从小就很弱，没什么严重的病，但小毛病却很多，中考时都是卡在及格边缘才被录取的，就这样都还在考完以后大病了一场。 所以，上了高中以后，体育课上她也不会做过度的运动，老师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也都会体谅。 在上一世的那两年她的身体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几乎很少生病，她几乎都要忘了现在十七岁的这具身体有多病弱。 不过是早上胃口不好没怎么吃东西，在做完课间操以后就感觉心跳得厉害，呼吸也很急促，四周的喧闹声传进耳中也都仿佛隔着一层什么听不真切。 “程晞，我们去买杯奶茶再回去吧。”江蔓从后头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胳膊。 说完，却没听见程晞的回答，江蔓诧异地转头看去，见她脸色惨白，还冒着冷汗，顿时就吓了一跳。 “程晞，你怎么了？” 程晞看着她的脸，顿了好一会儿才好像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我……” 话没说完，她的头就晕得更厉害了，眼前发黑，几乎要站不住。 江蔓被吓得不轻，正要叫人过来，就听见身后有一道声音响起：“她怎么了？” 江蔓转过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跑过来的薛沉，或许是跑得太快，他的呼吸声还有些微喘，正看着被她扶住的程晞。 这还是头一次薛沉主动和她说话，江蔓都愣住了：“……不、不知道。” 在她话音落下时，被她扶着的程晞已经被他拉了过去，拦腰抱起，走之前就只丢下了一句话：“我送她去医务室，你帮我们请个假，谢谢。” 薛沉长得高，腿也长，走得飞快，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江蔓：“……” 脑海里不知就怎么浮现出了程晞说的那句“普通同学”，她们对普通的理解恐怕不一样。 * 程晞也没想到薛沉会忽然冒出来，他看起来并不是个热心的人，在学校甚至都没主动和她说过话，在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她心底不是不震惊的。 少年的怀抱是滚烫、坚硬的，就像是烈日下的岩石，明明是春日却让人感觉到很强烈的烈日气息裹挟而来，让她发凉的身体也渐渐温暖起来。 他的手臂也不像普通男生那样单薄，肌肉紧实，很有力量。 被他紧紧抱着的感觉……很奇怪，也莫名的……让人安心。 程晞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年好看的喉结和清晰的下颌线条，哪怕看不见神情，却也能感觉从他的呼吸声、脚步声里听出他的着急。 他很担心她？ 程晞微微垂下眼睑，这是不是说明她这些日子的努力是有效果的，他有真心拿她当朋友？ * 医务室里，年轻的校医刚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就见一个少年急匆匆地进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孩子。 校医还以为对方是脚受伤了或是生了什么急病，这种情况三天两头都会遇到的，忙让少年将人放到了帘子后的病床上。 结果一检查，校医顿时就沉默了。 少年看得心头一紧，下颚微绷：“医生，很严重吗？” 见他这么担心，校医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失笑道：“这位同学看样子应该是运动过度才犯了低血糖，没事儿，输瓶葡萄糖就行。” 薛沉一怔，看了看程晞，又看向校医，也沉默了。 他没想到程晞身体这么差，只是……做完一套课间操就算是……运动过度了吗？ 程晞原本也有些尴尬，但一听到输液神经就紧绷起来了，只是她表情还是一贯的清冷淡定，道：“我觉得已经好很多了，休息会儿就好了。” 薛沉看向她，眸底有些诧异，正要开口说什么，此时校医似笑非笑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同学，这是怕打针啊？” 程晞：“……” 顶着两人的视线，程晞沉默片刻，才道：“不是，那就输液吧。” 校医笑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了。 * 虽然表面装得镇定不想丢人，但当看到校医拿着输液的瓶子和针头过来时，程晞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她从小就经常生病，吃过的药很多，打过的针也很多，也导致一看到针就有一种条件反射似的厌恶和恐惧感，就跟得了ptsd似的。 只是她不喜欢示弱，强作镇定不愿意被人发现她怕打针，看似平静淡定地看着校医用棉花给她的手背消毒，准备着将针头推进血管。 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呼吸都已经紧张到屏住了，就在针刺入皮肤的时候，轻微的刺疼感传来，她的瞳孔却骤然紧缩了下，有一种难以控制的恐惧感从心头升起，手脚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眼前却忽然一黑，有一只修长温暖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眼前，她不由一愣。 几秒后，但那只手移开的时候，校医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在收拾盘子里的工具了。 “行了，输完这瓶叫我就行。”校医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走去。 程晞抬头看向薛沉，他……是发现了她害怕针头吗？ 但薛沉表面看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现，垂眸看她，他的瞳色很深，像是隐藏着很多情绪，深邃广阔，这么垂着眼皮看人时莫名有种温柔的感觉。 或许是被他发现了这个小秘密，她有些微的不自在，就连秦默兄妹俩都不知道她这个弱点的，她移开了视线，道：“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上课吧。” “我已经让江蔓替我们请了假。”薛沉拉开了病床前的椅子坐下，对她道，“你可以睡一会儿，等输完我会叫你。” 程晞看了他一眼，他忽然这么体贴还真的让人有些不适应，不过在输液时有人陪着感觉的确更好一些。 “那就麻烦你了。”程晞看着他道。 薛沉沉默了片刻，眼睑微垂，低声道：“不是麻烦，我们……是朋友，而不止是普通同学，你说过的。”他抬眸看向她，眼眸漆黑又透着几分执着，“你还记得吧？” 程晞：“……” 为什么忽然这么一本正经地强调这个？ 仿佛在向小心翼翼地向她要什么承诺似的，有些奇怪。 第10章 ◎谣言◎ 程晞和薛沉一前一后回到教室的时候，程晞就发现班上的人看他们的目光好像有些怪异，等她看过去时，他们却又已经移开了视线。 是因为她做完课间操就晕倒的事情引起关注了吗？ 的确，身体差成她这样是太夸张了，班上其他人都比她健康得多。 虽然这样的差距是让她心情不免有些低落，但她还是面色如常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仿佛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投来的异样视线。 但当江蔓转过头来跟她说话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理解出了错。 江蔓悄悄看了一眼她旁边的人，凑过来压低声音道：“程晞，班上不少人都看见薛沉抱着你走了，他们现在居然都怀疑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交往了！” 程晞都听得怔了下，莫名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个原因才看她的？ 她解释道：“没有。” 江蔓：“我当然知道没有，不过……你要不要跟他们也解释一下？” 江蔓和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以为旁人听不到，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旁边少年翻书的动作停住了。 程晞顿了片刻道：“不用。” 别人也没有主动来问这件事，她跑去解释也太奇怪了，更何况假的也成不了真的，谣言自己就会散的。 在她话音落下时，旁边的少年的手指倏然收紧，书被合上，他转头看向了她，神色难以捉摸。 江蔓也诧异地看着她，原本还以为程晞会想解释的，或许她会怕引起薛沉反感，没想到她没想过解释，那应该是有把握很快就能把这个谣言坐实？ 江蔓不由肃然起敬，学霸就是学霸，短短时间内就有希望达成她两年都没完成的事情。 不知道以后追人时可不可以找她帮忙出出主意。 江蔓若有所思地想。 * 到了中午，秦默兄妹俩来找她一起吃午饭，江蔓也就没有再和江蔓她们一起。 程晞和秦安坐在一起，正听着秦安叽叽喳喳像只快乐的小鸟跟她讨论最近追的漫画剧情，这时，坐在对面的秦默却冷不丁开口问了一句话：“程晞，今天上午……你去医务室了？” 秦安一愣，忙问道：“怎么回事？晞晞，你又病了吗？” 程晞没想到她去医务室这件事连秦默都听说了，明明普通班和实验班都不在一栋大楼，还相隔了很远的距离。 这时她还不知道学校论坛这种存在的八卦威力，而她还在自己毫无所知的情况下一直是论坛的热门人物。 “没事。”程晞语气平静，“只是低血糖犯了而已，我下次会注意的。” 秦安闻言就放了心，知道程晞还是很会照顾自己的，她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秦默却沉默片刻，有些反常地追问：“是薛沉……送你去医务室的？” 陡然从哥哥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秦安猛然被呛了下，咳嗽了起来。 秦默瞥她一眼。 “没事吧？”程晞拍了拍她的背。 秦安咳了咳，摆手：“没、没事。” 她不敢和哥哥对视，本来还以为哥哥不知道薛沉的存在的，没想到他居然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她没有早告诉他薛沉这个情敌的存在。 但她那不是因为觉得这个情敌完全没有威胁力吗，一个住在西城那种贫民窟的少年，怎么看也和程晞这种身娇体弱的大小姐不沾边吧。 程晞也有些意外秦默会关注这个，随后就想到他会不会也误以为她和薛沉是不是交往了，所以这么问也只是在试探而已。 程晞不想被他们兄妹误会，更何况她和薛沉打交道的次数以后还会很多，就解释了一句：“我和薛沉是朋友。” 桌面安静了一瞬。 秦默握着水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秦安默默喝果汁不敢吭声，因为她哥的脸色实在不算好看。 也是，能被程晞认可的朋友并不多，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那个穷学生的关注可不止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 一楼食堂的窗口前，薛沉正在排队打饭。 轮到他的时候，卖菜大妈大概是见他长得俊，对他的态度都要和颜悦色很多，连饭菜都要满出来了。 薛沉身后的一个稍微矮了一些的男生就忍不住嘀咕了句：“操，小白脸啊这是……” 话音落下，男生就对上了少年瞥来的一眼，这一眼没什么情绪，对方随后就移开了视线，端着餐盘离开，侧脸清俊冷漠，莫名有一种让人不爽的清高、傲气。 这是瞧不起谁呢？ 男生心头火气，在少年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就忍不住故意侧肩撞了过去。 他这一撞的力气不小，哪怕少年手里的餐盘还好好端着，但里头的饭菜、汁水却也洒了少年一身，黑白的校服也瞬间脏污了一片，就连他的脖子上都溅上了一些油渍。 薛沉的脚步顿住了，缓缓侧过头看向了男生，漆黑的眼眸平静又冰冷，脸色微沉，有种无形的压迫感散发出来。 男生面色不自然了一瞬，随后注意到对方狼狈的样子，唇角扬起了笑意，吊儿郎当、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起啊，没看路撞着你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一男的也不能和那些女生一样斤斤计较吧？” 薛沉还没说话，周围的女生就已经先忍不住皱起了眉，加上被欺负的少年安安静静又清俊帅气的样子很让人有好感，顿时纷纷义愤填膺地指责男生。 “我都看见了，你就是故意撞人的！” “对，我也看见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女生怎么就斤斤计较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男生被这么多女生指责，又见她们都护着少年，又烦躁又觉得跌面儿，忍不住怒视她们，大吼一声：“都他妈给老子闭嘴，找死……” 话没说完，男生就陡然被一只手给“嘭”地一声按在了铁质的餐桌上面，长桌都被震颤得发出了嗡鸣声。 四周也变得一片安静，大家都愕然地看着出手的少年，这才发现这个疑似被欺负的少年此时看着也并不好惹，尤其是那张脸上还没好全的伤痕，让他冷着脸时更多了几分凶戾之气，那双漆黑阴郁的眼眸盯着人时，也让人心里发憷。 “你是谁老子？嗯？”他狠狠摁着男生的脖子，眸光阴沉，缓缓地问他，气息发沉。 “啊……”男生疼得倒吸口气，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敢动手，一边挣扎一边大骂，“我操、你妈，你……” 话没说完，人群里就有女生发出了尖叫声，因为她看见少年竟然眼也不眨地就拿起吃饭用的尖锐叉子冲着男生的舌头去了。 男生吓得叫都叫不出声来，都快尿出来了，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吓出了一声冷汗，而那把叉子却是叉在了少年搁在他嘴边的餐盘里的萝卜上面，大概是用的力气太足，叉子还在隐隐发颤。 男生猛地咽了咽口水，就差一点儿……那把叉子就真的……刺下来了。 他看向少年的眼里带了惧意，对上他那双冰冷安静的阴郁眼眸时，心尖也颤了颤，妈的，这就是个疯子。 “不骂了？”他轻声问。 男生还被他那只手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连话都不敢说，摇头都做不到，只拼命地眨着眼睛求饶认怂了。 薛沉盯着他，手稍稍松了松，语气冷漠地道：“那就说说，为什么找我麻烦？” 脖子上的手送了些许，男生猛地喘出口气来，呼吸有些急促，眼珠转动着，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话没说完，就对上了少年那双毫无情绪的冰冷眼眸，压迫感极强，他一字一顿地道：“别、撒、谎。” 男生猛地沉默了，随后才只好老实道：“我看见……论坛上说你和程晞交往了，我就是气不过……”说着，那股郁闷、怒气又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抬头瞪向少年，“喜欢程晞的人那么多，如果是秦默我也就认了，但你……你这样的凭什么可以……可以……” 男生原本气愤不平的声音在对方冷漠目光的注视下越来越小，逐渐消声，想起来自己的脖子还被对方的手压着，这时候得罪他谁是想死吧。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听见了他的话以后，少年只是微怔了下，却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还松开了他，像是有些失神。 男生趁机就想跑，结果下一秒就被抓了回来在餐桌前坐好。 薛沉盯着他，语气居然还缓和了些：“把这里打扫干净再走。” “……好好好，我会的。”男生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去拿扫帚和拖把，从没有哪一刻这么热爱打扫过。 第11章 ◎澄清◎ 闹了这么一出，薛沉也没胃口再去吃饭，转身打算回教室。 但刚走到距离大门口不远的位置，就正好看见了正从二楼楼梯上往下走的程晞，她身边还跟着秦默兄妹俩。 薛沉的目光一顿，下颚微微绷紧，神色看着没什么异常，心里却已经开始发紧。 她……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他刚才打人的样子……她也都看见了吗？ 如果看见了，她会不会觉得他暴力？觉得他在欺负人？ 她会害怕他，厌恶他吗？ 这些难以控制的猜测不断涌出，令他难以忍受，身体都有些发冷，下意识转身就走，不想看见她可能会有的厌恶表情。 他走得很快，但在刚走出食堂大门口的时候，她却追了出来，叫住了他，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他就没法再往前走了。 * 程晞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看见她就转身走了，像是她哪里得罪了他似的，好不容易才拉近的关系她也不想不明不白就又回到原点，所以就追了上去。 刚才在食堂里发生的事情，她虽然是中途才下楼看见的，但也差不多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 她并不认识那个男生是谁，也没想过会有人因为喜欢她就去找薛沉的麻烦，这种手段很幼稚，也很可笑。 程晞有些生气，也有些担心，薛沉是因为这个生她的气了吗？ 早知道这样的话，她还是应该主动和大家澄清一下的。 只是她刚回到高中校园，思维一时还无法完全和高中生同步，在她看来谣言这种事情不管就会消散的，但高中生却富于幻想，热衷八卦，也容易冲动。 他们或许不在意那到底是不是真相，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就相信什么。 在薛沉停下脚步后，程晞走了过去，本想先和他道歉，毕竟事情也是因她而起。 但她的话还没说出口，薛沉却先开了口，他的声音还有些低哑：“抱歉。” 程晞看着他一愣，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衣服上都是污迹，脖子上也有，但他低头看着她的那双漆黑眼眸却很干净，让人可以感觉出他的歉意是真的。 “为什么……道歉？” 薛沉沉默了下，微微垂下眼睑，道：“如果不是我欠缺考虑，你也不会被人误会。” 程晞没想到他是为这个道歉，明明他只是好心送她去医务室，被误会也不是他的错，他还因此被人找麻烦，他却不怪她，还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样的他真的会做出杀人这种事情来吗？ 或许他就是因为背负着冤屈死去，所以才会让她回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的时候改变他未来的人生？ 程晞望向他，过了会儿，道：“你不需要道歉，也没有任何错，错的只是那些因为误会就找你麻烦的人，要说的话也是我连累了你才对。” 听见她的话，薛沉抬眸看向她，眸底有些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像是意外，又像是欣喜，怔怔看着她有些出神。 程晞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脖子上的油渍上，他的脖颈修长好看，皮肤也很白，那一点污迹真的很碍眼。 程晞有点强迫症和洁癖，忍不住从包里抽了几张纸递给他：“你的衣服和脖子上都还有些油迹，你先擦擦吧。” 薛沉一怔，接了过来：“好。” 只是衣服上的压根擦不掉，而脖子上的他也看不见，只擦了一部分而已。 程晞看得有些不能忍：“算了，你站着别动，我帮你吧。” 薛沉愣了下，少女已经凑了过来，他的个子很高，已经将近一米八八，她微微踮起脚凑近了他的胸膛，抬起的手指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虽然隔着纸巾，但他还是仿佛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软，还有少女的呼吸轻轻浅浅洒在颈侧，让人浑身僵硬，很难控制脑海里想要就这么抱住她、吻她的冲动。 他的呼吸有些发沉，眸色晦暗又灼热，但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被她发现，就连脑海里的那些下流的想法都让他觉得那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她这么好，他……根本就配不上她。 * 就在程晞的手逐渐下滑，不小心蹭过了他的喉结时，他的气息猛沉，忍不住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没有再让她继续下去。 程晞诧异地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怎么了？” 薛沉的黑眸深深看着她，想让她别再靠近他，想让她别对他这么好，否则他会忍不住的，而她一旦发现他……喜欢她，应该就不会再像这样靠近他了。 毕竟……她现在对他的好都只是因为他卑劣地利用了她对他的同情而已。 但这些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因为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对他好，他对她都完全没有拒绝的力量。 薛沉垂眸，掩去了眸中的复杂情绪，道：“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程晞看他一眼，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别人靠太近，正要退开，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情绪似有些不稳的熟悉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程晞转过头，就看见了秦默脚步很快地朝这边走来，像是有些急匆匆的样子。 程晞很少见他这种神态，等他走过来，就问：“怎么了？” 秦默看了看她，又看了站在一旁的薛沉一眼，发现事情可能不是自己看见的那样，但从刚才那个角度看来，看起来真的很像是……他们接吻了。 秦默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似乎不经意地问：“秦安在那边等你，你在这儿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薛沉的衣服脏了，我帮他擦了下。”程晞虽然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但在了解到高中生的想象力多丰富以后，还是解释了一句。 秦默心下一松，随即却又觉得有些不对，他看了薛沉一眼，自然知道薛沉衣服上的那些污迹怎么来的。 他只是不理解，程晞为什么会替他擦，这个举动虽然看似平常，但程晞是有洁癖的，她连自己的衣服脏了都不能忍受，怎么会去…… 秦默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不然他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失态，不可能的，程晞绝对不可能看上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穷学生。 想着，秦默眸光微动，看向薛沉的神情带了些温和的笑意，道：“我的柜子里还有备用的校服，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程晞看向薛沉，就发现他在其他人面前还是那副阴郁冷漠的模样，只说了冷冰冰的两个字：“不用。” 他这样子和温和礼貌的秦默比起来就太过鲜明了，尖锐又冷漠，仿佛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并不讨喜，就好像在自己和别人之间竖起了一道高高的城墙，不接受别人的好意，而对别人的恶意也会狠狠反击，就像在食堂里做的那样。 程晞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也觉得他这样下去会很危险，很容易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因为没有任何挂碍所以也能义无反顾地跃入深渊。 所以，在他拒绝的话说出口以后，程晞却忽然开了口：“薛沉，你还是去换一下吧，你这样子也不好去上课，是不是？” 程晞其实也是抱着试探的心思劝他的，因为既然他对她和对别人的态度不一样，那或许他也会听她的话。 薛沉对上了她的视线，定了三秒，才移开视线看向秦默，道：“谢谢。” 两人之间仿佛有种别人无法插话的氛围，秦默觉得可笑，明明他和程晞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眸光不明地看着薛沉，片刻后温和一笑：“不用客气，你跟我来吧。”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了程晞：“晞晞，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去找秦安吧。” 程晞：“好。” 秦默正要走，却又似想起什么来，忽然顿住脚步，道：“晞晞，论坛上有人谣传你和薛沉在交往的事，我就顺手帮你澄清了，你不介意吧？” 薛沉转头看向他，接着看向了程晞。 程晞道“谢谢，我本来也打算要解释的。” 秦默语气微妙，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他看向薛沉，笑意更深，“我们走吧。” 薛沉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第12章 ◎她不喜欢他吗◎ 更衣室里，薛沉换好衣服走出去的时候，就看见秦默的背影，他还没走。 薛沉意识到他还有话想跟他说，那些话也一定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不过就算如此，他的表情还是冷漠平淡的：“谢谢你的衣服，等洗干净我会还给你。” 秦默转过身，看着他身上的校服，两人的身高、体型差不多，他穿着看起来很合适，他眸光微沉，笑道：“不用了，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我从来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你不想留着也可以扔掉。” 他的语气看起来很和善，却透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很容易让人产生被羞辱的感觉，却又因为他那份礼貌谦和的态度而无法发作出来。 但薛沉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既没有觉得被羞辱，也没有难堪，只是语气平淡地道：“那你为什么还借我？” 秦默盯着他，半晌，才道：“因为我希望你可以离她远一点。”他语气逐渐沉下，“不管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发展到什么程度，我都劝你到此为止。” 薛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秦默却忽然露出了一点笑意，看起来温和又有风度：“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提醒你而已。”他语气微顿，接着道，“毕竟，就算她喜欢你也不会长久的，最后受伤的人只会是你。” 听见他的话，薛沉却忽然笑了，那笑容透着几分讥嘲，原来连她的发小都以为她是喜欢他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这是……真的。 可他很清楚，她不是喜欢他，她只是在同情他可怜他而已，这和喜欢没有半分关系。 不过，他这样的人本来也不配被她喜欢。 秦默眉头蹙起：“你笑什么？” 薛沉淡淡道：“没什么，衣服我会洗干净还你，你要扔了还是怎么都随你，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秦默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皱，脸色难看起来。 * 在谣言澄清以后，薛沉的生活就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程晞觉得和之前不同的是，薛沉的状态比过去更好一些，更趋近于正常的高中生了。 按时上学放学，脸上也没有再出现新的伤口，周末就去给梁宗补习，没有像之前那样逃课去打工了。✘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虽然他还是不怎么和其他人来往，冷漠得有些过分，但只要高三这一年他能保持现在这样正常上学的状态，以后再考一个好的大学，离开他那个赌博成性的父亲，那他的前途应该会很光明，至少不会再走上前世那条绝路。 不过，程晞隐隐觉得他的人生不会这么顺利，还有什么问题没被解决，但她一时也想不出来，只能继续关注着他。 等到将让他陷入困境的问题都解决以后，她应该也就算报完了恩，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未来世界。 但在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薛沉的身上什么问题也没出现，反倒是她自己这边先出了问题。 * 在高三开学的第一次月考里，程晞考出来的成绩虽然在十三班排名第一，但距离原本的年级前十的成绩还差得远，甚至没有达到回到实验班的标准。 而原本班级的老师都对她寄予厚望，以为她上次考试失利只是因为生病，完全没想到这一次月考，她的成绩和之前相比却是一落千丈。 这件事不光引起了老师的注意，就连十三班的同学都是震惊的，因为他们都以为程晞就只会在他们班待一个月而已。 程晞被现在的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程晞自己对于这样的成绩倒是不意外，也没什么失落，在重生前她就已经在自己公司实习了，哪怕当年高中成绩好，现在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更何况，她一直觉得自己还能回去，加上将心思都放在了报恩上面，考出来的成绩也就不尽如人意。 班主任却似乎以为是十三班的老师教育方式、进度不同，让她不适应了，而最重要的是十三班的学习氛围也不浓厚，甚至她身边坐的就是这次月考的倒数第一，将她也带得成绩变差。 她的成绩不达标，暂时也没法回实验班，班主任就提议让她换座位去和成绩比较好的班长一起坐。 程晞直接拒绝了：“老师，和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会调整好的。” 见她坚持，班主任对于好学生还是很优待的，就退了一步道：“那行，你回去上课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和老师说，现在高三最重要的就是学习，别的事情都得放到一边。” 班主任意有所指地说着，老师也不是不关注论坛的，自然也就清楚论坛上那些谣传，但在这个时候程晞的成绩还落后了，很难说和她的同桌没有关系，毕竟她那同桌长得也的确最招女孩喜欢。 程晞没有听出这层意思，只平静地点了点头。 * 而此时教室里也正讨论着程晞考差的原因，因为程晞在论坛里一直以来都是校花学霸的身份，大家对于她的成绩好是深信不疑的，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考差了就为了留在他们班。 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个班级里一起上课，就故意控分考了一个在他们班最好却又刚好够不上实验班的分数，听起来简直太浪漫了。 平时没少看言情小说的女生们分分钟脑补出十万字学霸学渣之间的绝美爱情。 江蔓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看着那群女生激动地磕cp的样子，很想让她们小声一点，因为她这儿都能听见她们的话，那她身后被他们议论的人肯定也能听见啊。 虽然她觉得程晞不像是为了喜欢的人就考差的这种感情用事的人，但听得多了也有些迷惑，或许是真的呢，不然怎么解释程晞的成绩？ 而且……说不定程晞上次考试考差退出实验班，根本不是因为生病，而就是因为想来十三班见喜欢的人呢？ 江蔓想着已经完全没了对薛沉的意思，如果这是真的，那程晞对薛沉才是真爱啊，她可做不到这地步。 不过她也不知道薛沉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值得程晞做到这种地步的，忍不住转头去看薛沉此时是什么表情，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动容呢？ 现在程晞是她的朋友了，她当然希望对方能得偿所愿。 结果薛沉却只是看着窗外，侧脸很帅，但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甚至都怀疑他根本就没注意听那些女生在议论他和程晞。 就在她观察他的时候，薛沉忽然转回了脸，她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 她听见了身后凳子拉开的声音，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江蔓回头一看，身后已经没了人，这是……去厕所了？ 她松了口气，不得不说，她还是有些怕薛沉的，他的沉默里有一种暗藏的锋锐、狠劲儿，让人下意识觉得危险，想要远离。 * 程晞回到教室的时候，就发现先前喧闹的教室忽然安静了很多。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在经过谣言那件事以后，她就发现这个班的氛围虽然比实验班放松得多，但这些同学也是真的八卦，而且胡编乱造的能力堪比娱记。 程晞并没有放在心上，淡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时，薛沉从外头回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一杯奶茶。 程晞本来还诧异他居然会喝奶茶，结果就看见自己的桌子上被放了一杯奶茶。 她诧异地转头，就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她迟疑了下：“给我的？” 薛沉“嗯”了一声，看着她，眼眸深处似乎隐约有些柔和，他低声道：“你……别难过了，下次一定会考好的。” 程晞低头看了一眼她面前的奶茶，居然还是她经常喝的口味，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关心、不在意，但实际上好像还挺细心体贴的。 他以为她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挨骂了？ 一个月前，看他那高冷的样子，她刚转班过来还担心过无法接近他，没想到现在他都会买奶茶安慰她了，莫名有些体会到了养崽的快乐。 程晞笑了下，对他道：“不用担心，我没难过，真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对上她含笑的眼睛，薛沉微怔，顿了片刻，道：“你……要换座位了吗？” 程晞没想到他连老师想让她换座位的事情都知道了，不用想都知道是当时在办公室的同学传出去的。 “不会。”程晞没有迟疑，语气平静地道，“我的成绩和坐哪里没有关系，而且……我很喜欢和你做同桌。” 薛沉看向她，眸底似翻腾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或许是听了太多班上那些女生的胡乱臆测，在听见她的这句话时，他也陡然生出一种……或许她是真的喜欢他的错觉。 如果她真的是为了他才留在十三班，那…… 薛沉的呼吸微沉，心跳也骤然加快，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可以期望更多，甚至是……和她在一起？ 他看向她的眼眸深处有几分灼热的光。 程晞没注意他的眼神，她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考虑着该怎么劝他去实验班。 根据她的猜测，薛沉应该是因为在普通班做差生比较自由，老师都不会管他，才故意控分隐藏真实成绩的，这样他就能经常逃课去打工赚钱。 可现在他已经有一份薪水很不错的家教工作，看样子他也将梁宗教得不错，表哥肯定不会在待遇上亏待他。 他就没必要装什么学渣了吧。 那进入实验班对他来说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无论是教育资源还是学习环境都要好得多，对于他未来的发展也更有好处。 程晞想着，决定先试探一下他的想法，就道：“或许下个月我就会回实验班了，到时候我们也就不能做同桌了。” 薛沉看着她，薄唇微抿，没有说话，但放在桌下的手却已经紧握成拳。 她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他的妄想，她怎么可能是为了他才留在十三班的，这次月考也只是……失误吧？ 第13章 ◎继续同桌◎ 就在他沉默着的时候，却忽然听见她忽然问道：“你……想去实验班吗？” 薛沉一怔，看着她，好像没听清似的道：“什么？” 看他没有什么反感的情绪，程晞接着道：“其实实验班也挺好的，考进去也没那么难，你要是想去的话，我们就可以继续做同桌了，你觉得……怎么样？” 薛沉怔怔看着她，心脏疯狂跳动起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这话的意思难道是…… 他的嗓音有些发紧：“你……希望和我继续做同桌吗？” 听出他似有松动的意味，程晞“嗯”了一声，眼底带着笑意看他：“你想去的话，这个月我可以帮你补课，好吗？” 看着她对他笑的样子，薛沉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来不及思考，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嗓音还透着些低哑：“……好。” 他的表情看似冷静，但内心已经翻江倒海，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欣喜更多。 原来……她是真的喜欢他吗？ 这……可能吗？ * 薛沉居然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去实验班的事情，程晞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还要花心思劝他的。 也是在这时候，她意识到薛沉看着有多不近人情、难以接近，实际上就有多好说话。 她有时候都有种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错觉。 不过，她也没多想，以为他是喜欢她，或许上辈子的确是这样，但这一世他们才刚认识，他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喜欢上她。 在她的理解里，喜欢一个人应该是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多方面的衡量才会产生的感情。 她认为，一见钟情这种事并不靠谱，毕竟喜欢一个人的容貌和喜欢一个人还是有很多区别的，万一对方毁容了这种喜欢还能继续存在吗？ 既然薛沉已经答应下来要试试考实验班，程晞就真的着手准备起来针对他的补习计划，在这之前，当然还得先了解他对知识的掌握情况。 但在经过几天的测试以后，程晞就惊讶地发现，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需要补习就能轻轻松松进实验班。 虽然她知道他是上一世的高考状元，但他现在的学渣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让她怀疑他现在的真实成绩就算好，也没有到特别好的地步，结果却出人意料。 薛沉在她面前也过于诚实了，完全没有遮掩自己实际成绩并不差的事实。 程晞笃定他虽然经常逃课，但肯定在家里自己也有熬夜学习，否则就算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将那些知识点记得那么牢固。 对比起来，反倒是她自己因为隔了好几年，很多资料性的东西都忘了。 不过，她也没戳穿薛沉，当做没发现他考试没尽全力的事情，只是所谓的帮他补习也就成了拉着他一起学习而已。 * 下课后，老师大概知道下节课是体育课，就给他们布置了一张数学试卷，这下教室里一片怨声载道。 程晞倒没觉得有什么不满，她不喜欢运动，留在教室里写卷子更有意思。 薛沉也没出去玩，留在教室和她一起做试卷。 程晞看他一眼，大部分同学都玩儿去了，怕他嫌无聊，提议道：“要不我们比比谁做得快？” 谁知道薛沉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男生常有的胜负欲，语气低沉柔和：“你更快。” 程晞：“……” 她没少被秦安吐槽过无趣，现在好了，总算有比她更无趣的人出现了。 见她看着他，薛沉可能意识到说错话，迟疑了下，看着她，道：“好，那就比一下，现在……开始？” 程晞：“……嗯。” 他这怕她生气的表情怎么回事，她虽然不爱笑，但也没那么小气吧。 第14章 ◎表白◎ 程晞在做卷子的过程里，回忆那些书上的知识点有些费时间，有些还记不太清了，就有些耽搁时间。 等她做到最后一道大题时，往旁边瞥了一眼，就发现薛沉已经做完整张卷子了，但可能是怕她输了会不开心，居然丧心病狂地已经写到最后一题的第三种解法了。 程晞：“……这道题有三种解法？” 薛沉转头看向她，注意到她最后一题没写，神色顿了下，道：“我……只是字写得快，你的字比我好看。” 程晞：“……” 她理解了一下他的逻辑，她的字更好看，所以不算她输是吗？ 程晞本来都不在意输赢的，结果他赢了还非要让着她就让人有些气闷了，好像她在他眼里很输不起似的，她忍不住道：“我没那么小气，你不用故意让着我。” “我没这样想！”薛沉有些着急地解释，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我……只是想哄你开心，没想到反倒让你不开心了，对不起。” 听到这个答案，程晞愣了下，看向他，他那安静沉默地注视着她的眼神莫名让人心里一软。 他……看起来好像很在意她这个朋友，她不会是他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吧？ 好像也的确没见他在学校里有其他朋友，难怪他对待她时都有些卑微的小心翼翼了，是因为怕失去她这个朋友？ “我没有不开心。”程晞对他笑了下，低头看向了他手边的草稿，“你给我讲讲这道题的其他解法吧？” 薛沉忙道：“……好。” * 周末，薛沉去了梁辰家补课。 程晞也没闲着，受邀请和父母一起去了秦家做客。 程家和秦家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互利共赢，加上住在同一个小区，这样的聚会邀请时常会有。 程晞虽然是独生女，但从小也并不孤单，因为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和秦默兄妹俩相伴着一起长大的。 所以在秦安抑郁自杀以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走出来，在重生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忙着报恩以外，其他时间对于秦安也几乎是有求必应。 程晞到秦家的时候，秦安并不在家里，她去兴趣班上舞蹈课去了，多少让人有些失望。 或许是见她无聊，秦默就带她去他家花园逛逛。 * 秦默家的花园很大，打理得也很漂亮，此时正值初春，园内的花都开了，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清新怡人的花香味道。 两人默默地走着，谁都没有开口。 以前往往都是秦默先挑起话题的，他很会社交，一直以来都是人群的中心人物，只要他想，就能让人和他待在一起时感觉很愉悦舒服。 程晞其实已经有些忘了高中时的秦默是什么样子，但也看得出来他好像有些心事，这么想起来，她的确很久没注意过他了。 在她的角度来看，他出国以后，他们就断了联系，但在秦默眼里，他们现在的关系还很好。 程晞想着，就停下脚步，问了句：“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默也跟着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向她，那眼神有些奇怪，他沉默了下，才缓缓道：“晞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程晞望向他：“什么问题？” 秦默却没有立即开口，像是有些难以开口，顿了好一会儿，才对上她的视线，一字字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薛沉？”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程晞愣住了，片刻后，就道：“当然不是，你不是还帮我在论坛澄清过谣言吗？” 秦默幽沉的眼眸盯着她，声音有了几分涩意：“那时我相信是谣言，但你最近真的太反常了，从你转班开始，我开始觉得我已经不了解你了。” “我……”程晞想解释，又发现的确找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她最近做的这些事。 “你执意转班，还主动和薛沉做了同桌，之后还三番两次地帮他，甚至连他父亲的赌债都替还了。”秦默的目光定定看着她，“这些你说是因为拿当朋友，那这次月考呢，你为了和他一个班竟然还故意控分，别告诉我你是真的不会做那些题！” 程晞：“……” 她的确是真的不会做。 秦默说着情绪有些不稳，像是生气，又像是不甘，他的语气有些重了：“你就这么喜欢他吗？既然喜欢，又为什么不承认？你以为我会对他做什么？” 程晞看着他动怒的表情，听着他这一连串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既不太能确定他生气的原因，也不明白他怎么会觉得她会怀疑他会对薛沉下手。 因此，在他说完以后，程晞只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道：“别说你说的都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喜欢的人肯定会告诉你，为什么会怕你伤害他？你真的想多……” 话没说完，秦默就已经似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你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程晞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喉间，看着他，就好像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喜欢我？” 秦默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是！” 程晞就不说话了。 秦默看着她的神情，忽然感觉之前的满腔愤怒都化为了无力，他带了些自嘲、苦涩的笑意道：“这就是我不告诉你的原因，如果你知道了，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程晞沉默，她脑子有些乱，她从没想过秦默会喜欢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很熟悉，形同兄妹，应该很难产生喜欢的感觉才对。 “对不起。”她道。 “你道歉做什么？不喜欢我又不是你的错，对于这一点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秦默看着她，眸光幽暗，“我只是不甘心，薛沉那样一无是处糟糕透顶的人，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闻言，程晞忍不住微微蹙眉：“薛沉他……很好，至于我喜不喜欢他这件事，我解释过了，信不信由你。” 他小小年纪就要四处打工赚钱养活自己，还要被赌博的父亲拖累，这样还能坚持好好学习，如果他拿出真实实力甚至也不比秦默差。 他活得很努力，已经比他们大部分人都优秀了，但别人对他的误解却太多了，他们不知道他的伤是被追债的人打的，只以为他不学好和社会青年鬼混，觉得他冷漠、凶戾、不好相处。 但实际他内心很温柔体贴，会在她晕倒时送她去医务室，也会在以为她难过时默默买上一杯奶茶给她，甚至为了哄她开心笨拙地拖延写卷子的时间。 但听着她纠正的话，秦默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忍耐着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看向她，道：“好，我信你不喜欢他，那如果他喜欢你呢，你是不是也应该像疏远我一样疏远他？” 听着他的话，程晞心里有一点不舒服，因为他对薛沉的敌意太重了。 程晞的语气有些淡了：“他不喜欢我，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你说了。” 但就在她转身走开的时候，秦默却跟了过来，微微低头在她耳边缓缓道：“你为什么不亲自问问，看他怎么回答？” 程晞没理会他的话，往前走了，但这时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薛沉那双安安静静的深邃眼眸。 “我只是想哄你开心。”现在回想起来，他说的这句话……好像有些过于温柔、小心了。 他这辈子……也会喜欢她吗？ 第15章 ◎成绩◎ 虽然不认为这辈子的薛沉还喜欢她，但秦默的话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点怀疑，程晞就忍不住多留意了薛沉几分。 但结论就是秦默果然是胡说八道，在她帮薛沉补习的这一个月里，薛沉和她在一起时不是闷头做题就是讨论课本知识，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也没有像以前的追求者那样找些很没营养的话题和她聊。 他的话很少，甚至很少主动开口。 所以，程晞在对他的关注里没发现他喜欢她，倒是发现他是真的很聪明，记忆力也特别好，而且还很能吃苦、沉得住气，哪怕做一天的题也不会嫌累。 一看就知道他自己在家里也没少下工夫学习，并不真的是老师同学眼里的逃课打架的学渣形象。 也正是发现他的优秀，程晞就越觉得可惜，如果不是被他父亲拖累了的话，他也有像秦默那样正常、富裕的家庭，那他或许会比秦默做得更好。 不过他现在也不差，如果能避开上辈子的悲剧的话，以他的能力也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还好，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能努力帮他改变他的命运，走上和上辈子不一样的路。 他不再逃课，还能考进实验班的话，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不过，这时候她还没预料到有些事情是很难改变的，除了他自己，谁也帮不了他。 * 在又一次的月考临近时，程晞对薛沉的一个月补习计划也就结束了，虽然他实际并不需要这样的补习，但他如果从十三班的倒数第一考进实验班，也总得有个合理的过渡理由。 周五下午放学后，薛沉没有和之前一样早早离开教室，而是等着她收拾好书包以后，提出了请她吃饭的邀请。 程晞诧异地看向他。 “多亏你帮我补习，我也收获了很多。”薛沉面不改色地看着她，道，“所以，我想请你吃饭，以示谢意。” 程晞：“……” 这话有些熟悉，之前帮他找家教兼职的时候，他也要请她吃饭。 她发现他在某些方面是真的单纯得有些可爱了，除了请吃饭好像就想不到别的感谢方式是了吗？ 那按照他这样的请法，她以后说不定还能和他吃一年的饭吧。 * 在程晞答应下来以后，两人就一起出了校门。 因为要和薛沉一起去吃饭，程晞也就没让司机来接，直接坐了出租车离开校门口。 车子在市中心的那条开了很多餐馆的街口停下。 下车后，程晞就跟着薛沉来到了一家从外表看起来很干净好看的西餐厅门口。 这家西餐厅的老板是个不太看得出年龄的女人，或许二十几岁，也可能三十几，因为她长得很年轻，却又有一种成熟美艳的风韵。 薛沉和她好像还挺熟的，叫她梁姐，语气虽然是一贯的低沉冷淡，但不难听出些许熟稔。 梁姐笑着和他打过招呼，那双带笑的眼睛看了程晞一眼就转身走开。 在点完餐以后，程晞看向了对面的薛沉，忍不住问：“你和这家餐厅的老板认识？” 薛沉“嗯”了一声，道：“我……” 薛沉刚要开口，这时一道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很有亲和力的笑意：“小薛以前一有时间就会来这儿兼职，最近倒是不来了。” 程晞听着就看了薛沉一眼，没想到他在这儿也兼职过，他好像什么都五花八门的兼职都在做，搬砖，卖早餐，做家教，现在还多了一个做服务生。 好像什么能赚钱就做什么，难怪他忙得上课都没时间去。 梁姐端着一盘看起来卖相很好的甜点走过来，放在了她的面前，道：“这是我最近研发出来的新品，还没给客人吃过，小姑娘尝尝看？” 程晞也挺喜欢吃甜的，只是平时不太表现出来，因此，她自己都没发现，在她尝了一口后，眼睛都比先前亮了些。 薛沉看着她，问：“味道怎么样？” 程晞品味着口中弥漫的甜味，很诱人，却又不腻，她道：“……很好吃。” “喜欢吃的话，以后常来。”梁姐笑着揶揄道，“你是小薛的女朋友，来我们这儿吃东西给你打折，待会儿我再做几份带回去。” 程晞听得一怔，很快薛沉解释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梁姐，你误会了，这是我同学。” 程晞看了薛沉一眼，他这么急着解释清楚，怎么看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秦默果然是想多了。 * 又一次的月考很快来临，在这次月考结束后还放了一天假。 等再次返校的时候，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被列好了排名和各科分数，打印出来贴在了墙上。 程晞在十三班还是毫无悬念的第一名。 但第二名的人选却变了，当同学们看清了排在第二的那个名字的时候，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怀疑，甚至怀疑这个名单老师是不是打错了。 不然他们怎么会在这上面看到薛沉的名字？ 要知道上次月考时薛沉的名字都还在全班垫底的位置，这都不能算是进步了，简直就是飞跃了。 但在老师来教室上课的时候，薛沉的成绩被得到了证实，他不但拿了第二名，而且还冲进了年级百名榜，拿到了进实验班的名额。 所以，第二天他就会和程晞一起转班去实验班了。 哪怕是听见薛沉忽然中彩票了，全班同学都可能露出那么匪夷所思的震惊表情，实在是薛沉的成绩进步得实在太惊人了。 这时他们才记起来这个月的确常常看见程晞在帮薛沉补习，他们也都以为是因为程晞喜欢他，所以看不下去他的成绩想要帮帮他而已。 没想到，就补习这一个月，薛沉就真的考进实验班了。 大家对于薛沉在班级里的学渣形象深信不疑，都开始怀疑程晞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学习技巧。 连薛沉的学渣之中的战斗机都能进步这么飞速，那如果他们能学到一点半点，那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所以大家看向程晞的眼神都不由火热起来。 一熬到下课，程晞的周围就挤满了人，他们不敢去跟薛沉说话，就只追着程晞一个人问。 学习技巧倒是有，但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程晞哪儿有真的让一个学渣一个月速成进实验班的本事。 但这话也不能明说，对上一双双希冀、激动的眼睛，程晞都觉得要是胡说八道忽悠他们很有罪恶感，她一时沉默了下。 就在她有些为难的时候，她的桌面被人敲了敲，那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她和其他人一起看过去，就看见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直起身坐了起来，清俊好看的眉眼正冷冷地看着他们，神情里似还带了几分被打扰的不悦，显得气质更阴郁、戾气了。 在大家看过去时，他微掀眼皮，眸色冷淡地缓缓问：“那么想知道，不如你们直接来问我？这成绩是我考出来的，我更有发言权吧？” 陡然被嘲讽了的同学们：“……” 这是……嫌他们太吵了吗？ 不到三秒，大家就纷纷各自找了理由散开，程晞的座位前也陡然清净下来。 程晞静默片刻，道：“你得好好和同学相处。” 薛沉神色一顿，收起浑身气势，看向了程晞，“嗯”了一声，微微垂眸，道：“可能是我长得有些凶，他们有些怕我。” 看他好像为此还有些低落的样子，程晞就看着他的脸，安慰道：“不会，你长得很好看，可能是他们和你还不熟，不了解你吧。” 薛沉忽然抬眸看向她，唇角带了一点笑意，声音低沉而柔和：“真的吗？” 他这么认真追问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 程晞看向他的脸，虽然是安慰他的话，但……这么仔细看起来，他的脸长得……的确不是一般的好看，尤其是眉毛眼睛长得特别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那双眼睛很深很沉，透出几分少年人少有的坚韧沉稳。 看得久了，还能感觉到一种很特别的吸引力，他就像是渺无人烟的黑暗荒野里，一株蓬勃向上的野草，劲风吹不断，迎着光肆意生长。 他和她周围认识的那些人全都不一样，很特别。 程晞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嗯，真的。” 薛沉看着她的眼眸深处更柔和、专注。 第16章 ◎转学生◎ 第二天，程晞就和薛沉一起转到了实验班，也就是她以前待的一班。 一班班主任姓喻，叫喻岚，虽然临近四十了，但看起来很年轻漂亮，平时待学生虽然严厉，但私下里还是很随和的。 虽然程晞本来就是她的学生，但她还是按照每个月转班过来的学生流程，让他们各自做一个自我介绍，和大家认识一下。 讲台底下的这些虽然都是老同学了，但对程晞来说，也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其中很多都已经进入职场或是结婚生子。 现在再看见这一张张青涩了很多的脸，让人很真切地有一种跨越了时空来到了过去的十七岁的震撼感。 秦安和秦默也在底下坐着，他们一个坐在第一排，一个坐在第五排。 程晞之前就是和秦安坐在一起的，而她身旁的位置也至今还给她留着，没有新来的同学占据。 程晞很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以后，底下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显然他们很高兴自己同学又回来了。 等轮到薛沉的时候就有些冷场了，因为他和程晞之间的传言，再加上他陡然从十三班的最后一名跨越到了能进实验班的成绩，大家看向他的眼神就不由带了几分惊奇、打量。 面对全班三十几位同学的打量，薛沉的面色是不变的冷静漠然，但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门口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明显惊愕的声音。 “薛沉？”男声呼吸有些不稳，像是努力克制着情绪，“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晞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斜挎着书包的男生站在门口，他死死地盯着薛沉，眼里的情绪很激烈，也很复杂，反正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教导主任就站在男生的身旁，没注意男生的神色不对，对喻老师笑着道：“这孩子刚转学过来，以前在北边儿读书，可能会不太适应，连路都走错了，喻老师你看能不能找人带带他熟悉熟悉环境。” 喻老师笑容温和：“这没问题，是叫袁驰对吧？先进来吧，正好这儿也有转班过来的学生，一起安排座位。” 但在教导主任都走了以后，袁驰还站着没动，死盯着薛沉。 薛沉的脸色也冷冷的，回视着他，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的。 “你们……认识？”喻老师无奈了，“要叙旧也别跟这儿杵着，以后时间多的是。” 袁驰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本好似有些不高兴的表情瞬间阳光清爽起来，他拽着书包踏进来，道：“老师说得是，我和薛沉可是老同学了，两年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我可以和他坐同桌吗？” 喻老师一怔，没想到两人还有这段交集，想着对方的确不熟悉一中，让薛沉带带也好，正要答应下来。 程晞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喻老师，我和薛沉的补习还没结束，还是让我和他一起坐吧。” 话音落下时，喻老师愣住，班上的同学们也都安静了，全都看着程晞。 薛沉也看向她，目光有些晦暗不明，在察觉到袁驰也在看着她时，侧身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喻老师并不上学生论坛，也不知道程晞和薛沉有什么绯闻，只听办公室老师议论过程晞去一趟十三班就教出了个能进实验班的学生，是块当老师的好料子。 所以，听见程晞的这话时，她就沉吟了片刻，道：“薛同学，你愿意和谁坐？” 薛沉漆黑的眼眸看着程晞，随后看向喻老师，声音低沉真挚：“老师，我和程晞坐。” 底下一阵吸气，就好像这两人不是互选了座位，而是当众在一起了似的，果然……那些谣言也有几分真吧？ 大家的目光不由默默移向了秦默，有些同情起来。 秦默暗暗咬牙，他又没被甩，看他做什么？ 谁才能和程晞走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 程晞坐回了自己以前的位置，薛沉就在她的右手边坐下。 而秦安就在她的左边，等她一坐下，秦安就激动地伸出手抱了她一下，开心地道：“晞晞，我想死你了。” 程晞看她一眼：“不是每天还一起吃饭吗？” “那又不一样，我就想和你坐一起，不过……”秦安默默瞥了一眼另一边的少年，压低了些声音，道，“你们进展这么快吗，你居然都把他带到实验班来了。” 她这话活像是她离不开薛沉连上课都带着他似的。 程晞忍不住纠正：“不是我带的，他自己考进来的。” “反正就那么个意思。”秦安有些啧啧称奇，“没想到啊，别人谈恋爱都是学习退步，到你这儿就反过来了，我之前还对他有些偏见，现在看来他居然还是个潜力股。” 程晞：“……别胡说。” 秦安看她还不承认，就转了话题，喝了一口果汁，道：“对了，你和我哥最近怎么都不说话了？气氛怪怪的。” 程晞也没什么好瞒她的，直接道：“去你家那天晚上，你哥和我表白了。” 秦安猛地被呛住了：“什么？” 这声音有些大，连在收拾课桌的薛沉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秦安咳嗽了好几声，想问什么，又怕薛沉听见万一影响他俩感情怎么办，虽然程晞不承认，但他俩就算没在一起也肯定关系不简单。 薛沉可能也察觉到自己妨碍到她们说话了，就起身走了，看方向可能是去厕所。 程晞往那边看了一眼，目光一顿，因为在薛沉出去以后，原本好好坐在位置上的那个转学生也忽然站起身，往门外走了。 薛沉和这个叫袁驰的转学生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总感觉对方来者不善的样子。 * 男生厕所里，此时已经临近上课的时间了，加上实验班这边的学生本就不多，这个时候除了薛沉以外就没其他人在厕所。 他拧开水龙头，洗着手。 他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刚才程晞说的那句话。 秦默……已经和程晞表白了吗？ 虽然觉得程晞会接受的可能性不大，他们是青梅竹马，要在一起的话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但因为太过在意，连一丝的可能性都能让他心神不定。 薛沉缓缓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烦乱的思绪。 就在他将水龙头关上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极尽嘲讽的声音：“两年多不见，看来你在这个学校过得很不错啊，果然长得好就是有优势，和你那个妈一样只会到处勾引人！” 薛沉抬眸，在镜子里和站在门口的袁驰冷冷对视了一眼，没理会他，抽了张纸将手擦干。 这时，袁驰却被他这种冷漠的态度激怒，唇角还带着笑，却是恶意满满的：“怎么说也是老同学了，你就没什么想说的？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和我说话了，但我想说的却多得很。” 薛沉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就走。 袁驰也没拦他，反倒还侧身往旁边一站让开门口的路，只是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带着笑道：“你说，要是我将初中发生的那些事都说出来，你在这个学校还有脸待得下去吗？” 薛沉停下脚步，眸光冷冷地看过去，有些阴郁、锋锐。 袁驰却笑容更深：“怕了啊？可那都是事实啊，瞒着大家不好吧，要是他们知道你妈是个什么样的贱货，和你相处时得多恶心啊。”他眼神透出冷嘲，轻声道，“真脏啊，你应该自觉点儿退学才对。” 薛沉下颚微绷，逼近一步，比他高的身影透着几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掼到墙上，声音低沉冷冽：“你要是头脑发昏，我不介意帮你清醒清醒。” 袁驰脸上却没有半点儿恐惧，笑得挑衅又极其恶意，甚至笑出了声：“你居然真的怕人知道？怎么，这个学校有你在意的人吗？不会是刚才讲台上的那个女生吧？” 话音落下时，对方的手下猛然用了几分力气，袁驰的喉间被收紧，他有几分不适、痛苦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 “被我说中了？”袁驰不怕死似的冷嘲热讽，“你说她要是知道你妈就是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货，而你说不定也是个野种，会怎么看你？” 薛沉的拳头握紧，呼吸发沉，眼神有几分阴冷：“够了，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那你打啊，冲脸上来！”袁驰笑了一声，语气发狠，“这样大家都会觉得你是个暴力狂，就跟初中那些人一样，又怕你，又恶心你。” 薛沉冷冷盯着他看了几秒，却忽然松开了他：“如果你能安安分分最好，不能的话……”他瞥他一眼，“我也无所谓。” 说完，他就朝外走了，这时上课铃声刚刚响起。 袁驰一愣，随后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声音嘶哑：“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能活得好好的？我绝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第17章 ◎往事◎ 程晞并不知道袁驰是不是和薛沉说了什么，总之这天上课薛沉的状态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教室人太多，她也不好问。 等到下午放学后，程晞就打算借着和他一起去书店买练习册的机会问问他。 从书店出来后，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看向了书店对面的奶茶店：“要喝杯奶茶吗？” 薛沉一怔：“好。” 说着，他还看了她一眼，很自觉地就将她手上的书和书包都接了过去：“走吧。” 程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在和薛沉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薛沉都总会帮她做一些事情，一开始她还会客气一下，但在发现薛沉好像就是这么外表冷漠其实很细心体贴的性格后也就随他去了。 到了奶茶店以后，也是薛沉先让她找个位置坐了，他则排队去买奶茶。 等他将奶茶买回来以后，还将吸管已经插好了，递到她的手边。 程晞接过来：“谢谢。” 薛沉喝的是和她同一种奶茶，味道偏甜，包装也偏粉红少女心，不像是他的风格。 “……你喜欢这个？”程晞忍不住看他一眼，他顶着张有些清俊冷淡的面孔喝着这样一杯粉粉润润颜色的奶茶，怎么看都有些奇怪的……反差萌。 薛沉还点点头：“嗯，喜欢。” “……”程晞沉默片刻，也没耽搁时间，开门见山地问他，“今天上午我看见转学生跟着你出去了，他跟你说什么了吗？我看你的状态不太好。” 薛沉拿着奶茶的手微微一顿，道：“没什么。” 看出他有所隐瞒，程晞就觉得问题可能有些严重，薛沉现在在她眼里已经是个乖巧的少年了，问什么会答什么那种，结果他居然会跟她隐瞒了。 程晞不太放心，眼看着他在慢慢走上正轨，她不想出现什么意外让他走上上辈子的绝路。 既然她已经基本肯定他上辈子没有杀人了，那警察迟早会查清真相的，他却背负着冤屈选择了沉入海底，肯定有别的原因在。 她不知道那个原因是什么，只能尽力排除掉他身边可能出现的一切危险因素，让他的人生和大部分同学一样哪怕普通但也在阳光大道上前行，不会堕入黑暗的深渊无法爬起来。 程晞看着他，选择循循善诱地问道：“你和袁驰以前是同学，他是南边来的，你以前也在南边读过书？” 薛沉“嗯”了一声，眼里又出现了那种她看不懂的情绪，有些过于阴郁沉重。 程晞的语气柔和了些，对上他的视线，微微凑近他：“能告诉我，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薛沉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我和他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还住在一条街上，我们曾经……关系很好。” 程晞听着很惊讶，因为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朋友，更像是有仇，不由越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看着他：“比我们更好？” 她这么问，是因为可能因为她现在是薛沉唯一的朋友，薛沉对她好得有些过分，甚至有些卑微、小心翼翼了，她都怀疑是不是她叫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他对那个转学生会不会也这样好？ 或许是这份好现在是独一无二的，他的世界里也只有她，所以她也不太希望他对别的人也那样好过。 但薛沉听了她的话以后，神色却有一瞬的愕然，看向她，片刻后才道：“这不一样。” 程晞很想知道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是袁驰的分量比她这个只来往了几个月的朋友更重，所以没有可比性吗？ 但她忍住了，目前这个不是重点，她顿了片刻，才道：“那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薛沉又沉默了，可能是她问的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让他不想回答，这次他沉默得更久，最后才抬起眼眸看向她，那眼神很深邃，也含着几分莫名的胆怯、紧张、还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因为……我和他是朋友，我妈就和他爸认识了，之后……” 程晞听得怔住了，正要继续听下去，她的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当接通电话以后，她的神色就变了，匆匆挂断了电话。 薛沉注意着她的神色：“发生什么事了？” 程晞：“我妈的车被人追尾了，现在人在医院，我得赶去看看。” 虽然电话里说没什么事，程晞还是很担心，她将书包那些都交给了薛沉：“麻烦你帮我带回去，剩下的明天再说。” 薛沉都来不及和她说再见，奶茶店的门已经在他面前被合上了，他看见她上了等在门口的豪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大街上。 他低头看着她的书包，还有那一杯还没喝完、余温未散的奶茶，默默地又坐了下来。 明天吗？ 如果她知道了那些事，会是什么表情？ 她会像是其他人一样厌恶他，远离他吗？ 明明曾经连接近她都是一种奢望，也不愿意被她注意，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就好。 现在却已经无法再忍受退回到没有她的世界。 如果她真的离开他，那他该怎么办？ 第18章 ◎爆料◎ 程晞和学校请了假，这几天都待在医院里。 她妈妈受的伤很轻，算是皮肉伤，但也需要住院几天调养身体。 事故的调查和追责都交给了她爸那边去处理，看起来似乎只是一场意外，对方酒驾没有及时踩下刹车才撞上了她妈的车。 程晞心里有些不安，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到来引发的蝴蝶效应才有了这场车祸。 因此，虽然她妈表示并不需要她的陪伴，程晞还是待在医院里守着她，直到三天后陪着她出了院才稍稍放下心来。 * 这几天程晞都没怎么看手机，也没登微信，因此当回到家里打开手机登上去以后，就收到了一大堆的消息。 有秦安兄妹俩发来的，也有十三班的江蔓她们发的，现在的一班同学也发了，这么多消息一起涌出来，她的手机都差点卡了。 程晞看得眼花缭乱，直觉出了什么事，她翻到了薛沉的微信，点进对话框以后，就发现他也给她发过消息。 第一句是问她怎么没来学校。 第二句隔了半天，是一句让她有些不明所以的话：我可以解释。 程晞没明白他想解释什么，可能是她间隔太久没回复，薛沉的最后一句是：我明白了。 程晞盯着对话框看了几秒，确定他没有发过别的消息了，才又退出来，想要弄清楚她没在学校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微信里的消息太多了，她一时间也看不过来，就直接给秦安打了电话。 很快，那头就响起了秦安的声音：“晞晞，你可算想起我了，伯母情况怎么样？” 程晞：“还好，今天已经出院了。” 秦安松了口气：“这几天联系不上你，我还以为很严重呢，对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你家薛沉可出大事儿了。” “……”程晞没去纠正她的误解，问道，“他怎么了？” “这个……”秦安方才还有些兴奋的语气一下子就有些支吾起来，“我也不好说，你自己上论坛看吧，大家都议论疯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薛沉今天也没来上学了，大家都觉得他肯定是心虚了。” 程晞听得一怔，在她重生以后，薛沉的轨迹和上辈子开始不同，就连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也有了变化。 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转学生袁驰，也没有什么被大家在论坛议论的……薛沉，她在他成为高考状元之前都没有听说过，她身边的人也都不认得他。 挂断电话以后，程晞有些想要叹气，她来这儿是想要报恩拯救薛沉的人生，可是，为此引发的一系列变故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但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 程晞找到了论坛，很容易就找到了和薛沉有关的帖子，已经被盖成了高楼，飘红在首页。 帖子是某个学生匿名爆料的。 爆料者显然是过去认识薛沉的人，说了他初中时期的一段往事。 薛沉上高中以前都是在南方的一座小城市上学的，在那里的他和这里截然相反，不但性格温柔，很受同学欢迎，成绩也名列前茅。 直到初三那年发生了一件震惊全校的丑闻，薛沉在学校的处境也急转直下。 这件事和薛沉的朋友有关，薛沉和对方是从小学到初中都在一个班的好友，这样的关系哪怕发生矛盾，也不可能反目成仇。 但两人还是彻底决裂了，因为薛沉的母亲认识了他朋友的父亲，做了对方家庭的第三者，他朋友的父母因此分开，母亲也很快抑郁自杀了。 但薛沉的母亲却也并没有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因为她是在夜店上班的那种特殊服务者，勾搭男人也只是为了钱。 有这样的一个母亲，薛沉在学校自然不免被人嘲笑、歧视、孤立，加上他母亲勾搭上了他朋友的父亲，学校里的人都以为是薛沉在其中牵线搭桥。 甚至还传出了薛沉之所以拒绝学校那些女生，不过是因为他跟他母亲一样只接待那些有钱人，还有人曾亲眼目睹他从老女人的车上下来。 一时间，当时那所学校的人看薛沉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仿佛看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而如今，在这个帖子爆料以后，薛沉的处境又会变得和当初在初中时一样糟糕。 程晞看得忍不住生气，毫无疑问，这些内容都是新来的转学生袁驰爆料的，不管真假，他这么做都是在毁了薛沉。 她一心想要帮薛沉改变人生，好不容易才和他成为朋友，让他有正常时间的兼职，像普通学生一样上课，甚至还进了实验班，一切都在变好。 这个袁驰却偏偏在这时候拖后腿，薛沉连学校都不去了，他哪怕看起来再早熟稳重，面对这些丑闻也是很难堪、接受不了的吧。 程晞想起来她没有回复的消息，这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他是以为她也跟其他人一样知道了他的过去，所以就不理他了？ 程晞想给他打电话，却发现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坐不住，本想去他家找他，但想想他那么拼命赚钱的样子也不可能在家闲着。 他的兼职种类繁多，她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只能碰碰运气，让林叔开车载她去了前些天他带她去过的那家西餐厅。 第19章 ◎服务生◎ 程晞来西餐厅这边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薛沉还真的在这儿。 她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他正穿着餐厅的黑白制服，少了几分校园里的青涩，看起来成熟了几分，手里拿着菜单在给客人点餐，脸上还带着礼貌的笑容。 那桌的客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歪着头和他说话，眉眼带笑，看起来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但她显然不清楚，面前的这个看起来高大帅气的服务生其实只是一个刚满十八的高中生。 程晞望着那边，她还以为薛沉可能会心情不好甚至难过，现在看起来他还能和漂亮女生有说有笑的，完全不像在学校时那样冷漠寡言，拒人千里。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工作，但看着也还是莫名有些碍眼。 这时，一个女服务生过来了，穿的是和薛沉的同款制服，只是她穿的是裙子，看起来很可爱。 她热情地招呼着她往前走，恰好去的就是薛沉所站的位置旁边的那一个空桌。 薛沉一转头看见她，就愣住了。 程晞倒是神色平静淡定地在桌前坐下来。 这时，旁边那桌的女孩还在笑着道：“这个咖啡拉花是你亲手做的？” 薛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嗯”了一声，目光却还落在另一桌那边。 “好了，不耽搁你时间了。”女孩或许以为自己耽搁他工作了，笑着道，“我要点的就是这些，麻烦你了。” 薛沉又转头看了程晞一眼，顿了片刻，才拿着菜单转身走了。 * 在等菜上来的时候，程晞也没在大厅看见薛沉，可能是进后厨帮忙了。 她也不知道会在这儿待多久，就先用手机给司机林叔发了消息让他先回去。 在她低头看手机的时候，有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给她上菜，她本来以为是刚才那个可爱的女服务生，却又觉得有些安静了。 程晞抬头去看，就正好看见了薛沉线条流畅的侧脸，他微低头，将一份牛排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见得最多的也就是他穿校服的样子，宽松清纯的校服，他穿着有种挺拔干净的少年气。 但现在这样穿着较为成熟修身的工作制服时，那种少年感就消失了，一米八八的身高，修长的腿，有几分吸引人的性感，面容也显得更为沉稳平和，还有些忧郁的故事感，就像是美丽深邃的大海引人探寻。 他安静地上菜，眉眼低垂，显得气质有几分冷冽，也没说话。 程晞不确定他是为了学校的事情心情不好，还是……她没回消息他在生她的气？ 眼看菜都要上完了，他也好像没有开口的意思，程晞只好先开了口：“你……今天为什么没去上学？” 说完，程晞就想收回这句话，她这话很有戳人伤口的意思，不过她是真的不太明白原因。 因为在学校时他太冷漠了，冷漠到好像任何人都不在他的眼里，那别人的眼光、看法他也应该不会去在意，至少不会是因为怕别人议论而不去上学。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更可能会视若无闻，如果惹到他面前再狠狠反击，丝毫不会示弱，更不会为此难堪伤心。 薛沉的手顿了下，将最后一盘菜放在桌上，才抬起眼看她，他的眼神很深，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没回答她的话，却声音有些低哑地开口：“你为什么来这里？是……来找我的？” 他的声音逐渐变轻，像是在迟疑、不确定、不敢相信，莫名给人一种有些脆弱可怜的错觉。 程晞觉得可能是她听错了，因为他的神情很冷静，甚至有些漠然了，加上他问的这话，就好像并不欢迎她过来似的。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程晞不觉得生气，是她没回他消息，他可能误会她是为了论坛上的爆料在疏远他。 薛沉微怔，漆黑的眸定定看着她。 程晞也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很真诚：“抱歉，我这两天在医院陪我妈，没有看手机。” 薛沉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没关系。” 程晞看了看他的神色，感觉他好像没之前那么疏离冷漠了，果然是误会她也和学校那些人一样吧。 “你几点下班？”程晞问。 薛沉：“晚上九点。” “我等你下班。”程晞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 薛沉愣了下，看着她失神了一瞬，道：“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程晞不太喜欢他这么客气的口吻，明明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像是怕她真的生气，薛沉忙解释道，“我可以请假，你……不用等这么久。” 听到他这么说，程晞笑了下，道：“不用，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说着，她语气顿了下，提醒道，“老板娘都在看我们了。” 这时，薛沉才意识到他们说话太久了，转头就看见梁姐站在柜台前，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瞧着这边，就差磕上瓜子了。 “……那我先去忙了。”薛沉转回头，垂眸看着程晞，语气柔和。 程晞“嗯”了一声，但在他转身要走时，似忽然想起什么：“等等！你也给我泡一杯咖啡吧，和隔壁那桌一样的。” 程晞神色认真地强调。 薛沉微怔，语气温柔：“……好。” 程晞这才满意放他离开。 第20章 ◎江边◎ 程晞一顿饭吃得很慢，但等到吃完时也还剩下一个多小时薛沉才会下班。 就在她考虑着该怎么打发这个小时的时间时，之前领她过来的女服务生就朝这边走来了。 在和她聊天过程的里，程晞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露莎，是附近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来这儿工作刚满一个月。 是薛沉拜托露莎过来的，让她带她去餐厅里面的休息室待会儿。 相比起主要负责接待客人、点餐、收拾桌子的露莎来说，薛沉比她要更忙一些，因为他还负责了一些后厨的工作，据说是因为他很会泡咖啡，也很会做西餐。 加上他人长得帅，性格也稳重，老板娘才对他格外宽容些，不介意他只是有空才会过来兼职，给他按小时结工资。 程晞跟着露莎去了休息室，员工的休息室并不大，有个小沙发，茶几上也有甜点茶水，墙上也挂着电视。 露莎没待多久就出去了。 程晞刚吃完也有些困了，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手机就靠着抱枕睡了过去。 * 被薛沉轻声叫醒的时候，程晞的睡意还很浓，呆了好一会儿，喝了一口薛沉端来的热咖啡后才渐渐回过神来。 “你下班了？”程晞注意到他已经换好了日常的衣服。 薛沉半蹲在沙发前，看着她“嗯”了一声：“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吧？” “也没有。”程晞揉了揉眼睛，低头找自己的手机，“那我们走吧。” 薛沉将掉在沙发缝里的手机拿出来给她。 在离开之前，程晞先去了一趟卫生间，薛沉就先去外头等着她。 从卫生间出来以后，程晞去柜台那边，却发现薛沉已经结过账了，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她点的菜也挺多的，钱也不少。 程晞倒想将钱给薛沉，但又怕会伤到他的自尊，也就只好算了。 反正他现在应该也不那么缺钱了吧？ 程晞朝外走去，就看见薛沉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他面前还有一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女孩，女孩带着笑在和他说什么。 程晞本还以为是他认识的顾客，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薛沉语气平静地拒绝了对方要联系方式的请求，道：“抱歉，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女孩愣了下，脸上是明显的失望之色。 程晞也怔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薛沉转头，看见了她，目光顿了下。 女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来，顿时浮现了恍然神色，有些尴尬、慌乱地道：“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她就匆匆走了，和在街对面几个笑闹着看这边的女孩会合，一群人很快离开。 程晞收回目光，就听见薛沉有些缓慢地道：“你刚才听见了？” 程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但目光却很坦然平静：“听见什么？” 薛沉一怔：“……没什么。” 这时，程晞已经彻底走出了餐厅里，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夜里的温度还是挺低的，冷风一吹，程晞觉得有些冷了。 薛沉注意到她的神情，就将外套脱下递给了她：“要找个地方坐坐吗？” 程晞接过了外套，外套还带着他身上的体温，很暖和，她看向他：“你不冷吗？” 薛沉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卫衣，看起来有些薄。 “我不冷，你穿上吧。”他道。 程晞道了谢，将他的外套穿上，他的外套对她来说有些宽大了，还挺挡风的，她走下台阶，道：“我们去前面的江边走走吧。” 薛沉跟上她：“好。” * 江边灯火通明，波光荡漾，站在岸边还能看见对面广场绚烂高大的广告牌，隐隐有歌声从那边传来。 两人沿着江岸慢慢走着。 程晞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提及他过去的事情，她不觉得袁驰的爆料都是真的，但也看得出不全是空穴来风。 在和薛沉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并不提及他的家庭，如果不是她撞到他被追债的围殴，他也不会告诉她他父亲是个赌徒。 她本以为这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他妈好像……也不太靠谱。 这让她不由又想起了在前世他在未来疑似杀害父母的新闻，她直觉他不是凶手，可如果他的父母都对他不好，那他的杀人动机好像也的确存在。 或许他会自杀也和父母有很大的关系。 程晞有些头疼，他缺钱，她可以帮忙，他成绩差，她也可以帮他补习，可他的父母…… 她也不能让他换一对父母吧，除非……他和他们断绝关系入赘她家？ 程晞想着，脑海里陡然浮现了这个荒诞、突兀的想法，自己都有些吓了一跳。 或许是前世父母有过这样的找人入赘的提议，所以她才会冒出这个想法。 这时，她忽然听见身旁沉默寡言的薛沉先开了口：“学校的事……你都知道了？” 程晞一怔，“嗯”了一声。 可能是看出来她为了什么来的，怕她为难，他才主动开口的，他的心思是真的很细。 程晞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上次在奶茶店的话，你还没说完吧？我不觉得论坛上说的都是真的，我想听你告诉我。” 江边的光线昏暗，薛沉的神情也有些看不分明，只是声音很低沉晦涩，像是风一吹就会消散：“你……信我吗？” 听见他的问题，程晞很快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这种情况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在初中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解释，全都相信了袁驰的话。 那时他的处境比现在要糟糕百倍，而他也没有一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家庭，在学校被人孤立，回到家里也没有任何温暖。 所以，他才不再对别人抱有期待。 “当然，我相信你。”程晞语气平静，却坚定，“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不会骗我的。” 她的话似乎让薛沉逐渐有了些安心，他沉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道：“那些话大部分都是真的，但袁驰自己认为那就是全部的事实，我解释过，他不信。” 程晞微怔，听着他接下来的话，就仿佛能看到在初中时的他被人污蔑造谣却百口莫辩，最后逐渐变得冷漠阴郁又尖锐。 从薛沉的话里，她才知道了论坛上的爆料的那段初中往事的全貌。 第21章 ◎拥抱◎ 事情发生的那一年，薛沉刚上初三，在南方的一座小城里。 袁驰和薛沉是一个班级的，也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袁驰偶尔会邀请薛沉去他家玩，一直以来都没发生什么事，直到有天下了大暴雨，袁驰让自己的父亲开车送了薛沉回家。 也是在这一次，袁驰的父亲认识了薛沉的母亲。 薛沉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但他和袁驰的友情在袁驰发现了他们的奸情以后就彻底决裂了。 在那以后，各种传闻在学校里也迅速弥漫开来。 有人骂他妈是小三，也有人说发现他妈在夜店做事，甚至有人说是他替他妈和袁驰的父亲牵线搭桥的。 薛沉在学校的名声也彻底烂了，没一个人看得起他，也没人愿意理他。 直到袁驰的父母离婚，他的母亲在当晚一个人死在了屋子里以后，薛沉在学校里的处境也就更糟糕了起来，甚至发展到了被校园暴力的地步。 薛沉说起来这样的过往时语气、神情都很平静，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在意了：“那时候我觉得很痛苦，很难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一度真的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袁驰的母亲。” 程晞听得有些揪心，难以想象一个他那时是怎么熬过去的：“这并不是你的错，袁驰的父亲会出轨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没有遇到你妈妈，也还是会有别的女人。” “或许吧。”薛沉轻声道，“袁驰他母亲那边的家人闹得很凶，在学校堵我，家门口也有他们的人守着，我没地方可去，没人愿意帮我，我也觉得活着没意思，就去了海边，打算结束这一切。” 程晞先前听着他的语气平静，还以为他真的熬过来了，才能这么云淡风轻，听到这里却陡然僵住了，心底有些冒寒气。 没想到他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过自杀了。 程晞看着少年清俊安静的眉眼，头一次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在她所在的那个未来是真的已经死在了冰冷的海水里。 那时候他会在想什么？ 死亡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 而在他死的前一晚，他来找过她，只是为了帮她挽救她家的公司。 这么一个死前都还在帮助别人的人，怎么可能是报道里残忍无情的杀人凶手？ 他却还背负着这样的冤屈死去，那时候是不是也没有人肯信他？ 如果有人肯拉他一把，那他说不定也不会那么毫无挂碍、义无反顾地死去。 注意到她苍白的神色，薛沉的语气有了些慌乱：“是吓到你了吗？”他忙解释道，“你别怕，我没事，当时……有人救了我。”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顿了下，看着她的眼神很深：“那个人……”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就忽然僵硬住了，因为程晞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薛沉的表情也僵住了，有些手足无措，但心跳却疯了似的跳动起来。 江边的风轻柔地吹着，她的发丝拂过了他的脖颈，有几分酥麻的感觉，但他却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木头似的任她抱着。 他感觉，她好像有些难过，是……因为他吗？ “我……”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就算是为了他，他也不希望她有半点难过。 怀里的少女却忽然开口：“以后你别去海边了吧。” 薛沉一怔，并不知道自己在未来已经死在了冰冷的大海里，只以为是他刚才的话让她担心害怕了，就“嗯”了一声，语气柔和：“我不去。” 听着他低沉温柔的话，程晞有了些微的不自在，明明是她该安慰他的，却有一种被他哄着的感觉。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也是想到了他的死亡才有些失态，如果没有重生，他的死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高中同学死了，顶多叹息一声也就算了。 但现在……她没办法再像之前那么平静对待他的死亡。 她来这儿就是为了改变他的人生的，他不会再像未来一样背负着冤屈、绝望死去了。 “明天……”程晞抬头看向他，“我们一起去上学吧？” 薛沉低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却比他身后的江景更温柔，他“嗯”了一声，冷漠的脸上有了些柔和、放松的笑意。 程晞眼里也有了些笑意。 她有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22章 ◎挑衅◎ 早上，一班教室里。 教室里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来到教室，有的在看书，也有的在聊天，但更多的却是聚集在袁驰周围。 袁驰虽然是刚来一班没几天的转学生，但他长相阳光，笑起来又很乖巧，很容易让人拉近距离，加上大家都已经知道论坛爆料里的薛沉朋友就是他，又对他产生了不少同情心。 这几天，大家都对袁驰特别友善、关心，部分是同情他身上的不幸遭遇，还有部分是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窥探欲，毕竟学校生活是真的太枯燥乏味了，有瓜吃大家都很兴奋。 袁驰也的确性格很好，别人问什么，他能答的也都答了，别人也就更加确信论坛里的爆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一班学生原本对于薛沉就并不了解，在知道了这些事以后，对他的印象自然是一落千丈。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长得那么好看，心思怎么那么阴暗肮脏。” “袁驰拿他当朋友，他却背后捅刀子，害得人家破人亡，真倒霉和这种人在一个班。” “就是，听着都恶心人。” 袁驰听着大家厌恶的话，微微垂眸，笑容苦涩：“我也没想到只是和初中朋友提了在这里见到薛沉的事，他就替我不平去论坛发了帖子，原本我是打算将这些事都放下的，现在追究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怎么没意义？”有个女同学听得愤怒了，“还好你朋友爆料了，不然还不知道薛沉会骗多少人呢。” “对，校花不就是被骗得最惨的吗？”人群里的一个男生接着道，“现在你揭露了他的真面目，校花肯定不会再搭理他了。” 袁驰听着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这时，却忽然有个女生捧着手机惊呼：“你们快看，群里有人发了照片，薛沉他……居然还敢来学校？” “等等！他旁边那个人该不会是……程晞吧？”有人迟疑着不敢相信似的开口。 袁驰没有加他们班的小群，只是猛地站起来看向了旁边的人的手机，当看见那张照片里并肩而行的两人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 程晞和薛沉一起到了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大家看向她和薛沉的眼神也很异样。 就好像薛沉是什么异类似的存在。 程晞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些窒息，难以想象薛沉当初在初中时遭受那些流言蜚语、被同学校园暴力时是怎么度过的。 程晞转头看向薛沉，却发现薛沉的表情平静而冷漠，是真的已经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 这样也好，心理足够强大的话也就不会被轻易伤害了。 在回到座位以后，袁驰旁边的同桌秦阳却忽然走了过来，一脸来者不善的表情。 这个秦阳就是个耳根子软又有些执拗脾气的书呆子，看来这几天没少受袁驰的蛊惑，袁驰都还坐在位置上装可怜，他倒是先过来替人家出头了。 程晞冷冷看着他。 但秦阳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薛沉的身上，见他正将书包放进课桌，嘲讽地笑着道：“没想到在做过那样的事情以后，你还有脸来学校，看见袁驰也跟没事人似的连句道歉都没有，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吗？” 顶着众人的视线，薛沉抬眸，目光扫过了不远处看着这边在笑的袁驰，语气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众人哗然，没想到他居然还敢这么嚣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不夹着尾巴做人就不错了，他还当着人的面说这样的话。 大家代入了受害者袁驰以后，都有种憋闷、愤怒的感觉。 但薛沉却还是一脸冷静漠然的样子，让人更生气了。 “你……”秦阳并不太会吵架，当一个人自己都表现得没有道德底线的时候，除了自己生气是真没办法。 他只好将目光转向了程晞，眼睛顿时一亮：“对，程晞你请假了，还不知道吧？论坛上……” 程晞打断他：“你是三岁小孩吗？” 秦阳一愣：“什、什么？” 程晞盯着他，语气平静：“论坛上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有证据吗？” “这……”秦阳顿时将目光投向了袁驰。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倒不是觉得爆料是假的，只是没想到程晞显然知道了薛沉的过往却还在维护他。 程晞在他们班的成绩很好，性格虽然有些高冷但也不高傲，还很有背景，大家平时也都有些捧着她，听她这么说就没人再说话，不想得罪她。 这时，外头却有一个学生忽然跑来，站在门口，还有些大喘气地道：“袁驰，薛沉，老师让你俩去一趟办公室。” * 学校论坛的帖子因为闹得有些大，讨论的帖子开了一个又一个，堆起了高楼，学生的情绪也被挑逗得比较激烈，有一些很恶劣的发言。 班主任也知道了这事儿，就将当事人叫到了办公室去问清楚。 程晞不知道他们在办公室谈了些什么，处理结果又会是怎样，但也并不担心。 在来学校之前她已经让她妈给校长打过电话，她妈也是校董事会的一员，她的话在校长那里也有几分分量。 在这件事上，薛沉也吃不了什么亏。 * 事情的处理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论坛上的帖子都被封了，学校也出了通告禁止造谣、网暴，不过虽然官方上是将那些帖子定义为胡编乱造的谣言，但学生信还是不信就不一定了。 而袁驰也很会耍小聪明，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的身份，帖子上关于薛沉那些真真假假的爆料都是让外校的朋友发的，他只要装自己不知道，别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他和薛沉两个人也是不能再放在一个班级了，老师们也不能确定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那他们之间就是有血仇的，最终决定将袁驰调离了一班，去了和一班距离最远但实力也不差的五班。 从办公室回来以后，袁驰就哭丧着脸回来了，趴在桌子上很难过的样子，看得大家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薛沉还是那副神情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样，大家也就更偏向袁驰了，心里觉得袁驰被调走应该是程晞在帮他。 程晞的家庭背景大家也都清楚，她想帮薛沉的话根本不用费一点力气，而袁驰就惨了，说不定以后还要被老师打压，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 * 程晞能感觉到周围人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了，心里却没有半分波动，她并没做错什么，自然也不需要在意别人的误解。 薛沉看在眼里，显得异常沉默。 整个上午，除了程晞以外，没有一个人和薛沉说话。 倒是很多人安慰刚转来就又要转班的袁驰，纷纷好心地帮他搬书，还让他多回来看看。 袁驰走着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让大家更同情他了。 * 中午，程晞和薛沉一起去了食堂吃饭。 在帖子彻底发酵起来之前，学校已经封了帖子，将它定义成谣言，袁驰也已经被转走了，只要接下来不发生什么事情，大家迟早会淡忘掉这件事的。 更何况，除了本班的人，认识薛沉的人也并不多。 至少，在食堂里，就没什么人拿异样的眼神看待薛沉了，大家吃饭、聊天，没有人往这边多看一眼。 程晞比较喜欢安静，就挑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顿饭安安静静吃到尾声，袁驰可能是见不得薛沉好过，竟然主动跳了出来挑衅。 不过，他挑衅的人居然还不是薛沉，而是她。 袁驰过来的时候，程晞正在等薛沉，他去食堂窗口那边给她盛汤去了。 袁驰径直朝她走过来，脸上没了在班级里时的和善伪装，有些阴沉地盯着她：“听说是你害得我转班的？” 程晞坐在椅子上没动，语气平淡：“这是老师的决定，你有异议去办公室。” 见她不承认，袁驰冷笑，道：“你为什么要帮着薛沉？你喜欢他？” 听出他语气里极浓的嘲讽意味，就像是薛沉是一滩烂泥不配被人喜欢似的。 难以想象他居然会是薛沉以前的朋友。 程晞脸色有些冷：“我和他是朋友。” “朋友？”袁驰一怔，随后笑了，笑得更为嘲讽，还带着几分克制不住的怒意，“你拿他当朋友？你爸可比我爸有钱多了，难道你就不怕哪天回家就看见他妈成了你的后妈？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不信我的话，可别怪我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有人冲了过来给了他一拳。 袁驰被这重重的一拳打得踉跄几步，撞上了身后的桌子才没倒下，但嘴角很快有了血迹，像是咬破了舌尖，下巴也迅速红了大一片。 薛沉站在他的面前，眸光阴郁地盯着他，一字字道：“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人围了过来。 袁驰眸光闪烁，很痛苦地捂唇咳嗽几声，仿佛被人打了还很害怕似的给人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说那些话，可……我妈都已经死了，是你害死的，我连说几句话你都不能忍吗？” 作者有话说： 后天入v，凌晨更新万字。 第23章 ◎牵手◎ 四周的人有些惊骇地看着这边, 袁驰那带着伤的样子衬得对面高挑冷漠的少年像个暴力狂。 薛沉却丝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他猛地揪住了袁驰的衣领, 声音有些低，却十分阴冷：“你要是再敢找她，我就打断你的腿，既然你觉得我什么事都做得出，就别招惹她！” 袁驰的呼吸声有些急促, 像是有些窒息, 但又强撑着, 眼里的恨意似刀锋锐利。 就在这时，程晞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薛沉。” 薛沉一怔, 转头对上了椅子里的少女的眸光，她的目光很平静, 却让人感觉此时的自己很狼狈不堪, 他猛地松开了袁驰的衣领。 “我……”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在她眼里，会不会也认为他这样动手打人很可怕？ 但程晞却没有任何异样神色，也没有害怕他的样子，只是走到了他的面前，道：“走吧。” 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 薛沉却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没有怕他, 他忙跟了上去，没再理会还在一旁怒视着他的袁驰。 * 程晞走在前头没说话, 薛沉跟在后面, 两人就这么走进了食堂附近的小树林里。 这里比较僻静, 这个时间也没什么人。 程晞停下脚步。 薛沉也猛地停下脚步，看着她，眼神带了些小心翼翼：“对不起。” 程晞问：“为什么道歉？” “我……”薛沉迟疑片刻，“你不开心。” “……”程晞沉默片刻，他好像完全不知道错在哪里，“你不该在食堂动手的。” 薛沉一怔，薄唇微抿：“他说的那些话……” 程晞打断他：“我不会相信他，你不该这么冲动，这样大家会更相信他，对你的处境更不利，这就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用舆论伤害你。” “可我不能忍受他跟你说……那样的话。”薛沉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声音低沉又有几分执着，“就算你不会信，那也太难听了，你不应该听这些污秽不堪的话。” 程晞微怔，没想到他打袁驰是为了自己。 见她不说话，薛沉心里也有些忐忑，看着她的神色，但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他的声音低下来，有几分柔和：“我保证，我下次不会动手了，只要不牵扯到你，我可以忍。” 听着他的话，程晞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好像……真的非常在意她，就好像她比他自己都更重要，他的眼神也太过……炽热了，让人都有些无法和他对视，就好像会被灼伤似的。 程晞的目光不自觉移开，却注意到他的右手手背已经破皮了，可见他刚才那一拳的力气有多大。 “手伸出来。”程晞忽然道。 薛沉微怔，才将右手放在她面前，心跳有些快，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只看见她在包里翻找什么东西，还以为她要送他什么。 结果，下一刻就看见她翻找出了一个创可贴，凑近他，低着头替他贴上。 在她凑近时，他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很好闻，像是冬天的花香，有些冷，也很淡，引人心动。 “……谢谢。”薛沉喉头有些发紧，她怎么会随身带着创可贴，是……为了他吗？ 程晞的确是为了他，在见到他这段时间以来，他都总是受伤，她就备了一些创可贴在包里。 她是来报恩的，能多偿还一些是一些，等到还完他的恩情，她应该就可以回到属于她的那个未来世界了。 从她重生到这个世界以后，这个世界就跟平行世界似的和她经历过的高中时期不同了。 薛沉看着她，好半晌，才说出口自己想说的话：“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在学校就不要走得太近了吧。” 程晞抬头看他：“为什么？” “我……不想连累你。”薛沉的眼神有些痛苦，带着愧疚。 程晞却道：“如果我在这种时候疏远你，那我成什么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薛沉道，“只是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受人非议。” 程晞望着他，目光定定的：“如果是你，会在这时候抛下我不管吗？” 薛沉没有犹豫：“……不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可能会不管你的。“ 程晞微怔，想到了他上辈子临死前都还在帮她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她家公司会破产，她爸也会有牢狱之灾。 他现在说出的话，他上辈子是做到了的。 只是现在的他……是出于什么感情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单纯地拿她当朋友？ 还是……他和上辈子一样……喜欢上了她？ 程晞想着后一个问题，心跳有些异样，却没有了刚重生时的那种抵触，只是有些心乱、茫然。 * 程晞是个比较护短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薛沉现在也算是自己人了。 她花了这么多时间在他身上，看着他一点点变好，现在还进了实验班，哪怕他家庭的问题很大，但只要考个离家很远的大学也差不多可以解决问题了。 她自然不能让袁驰继续这么咬着他不放，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她决定主动出击，瞒着薛沉将袁驰约了出来。 * 午后。 校外的一家咖啡店里，此时是午休时间，咖啡里也没几个客人，非常安静，只有舒缓悦耳的轻音乐在店内飘荡。 袁驰坐在程晞对面，靠在椅背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露出了一个不出意外的微笑，道：“看来我昨天说的话，你不是没听进去，你找我是想了解薛沉的过去？我可以都告诉你，让你彻底对他死心。” 听着他的话，程晞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身侧的一个文件袋递给他，语气平淡道：“我想了解得不够多的那个人……是你。” 袁驰表情一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文件袋：“什么意思？” “你看看就知道了。”程晞缓缓地喝了一口咖啡，有些气定神闲的样子。 袁驰皱着眉，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顿了片刻，才伸手去接她手里的文件袋，将里面的几张纸取了出来。 当扫了几眼纸上的资料以后，袁驰猛地抬头看向她，似有些难以置信、愤怒：“你找人调查我？” “我并没有要为薛沉说话的意思，只是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在学校抹黑他。”程晞语气冷淡，“只不过是顺手查了一下当年的真相而已，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你不如看完再说？” 袁驰盯着她，呼吸起伏了好几下，才压下情绪，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找出什么替他洗白的东西！” 但越看下去，他的神色就越发不对，呼吸也越发急促。 程晞是花钱找了很有手腕的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不可能有错，而且还很详尽，不但将他和薛沉之间的瓜葛都查得清楚，还查出来袁驰他家里的事情也查得一清二楚。 想到资料上写的那些事情，程晞看着袁驰的眼神冷冰冰的，道：“你爸是出轨惯犯了，出轨对象也不止一个，你妈和他为了这个没少吵架，经常闹离婚，她也因此得了抑郁症，这些你也都清楚，是吗？” 袁驰捏着纸张的手指倏然收紧，咬牙道：“那又怎么样？我爸他本来都已经改好了，是薛沉他妈勾引他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妈也不会自杀！” 程晞的声音冷下：“你妈妈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她早就有自残倾向，害死她的人是你爸！” 听到她的话以后，袁驰的情绪有些失控，没了先前那副带笑的模样，一拳砸在了咖啡桌上。 力气不算太大，但咖啡还是溅射出来了一些。 程晞面无表情看他。 “所以，你想说那个贱人是无辜的？薛沉也是无辜的？”袁驰一双眼睛赤红地盯着她，声音嘶哑，“我爸是有错，但我妈的死，他们……也脱不了关系，你别想我会放过薛沉！就算是死，我也要拖他一起下地狱！” “薛沉的妈妈做的事情，我不会为她开脱。”程晞语气冷静，“但在这件事里，薛沉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你心里也清楚，并不是他介绍他妈妈认识你爸的。” “他不是故意的！可事情也因他而起……”袁驰紧握着拳。 “那你就错了。”程晞打断了他，“既然你已经知道薛沉他妈妈是做什么的，那就该想到，你父亲他在外招妓。” 在听到这话时，袁驰愤怒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看向她，不知道是震惊她一个女生能这么冷静平淡地说出这种话，还是震惊他爸招妓这件事本身。 “你以为你爸改好了，但他只是更会隐藏了，从包养小三转为了招妓。”程晞继续平静地告诉他，“你还没明白吗？薛沉他妈妈和你父亲早就认识了，他们是金钱交易，你父亲找过的女人也不止她一个。” 袁驰愣住。 这意思就是……他们不是通过薛沉认识的，他一直以来都误会了？ “你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但薛沉也是，你将自己的愤怒、仇恨发泄在他身上很没有道理。”程晞目光直直地看向他，“你应该和他道歉！” “道歉？”袁驰猛然回过神，不可置信地道，“你让我和他道歉？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也改变不了他是那个贱人的儿子的事实，你让我和仇人的儿子道歉？” 程晞冷冷地纠正他：“如果你认为和你父亲有过这种金钱交易的女人都是杀害你母亲的仇人的话，那你的仇人你恐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真正害死你母亲的人是谁你心里清楚，你不过就是还要依靠他，不敢恨他！” “你——”袁驰的神色猛地变了，呼吸急促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程晞也没耐心跟他多说，直接道：“在今晚凌晨之前，我要看到你在学校论坛的公开道歉，告诉大家，你一直以来都误会薛沉了，你爸出轨的女人另有其人！” “你……要我撒谎？”袁驰死死盯着她，感觉荒谬可笑，“你还真是护着他，他有什么好的？” “如果你不道歉，也没事。”程晞拿起包，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这堆资料就会发到全校每一个人的邮箱，那样薛沉一样不会再被人误解，你自己选！” 袁驰咬牙盯着她：“程晞！”在她要走的时候，他似不甘、愤怒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帮他？你喜欢他？” 但程晞没有理他，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咖啡店门口，那清冷淡漠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 第二天，程晞一早就来了学校，只是恰巧今天是生理期，她浑身都感觉不舒服，很没精神地趴在桌前，四周的吵闹声也有些让人想吐。 没过多久，薛沉也来了，见她趴在桌上，立刻担心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我陪你去医务室？”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而已。”程晞的声音有些无力，显得软糯悦耳。 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很可爱。 薛沉一怔，看着她有些发白的面色，还是很担心，但也不好勉强她去医务室，就声音温柔地道：“那我去帮你接杯热水？” 程晞：“……好。” 看薛沉拿了她的杯子去饮水机那边接热水了，她想起什么，有气无力地拿出手机，翻到了论坛的页面。 虽然比她说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但袁驰还是发了个道歉帖子，大概是很不情愿，他的道歉也很简短，显得敷衍。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知道薛沉是无辜的，也就不会再有人针对他、嘲讽他了。 * 喝热水显然并不能解决问题。 程晞已经提前吃过止疼药，所以只感觉肚子有一点疼，只是身体还是很没力气，头也有些晕晕的。 今天上午还偏偏有一节体育课。 程晞也不能参加任何体育活动，就请了假坐在树荫下的长椅里看女生们打羽毛球，一边听着蓝牙耳机里的音乐，舒缓的音乐仿佛能让人身体的不适也舒缓几分。 忽然，眼前落下了一道暗影。 她抬头，就看见了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的秦默站在她的面前，他站的方向背着光，神情隐在浓郁的树影里，看不太分明。 但感觉得出，他的心情不太好。 在她身边认识的人里，秦默算是最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了，脾气也很好，很少生气，很优雅，有风度。 而重生回来，她已经见过几次他心情不好的样子，还几乎都和薛沉有关。 程晞顿时就不太想听他说什么了，她将耳机取下，看向他：“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 秦默沉默了，片刻后，道：“你现在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 程晞也沉默了，连薛沉都能一眼看出她身体不舒服，秦默却好像完全没看出来，明明秦默之前在她眼里也是很细心体贴的性格。 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关系大不如从前了？ 程晞叹了口气：“好吧，你想说什么？” 看她这样，秦默原本想要和她好好谈谈的想法就立刻维持不住了，就为了一个薛沉，她连跟他说话都变得这么勉强了？ 他是喜欢她，但他也有自己的傲气，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只是到底存了几分不甘心，也难以理解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袁驰在论坛上发的那个道歉申明是你逼他发的？”他问。 程晞微微蹙眉：“你找袁驰问这个？” “我还用问？”秦默看着她，“事情都是袁驰搞出来的，他自己肯定不会主动道歉，除了你，还有人会逼他发那些？” 程晞：“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看她神色平静的样子，秦默深吸口气，压下心口翻腾的情绪：“你不觉得你对薛沉做得太过了吗？从你转班开始到现在，你已经帮了他多少，你对他这么好，他配吗？” 程晞有些不耐：“你对他有偏见，如果你一直这个态度，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讨论了。” “偏见？你指望我对自己的情敌能有什么好感吗？”秦默的语气带了几分忍耐的怒意。 程晞：“……” 她倒是忘了，秦默和她表白过的，但那也不能把薛沉当成情敌吧，薛沉可真是无妄之灾。 她想开口解释什么，这时秦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程晞，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可我们还是朋友吧？我得提醒你，就算你喜欢他，也不该为他做这么多，他不值得你对他这么好。” 程晞听着自己的恩人被贬得一文不值似的，就忍不住反驳：“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我有分寸。” 秦默似气到无言，看着她，扭头就走了，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而此时，隔着一条绿化带，手里还捧着装着温热的红糖水的保温杯的少年愣在了原地，漆黑的眼眸看着不远处长椅上的少女。 虽然他也有过怀疑，但这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有人说……她是喜欢他的。 而她并没有……否认。 他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四周喧嚣的声音都仿佛这一瞬远去了，脑海里还回响着少女语气坚定的那句话。 他喜欢的人……竟也真的会喜欢上他吗？ * 在秦默刚走不久，程晞就看见薛沉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杯？ 程晞正觉得有些奇怪，就见他走到她面前，拧开了瓶盖，微微俯身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 程晞接过来。 “红糖水。”薛沉垂眸看她，“红糖和水杯都是在超市买的。” 程晞：“……” 他买这个应该不是巧合吧？ 程晞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在工作的地方，我看见过女同事泡这个。”薛沉解释道，“你趁热喝，或许会好一点。” 程晞：“……” 她想问的也不是这个，而是他怎么看出来是因为生理期不舒服的？ 但对上薛沉那关切的神情又不太问得出来了。 可能也是见过别的女生或同事不舒服的反应，所以才猜到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未免过于细心体贴了，居然还跑去超市买红糖帮她泡水。 程晞喝了一口，甜味儿有些超标了，不过在将温热的糖水喝下去以后，身体也渐渐暖和了一些，给人感觉舒服很多。 “谢谢。”见他还站着，程晞就道，“这儿还有位置，你坐吧。” 闻言，薛沉神色一顿，想到了她和秦默的对话，在她身边这么近的地方坐下时，心跳就没办法保持平稳。 程晞在慢慢喝着红糖水的时候，就察觉到薛沉看着她的目光，她转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薛沉沉默片刻，道：“袁驰道歉的事……是你帮我的？” 既然他猜到了，程晞也没瞒他，就将她和袁驰见面的事情告诉了他，包括她查到的那些资料。 薛沉听完，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妈她……和袁驰的父亲一早就认识？” “对。”程晞也不好指责他母亲什么，只能安慰他，“他们之间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别听袁驰的，你没做错什么，人也不是你害死的。” “你放心，我没事，这些事早就过去了。”薛沉的笑很淡也很安静，他看着她，眸光幽深，语气有些低柔，“只是，我欠你的好像越来越多了。” 对上少年诚挚柔软的目光，程晞有些微不自在，道：“没事，以后总有机会还的。” 听到她的话，少年漆黑的眼眸似乎更深邃了，他“嗯”了一声，就跟做什么承诺似的道：“我以后一定会还的。” 程晞：“……” 倒也不必。 实际上，她才是那个欠债的人，她现在对他的帮助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完全都没有付出什么。 但他前世却是将他所有的积蓄都赠予她了，她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赚来那么多钱的，但她知道肯定很不容易，白手起家说起来简单，但现实里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结果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自己没享受就死了，白送给她了，她现在不过还了一点而已，就换来对方这么真心实意的感激，那眼神仿佛将她当成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似的。 她觉得自己有些空手套白狼的意思了。 * 程晞的体质是真的很弱，虽然体育课只是在椅子上休息了一节课，但可能是处在生理期还吹了冷风的缘故，在回到教室以后，她就感觉有些昏昏欲睡，精神也恹恹的。 偏偏上完体育课后的下节课还是数学课，数学老师人也比较严厉，很看重课堂纪律，说悄悄话、打瞌睡都不行，要被叫起来去外头罚站。 不过实验班的纪律性也一向很强，很少有学生有这样的“殊荣”被叫出去。 程晞只能强打起精神听老师讲课，但当她想要睡觉的时候，老师的声音是越认真去听就越会催眠，她的注意力逐渐有些不集中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神了不知道多久，教室里也已经安静了下来，老师严厉的目光在教室里逡巡。 似乎是在挑选一个学生上去解题。 不过……她刚才讲到书上哪道题了？ 程晞茫然了一瞬，却偏偏在这时，老师同她那双带些茫然、带着睡意的眼睛对视上了！ 她心里一惊，瞬间清醒不少，不是要叫她吧？ “那就……”老师的目光却已经锁定了她，微蹙着眉，正要开口。 这时，她身旁传来了凳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是薛沉忽然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清晰可闻：“老师，我想回答这道题。” 其他同学都不免震惊地看向这个传闻里的“差班集中营”里刚升上来的学生，这道题的难度可不小，不然也不会没人主动举手答题了。 薛沉居然还站起来说他想答题，给人的感觉就很不知“天高地厚”了，为了出风头简直是不自量力。 在他们班的学习竞争意识很强，学习氛围也浓烈，一向是比较慕强的，虽然不至于歧视差生，但多少也不会喜欢，怕被带累班级平均分。 结果薛沉这个差生还这么跳出来出风头就不太让人看得顺眼了，不少学生等着他上讲台以后出洋相。 数学老师的注意力也被转移到了主动站起来的少年身上，虽然不觉得他能解出来，但这种积极好学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就微微露出笑容，道：“好，那就让薛沉上来解答这道题吧，这道题对你们还是有些难度的，答不出来也不要给自己压力，尽力就可以了。” 程晞就看着薛沉上去答题了，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并不担心薛沉会答不出来，数学可是他的强项，他这个未来的理科状元都答不出来，那班上也没人会了。 但班里其他不知道内情的人，在看见薛沉上台以后，站在讲台面前连犹豫都没有，就唰唰唰地拿着粉笔写起来，第一反应是他肯定在乱写。 只是随着他写的步骤越来越详细，大家渐渐觉得不对劲了。 他做的……怎么好像是对的？ 不可能吧？ 大家顿时望向了老师，想要知道他写的到底是不是对的，却从老师那带着些欣喜、满意的表情里得到了证实。 这个差班转来的少年居然真的会这道题！ 在薛沉在讲台上答题的时候，底下就不由有了些骚乱。 “他怎么可能会？他以前真的是十三班的吗？”男生们难以置信，觉得受到了打击。 “岂止啊，我听说他上个月都还是十三班的最后一名！” “这种实力考最后一名？十三班真的是差班？” “对了，我还听说了，他还是十三班的班草呢。”女生激动地八卦着。 “……他认真做题的样子的确好帅啊。” “对，手指也好长，写的字一个个都眉清目秀的。” “……” “够了，你们女生安静点！那不是重点！”男生忍无可忍提醒。 这时，上头忽然传来了数学老师严厉的声音：“整个年纪就听你们叽叽喳喳的，要不要到讲台上来说给大家听听？” 全班顷刻间鸦雀无声：“……” 见薛沉刚好写完，将粉笔放回了盒子里，数学老师就换了和颜悦色的面孔对他道：“不错，薛同学这题做得非常正确，下去吧。” * 下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走出了教室，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程晞转头看向薛沉，知道他是为了帮她才上去答题的，就道：“谢谢你，不然我就该被罚站了。” 薛沉将数学书合上，侧过脸看向她，对她笑了，冷漠的脸上，笑容却很温柔：“不用客气。” 程晞看着他的笑怔了下，他并不常笑，但笑起来时却更好看，乍然看见时让人心跳都不由落了半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节体育课以后，他对她的态度有了些变化，虽然以前他对她也很好，但没有现在这么……真切得仿佛能让人沉溺的温柔，眼眸里还似带了些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是真的……很感激她才这样？ 可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啊，被他那双眼眸温柔、专注地注视着，就觉得有些惭愧，仿佛在骗人感情。 她只是为了报恩才为他做那些事，他根本就不用感激她的，因为他现在所得到的都是前世的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才换来的。 见她似有些走神，薛沉开口道：“还困吗？你可以睡一会儿，上课我叫你。” 程晞的思绪被打乱，也不想下节课还打瞌睡，就“嗯”了一声，枕着胳膊在桌前趴下了。 薛沉看着她的睡颜，眸光很深，也很柔和。 这时，却忽然有一道女声在旁边犹犹豫豫响起：“那个……” 薛沉转头看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眸色漆黑深邃，面容轮廓线条锋锐，就显得有几分阴郁的气质。 女生的声音卡了下，有些被吓一跳，但注意到旁边在睡觉的校花后，就立刻明白他是不想有人打扰校花睡觉，瞬间也不觉得他可怕了，她忙压低了声音道：“同学，刚才那道题……我没太听懂，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说这话时，她心里还有些忐忑，偷偷瞪一眼那边还在等着的几个人。 有人怀疑薛沉说不定是提前将答案背下来才能写出来的，但也有人觉得他是真的会，双方僵持不下，就派出了她来试探一下虚实。 薛沉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看着她，本来想要拒绝，但想到程晞以后，就又犹豫了一下。 她好像……很希望他能和同学好好相处。 他也不能为她做什么，至少……不能让她失望吧。 女生本来都已经以为自己要被拒绝了，下一刻，就听见男生低沉冷冽的声音响起：“去那边。” 女生愣了下，看了一眼远处的座位，又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校花，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又是怕吵到校花吗？ 她忙压低声音道：“好的，没问题，去我的座位吧。” 就在她转身准备要走的时候，却看见薛沉还坐着没动，她还以为对方要反悔了，结果下一秒就看见他将外套脱下来，轻轻地给旁边沉睡的少女披上，然后才起身离开座位。 女生：“……” 他是不是真的成绩好她还不确定，但他和校花的cp一定是真的！ 这也太宠了吧，满满都是喜欢啊，瞬间就磕到了！ * “薛沉，没想到你数学真的这么厉害啊？” “对了，我也有道题可以帮我解答一下吗？” “对不起啊，之前论坛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我差点都信了，你学习这么好，不可能是那种人的！” 程晞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堆夸薛沉的话，转班以来就待在她旁边的薛沉，现在居然跑去了一个离她座位很远的角落里。 四周还围了一堆人，大部分还都是女生，大家对他的态度热情友好得不可思议。 程晞看着那边，微微抿唇，什么情况啊？ 在十三班的时候，她是有听江蔓她们提过，薛沉在十三班虽然低调，但其实人气很高，高一刚开始的时候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很多，因为他太过高冷又不常在学校才逐渐形单影只的。 但到底没亲眼见过，现在看见这场面……就有几分能想象当初是什么样了。 不过……就算谣言被澄清了，这些人也不至于就这么热情吧？ 很快，上课铃声打响了。 薛沉回到了座位。 老师还没来，程晞转头看他，似不经意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薛沉：“讲题。” 程晞就想起了隐约听到的那些话，明白这些人是故意拿难题来试探他的，谁知道薛沉还真的都会，难怪他们态度变化那么大，这是服气了啊。 不过……薛沉怎么会答应的？ 以他那拒绝过无数人的性格也不会那么耐心好脾气地去给她们讲题吧？ “你们……聊得挺开心的。”程晞说完就有些想回这句话，太奇怪了。 薛沉怔了下，看着她的神色，凑近了些：“对不起，还是吵到你了吗？” 程晞：“……没有。” 如果他能在这个班上交到其他朋友，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 她这种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的低落心情也太莫名其妙了，大概是不想薛沉对她的这份独一无二的好被人分走。 很正常，适应就会好的。 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但这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因为当薛沉身边真的开始出现其他人，他不再时刻注视着她，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心情有多好。 * 中午，她照例要和薛沉一起去食堂吃饭，这时却有几个班上的男生叫住了薛沉，邀请他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薛沉的第一反应还是拒绝：“不用……” 但不等他的话说完，班里的一个男生路行已经勾住了薛沉的脖子，非常自来熟，完全无视了薛沉的冷漠拒绝，笑着道：“哥们儿，你简直太牛批了，我可想知道你的逆袭技巧了，跟大家分享分享呗？” “对对对，我也想知道！”有人附和。 薛沉显然不喜欢和人靠这么近，眸光不咸不淡地瞥了路行一眼，路行扛不住压力，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而看向了程晞：“校花，把你同桌借我们用下呗，你们天天都黏在一起，还……” 程晞不想他说出更暧昧的话来，下意识打断他：“薛沉，你和他们一起去吧。” 薛沉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片刻后，才道：“好。” 路行：“……” 啧，这也太妻管严了，至于吃个饭都要这么听话吗？ 其他人也是没眼看，之前是有听说校花暗恋十三班的班草甚至不惜为他转班的传闻，但现在看起来，这两人分明是双向奔赴啊，说不定都已经在交往了。 * 程晞的这顿午饭是和几个女生一起吃的，不知道是因为生理期，还是因为薛沉不在身边，她吃得有些没滋没味的。 她意识到，或许是重生以来在薛沉身上花了太多的时间和心力，而薛沉的世界里也只有她，就让她对他产生了一种独占欲。 她或许……该试着放手了，让他去交更多的朋友，而不是自私地只让他围着她一个人转。 这么想着，有一点难受。 程晞看不出薛沉会不会也和她有同样的难受心情，但应该不会吧，因为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但她的世界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他也会对她有独占欲的话，那他也早该难受了。 可她也带着秦安和他一起吃过饭，薛沉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开心的表情。 公平起见，她也不应该对他交新的朋友有什么意见，更不应该为此难受。 程晞整理好心情，没有在薛沉面前露出半点端倪，让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去交朋友，过正常的高中生活。 不知道校篮球队的是不是都像路阳这样自来熟，他十分阳光、热情地连晚饭都拉着薛沉一起去吃了。 程晞和秦安一起回去的时候，还看见他和几个男生带着薛沉一起去篮球馆了。 这样才正常，薛沉也不可能像女生一样整天陪着她聊些女生的话题吧。 * 晚自习的两节课都是班主任的语文课，他发了卷子下来，让大家做随堂测验，还会做分数排名的那种。 就算是好学生也不喜欢考试，底下一片唉声叹气。 很快，卷子被分发完毕。 程晞拿出了2b铅笔，却不小心碰落了文具盒，里面的笔、尺子散落了一地。 程晞正要去捡，身旁却有人比她先一步弯下了腰，他道：“我来吧。” 程晞就看着他将散落的东西一一捡起，就在他捡到最后一把圆规时，明亮如昼的教室却在刹那间暗了下来。 同时，整栋教学楼都传来了学生的惊叫声。 “停电了！” 教室里传来一阵喧嚣杂乱的声音。 班主任在上头拍了下桌子：“安静，等几分钟就来电了，谁敢拿手机出来试试！” 话音落下，原本亮起的手机屏幕光纷纷熄灭。 外头的路灯还没熄灭，透进来些隐隐约约的光线。 程晞转头去看薛沉，在黑暗的教室里，她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轮廓，他还蹲在课桌前没动。 “怎么了？”她有些奇怪。 片刻后，薛沉才坐回凳子上，将文具盒推回了她的桌上，声音看似冷静，呼吸却有些不稳：“……没事。” 程晞伸手去拿文具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还没收回的指尖，感觉到了有些黏湿，她愣了下：“你流血了？是被圆规戳到了？” 薛沉倏然收回手，道：“一点小伤口，没关系。” 程晞感觉到手上的湿润，这不是什么小伤口吧，他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怎么会被圆规戳到手，还流这么多血？ 是因为……停电了？ 程晞转头看向他，虽然看不见什么，但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不对，身体也很僵硬。 他是……怕黑吗？ 可是为什么会怕黑？ 程晞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问他，但也不忍心看他这样子，就凑近了他，在黑暗里缓缓握住了他的手，这才发觉他的手都是冰凉的，好像是真的很害怕。 她凑近他，在他被她握住手的时候，低声问：“我有些害怕，握着你的手可以吗？” 黑暗里，薛沉原本急促的呼吸像是忽然停顿了，好一会儿，他低哑晦涩的声音才响起来：“……可以。” 程晞握着他的手，却被他反握住了手，紧紧的，他的手很大，将她的手包裹在内。 她的手指很暖，连带着他的手也渐渐温暖起来。 她之前那种低落的心情也仿佛在这一刻通通消失了。 就算他会有新的朋友，但她却忽然安心了。 因为她此刻有一种感觉，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亲密无间，就像是此时他们在黑暗的教室里紧密相牵的手一样。 教室里有这么多人，可他只会这样亲密地握住她的手，这份好仍旧是独一无二，不可分割的。 第24章 ◎礼物◎ 程晞起初没想那么多, 握住他的手只是想要让他情绪好一些而已。 只是没想到薛沉会反握住她的手，她才发现，握住别人的手和被人握住时的差别是很大的。 前者让她心情平静, 但后者却让她心跳骤然加快了很多，有了些自己都难以解释清楚的紧张、不自在。 黑暗又安静的教室里，感官也仿佛被放大了。 她能感觉到他冰冷的手指逐渐变得温暖，他的手也很大，很轻易地就能将她的手包裹在内, 给人一种十分安全可靠的感觉。 两人在黑暗的教室里偷偷牵着手, 连气氛都多了些暧昧、刺激。 程晞都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可能是……在教室里这么做有些太出格了，容易被人误会。 而且……就算他怕黑, 是不是也握得太久了点儿？ 程晞就想提醒他一下该放手了，万一忽然来电, 被人看见就…… 但就在她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开口时, 电居然真的就这么猝不及防来了。 教室的日光灯骤然亮起那一瞬，有些刺眼，程晞还没适应眼前的亮度，就听见了讲台上方传来了语文老师威严的吼声：“下面牵手的两位同学，站起来！” 话音落下，全班更安静了, 无数道震惊又兴奋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程晞：“……” 虽然在这一瞬，两人已经飞快分开, 但这一幕还是落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语文老师大步走过来，仿佛抓住了上课早恋的学生似的, 沉着脸, 目光如炬盯着他俩：“你们……” 不如意外的话, 下一句就该是你们给我来一趟办公室！ 薛沉正要开口：“是我……” 就在这时，程晞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话。 程晞的情绪一向很淡，就连紧张时表情都是平静清冷的，所以在她开口解释时，神情、语气也都非常镇定平稳，让人无法怀疑她的话。 “刚才停电的时候，我的圆规掉地上了，我捡起来时没注意，弄伤薛沉的手指了。”程晞对上语文老师怀疑的目光，道，“我正打算看看他伤得怎么样，老师你就看见了。” 语文老师半信半疑，就看见薛沉将右手伸了出来，食指上的确被什么尖锐的利器戳伤了，现在都还往外冒血沫儿，手指都沾满了血。 他不由被吓了一跳，哪还顾得上怀疑什么，这孩子也是能忍疼，忙道：“怎么伤成这样？快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薛沉转头，目光有些复杂地看了程晞一眼，才出了教室。 程晞也没想到他手指扎得那么深，有些担心的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老师没注意他受伤的……是右手。 不然，他们可就真的解释不清了。 只是……薛沉为什么会因为停电就吓到？ * 下了晚自习，程晞有话想要单独和薛沉说，也就没有和秦安他们一起离开，等到薛沉收拾好书包以后，就和他一起出了教学楼。 程晞知道如果她问的话，薛沉应该不会瞒她，或许是因为在他的角度来看，她帮过他太多，他对于她几乎都是有求必应的。 但她还是不太好开口，她也不是单纯好奇才想要知道原因，只是想对他了解更多，尽可能弄清楚一切他自杀的原因，才能更好地帮他避免走上上辈子那条绝路。 任何线索，她都不想放弃。 薛沉可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在她开口之前，就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之前……谢谢你。” 程晞微怔，脑海里就不由浮现出了在黑暗里两人牵手的场景，原来他看出来她说怕黑只是借口，她有些尴尬，但语气很平静，道：“你手上的伤还好吧？” 薛沉声音轻缓：“已经消过毒了，也止了血。” 程晞转头看向他，停顿片刻，才道：“你……是因为停电被吓到才受伤的？” 他那么细心的人，本不可能捡个圆规就伤成这样。 薛沉沉默片刻，才“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程晞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也许她表现得太过在意、着急了，薛沉看向了她，路灯下，他的眼眸漆黑又深邃，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仿佛能望进人的心底。 程晞也觉得作为朋友来说，她对于他的私事好像太过在意，但她也无法解释原因，总不能说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但她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吧。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问问而已。”程晞故作不在意地移开眼神，看向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时，旁边传来了薛沉低沉平静的声音：“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他的话随风传入耳中，仿佛带了几分微风的温柔。 程晞愣了下，转头对上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心里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划过。 薛沉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远处，似在回忆什么，道：“从我有记忆的时候起，我的……父母感情就很不好，他们时常发生争吵，也会拿我撒气。” 程晞不知道薛沉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但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小孩，难以想象会有这样的父母忍心对他发脾气。 她心里一紧：“他们打你了？” 她都开始怀疑他以前来学校时身上的伤，是不是也不全是被追债的人打的。 看见她担心的表情，薛沉的神色顿了下，垂下眼睑，过了片刻才语气似平静地安抚她道：“没有，只是偶尔会嫌我烦，把我关在杂物间，一关就是一夜，所以我不太喜欢黑暗的封闭环境。”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程晞深吸口气压下情绪，“你……是亲生的吗？” “我也希望不是。”薛沉看着她，语气很柔和，“你不用替我担心，其实我也只是小时候会怕，现在已经不怕黑了，之前只是停电太突然才会这样。” 程晞的目光落在了他还裹着纱布的手指上，不太相信他的话，但也知道他这么说只是不希望她担心。 不过……现在看起来他所有的不幸都是来源于他的家庭。 他自杀也和他们有关吗？ 反正，她是不相信他是杀了父母后畏罪自杀。 他现在提起父母的语气很冷漠，但也并没有恨意啊。 她就不由想到了他提过初中曾去海边的事情，那一次他打算自杀的原因是因为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了，在学校要承受舆论压力、校园暴力，连回家都有袁驰母亲家那边的人围堵他，除了黑暗就是黑暗，重重压力之下让他扛不住了。 那未来的那一次呢，就算没人相信他，但他还有时间可以请律师为自己辩护，可以等警方调查真相，甚至可以买水军在网上替自己澄清。 他明明有这样的时间和资本的。 可他做的却只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程晞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她知道，他肯定是和初中那次一样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最后才绝望离开的。 程晞想着心情就有些沉重，就在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校外，路边有人在卖各种形状的灯具。 程晞目光一顿，走了过去，挑了一个可以拿在手上的很精致好看的月亮形状的悬浮灯。 薛沉刚跟过来，就看见她将灯光打开了，月亮灯虽然小，但灯光很明亮，看起来就像是一轮弯月发出的姣姣光辉。 “这个给你。”程晞将月亮灯递给他。 薛沉愣了下，伸手接过，看了看手里的月亮灯，又看向她，有些怔然。 程晞道：“你回家的那条巷子也没什么光，有这个会好一些。” 薛沉眸光晦暗地看着她，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里的月亮灯握得很紧，目送着她坐上家里的车离去。 * 薛沉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的十一点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传来电视里正在放着的动画片的声音。 “哥哥，你回来了？”薛云珠穿着兔子睡衣，坐在沙发上揉着眼睛，仿佛被吵醒了的样子。 薛沉将落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怎么还不睡？” 薛云珠：“等哥哥！” “不用等。”薛沉摸摸她的头，“我回来得晚，你困了就自己睡，不然第二天上课会没精神的，听话。” 薛云珠的声音很大，表示自己很有精神：“我听话的！” 薛沉蹲下给她穿上拖鞋：“……那现在回房间睡觉。” 薛云珠“哦”了一声，还不太想睡，但不想让哥哥担心，还是乖乖听话往房间走去。 但刚走出几步，目光却落在了放在茶几上的月亮灯上，眼睛顿时亮了：“这个灯好漂亮啊，哥哥给我买的？” 薛沉正将沙发上的玩具收起来，听到她的话，回头看了一眼，道：“不是，你喜欢的话，明天我帮你带一个。” 闻言，薛云珠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是有一个了吗？ 但她也没多问，点点头，就去睡觉了。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薛沉一个人。 他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月亮灯上，沉默地看着，眼神有些深邃复杂。 ✘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在看见这通电话的来电提醒时，薛沉的脸色沉了沉，接通电话后也没有先开口，眼神也是冷的。 “那十万块钱还了吗？”电话那头，薛峰在一个偏远小县城的旅馆房间里，一边抽烟一边焦躁地问。 薛沉的语气冰冷：“你觉得我短短几个月就能赚十万？” “草，你他妈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薛峰也是为了躲债才躲出去的，身上没多少钱，他忍耐片刻怒气，缓和语气道，“那他们没找你麻烦吧？不过这事儿你也有经验，大不了挨顿打就是，你一小孩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薛沉闭了闭眼，冷冷道：“没别的事，我挂了。” “等等！”薛峰将烟头摁灭，带了些命令的语气，道，“我这儿都快没钱吃饭了，你上个月的薪水应该发了吧，给我转五千过来。” 薛沉沉默一瞬，道：“就五百。” 薛峰怒了：“草，五百你打发叫花子呢？你不给也行，我现在就买车票回家，你的钱就全都别想要了！” 薛沉语气没有波动：“挂了。” “你等等！”薛峰气得不行，但也实在不敢回去面对那群讨债的，“五百就五百，你马上转过来啊，我这等着……” 薛沉没再听，挂断了电话。 * 这一晚，薛沉想了很久应该送一个什么样的回礼。 等到周末，结束了梁宗那边的补课以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乘地铁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饰品店。 店员迎上来，露出礼貌性的微笑：“您好，请问您想买什么？” 薛沉：“手链。” 店员就先给他推荐了今年新出来的卖得比较火爆的几款，还有些好奇地打量这位过分年轻帅气的客人，对方穿着白t、球鞋，看起来可能刚上大学的年纪。 薛沉看着，却似乎都没有满意的。 “是送给女朋友的吗？”店员问，“您看这款怎么样，很新颖的设计，颜色璀璨夺目，很多女孩都喜欢的。”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薛沉神色顿了下，道：“不是女朋友。” 就算她喜欢他，他也……配不上她的，不该有这样的妄想。 店员愣了下，就又听见少年低沉平稳的声音响起：“她不爱张扬，手腕也很细，很白，有没有轻盈、低调一些的？你推荐的都不太适合她。” 店员听着就明白了，这是还在追吧？ 连买个手链都怕太重会累着对方的手腕，这也太细心了，他一定很喜欢对方了。 见多了陪着女朋友来买首饰还不耐烦玩手机的，见到这么帅气又这么细心体贴的少年，店员的眼神都要真诚很多：“那就看看这边的吧，不过这些价格上就要贵上许多了。” 最终，薛沉挑选的是一条四叶草手链，浅浅的绿叶坠子轻盈精致，闪烁着微光。 “总共三千元，请问是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 在将手链打包好递给对方时，店员还忍不住笑着祝福了一句：“先生这么用心，幸运的四叶草也一定会帮您追到心上人的。” 薛沉怔了下，接过袋子，眸底有些难以察觉的涩意，轻声道：“谢谢。” * 转眼又到了周一。 这一天除了升旗仪式外比较悠闲外，课程和作业都排得满满当当，除了上厕所、吃饭的时间，几乎都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班主任对于他们的学习抓得很紧，就连下了晚自习不忘布置作业让他们回家完成。 不过这都是日常了，大家也都已经习惯。 程晞也只是刚重生那些天不适应重来一次的高三生活，现在逐步适应下来高三的忙碌节奏，连想回到未来的心情都似乎没之前那么强烈了。 下了晚自习，她和秦安一起走出教室，秦默也在。 自从他那天忽如其来的表白以后，她和秦默的关系就渐渐淡了下来，连话都很少说了。 秦安可能看不下去了，就将秦默也拉了过来。 程晞虽然是不太喜欢秦默对薛沉的那种敌意和偏见，但也并没有和这个发小绝交的打算，只是感觉和现在少年时期的他也的确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了，也不想给他不必要的希望，就也没有主动缓和关系。 秦默也许还在介意她拒绝他的事情，也或者是因为薛沉的关系，他也一直沉默着。 秦安在中间就感觉气氛有些窒息，她轻咳一声，道：“你们别都不说话啊，这样我很尴尬的。”她转头看向秦默，“哥，你别小气，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这才被拒绝一次至于……” 秦默忍不住打断她的话：“你语文数学老师教的？” 秦安理直气壮：“我偏科你还不清楚啊？” 秦默却没再理她，转头看向了程晞，却没想到正好对上了她看过来的视线，他怔了下，才道：“程晞，你别听她胡说，我不是在介意你拒绝我那件事，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我……需要时间缓缓。” 程晞“嗯”了一声，道：“你不用有压力，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朋友。” 闻言，秦默一怔，半点儿没有被安慰到的意思，只是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之前心情不好，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你都忘了吧。” 听着他的话，程晞总算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他成年后的沉稳温和，他情绪化时的样子对她而言是很陌生的，她正要开口。 这时却又听见他紧接着沉声补充了句：“我知道我干涉不了你的决定，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和薛沉在一起真的不合适。” 程晞：“……” 她和薛沉早恋的传闻不都还是他帮着在论坛澄清的吗？ 他怎么还信得彻底！ 秦安一听这话都想捂脸，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僵了怎么办，她可是知道程晞有多喜欢薛沉的，听见这个能高兴才怪。 她正想转移话题，目光一转，就不由愣住：“晞晞，那不是薛沉吗？他怎么还没走，是在……等你？” 程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了站在教学楼的花坛前的少年，他的个子很高，长得也好看，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程晞以为他找她有什么急事，就对秦安道：“你们先回家吧，不用等我。” “没事，没事，你去吧。”秦安一脸“我理解”的表情。 秦安以前也跟她哥一样对薛沉是有那么点儿偏见，毕竟他当时跟人打架，成绩还差，家里还那么穷，但现在嘛，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潜力股啊。 当看到薛沉帮程晞接过书包，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温柔地和程晞说话时，秦安都觉得他们看起来真是般配。 反正是谈恋爱嘛，家境也没那么重要，又不一定要走到最后结婚，只有她哥这种一本正经的人才会考虑那么多！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了她哥在旁边的一声冷笑，眼神带着些嘲讽看向那边，一副很看不上薛沉的模样。 秦安：“……” 真是够了，嘴上说不在意，那这被甩后心有不甘的怨妇模样算怎么回事？ 第25章 ◎早恋◎ 程晞本以为薛沉已经走了, 没想到他会特意留下等她，或许是有什么急事？ 程晞望向他：“怎么了？” “没事。”薛沉漆黑的眼眸看向她，“我……有话想和你说。” 路上的人来来往往, 有不少认识他们的同学都投来好奇的视线。 程晞以为他也许有什么事情想找她帮忙，就道：“那我们去小花园吧，那儿安静一点。” 薛沉一怔，也的确不太好在大庭广众下给她送礼物，就“嗯”了一声。 * 两人走到了学校的花园那边, 人声渐渐远去, 昏黄路灯下的花丛静默地绽放着, 空气里飘着有一点浓郁的花香。 程晞在一张长椅前停下脚步，正打算坐下时, 薛沉却忽然出声阻止了她，一边将自己的校服外套铺在椅子上, 一边低声解释道：“今晚天气有些凉, 椅子也沾了雾气，铺上衣服会好一点。” “谢谢。”程晞转头看他，“你不坐？” 薛沉回答得有些快：“不用。” 在这个时间、地点和她坐在一起，也太像是……幽会了。 他会忍不住多想。 程晞有些奇怪看他一眼，也没勉强，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薛沉看着她, 忽然道，“家教兼职的薪水已经发下来了。” 程晞一愣,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特意和她说一声。 她也知道这事儿，虽然她是想帮薛沉解决钱财上的困难才帮他介绍兼职的, 不过梁宗那小孩成绩的确有了很大提升, 表嫂也为此非常满意薛沉。 他跟她提起兼职的事情, 不会又是想请她吃饭感谢他吧？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薛沉拉开了书包，从书包里取出了一个包装很精美的小盒子。 在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时，他似有一点紧张，轻咳一声，道：“我在一家店里看见了这条手链，感觉……很适合你，你看看喜欢吗？” 程晞看着他有些紧绷的神情，虽然他说得像是偶然看见条适合她的手链就买来给她，但他并不是有这种逛街闲心的人，很明显就是特意买来送她的。 程晞低头看向他手里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条四叶草的手链，手链很细，很精致，一看就知道对他来说应该不便宜。 尽管她收过的礼物数都数不清，但在看见薛沉送她的手链时，程晞也很意外她竟然会有些惊喜。 或许这是第一次有人发了薪水后的第一件事是给她买礼物，这份心意不管是出于朋友之情，还是感激，都很纯粹、真挚，也很难得，显得尤为动人。 “谢谢，这条手链很漂亮，我很喜欢。”她抬头望向他。 薛沉似微松了口气：“真的吗？” 程晞“嗯”了一声，对他一笑，伸出手，道：“你帮我戴上吧。” 薛沉看着月光下她那似比雪还白的手腕，微怔了下，心跳有些加快，声音微低，道：“……好。” * 程晞坐在长椅上，看着少年在她身前蹲下，微低着头给她戴上手链。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的睫毛真的很长，鼻梁也很高挺，轮廓线条流畅、有些锐利，透出几分少年的冷傲，但他此时的神情却很温柔，这份难得的温柔让他那张本就好看的脸更加吸引人起来。 程晞不由有些走神，难怪江蔓会喜欢这张脸还追了他两年，他长得是真的……很容易让人心动。 “你看看，这样可以吗？”薛沉调整着手链的长度，问。 程晞微怔了下，察觉到手腕处的冰凉手链，低头看了一眼，正要开口。 这时，附近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个女生的声音紧张地响了起来：“这儿不会有人吧？” “放心吧，这么晚了，谁来这儿啊！”有个男生回答她。 在听见两人说完以后就吻在一起的声音时，程晞下意识看向了还蹲在她身前的少年，对上他的视线时，感觉空气里都仿佛尴尬得凝固了。 他们看着对方，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只听见不远处那两人愈发清晰的喘息声、交换唾液的声音，听着格外让人想逃。 程晞在大学时期都没撞见过这种情侣亲热的场面，没想到回到青涩单纯的高中时期居然会撞见，还是和薛沉一起。 不过她一向很能装，从不怯场，此时的表情平静淡定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薛沉平时连笑容都很少，冷着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此时就更是没什么异样的表情了。 只是……他为什么看着她不说话？ 这样更尴尬了好吗？ 程晞都怕稳不住自己的表情，她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走吧？” 薛沉“嗯”了一声，他将两人的书包都拿了起来，校服外套则是随意地搭在了手腕上。 程晞并不想这种时候被那对小情侣发现他们的存在，走的时候脚步很轻很慢，直到走出了一段距离，快到花园出口的时候，她才放松下来。 * 因为不想被那对情侣发现，两人离开时的脚步都很轻，走得也就不算快。 程晞也没料到的是刚走出几步，就忽然听见了从右侧的树林里传出急切匆忙的脚步声。 程晞的脚步不由一顿，树林已经有两个人冲了出来。 是很陌生的面孔，男生还紧紧牵着女生的手，程晞并不认识他们。 两人在看见程晞他们时，也是一愣，随后像是将他们也当成了偷偷来这里幽会的小情侣，露出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快跑！”男生还很热心地提醒他们，“收到消息，教导主任来抓人了！” 说完，两人就如一阵风似的跑得没影了。 程晞被这意外的发展弄得一怔，不由看向了薛沉，面上还是平静的，但心里却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他们这是……被误会了吧？ 那他们是跑还是不跑，不跑的话，真被教导主任抓住，能解释得清吗？ 可跑的话…… 程晞又觉得不太做得出这种遮遮掩掩、狼狈不堪的逃跑行为，那样就好像她和薛沉真在这里做什么坏事似的，心里总有些别扭。 就在她有些迟疑的时候，也不知道薛沉是不是看出她的纠结，忽然开口道：“你先走吧，我再待一会儿。” 程晞微怔，看向他，觉得这倒也是个办法，两个人被撞见会误会，一个人的话就完全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了。 “那我先走了？” 薛沉“嗯”了一声，将她的书包递给她。 程晞接过了书包：“明天见。” 薛沉漆黑的眼眸凝视着她，轻声道：“再见。”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身形挺拔高挑如一株白杨，他的眸色深邃晦暗如头顶的夜幕。 但没走出几步，她的脚步就猛地顿住了，身形似乎也有几分僵硬。 他心里一紧，快步过去：“怎么……” 话没说完，就忽然被她转身抱住了，他蓦然一怔，连呼吸都忘了。 程晞却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说不清是吓的还是恶心的，只是紧紧地抱着少年劲瘦的腰身，就好像抓住茫茫海水里的浮木似的，呼吸都变得微微急促起来。 这个花园里居然有老鼠，她没注意还一脚踩上去了，那恶心又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简直让人永生难忘。 连脚上的这双鞋子她都想立刻脱下来扔得远远的。 “老鼠……还在吗？”程晞强撑着镇定，声音里却不免透出几分虚弱。 薛沉在被她抱住的时候就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心头，几乎没办法去思考她为什么会忽然抱住他，只是在察觉到她的依赖、恐惧时，下意识轻轻抱住了她。 动作克制温柔，但眼里的占有欲却汹涌得似燎原烈火，又好像洞穴里小心翼翼拥护着珍宝的恶龙。 在听到她的声音时，他的头脑才清醒几分，低垂的目光刚好看见了草丛里一闪而过的一团黑影。 “不在。”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却很温柔地安抚她，“别怕，我陪你出去。” 程晞缓缓地“嗯”了一声，像是还没缓过神来，却还不敢松开他，甚至不想再用这双鞋子走路，踩到老鼠时的那柔软似带温热的感觉还没消散，她抱着薛沉没动，声音有些低：“等一会儿。” 薛沉就站着不动，轻声道：“好。” 安静的花园里，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少年的气质很冷，但他的怀抱却很温暖，气息干净，像是冬日的雪松树般好闻，让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被这么一吓，程晞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或许是少年的怀抱太温柔，也太让人放松，她一时也懒得去想。 直到一道刺目的电筒光猛地从不远处照了过来。 她还没回过神，就听见了教导主任那极具辨识度的中年男声怒吼道：“放学了还在这儿做什么？哪班的？叫什么名字？” 程晞陡然记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对，教导主任是来抓早恋的。 第26章 ◎检讨◎ 第二天是个阴天, 云层厚厚地堆积着，风里都似带着大雨将来的凉意。 早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闹哄哄的。 “你们听说了吗？”后排的女生带些激动的语气道, “昨晚教导主任抓到一对早恋的，就在小花园那儿。” “这大晚上的去校外不行吗，去什么小花园啊，真会找刺激。” “真的吗？谁那么倒霉啊，这下不得被全校公开处刑了？” “等着通报就知道了, 啧, 听说还是我们高三实验班的, 这关头还有心思早恋，教导主任都要气死了。” 有男生附和着啧啧叹息, 一中对于早恋这种事抓得很严，一旦被发现的话, 检讨书、叫家长也就算了, 情节恶劣的还得被全校通报批评，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秦安好奇心比较重，听着他们的议论，就忍不住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早恋被抓了，她忍不住看向了旁边的程晞。 “晞晞，你说能是谁啊？我们实验班也就几个班级, 说不定还是认识的人。” 程晞的面前摊着一本英语书，看似认真, 神色平静，但听着大家热烈的议论, 还是不免有些心虚、不自在。 她清楚她和薛沉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 在花园里也没有任何暧昧的地方, 但昨晚被教导主任抓到了，第二天还被大家传成这样，她都莫名有一种和薛沉之间好像没那么单纯的错觉。 更让人尴尬的是薛沉今天来得居然还挺早，那些话他就坐在她旁边悉数听见了，她都不愿去想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偏偏秦安还很来劲儿地想和她探讨被抓住的人是谁，听着她在那儿将高三早恋的那些人名字一个个列出来，程晞心都不免提了起来，忍不住道：“别说了，待会儿单词默写，你不看看？” “看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啊！”秦安好奇得不行，还在琢磨“首先可以排除我们班了，老班就跟灭绝似的盯得可严了，谁敢顶风作案啊？” 她完全没想过当事人就在她的面前，毕竟程晞就算喜欢薛沉，但两人并没有交往，就算交往也不可能偷偷去小花园约会。 程晞在她心里就跟高岭之花似的，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结果，就在她的话音落下时，就听见了程晞忽然说了一个字：“我。” 程晞也是看不下去她这么瞎猜了才开口的，但秦安听了以后就愣住了，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你……什么？” 这时，薛沉也看了过来。 程晞沉默了下，正要开口解释，别人不会信，但秦安肯定还是会信她的，好歹让她有些安慰。 结果没等她说什么，班上的一个男生忽然从门外进来了，他手里还提着早餐，像是怕迟到而匆匆赶来的。 在经过他们这一排时，像是想起什么来，道：“薛沉，老班叫你立刻去一趟办公室。”说着，他又看向了程晞，“对了，校……程晞，你也得去。” 在他话音落下时，四周听见他的话的同学们都安静了一片，目光震惊地看过去。 如果不是先前还在热切讨论有人早恋被抓的话题，大家也还不会多想，但现在，大家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秦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才反应过来，程晞刚才说的那个简简单单的“我”字有多言简意赅。 * 办公室里。 班主任平时对待学生的态度就很严格，这时看着他们两个的神色就更是严厉，目光里不带一丝笑意，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昨晚放了学不回家，你俩去小花园做什么？” 程晞的表情很平静，长得也一副清冷乖巧好学生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可信度：“语文作文有赏景的题材，我们去研究花草。” 虽然希望不大，但万一……蒙混过关了呢？ 班主任都被气笑了：“我看起来很好糊弄，是吗？”她的目光带了几分严厉、审视，“程晞，你现在还学会撒谎了？我就奇怪你怎么非要转班，成绩还退步那么多，你俩是不是在……” 话没说完，却忽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班主任的话：“老师，昨晚是我叫程晞去花园的。” 班主任的话语顿住，目光转向了高挑沉默的少年：“你们去花园做什么？” 她的话有了些厉色，显然从教导主任那儿了解到一些情况，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他们就是在早恋，现在不过是让他们主动承认错误而已。 薛沉沉默了下，道：“我喜欢程晞，和她表白，但……她拒绝了我。” 程晞愕然看向他：“你……” 薛沉打断了她的话，漆黑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对不起。” 班主任望着少年的脸，他的话可信度就要高多了，而少年又是一副沉默孤僻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消沉，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而且……班主任对于程晞这个学生也是了解的，家庭背景特别好，在班上性情也比较冷淡，被她拒绝过的男生不在少数，所以在从教导主任那儿听到他俩在小花园约会时，她才那么震惊、愤怒。 现在看来……可能真的是她误会了。 班主任想着，转头看向了程晞：“他说的是真的吗？” 程晞沉默，旁边薛沉也还在看着她，她沉默了一瞬，才缓慢地道：“……是真的。” 班里的好学生还是好学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班主任松了口气，端起菊花茶喝了一口，道：“行了，我大概了解了，程晞，你先回教室。” 程晞心情有些复杂地看了薛沉一眼，但他并没看她，眼睑低垂，侧脸沉默得有几分孤傲倔强。 程晞走出了办公室，却并没有立刻回教室，而是在回教室必经的楼梯口那儿等着。 * 程晞在楼梯口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听到了薛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传来。 这时候还是早自习时间，走廊上并没有别的学生。 在看见她的时候，薛沉的脚步顿住了，像是没料到她会在这里等他。 “……还有事吗？”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低哑。 虽然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但她感觉他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是被老师骂了，还是被处罚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现在他一个人担下了所有压力，程晞有些过意不去。 程晞望着他：“你没事吧？老师怎么跟你说的？会被处分吗？” “不用担心。”薛沉漆黑的眼眸看着她，还有些隐约的柔和，“可能我的认错态度好，老师不会通知家长，只让我写一千字的检讨。” 程晞有些意外：“就这样？” 薛沉“嗯”了一声，站在她面前，身形高挑，低垂着眼皮看她的样子沉默中隐约还有些乖巧的影子。 他的容貌又极为清俊好看，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更别提对他发脾气了。 程晞想了一下，可能是他只是单方面表白，又是初犯，认错态度也好，老师再严厉看着他也不由宽容一些了？ 程晞想起他在十三班时那么冷漠还能让同学们喜欢他的场景，看来男生长得好看也还是很有优势的，他身上就有一种虽然拒人千里却又很吸引人的特质。 “那检讨我帮你写吧。”她道。 薛沉却拒绝了，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安静却又透出些固执：“不用，我能写。” 程晞看了他片刻，也没坚持，只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是我的错。”薛沉却难得反驳了她的话，他低声道，“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在学校送你礼物的，还害你受到了惊吓。” 程晞听得出他是真的在愧疚自责的，不由微愣，她就没见过……这种人，明明没有什么错，却还将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让人觉得有些……卑微、可怜。 “……你的检讨书需要在全校念出来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问。 薛沉道：“不用，老师说放过我一次，让我当着全班的面做检讨就行。” 程晞听着略松了口气，那还不算太糟，只是…… 她看向他：“可这样的话，你会被班上的同学误会的。” 谁料薛沉听了以后，却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误会什么？” 他低眸看她时，眉眼笼在淡淡的暗影里，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却似有一簇明亮灼人的火光，让人莫名慌乱。 “误会……你真的喜欢我，和我表白。”程晞微微抿唇，但在他的注视下心跳却有些快了。 薛沉沉默下来，看着她一时没说话，但那安静幽深的眼眸却又似包含了很多意思，让人不敢去猜。 好一会儿，他才平静又缓慢地轻声道：“没关系。” 在她有些愕然看向他时，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缓缓接着道：“喜欢你的人很多……”他目光微垂，看不出情绪，“多我一个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他的声音低沉、冷静，却莫名有种让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程晞努力维持着平静：“……这样么。” 他只是在解释他觉得被误会也没关系而已。 但……她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这么紧张，就好像以为他会真的和她表白似的。 * 在下午的物理课上，薛沉就要上讲台念检讨书了。 在他上台前，程晞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低声道：“你别紧张。” 薛沉看着她，“嗯”了一声，起身往讲台走去。 他的步伐平缓，神色镇定冷漠，没有丝毫当众检讨的羞耻、尴尬，看起来更像是要上台做什么演讲般云淡风轻。 班主任就站在讲台的一侧看着他。 班里很安静，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讲台上清俊冷漠的少年身上，虽然没有人说话，但大家明显已经有些兴奋了。 显然已经知道他是为什么要做检讨。 高三的学校生活枯燥沉重，看热闹吃瓜的机会不可多得，大家的眼神都带出了几分兴味，甚至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班主任凌厉的目光四下扫视了一圈，大家才又安静下来。 “你可以开始了。”班主任回过头对少年道。 程晞的心情也还算平静，反正被大家误会也不是第一次了，既然薛沉本人都表示不在意，那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在意。 所以，她看向薛沉的方向时，表情也很平静。 但当听到薛沉开头的第一句话时，她的表情就差点没绷住，班级里的同学也震惊得倒抽一口气。 “对不起，是我没能好好控制自己的感情，一时冲动在昨晚和程同学表白了……”少年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地脱稿做着检讨，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检讨有哪里不对。 程晞：“……” 这根本哪里都不对吧？ 与其说是……检讨书，怎么越听越像是情书自白？ 少年先面无表情地陈述了自己的错误，接着花一大段篇幅分析了他有多喜欢程晞，才导致情不自禁犯下错误，最后做了总结，他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喜欢给程同学带来了困扰、麻烦，也承诺不会再在学校做这种表白的事情，会克制自己的感情，将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和程同学一起进步，不辜负师长的教导，考上理想的高校。 最后那一段没什么语气波澜的吹捧学校、老师显然让班主任极为满意，完全没意识到这检讨书有哪里不对，点了点头，道：“知道错了就好，大家也要引以为鉴，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大家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高三最后一年了，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程晞：“……” 这种检讨书……居然还过关了。 在薛沉下了讲台回到座位时，程晞还有些别扭，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作为高考理科状元的少年，编瞎话也还很有一手？ 文采斐然，情感细腻，条理清晰，要是去除掉最后那一段敷衍学校老师的话，说是……情书好像也没有差别啊。 作为这封检讨书的主角之一，程晞有些不自在，虽然知道都是假的，但他的那些话感觉也太真实了吧，让人听得有些耳热。 就好像他真的当着全班同学和老师的面在和她表白似的，虽然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冷漠，但当他那双眼睛注视着她的时候，她却有一种他的眼神和声音都很温柔的错觉，几乎要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瞎编都这么厉害，他的高考语文作文成绩一定也是高分。 偏远的乡村小镇上。 薛峰正在一家郊外的工厂前卸货。 货物很重，天气又一天天地缓和起来了，他没搬几箱就已经汗如雨下。 他随手擦了下汗，渐渐不太有耐心，搬箱子的东西也愈发粗鲁起来，从车厢搬下一箱货物后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溅起些飞尘。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拍在了他的背上，他被拍得一个趔趄，忍不住大怒道：“操，你他妈找死……” 一转头看清了眼前的人以后，薛峰的神情猛地变了，流露出几分慌乱、恐惧，转身就想跑。 这人却拽住了他脖子后头的衣领不放，带了些笑道：“你跑什么？老子又不是来追债的。” 薛峰半信半疑，看向他，讨好似的笑了笑：“林哥，那您来这破地儿，是有何贵干？” “我帮朋友送一批货，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我说耗子都没你他妈能躲，怪不得怎么都找不着你。”林渊叼着烟，笑骂道。 薛峰讪讪地赔笑，摸出了打火机狗腿地替林渊点烟，一边道：“林哥，我这不是没办法吗，那些钱我暂时实在还不上，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谁知林渊却用一种诧异、古怪的眼神看他。 薛峰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还以为他不同意，都已经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却忽然来了一句：“合着你还不知道你欠的这笔债一个多月前就已经销了？” 薛峰的表情变得极为滑稽，似震惊又似怀疑：“真的？” 林渊缓缓地吐了一口烟圈，伸手揽过了薛峰的肩膀，别有意味地道：“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小小年纪就这么有钱了，十万块也是说还就还，听说还进了实验班，出息得很，你们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 薛峰有些不敢相信：“你没骗我？他哪儿来的钱？” 林渊哼笑一声：“他是没钱，可他那小女朋友看样子可是个富家小姐，十万块也不过就是人家的零花钱而已，怎么，你儿子连这都不跟你说啊？” 他用一种取笑的眼神看他，仿佛他在他儿子面前毫无家庭地位可言。 薛峰猛地涨红了脸：“我这不是没手机吗，他联系不上我。” 林渊也不知道信没信，只笑了一声：“那你还不赶紧回家，不然你儿子不得担心死了。” 薛峰忍着被儿子愚弄哄骗的怒意，眼神都带了狠劲儿，没有说话。 * 因为薛沉的那番奇奇怪怪的检讨书，程晞上课时都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总忍不住去想，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程晞是比较直接的性格，并不喜欢将什么话都藏着掖着，比起自己在一边胡乱猜疑，不如直接弄清楚。 下了课后，她就看向了薛沉，他正在写作业，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过来。 “怎么了？”他轻声问。 顿了片刻，程晞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的检讨……怎么写成那样？” 明明只要中规中矩做一番检讨就可以，但他的那篇检讨书未免太过用心，也显得太真情实感了，那些话里提到的他们之间相处的画面也都是真的。 只除了他和她表白这件事是假的。 那他在检讨里所说的喜欢她，又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没有和人交往过，对此经验缺乏，完全无法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薛沉握着笔的手指微紧，看向她的眼眸深邃、冷静，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不对劲，只是问她：“……有什么问题吗？” 程晞一噎，感觉面对这样的他如果问出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这种话，总有些自作多情的嫌疑，她只好委婉地道：“你的那些话听起来很真实。” “我……以前在班上也写过好几次检讨，也算有些经验。”薛沉眼睑微垂，语气平静缓慢，“检讨本身最重要的就是认错的态度要真诚，不然老师不会满意的。” 程晞微怔，是这样的原因吗？ 那他应该……并没有和前世一样喜欢她，只是单纯将她当成朋友，也或许正是她和他成了非常熟悉的朋友关系，他也无法对她产生别的感情了。 ( ͡° ͜ʖ ͡°)✧轻( ͡° ͜ʖ ͡°)✧吻( ͡° ͜ʖ ͡°)✧最( ͡° ͜ʖ ͡°)✧帅( ͡° ͜ʖ ͡°)✧最高( ͡° ͜ʖ ͡°)✧的( ͡° ͜ʖ ͡°)✧侯( ͡° ͜ʖ ͡°)✧哥( ͡° ͜ʖ ͡°)✧整( ͡° ͜ʖ ͡°)✧理( ͡° ͜ʖ ͡°)✧　　程晞看着他，却发现她并没有松了口气，心里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薛沉握着笔的手指更紧了，微微泛出些苍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平静，不想让她看出任何端倪。 借着做检讨的名义说一些在脑海里想过无数次对她说的话，这已经很过分了，他不敢让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就算她对他的那些好是因为真的喜欢他，他也不还是不能让她知道他有多喜欢她。 因为他配不上她，明月就该高高在上地在云端，不该被他拉入烂泥一样的深潭。 能像现在和她做朋友，对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在被她这么近乎审视地看着时，他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能忍住内心的渴望念了那样的检讨，她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他？ 薛沉表面镇定，内心却已经因为她的一个注视而逐渐溃不成军，只要她再坚决地多问一句，恐怕他都会忍不住将什么都和盘托出。 就在气氛有些凝固、古怪的时候，一道带些好奇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 程晞的胳膊忽然被坐在旁边的秦安抱住了，她探过头来，看了看那边的薛沉，又看了看程晞，一脸想要加入的兴奋神情。 程晞移开目光，看向了秦安，道：“没什么。” 她没发现薛沉紧绷的身形陡然松懈了些许，好似松了口气。 秦安却不信，她虽然清楚这俩人还没谈，但就他们这黏黏糊糊的状态跟谈了有什么区别啊。 薛沉说的那些表白被拒的话她也压根没信，就程晞这喜欢他的样子怎么可能拒绝啊，多半是昨晚两人约会被发现才找出来的说辞。 秦安以前是不太看好薛沉的，不过现在也对他逐渐改观了，除了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遇到事情还会护着程晞，主动把责任担下来，比那些被发现早恋就立刻分手推卸责任的小情侣好多了。 秦安带些赞扬的语气对薛沉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都敢念情书，没看出来你还挺闷骚的。” 听到“情书”两个字，薛沉刚放下的心又微微提起来，朝程晞看了一眼。 但程晞的关注点却显然和他不同，她看了秦安片刻，一本正经地问：“什么是闷骚？” 秦安：“……” 秦安语噎片刻，程晞在某些方面是真的单纯得让人怜爱。 秦安轻咳一声：“这个不重要。”她似想起什么来，忽然看向薛沉，“不对啊，你怎么还好好地坐在这儿？” 程晞微怔，就明白过来了她的意思，按照常理来说，老师对早恋抓得那么严，怎么可能在明知薛沉“喜欢”她的情况下还让他们坐一起？ 只是一想到薛沉可能会被调走，程晞心里就不由有些微妙的不舒服，或许是因为离他很近的话更好完成报恩的任务。 程晞也看过去，眼里有了些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几分担心。 薛沉看着她，声音低沉：“不会换的。” 程晞微怔，就又听见秦安诧异地追问道：“为什么？” 薛沉沉默片刻，道：“我跟老师保证过，这次期末考试考进年级前十，她就不将我调走。” 闻言，程晞就明白了，在老师眼里，薛沉是在她的帮助下才考进实验班的，怕将他调走会影响他的学习，就想让薛沉自己心甘情愿被调走。 老师根本不相信薛沉能做到。 就连秦安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瞪大眼睛，跟看疯子似的看着薛沉：“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自信？别说年级前十了，你连班级前十都考不到吧？” 薛沉正要开口，这时却有一道平静的声音先他一步道：“他考得到。” 薛沉怔住，看向了身旁的少女。 秦安也看向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晞晞，你这是在……安慰他吗？” 程晞却道：“我说的是事实。” 秦安：“……” 爱情使人盲目，晞晞就这么喜欢他吗？ 秦安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俩也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感觉被他们秀了一脸，她起身去上厕所了。 在秦安离开后，薛沉的心情却还没能平静下来。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身侧的少女，心情很复杂，他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真的能做到考进年级前十，却有一个人没有丝毫迟疑地、无条件地信任他。 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人，但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会对他这样好的人……只有她一个，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也不全是糟糕的事和人。 这样的她，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贪图更多，想要将她独占，然后献上自己的一切，不论是血肉还是……灵魂。 程晞对上他那双深邃得似藏着无数隐秘的黑夜般的眼眸，不知为何有些心悸，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等她说完，他却忽然微微低下头来凑近了她，他的一只手撑在课桌上，就这么俯身凑近她，动作有了些许悄无声息的侵略性。 程晞的话音一顿，带些诧异的眼眸望着他。 薛沉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清澈眼眸，几乎克制不住内心的痴迷，每当看到她这样仿佛白纸一般清纯、没防备的神情，他心里的渴求却也越深，想要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想要和她在一起，做尽一切亲密的事。 可他不能，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都要克制着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不该有的情绪。 所以，他看起来就只是很平常地在注视着她，仿佛有什么话要和她说。 程晞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却不说话，但他的眼神却让她感觉气氛好像都有了微妙的变化，也莫名让人不自在。 她正要开口时，却见他忽然对她笑了下，低声问：“我……怕考不好，你还能帮我补习吗？” 程晞看着他的笑容，微怔了下，或许是他平时太冷漠，也不常笑的缘故，每次看到他的笑容，都有种会惊艳到的感觉，甚至会让人心跳加速。 “……可以。”她道。 闻言，他又对她笑了，因为他是低着头凑近她在和她说话，当他声音压低的时候，那声音就像是响在耳边一般，有些低沉，也很悦耳：“谢谢。” 程晞的心跳更快了，不由转过脸不再看他，但他的存在感还是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这种异样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 下了晚自习后，薛沉看着程晞坐上家里的车离开以后，才独自朝着公交站台走去。 这时已经是夜里的十点多钟了，他上车后，车里的人也并不多，大半也都是和他一样穿着制服的学生。 薛沉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正打算稍微睡一会儿，却忽然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是咖啡店的老板娘打过来的，可能是店里生意好缺人手，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去兼职。 如果是以往，他应该毫不迟疑就答应了。 但这一次，他拒绝了：“抱歉，我就不去了，我想……多花些时间在学习上。” 对面的老板娘显然有些惊讶，知道他的成绩很差还经常逃课，听到这种话要不是清楚对方的性格，都要以为他是在敷衍她了。 老板娘也没勉强，转而和他叙起旧来，还让他有时间多回去坐坐。 挂断电话以后，他也没了睡意。 他怔了片刻，有些恍惚，想起来之前那段整天忙着兼职赚钱的生活还有些恍如隔日。 像是现在这样能安安心心待在学校的平静日子，于他而言，很难得，也很奢侈。 而这些改变，都是从她来到他身边以后开始的。 这些日子美好得就像是一场梦境，让人隐隐开始害怕，如果梦醒了，他又该怎么办？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只能珍惜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每分每秒。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在下车以后，路过巷口时看见有摆地摊卖各种杂物的，其中就有一些很可爱的夜灯。 他记起来答应过妹妹给她买一盏灯，就停了下来，挑了一盏小兔子的夜灯，随后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27章 ◎借钱◎ 薛沉提着那盏夜灯回到家里, 却发现客厅的灯大开着，电视也开着在放广告，他还以为是珠珠又在看电视没去睡觉。 “珠珠？”薛沉换了拖鞋, 朝客厅走去。 但走到客厅一看，却是空荡荡的，珠珠并不在这里。 他正要去找，但目光却倏然顿住，原本摆放着小孩玩具的茶几上, 此时却多了一个被搁置已久的烟灰缸。 烟灰缸里还有一截尚存火星的烟头。 是他……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转过, 身后就已经传来了沉重的属于成年人的脚步声, 没等他转过身，那人就已经猛地狠狠一脚踹了过来。 薛沉躲避不及, 被踹得差点儿摔地上，扶着沙发扶手才勉强站稳。 “操, 怎么回来这么晚？”薛峰恶狠狠地盯着他。 薛沉转过头看向他, 神情已经是一片冰冷，手里紧握着那盏兔子灯，掌心传来的尖锐疼意让他将种种情绪压下。 他垂了垂眼眸，声音有些哑：“爸，你回来了。” 薛峰冷笑着看他，似乎火大地踹了一脚茶几, 茶几上的水杯被震得滑落在地，瞬间就摔得四分五裂。 “我看你巴不得老子死外头！”他阴阳怪气地嘲弄道, “我问你的时候，不是说没钱还那十万吗？” 薛沉抿唇, 他……知道了, 又知道多少？ 他沉默一瞬, 道：“我的确没钱，那十万是我借的。” 话音刚落，薛峰就已经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没怎么修剪的指甲在少年的脸上留下几道明显的血丝，他怒吼道：“你他妈还敢撒谎！我都听人说了，你在学校找了个有钱的女朋友，是不是？！” 薛沉猛地抬眸看向他，那眼神冰冷而锋锐：“不是！我说了那钱是借的！” “你还跟老子倔！就这么想甩了老子去过富贵日子是不是？”薛峰猛地攥住了他的衣领，手上力道很重地拍了拍他的脸，“你做梦！” 薛沉的呼吸微微急促：“你想做什么？” “你可真是跟你那个水性杨花的妈一样会勾人啊，早知道你有这本事，还不如将你卖个好价钱，何必过这种穷日子！”薛峰说着，眼神略微兴奋起来，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不如就从你那小女朋友开始，她是不是挺有钱的？” 话音刚落下，少年却猛地大力推开了他，少年虽不如他强壮，身形还带着少年的清瘦单薄，但他长得很高，力气也很大。 薛峰毫无防备，被推得一个趔趄，仰坐在了地上，疼得他“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看向少年的眼神似带着滔天怒火。 这还是第一次，少年居然敢对他动手，薛峰感觉自己的威严和地位都遭到了极大的挑衅，不将他压下去，这小子以后还不得翻了天了。 “你敢打我？”薛峰从地上起来后，气得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冲向了少年，试图吓住他，“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老子养你这么大，你居然敢跟我动手？你学校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少年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对于他的打骂无力反抗的小孩了，在无数次的街头打架之中，他要对付四五个像他这样的普通混混都已经是游刃有余。 前提只在于，他想不想动手。 所以，他冲过去的结果就是被少年反夺过了水果刀，那把刀还抵在了他的脖颈间。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薛峰整个人都懵了下，刚要震怒，但对上少年那双冰冷得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眼眸时，不知为何心里有了些畏惧。 “你……你还不把刀拿开？”薛峰勉强维持着镇定，心里却已经开始捏着把汗，这小子跟头狼崽子似的，妈的，说不定逼急了还真敢下手。 “不许去找她！”刀刃压着对方的脖颈，少年语气冰冷地一字一顿道。 “你……”薛峰刚要骂人，就感觉脖颈一疼，“草，你还真敢……” “我说了，不许去找她！”少年加重了语气，眼神也似刀子一般锋锐逼人。 薛峰僵着身子，就怕他一不小心就真割了他喉管：“不去就不去！草，老子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你快松开！” 薛沉却并没有立即松开他，黑眸沉沉地盯着他，声音透出几分戾气、阴郁：“如果你骗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 薛峰听着心里憋火，但没再吭声，被松开以后他就猛地后退了几步远离少年，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疯子似的：“操，就跟你妈一样薄情寡义，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少年却是垂眸看着水果刀上的血迹，语气平淡道：“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安静的客厅里，少年站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却像是置身于地狱般的黑暗里，没有半点儿活人气，阴郁、冷漠，戾气横生。 薛峰心里也有些怕了，不知道他怎么转了性似的忽然这么强硬起来，但也不想在这时候跟他对上，他骂骂咧咧地揣着之前找到的现金摔门去外头吃夜宵。 * 等他走了以后，少年紧绷的身形才稍稍松懈下来。 薛沉扔了手里的水果刀，另一只手里却还紧紧抓着刚买来的兔子灯，他怔了片刻，才发觉这个家里安静得……过于异常。 ……珠珠呢？ 薛沉脚步急急地朝妹妹的卧室走去，但在路过拐角处的杂物间时，却猛地一顿，杂物间的门上……被挂了一把锁。 那把锁……还是新的。 他猛地冲到了妹妹的卧室，里面果然没人，他呼吸有些不稳，转身回到了杂物间前，用力地拍了拍门。 “珠珠？” 里面并没有人回应。 “珠珠，听得见吗？你站远一些，哥哥把门砸开，放你出来。”薛沉等了片刻，里面却还是没有动静。 他心里一沉，没有再等，去拿了工具箱里的锤子，几下就将悬挂着门把手旁边的门锁砸落了。 他推开门时，瞳孔猛地紧缩。 漆黑、杂乱的角落里，小女孩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脸上也还带着泪痕，像是哭得太久累睡了。 他将她抱起来时，她才似有所觉地微微睁开眼睛：“哥哥？” “是我，哥哥回来了，别怕。”他的声音有些低、沙哑，却很柔和。 薛云珠伸出两只胳膊搂着他的脖颈，贴着他的胸口，眼泪鼻涕都冒出来了：“哥、哥哥……救我，我怕……黑，好害怕。” “我在。”薛沉低头看她，“别哭了，你在发烧，哥哥带你去医院。” 薛云珠也不知道听没听清，只是闭着眼睛在哭，但连哭声都是细弱微小的。 她的眼泪很快将他的校服外套都晕湿了一团，虚弱可怜得就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奶猫。 薛沉心脏一阵抽痛，又怒又酸涩，眼眶微微泛红。 * 程晞是一个做事比较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薛沉会帮他补习，就替他制定了一个短时间迅速提升成绩的学习计划。 虽然相信他应该可以考进年级前十，但她实际也并不清楚他现在的实力到底怎么样，所以还是制定个补习计划更稳妥。 但她没想到的是，没等她将这份计划表交给薛沉，第二天他整个人就已经在学校消失了。 她在坐车去学校的路上，就突然地接到了薛沉发来的消息，说他这几天有急事都不能来学校。 程晞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昨晚分开的时候，他还好好儿的，就这么一晚上的时间能发生什么让他不能来学校的急事？ 程晞猜不出来，没有回短信，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当电话那头传来薛沉的声音时，程晞就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能来上学？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沉的声音很平静，却隐约有些沙哑、干涩：“我妹妹生病了，我在医院照顾她。” 程晞怔了下，察觉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怀疑他是不是还有事瞒着他，她顿了下片刻，问：“你妹妹……怎么了？” 薛沉：“没什么，只是有些发烧，在医院输液。”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是因为……妹妹生病的事情？ 程晞没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关于他父母的出现，他妹妹都生病了，他父母也是不管的么？ 他一个人照顾妹妹应该也很辛苦。 “放学后我可以去看你妹妹吗？”程晞问。 按理说这只是一件很寻常的小事而已，薛沉的反应却有些大了，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很突兀地拒绝道：“不用！” 程晞：“……” 她沉默片刻，那边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拒绝太强硬、冷漠，停顿几秒，急忙解释道：“我妹妹只是有些感冒发烧，很快会好的，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但程晞听了以后，却忽然冷不丁道：“是不想给我添麻烦，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你的麻烦？” 那头陡然没了声音，只听见少年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像是被风吹过来，程晞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过分了。 “不是，我从来没这样想过！”薛沉忽然开口，“我也没有不希望你过来，只是……只是……” 这一刻，听着少年认真又焦急的解释，她忽然有些不忍心逼他了，虽然不知道他隐瞒了她什么，但显然是对他来说难以启齿、非常痛苦的理由。 程晞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对不起，我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少年的声音顿住，过了会儿，才有些低哑、晦涩地“嗯”了一声。 他这种沉默乖巧仿佛藏着无数秘密的样子，莫名让人心里有些酸涩、柔软。 程晞：“学校那边我会帮你请假，你不用担心，好好照顾你妹妹吧。” 过了片刻，薛沉的声音有些缓慢地道：“谢谢。” 在挂断电话前，程晞还是感觉他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好，忍不住再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吗？” 这次，薛沉回答得很快，声音也很平稳：“我很好。”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程晞仿佛没听见他的回答，说完以后就挂断了电话。 而电话另一边，少年站在医院病房的窗户边，有些怔怔地站着。 “哥哥……”病床上的薛云珠惊讶地望着他，因为发烧，声音显得更加稚气，显得奶呼呼的：“你眼睛怎么红了？” “因为……很开心。”他轻声道。 薛云珠仰头看着哥哥怎么看都是难过的表情，严肃地“哦”了一声，实际半个字都没懂。 * 程晞也没想到薛沉这个假一请就是一周，久到秦安都要以为他是不是被考进年级前十的承诺吓住了，不敢来学校。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周一这天，程晞刚踏进教室，就看到了仿佛隔了很久没见的薛沉。 他坐在座位上，脸上还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露出清俊好看的眉眼。 他抬眸看向她，漆黑的眼眸深邃如海，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莫名感觉他此时的神情一定是温柔的。 程晞微怔，走过去，他让开座位等她进去。 程晞放下书包，迟疑着看向他的口罩：“你……也感冒了？” “……”薛沉没说话，却将一块巧克力放在了她的桌上，漆黑的眼眸看着她，莫名有些讨好的意味。 程晞看了一眼巧克力：“怎么想起送我这个？” 薛沉：“我妹妹很喜欢这个口味的巧克力，她送你的。” 程晞有些惊讶：“她知道我？” 薛沉“嗯”了一声，看着她，道：“你给我打电话时，她就在旁边，她知道你想去看她，就想送这个感谢你。” 程晞听着笑了下，果然是亲兄妹，感谢人的方式都是请吃东西，她看了薛沉一眼，道：“可是，我并没有去看她。” 她只是随口一说，但薛沉却似认了真，忽然看着她道：“下次我带你去见她，她……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程晞撕着巧克力包装的动作猛地顿住。 ……这个也字什么意思？ 他也……喜欢她？ 她的心跳加速。 程晞怔住的时候，却又忽然听见了薛沉低沉微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毕竟，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程晞：“……” 原来只是误会。 不过……这种莫名有些失落的感觉怎么回事？ 就好像她潜意识期待着他会是……在喜欢着她一样。 * 薛沉回来以后，落下的课程和作业自然也要补上，体育课也就没有去玩儿，而是留在了教室里补习。 程晞在旁边看着，告诉他他错过了哪些知识点。 薛沉在学习的时候很专注，低头看着书，手里的笔也没怎么停过，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程晞看着他，心情有些微妙，还是有几分在意她之前那种奇怪的心情，他拿她当朋友，不会对她产生喜欢的感情，她不该为此失落的。 她不太明白，也可能潜意识抗拒想清楚。 她来这儿就是为了报恩的，还清恩情也就可以回去了。 虽然这只是她的一种直觉，但就如同她重回到十七岁这件奇幻的事情一样，她能有这种预感也可以算奇幻的一种，她坚信这个直觉是真的。 既然注定是要回到未来的，那她就不应该对他有什么别的感情，毕竟在她重生这个节点开始，这里的世界就已经成为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无论少年的他怎么跑过未来，也到不了她会在的那个未来。 她所在的时空里，他的的确确已经消失在了蓝色的大海里。 或许是她看得太久，薛沉忽然转头看向了她，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的眼眸很深很沉，就像是黑色的深海，一不小心就会将人卷入漩涡。 程晞表面平静，心里却蓦地有些慌乱，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她语气平静地道：“现在教室也没有其他人，你可以不戴口罩，只是感冒，我也不会被传染的。” 原本只是不想他的注意力放在她在看着他这件事上，但在她这么说了以后，少年却忽然移开了目光，看似冷静，却不免有些慌乱地道：“还是戴着好一些。” 程晞觉得不太对，忽然又记起来一周以前他们通电话时，她就察觉到他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告诉她，戴口罩会和这个……有关？ 程晞看着他：“你把口罩摘下来。” “我……”他似有些迟疑。 程晞忽然凑近了些许，眼神不容置疑：“我想看你的脸。” 她忽然的靠近让他僵住了身形，目光微垂着看向她，低垂的睫羽覆盖住了眸底复杂、叹息的情绪。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任由她伸手摘下了他的口罩，露出了哪怕过了一周却还是能看见被指甲抓过痕迹的脸。 只能庆幸现在的样子没一周前那么红肿吓人，伤痕已经淡了很多，不会吓到她。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脸生得太好看，冷白的肤色，高挺的鼻梁，仿佛处处都是清俊完美的，脸上的红色伤痕看起来就仿佛白玉有瑕般格外显眼，让人心惊、惋惜、愤怒。 “谁打的？”虽然已经有些预感，但真的看到他又受伤以后，她还是无法心情平静。 薛沉却沉默了。 “是兼职被欺负了？”程晞只能自己猜，“还是你又被追债了？” 过了会儿，薛沉低哑的声音才缓慢响起：“是……我爸。” “你……你爸？”程晞没想到伤害他的会是他至亲的人，怔了下，才道，“他为什么打你？” 薛沉看着她的眸色却有些复杂，片刻后，才平静道：“我不听他的话。” “只是这样？”程晞难以置信，“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对你动手，你不会是他捡的吧？” 她只是一时太过惊讶、生气，才有些口不择言，说完最后一句就有些后悔，觉得有些伤人。 她看向薛沉：“对不起。” 薛沉却道：“没事。”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我也希望自己是捡的更好。” 程晞看着他似乎很落寞消沉的样子，他脸上的痕迹也很碍眼、可怜，她心里不由揪成了一团，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侧脸的伤痕，问：“还疼吗？” 薛沉愣住，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疼的，你别担心。” 担心……？ 她现在看起来很担心他吗？ 程晞仿佛忽然回过神来，指尖还触碰着少年温热柔软的侧脸，她的指尖似被灼伤了般猛地收回，心跳一阵加速，几乎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她……不会真的…… 不可能。 她不信。 * 程晞不觉得自己会对薛沉产生超出朋友以外的感情，因为她一般不会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也不会喜欢不该喜欢的人。 但她在面对他的那些心情似乎又的确不仅仅是对朋友的，这让她的心绪有些乱，不过她已经及时发现了不对，加以控制，也就不会继续发展下去。 这么想着，接下来的几天她就有意地斟酌着和薛沉相处的分寸，而或许是她本来就是比较冷淡的性格，薛沉也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 她面对薛沉时的表现也很心平气和，也就证明，感情这种事的确是可以靠理性加以控制的。 但令她烦心的也不止她对薛沉的感情变化，更大的问题在于，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证据可以表明，薛沉和他的父母关系非常恶劣。 他的母亲和他朋友的父亲厮混，害得他在学校历经流言蜚语，受人冷眼，还被校园暴力，而他的父亲害他小小年纪就要努力赚钱还债，甚至还对他动手。 这些还只是她知道的，而她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这么日积月累下来的伤害，让他忍无可忍杀了他们，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这或许也是在他的父母遇害后，他被列为犯罪嫌疑人的原因之一，他是存在杀人动机的。 但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他是凶手，她就会相信他，因为她记得在未来的时空里，她所见过的成年后的他的那双晦暗、痛苦又绝望的眼睛，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不是一双杀过人的眼睛。 可是，如果凶手不是他，那杀了他父母的人是谁？ 她听说他父母还死得很惨，是被很残忍的手法杀死的，显然凶手是带着怒和恨的。 这个凶手很可能是他父母的仇家，说不定现在就在他的身边。 如果……不能找出这个人，那他的父母还是会死，而薛沉也依然可能会被诬陷，然后可能再次自杀。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在和薛沉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她就发现他是并不喜欢在她的面前提及他的家庭的，甚至拒绝了她去看望他的妹妹。 而他和他父母的关系也并不亲近，要找出这个凶手，只能从他的父母身边下手了。 虽然不确定这个凶手和他的父母结仇是在过去还是未来，但先查一查总归放心些，说不定就能找出什么端倪。 那样只要阻止了他的父母遇害，薛沉自然也就不会被诬陷成凶手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没等她找人去调查薛沉的父母，薛沉的父亲……居然就主动找上了门来。 * 这天下了晚自习以后，程晞在学校门口和薛沉分开，坐上了家里的车准备回家。 但就在车刚开出去的时候，前方却猛地冲出一个人来。 林叔猛地踩下了刹车。 程晞手里拿的手机都被震得滑落在了座位旁边，她抬头看向驾驶座：“怎么了？” 林叔刚要说话，这时却有人砰砰地敲着车门，动作很粗鲁、急切。 “可能是碰瓷的，小姐你别怕，我下去看看。” 说完，林叔拉开车门下了车，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薛峰被他吼得抖了下，见这司机身形高大眼神凌厉，虽然上了年纪，却有一种英武不凡的气场，声音弱了些：“我、我是……薛沉的父亲。” 林叔接送程晞上下学，对于她交的这个新朋友也是知道的，更清楚小姐对薛沉有多上心，但对方的父亲忽然冒出来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也不像是善茬。 林叔一时拿不准主意该不该直接赶走，看向了车窗内。 这时，关闭的车窗缓缓降下，一道清清冷冷的平静声音响起：“你说你是……薛沉的父亲？” 薛峰愣了下，转头看向车内，见到的就是他观察了好几天和他儿子走得很近的那位女同学，看她能坐豪车上学，连司机都这么不普通，显然家境十分好，帮薛沉还了那十万块的人应该就是她。 薛峰心头一阵火热，觉得这次是真的走财运了，只是车内的少女年纪虽然小，但神情平淡，眼神也冷淡得很，不像是好拿捏的，还莫名让人生出几分敬畏来。 他赔笑道：“对，我就是薛沉的父亲，这不是听说他最近谈恋爱了，就想来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站在一旁的林叔听得神色微变，看着薛峰的眼神更凌厉了，但程晞很有自己的主见，并没有让他帮忙，他也不好插手。 程晞听了以后沉默片刻，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你听谁说的？” 薛峰见她没否认，就觉得自己是找对人了，忙道：“那肯定是听薛沉说的，我们父子俩感情很好，他什么事都喜欢和我分享，他很喜欢你。” 程晞眼神冷淡、莫测地盯着他，缓缓地“哦”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薛峰被她看得不由心虚忐忑，也不知道一个小女孩怎么气场这么强，跟那些公司老板似的，好像看穿了他的谎话，让他讪讪地再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会儿，程晞却微微笑了下，态度很礼貌，声音仍旧清冷优雅：“那么，叔叔来找我，只是想见见我？” 没被怀疑，薛峰陡然放松很多，道：“对，叔叔不是什么不开明的家长，不反对什么早恋的事情，改天来家里玩儿啊。” 程晞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林叔，道：“走吧，林叔。” 林叔早看这个人不顺眼了，一听这话，忙应了一声，回了车上就要开车离开。 薛峰顿时有些急了，像是怕车子会从视线里消失，竟然伸手扒住了车窗，道：“等等，别急，我还有话没说完。” 程晞看了一眼对方那张写满贪婪、急切的脸，难以相信他会是薛沉的父亲，神色有些冷了：“还有事？” 薛峰看出对方不太耐烦了，这要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他早骂骂咧咧了，他忍着性子，咳嗽几声，赔笑道：“我最近在和人合伙做生意，是很赚钱的生意，只是还差了点儿本钱，手头紧得很，薛沉他……建议我可以来找你借，反正你也那么有钱，到时候我一定连本带利地还你，多划算，是不是？” 林叔听得皱眉，还有些嗤之以鼻，小姐可不是好糊弄的，连公司的事务都能管理一二了，怎么可能被这种话欺骗。 程晞听了他的话以后，也的确没有一开始就答应，她沉默着看着这个逐渐在她的目光下变得有些不安的中年男人。 见她不说话，还那么冷冷淡淡地看着他，薛峰只当她是不会借了，立刻就翻了脸，似语带嘲讽地道：“也是我想错了，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钱，还是让薛沉去和出得起价钱的人借吧。” 程晞看着他的眼神沉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薛沉当成一样可以买卖的物品吗？ 程晞压下心头的怒意，语气平静地报了一串数字。 薛峰愣了下，反应过来这是一串手机号码，忙拿出手机存上了，又带了几分迟疑、惊喜的眼神看她，不确定她是不是愿意给钱的意思。 “将你的卡号发过来，我暂时只能借五万块，够吗？”程晞微微笑着，眼神却是冷淡的。 “够、够了！”薛峰没想到她居然出手这么大方，没白跑这一趟！ “那就好，要是还缺钱可以随时联系我，既然你是薛沉的父亲，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程晞浅浅一笑，“我也一定会……帮您的。” 说完，不待对方反应过来，程晞就让司机直接开车，将对方远远抛在了后头。 林叔一边开车，一边有些欲言又止地道：“小姐，你……真的要给他钱吗？这件事还是交给夫人处理……” 他只以为小姐可能真的在感情上昏了头了，连这种明显跟勒索似的要求都答应。 程晞却缓缓道：“当然要给，只是这件事就暂时不用告诉我爸妈了，我过几天会亲自跟他们解释。” 她是可以给钱，但也要看他要不要得起这笔钱。 既然暂时找不到凶手，那就解决问题的源头也是不错。 但愿薛沉不会怪她吧。 第28章 ◎入狱◎ 程晞刚到家门口的时候, 就收到了薛峰发来的一串卡号，她就将那五万块转了过去。 这五万块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以后, 是福是祸也就不由他自己做主了。 薛峰在收到钱以后发了一堆讨好、感谢的话来，她并没细看，只敷衍了几句就不再理会。 而在这之后的十几天里，大概是她表现得太像一个天真又有钱的大小姐，薛峰理由都懒得想, 又再次以做生意还缺钱为借口向她借过好几次钱。 数额也一次比一次更多。 程晞也都将钱打了过去, 前前后后的钱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二三十万了, 除此以外，她还在聊天里故意炫了炫富, 让薛峰的野心更加膨胀。 至于薛峰拿了钱以后去做了些什么，她也花钱找了私家侦探跟着, 他当然不可能是去做生意, 一有钱就全花在北城那边的地下赌场了。 薛峰在她这里拿到这么多钱以后，对于她和薛沉的恋情也更深信不疑，以为可以靠着薛沉过上有钱人的生活，花起钱来就更是如流水，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 这样赌下去，等着他的只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 “你在看什么？” 体育课上, 程晞坐在长椅里休息，又再次收到了薛峰直接让她打钱的消息, 她刚赚了一笔钱过去，就听到了上方传来少年低沉的声音。 程晞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屏幕摁灭, 抬眸看他, 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瓶水, 道：“……一个笑话。” 薛沉站在长椅前的浓荫下，刚打过篮球，他额前的头发微微有些湿润，穿着白色的球服，双腿修长，身形高挑，很有青春肆意、让人心动的少年感。 大概是渴得厉害，他一气就几乎喝了半瓶水。 程晞看了片刻，忽然问：“你……最近怎么样？” 薛沉微怔，低头看她：“什么？” 程晞的表情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我是指……你父亲对你怎么样。” 薛沉明白过来，以为她是在担心他还会被揍，他沉默片刻，道：“他一直都不怎么回家的，这些天回家次数倒是多了一些，也变得有钱了很多，可能是赌钱嬴的，以往他赌钱赢了的时候才会忽然有钱一阵，不过……” 他似觉得有些不对，看向程晞的眼里有了几分探寻：“他对我的态度……好得有些奇怪，我之前以为是他赚了钱心情好，现在想来不太对。” 程晞：“……” 她借着喝水的动作避开了和他的对视，明明她撒谎一向都很淡定的，但此时面对他却有几分心虚。 谁知，薛沉却看着她忽然道：“程晞，你……见过他吗？” 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时，程晞差点被水给呛到，缓了片刻，才略带诧异地反问：“我怎么会见过你父亲？” 薛沉看着她，眼眸漆黑幽深。 程晞表情平静地和他对视。 片刻后，薛沉忽然道：“可能是我想多了……” 听到这里，程晞紧绷的神经刚要放松，眼前的少年却忽然俯身凑近了她，他的一只手搭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她的呼吸不由一顿，对上了他的视线。 两人的距离很近，脸对着脸，他定定地看着她，原本是暧昧的姿势，但因为他过于严肃的眼神和神情而显得有几分气氛紧张。 “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要将她的神情描画下来，“你真的没见过他吗？” 程晞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有些失控，一时分辨不清，是因为心虚，还是……只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 虽然知道他已经起疑了，但现在还不是和他摊牌的时候。 程晞看起来很镇定，看向他的目光没有闪躲，语气平静、清冷：“你不相信我。” 听到这话，薛沉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微怔住，看见她神情似不悦的脸，他哪还顾得上去怀疑什么，或许是怕被她讨厌，他猛地退开了，看向她的眼神里隐约有些慌乱：“我……只是担心，抱歉。” “担心什么？”程晞问。 薛沉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声音有些低沉晦涩地道：“总之，我父亲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要是来找你，你别理他，也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记得告诉我，我来处理。” 程晞看着他：“……好。” 看着在她答应以后，少年才放松些许的神情，她心里莫名有些负罪感。 骗人的滋味并不太好受。 好在，很快就可以收网了，到那时，也不用再瞒他什么。 只是……她仍不能确定，到那时他会不会对她心生埋怨。 想到这个可能，心情就好像已经提前难受起来了。 她微微蹙眉，有些茫然，本以为她可以将感情、情绪这一类的东西靠理性控制得很好，但现在看来……却是收效甚微。 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 她的确喜欢上了这个少年时的……薛沉，不然不会因为他而如此患得患失、心跳失控。 * 很快就迎来了又一次的月考。 薛沉在这个月里还是花了很多时间来补习的，程晞很确定以他现在的实力是可以一步跨入年级前十的。 而薛峰赌博的这件事也总算迎来了落幕，一切都仿佛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周五下午放学，程晞和薛沉一起走出了校门，在薛沉要和她分开去坐公交车时，程晞忽然叫住了他。 薛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少年穿着黑白相间的春季校服，身形挺拔如松，有种似幽幽玉石般的冷漠阴郁气质，但在夕阳光线的笼罩下，他看向她时的眼神却又似乎是温柔的。 程晞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如果你今晚还有时间的话，一起吃饭？” 薛沉微怔了下，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地道：“……好。” 不过……什么叫还有时间的话？ 好像有什么她知道而他不知道的事情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薛沉心底有了些奇怪的预感，但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愣住了。 电话是……警局打来的。 程晞就在一边看着他接了这个电视，在挂断以后，他的神色已经微微有了些变化，他抬眸看向她。 “对不起，我有事要去警局一趟，吃饭的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程晞就打断了他：“你去吧，我在上次见面的西餐厅等你。”说着，她话音顿了下，“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闻言，薛沉看着她的眸色加深，片刻后，声音微涩道：“……好。” 她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让他心里开始……不安了。 她……想说什么？ * 西餐厅里，程晞点了一个安静的包厢，一边喝咖啡一边想着警局那边现在的情况。 薛沉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警局，也知道他爸找她借钱的事情了。 她仍旧不确定的是……薛沉会不会因此对她心生隔阂、埋怨，不过她却不后悔自己一手将他父亲送进了监狱。 她很清楚薛峰拿了她的钱以后只会去赌，而因为这些钱来的太容易，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赌的金额也愈发一发不可收。 等到足以让他彻底跌落无法翻身的时候，她请了她爸帮忙，她爸在警局那边也有熟识的人，只要稍加布置，要端了整个地下赌场也不是难事。 而薛峰也将在监狱里待上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再影响到薛沉的人生。 不谈赌博，光是骗了她一个未成年几十万块钱的事情就足够他将牢底坐穿了。 自然也不可能再在四年后死在他家里。 至于另一个被害人……薛沉的母亲，程晞还没想好该怎么办，目前为止，她还从头到尾都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哪怕是在薛沉的口中也不怎么被提及。 但问题总是要一个一个解决的，她并不急。 * 这家西餐厅的老板娘显然记性很好，认出她之前和薛沉一起来过，竟然很热情地端来了新研发的糕点请她品尝，等着她点餐。 程晞点好了菜单以后，道：“可以等半个小时以后再上菜吗？” 老板娘闻言就笑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在等小薛？” 程晞默认了。 “迟到可不是个好习惯。”老板娘笑着道，“小薛是有什么急事吧？” 程晞抬头看她：“您怎么知道？” “小薛在这儿做事时就很认真负责，从不迟到，更何况是和喜欢的女孩子约会，那肯定是有什么非常紧急的事耽搁了。”老板娘笃定道。 听到老板娘口中俨然将她和薛沉看成一对的语气，程晞沉默了下，道：“您误会了，他不喜欢我，我们……只是同学。” 老板娘却似乎当她不好意思承认，笑了：“他当然喜欢你，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程晞怔了下，就又听见老板娘道：“小薛也不爱说话，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有时候比大人都还老成，但你不觉得，他只有在你面前时才有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吗？” 在老板娘走了以后，她的话却像一颗小石子砸进湖里，在心里泛出一圈圈的涟漪。 程晞怔怔看着眼前的糕点，薛沉……也是喜欢她的吗？ 她忽然记起来，不止老板娘，就连秦默也这么说过，她当时不以为意，但现在……却忍不住开始有些在意了。 只是无论怎么回忆，她都无法从薛沉的那些言行、神态里得出他喜欢她的结论，他……好像只拿她当朋友。 * 就在她努力想要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老板娘的话时，薛沉终于赶了过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一路跑过来的，推开包厢的门时，他扶着门框看向她，呼吸还有些急促，额头有些汗珠，一双眼眸漆黑，暗沉，似摇摇欲坠的夜风。 在对上他的视线时，程晞被那双似乎含了太多沉重情绪的眼眸惊了下，片刻后，才看似平静地道：“先吃饭吧，吃完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薛沉眸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她，片刻后，才说了一个字，声音却哑得厉害：“……好。” 程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原本还算冷静的心情有了点不安。 她知道他和他父亲关系恶劣，但恐怕没有谁会愿意自己有个坐牢的父亲，哪怕他可能真的喜欢她，也不一定会原谅她。 而她也无法解释她设计他父亲入狱的原因，如果她说是为了阻止他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为了阻止他自杀，他可能会担心她是不是有妄想症。 程晞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顿饭也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但薛沉却吃得很慢，很认真，也不怎么说话，就好像这是最后的晚餐。 程晞的心里更增了几分忐忑，他不会……和她绝交吧？ 换个角度想一下，如果她父亲被他害得坐牢了，那…… 程晞及时止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不可能，她和她父亲的关系也完全和薛沉的情况不一样，不能拿来做比较。 所以说，还是没有任何参考来让她确定薛沉现在对她是什么看法和心情。 那么，待会儿她就自己直接问吧，总之……她是问心无愧的。 * 一顿饭吃完，薛沉结了账，两人有些安静地朝外走去。 外面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街灯亮起，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声音喧嚣，很有烟火气。 在走到附近的一条江边时，程晞停下了脚步，这里夜景很美，波光荡漾，人烟也很稀少。 她转头看向薛沉，沉默了下，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薛沉垂眸看着她，眸色浓重得似化不开的夜，声音艰涩低哑地道：“对不起，对不起……” 程晞微愣，看着他的神情，他那双眼眸里的痛苦好像与未来的某一瞬重合了，她恍惚了下，才心情滋味陈杂地意识到…… 他在自责，在愧疚，却唯独没有的是……怀疑她。 在去过警局以后，他似乎还相信她只是无辜受骗的，虽然在警局那边她去做笔录时是扮演的一个单纯被骗的大小姐，但也不过是警方有关系才没对她的那些说法过于较真。 可她没想过，薛沉会就这么相信警方那边的说辞，认为是自己的父亲骗了她的钱去赌博，在这样的认知下，难怪刚才在包厢里时的气氛那么沉重，他表现出来的痛苦或许还不及他心里的百分之一。 他……这么信任她？ 程晞开始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告诉他，她抬眸看着薛沉的脸，定了定神，道：“你……” 她正要解释的时候，薛沉却忽然开了口，漆黑的眼眸看着她，声音透着几分伪装的平静：“我爸他来找过你，骗了你很多钱，他不是去做生意，他把那些钱全都……拿去赌了，你应该已经从警局知道了？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有管好他。”他看向她的眼神有几分难以察觉的脆弱、小心翼翼，“那些钱我也一定会还的，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要我怎么赎罪都可以，但……” 他的语气低微下来，被江风吹到耳边，仿若呢喃的祈求：“你能不能别不理我？” 程晞怔住，看着他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卑微脆弱道歉的样子，她感觉心像是被揉成了一团，柔软又酸涩。 看着平日里仿佛坚不可摧沉默寡言的少年这样卑微祈求，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心有多可笑，像是小人之心。 她怎么会担心他知道真相会埋怨她，他恐怕……只会埋怨他自己，害怕自己连累她，害怕她会离他而去。 而他之所以会这样害怕，很可能是现在的情况让他想起了初中时最好的朋友和他反目成仇，他害怕噩梦重现…… 也可能是……如老板娘所说，他……是真的喜欢她，毕竟据她所知，没有哪一种友情能让人如此卑微入泥土似的，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给了她一把薄而寒凉的利刃。 刀在她手里，刀尖对着他，而他甘愿在她面前引颈就戮。 似乎将她的沉默当成了拒绝，他眼里的眸光愈发黯淡，像是一片没有光的荒原：“……没关系，就算你不能原谅我，我也……” “我知道！”程晞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道，“从你父亲第一天来找的那时，我就知道他是在骗钱，我也记得你告诉过我，他改不了赌博，所以他一定再会赌的。” 薛沉怔住，看着她。 江风无声地吹拂在两人之间，带来一阵阵凉意。 程晞深吸口气，继续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被骗过。”说着，她的话音一顿，才有些缓慢地接着道，“那些钱……都是诱饵，是我故意设计你爸入狱的。” 薛沉听着，看着她，没有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 但程晞已经没有那份不安、忐忑了，全都说出来反而心情更加平静，面对他时也更坦然，她对上他的视线，道：“我无法解释这么做的原因，你可以理解成我不希望你再被这一一个赌博成性的父亲拖累了，当然，你要怪我也无可厚非，毕竟他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薛沉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有些嘶哑，很低，也很……小心翼翼，像是街边脆弱可怜的小动物：“我可以抱抱你吗？” 程晞的话顿住，看着他的表情难得有些呆，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但薛沉似乎将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在她愣住的时候，就忽然俯身过来，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他的动作很轻柔，不比晚风重，却让人的心仿佛被重重一击，失了控似的悸动起来。 程晞有些不知所措地被他拥入怀里，靠在他的胸膛上，仿佛还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闻到他的校服外套上淡淡洗衣粉的味道，很清爽又干净，带着点淡淡的冷冽。 * “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做不到怪你。”薛沉低哑的声音伴着江风吹到耳畔，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 程晞微愣，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了老板娘对她说过的话，让她不自觉心跳加速。 在被他轻轻拥入怀里的这一刻，听着他的声音和心跳，她好像依稀能感觉得到，他……的喜欢像江边的风，无声无息，却温柔入骨，让人心悸。 她不自觉攥紧了他的外套衣角，有几分茫然、无措，但语气听起来还是很清冷、镇定：“你或许还没有想明白有一个坐牢的父亲意味着什么，你……” “我知道。”薛沉微微低头看向她，眼眸深邃，声音清晰却坚定，“程晞，你不用为此承担什么责任，钱是他主动骗的，赌博也是他主动去的，没人逼他，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程晞知道他这么说是不希望她有心理负担。 她沉默了下，看向他，道：“可如果没有我，你父亲他可能……” “他可能不会坐牢……”薛沉忽然语气低了下来，透着几分森冷，口吻却平静得诡谲，“但我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杀了他。” 程晞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怔住，就好像有一股刺骨的凉意袭上心头。 他不是在安慰她，也不是在说气话，更像是在某个时刻真的产生过这种想法，甚至在脑海里实施了无数次似的。 但直到现在，她依然相信，未来的他没有杀人。 她不相信会有一个残忍的凶手会在杀人后却还记得帮她家的公司度过难关。 也不相信会有凶手杀人后不是忙着躲避追捕，而是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葬于深海。 更不相信眼前这个从不曾伤害过别人，反倒是被无数人伤害过仍旧内心温柔、善良的少年会成长为一个杀人犯。 “你不会杀人的。”她看着他，忽然道。 如果在那一晚他闯入她的卧室时，她可以对他说这句话，他是不是也不会死了，在所有人都将他当成嫌疑犯的时候，能有一个人相信他，他是不是就不会绝望到去死？ 但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真相迟早会查清的，他并没有被定罪，哪怕舆论似乎将他认定成了凶手。 听到她的话，少年的眼睛似乎微微红了，他转身看向了江面，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真的那么做，你还是不要太相信我了，你好像总把我想得太好，可我……其实有很多阴暗的想法，我说我想杀了他，这个想法是真的。” 说着，他转头看向她：“我对他早就没有任何期望了，他的人生已经被他自己毁了，为了去赌，他什么都可以牺牲掉，不管是他的妻子还是儿女，他已经没有心了，没有心的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程晞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眸，心脏有一瞬的紧缩，不明白要经历多少人世间的艰辛和黑暗，才会让一个本该单纯天真的少年拥有这样一双让人只觉悲凉的暗沉眼眸。 “其实他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可……”他看着她，道，“我不能让我妹妹和我过一样的人生，我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你知道我请假那几天她为什么生病吗？” 程晞迟疑了，没有说话，因为她记起薛沉回来上学时脸上的伤，那他妹妹…… ✘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仿佛看出她在担心什么，薛沉开口道：“他没打她，她生病的原因是，他嫌她吵，将她在杂物间里关了整整七个小时。” 程晞不由心惊，就算不是作为一个父亲，只是作为一个人，也不该做出这样虐待幼童的事情来吧？ 原因仅仅是嫌对方吵？ 她看向薛沉，心里有些难受，同样的年纪，有人过得快乐无忧，却有人一直在负重前行。 越是了解薛沉的过去，她就越是发现，他的人生好像处于一片茫茫深渊，没有希望，没有光芒，只有一片黑暗。 在没有她重生的那个时空里，他哪怕挣脱了家庭的负担、拖累，最后却还是被拽了回去，落进大海再也没有生息。 “你……”程晞看着他，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安慰都显得苍白。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要你同情我。”薛沉垂下了眼眸，没有看她，声音很低，伴着江水的声音传来，“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不会为了这样的父亲怪你什么，他入狱我不至于高兴，但也真的有感觉松了口气。” 听着他的话，弄清楚了他的真实想法，程晞也有一种仿佛心里松了口气的感觉。 程晞的语气也轻了些，像是想打破过于沉重的气氛：“你不嫌我多管闲事就好。” “我不会。”薛沉却并没什么幽默细胞，很认真地看着她，眸色幽暗，“但以后还是不要做类似的事了，我……不想连累你，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我也欠你太多，多到……已经还不清了。” 程晞微怔，试着理解了一下他的话，迟疑道：“我帮你，会让你觉得有负担吗？” 可对她来说，她真的也没做什么，帮他的事情都是花钱就能解决的，而钱……他早就在前世预付过了。 白手起家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难于登天，尤其是对于薛沉这样家庭出身的少年而言更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血汗才赚下的财富，他自己却没有享受，全都给了她。 现在他还觉得欠她的，她都觉得受之有愧，有种想要将一切告诉他的冲动，可还是忍住了。 “不是负担，是……”薛沉眸光晦暗地看着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了。 是害怕，害怕欠得越多，两人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在他还来不及追赶上她的脚步时，她就已经走到了他所不可触及的远方。 她对他越好，这种恐惧也越深，心底的自卑也更浓，哪怕她真的喜欢他，他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和她在一起。 在初见她的那天开始，他的心里就像是一片荒漠里被种下了一棵树，枝叶疯涨，无尽蔓延，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迅速成长起来。 希望能够有一天可以有资格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可是，在还清他所欠她的之前，他都没有脸说这种话，在这种不平等的情形下说出的爱，他觉得是一种无耻、龌蹉的自我满足。 他想要给她的是最纯粹的，毫无私心、利益纠缠的，可以付出生命的爱。 程晞不知道他为什么看着她不说话，他的眼神很复杂，她不懂他在想什么，却莫名能感觉到有些酸涩的心情。 她忍不住开口追问：“那是什么？” 薛沉看着她，眸光很深，很沉，像是没有星星的夜，他没回答她的话，却道：“程晞，别对我太好，也别太相信我。” 闻言，程晞心里不由一紧，觉得他这话好像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忍不住道：“为什……” 话没说完，眼前的少年却忽然朝她这边俯下身来，他的手搭在江边的栏杆上，俯身过来时像是将她圈在了栏杆和身体之间，无端生出几分让人屏息的暧昧来，远看或许就像是一对亲密相拥的……恋人。 “因为……”他漆黑的眼眸看着她，眼神还是温柔，却比平日多了几分危险的气场，他的声音缓慢，嗓音因为压得很低而莫名有些青涩的性感，“我怕我会……失控。” “……” 在他靠近时，听到他的话，程晞忽然感觉脸颊有些烫，强作镇定道：“……我明白了。” 但实际上，她不明白，失控……是指什么？ 又或者说，他在控制着的又是什么？ * 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尽管薛沉自己不往外说，但他的街坊邻居却是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然后传得到处都是。 学校里也开始有了风言风语。 只不过在经历过了上次袁驰在论坛煽动人心的帖子后，学校论坛对于这方面的管控更严格了，刚有人发帖讨论这件事，就立刻被封号处理。 加上薛沉本人在学校里过于低调，这件事也没有掀起很大的波澜，至于本班的同学大多对他倒也没什么异样目光。 因为他们这个班级的学生的慕强心理都挺重，思想也没那么复杂，加上在和薛沉做同学这个月的时间里，发现他是真的很厉害，观感自然不会差。 更何况，有一件比薛沉父亲入狱的事情更令他们震惊、关注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上个月才考进实验班吊车尾的薛沉，竟然在这次月末的考试里考到了年级第三。 听起来很天方夜谭，所以才更让人觉得魔幻现实。 大家的心情都很复杂，却连半分嫉妒、怀疑都生不出来，对于一个超出自己很多的人可能嫉妒，但对于一个自己完全比不上的天才，那就只剩下仰望了，甚至还有几分同情、惋惜，觉得他有那样的父母真是太可怜了，纷纷感叹果然天才的命运注定崎岖坎坷！ 就连班主任都似乎对薛沉彻底服气了，没有再提出让他位置的话，但可能还是有些顾虑，将他和程晞都叫到了办公室，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似乎就怕他们早恋。 如果是之前，程晞听到这些怀疑她和薛沉早恋的话，心情会非常平静，但现在听着，却有了几分被戳破心事似的不自在，值得庆幸的是薛沉并不知道她喜欢他。 不过，她很能装，面上一点儿端倪都没露出来，老师说什么都听着，一副乖巧好学生的模样。 而薛沉也很沉得住气，虽然全程几乎不说话，但给人的感觉就很沉稳靠谱，不会做什么行差踏错的事情。 老师也就满意了，放心了，挥挥手温柔地开口恩准他们回去。 第29章 ◎约会◎ 办公室在二楼, 他们班在楼上。 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走到楼梯间正要上楼的时候，楼下却忽然上来了七八个男生。 他们手里还有人抱着篮球, 显然是上完体育课打算回教室去。 而其中一个人就是袁驰，他走在这群男生中间，脸上还带着些笑意，看来他被调去一班以后过得很不错。 只不过，在看见了前面台阶上的薛沉时, 他脸上的笑意就瞬间凝固住了。 薛沉目光没什么情绪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却显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 对她道：“走吧。” 程晞也收回了目光，正要离开时, 身后却忽然传来了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是袁驰几步就赶了过来。 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等等——” 程晞脚步微顿, 有些冷淡地转头看去, 还以为他又想找薛沉的麻烦。 没想到的是，袁驰的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眼神还有些复杂，像是难以置信，也像是不甘。 其他几个男生显然也听说过袁驰和薛沉之间的恩怨，互相对视了一眼, 识趣地先自己上楼了，给他们留下说话的空间。 薛沉将她挡在了身后, 语气冷冷的：“你想做什么？” 袁驰看向薛沉的眼神也同样复杂，看了他好一会儿, 才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为什么还在在一起？” 薛沉冷着脸看他。 程晞也有些不明所以, 看他这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复杂狗血的三角恋。 “在知道你爸入狱的事情后，我就特意找人打听过了，真是可笑，你爸赌博也就算了，花的钱还是靠骗来的？”袁驰语气嘲讽。 程晞：“……” 他叫住薛沉就是为了特意嘲讽他？ 但薛沉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已经完全不会被他说的任何话刺激到。 见他们没反应，袁驰自己的情绪却反而更激动了，看向程晞的目光更不甘了：“他爸骗了你那么多钱，你为什么还能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和他在一起？” 闻言，薛沉薄唇微抿，冷冷地看着袁驰，表情有了点不易察觉的变化，像是也有一瞬的担心过这个问题。 程晞的语气却很平静：“这和薛沉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是他爸！”袁驰比她更像被骗了钱似的愤懑，“他爸怎么知道找你能骗到钱的？难道你就不怀疑是他串通他爸一起来骗钱的吗？他家那么穷，他父母又是那样的人，你以为他能好到哪儿去？” 听着他似乎将薛沉说得十分卑劣的样子，程晞的语气带了些冷意：“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就不用你操心了。” 见她丝毫不动摇的态度，袁驰更加愤怒了：“他初中就害死了我妈，现在只是骗你的钱，等以后你失去的更多，你迟早会后悔的！” 程晞：“你……” 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过了这么多年，袁驰还要将害死人这样的罪名加在薛沉身上，可想而知，在薛沉初中时遭受的痛苦和压力会有多重，足以将人逼死。 “袁驰……”薛沉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很平，却很清晰有力，“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也真的相信吗？” 他漆黑的眼眸看着袁驰，冷漠而平静，却像是一把刀，直击人心最深处的角落，让人无处可避。 袁驰愣住：“我当然……” 但后头的话在薛沉的注视下却始终说不出口，再说下去的感觉就像是被人当成了小丑似的滑稽，又像是内心那些可耻的想法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而对方却像是一个局外人在看戏，无论他是恨还是怨，用怎样恶毒的语言刺激他，他都不会再在意了。 只有他一个人还停在他妈死了的那一年，始终走不出去。 “你心里很清楚，你妈的死和我没有关系，你只是想要一个能让你尽情发泄仇恨的人，想让自己心里好过点而已。”薛沉看着他，道，“但现在，就算我欠你的，也早还清了，你如果再做什么，我不会再忍。” 袁驰猛然怔住：“你……” 说完，薛沉没有再看他，和程晞一起走了。 袁驰怔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呼吸逐渐不稳，像是有些失控地忽然道：“是，我知道这一切和你没关系，可那又怎么样，你妈犯下的罪由你来还，我又有什么错？谁让你妈就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呢！” 薛沉的背影微顿，没有回头，渐渐消失在了楼道上。 袁驰的眼圈发红，有些颓然地靠在栏杆上。 不，薛沉有一点是说错了的。 当初在对他恶语相向，看他被同学嘲讽孤立，被他家亲戚欺辱打骂的时候，他心里……也并没有他所以为的快意，甚至煎熬得好几次想冲出去带他逃开这一切。 毕竟，那时，他也是真心实意地那薛沉当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才会带他回家，所以才会在得知他母亲和父亲的奸情时更加愤怒，仿佛天都塌了。 但他知道，从他妈死了那天起，他……就注定不会和薛沉做朋友了。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只是曾经。 * 在薛沉的父亲入狱以后，薛沉的生活也恢复了风平浪静，脸上也不会再出现奇怪的伤痕，也不会为了永远还不完的债务拼命打工。 不过，养家的重担也彻底压在了少年尚且单薄的肩上。 程晞也曾试探性地问过他母亲的存在，但薛沉显然并不想多提他的母亲，她只知道她母亲比他父亲要好一些，偶尔还会回家看看孩子，给些钱。 只不过，那些钱据她所知，薛沉一分都没有动过，都留给了他的妹妹薛云珠。 所以，薛沉不但要自己负责学费、生活费，还要负责养妹妹，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外，他几乎都在打工赚钱。 看他那么累，那么辛苦，程晞其实很想替他解决钱的问题，也正好还上一些前世他给她的那些钱，但想也知道，薛沉不会愿意的。 就连他现在欠她的那些钱似乎就已经让他很不安了，仿佛希望下一刻就能全都还掉。 程晞也不好插手，只是心底里不由对薛沉生出了几分敬佩，连有些成年人都很怯懦懒惰地逃避责任，但薛沉却已经能承担起养家的责任了，将生活、学习上的事情都处理得有条不紊。 尽管很苦，很累，但他好像都是很平静的样子，仿佛如崖上青松般有种坚不可摧的韧劲。 一个月就这样转瞬即逝，这个学期也迎来了假期。 * 因为不准补课的规定，这个假期的补课也都是私下进行的，还是本着自愿报名的原则。 薛沉没有报名，以他的成绩已经不需要补课，而且他也的确没有时间去补课，这一整个寒假他都需要兼职赚钱。 程晞也没有参加假期的补课，她已经高考过一次，哪怕刚回来时忘了大部分知识，但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状态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 假期她和父母飞去国外度假，没有和薛沉见过面，甚至连线上联系都很少，只知道他是真的很忙，没那么多工夫可以闲聊。 而他妹妹也很乖巧懂事，只在家里玩儿，不会乱跑给他添乱。 程晞从国外回来后，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也提前几天开学了。 *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是在一片紧张、浓烈的学习氛围里度过的。 程晞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但重来一次，也还是在认真对待，尽管她可能还来不及高考就又穿回去了。 毕竟，照现在看来，薛沉已经几乎不可能走上上辈子那条绝路了。 他现在的学习成绩已经越过了秦默，稳定在了年级第一的位置，要和上辈子一样成为高考状元也是没有基本没有悬念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他上辈子为什么考得那么好却没有去上大学，但应该是和他的父母有关，这辈子他的父亲入狱，而他的母亲也基本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应该也没有可以阻碍他人生的脚步了。 程晞就一边备考，一边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来的穿回去的时机。 一切都仿佛在照着她刚重生时的计划变好，只有她喜欢上薛沉这件事在她的预料之外，但她也并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她既然迟早会回去，那么也就注定和薛沉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她只会让这件事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虽然在这一个时空待的时间越久，就越是会消减想要回到属于她那个时空的心，但想要回去这一点作为她的目标是没有变过的。 更何况，不管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去，都不是由她所决定得了的。 她所能做的就是过好现在十七岁的生活，避免那个真正的十七岁的自己回来时发现生活已经一团糟，以及……好好珍惜最后的和薛沉相处的时间。 但令她始料不及的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春天也转为了夏天，枝叶也一天天浓密碧绿起来。 同学们也都有了各自的理想和目标，打算着在高考后各奔前程。 她却依旧没有任何可以回去的迹象。 是……她的预感出了错，哪怕她报了恩，拯救了薛沉的人生也没法回去，还是…… 薛沉的人生轨迹并没有被彻底改变，他还是会走上上辈子那条绝路？ 程晞有些茫然了，但也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薛沉人生里最大的那个危机并没有解除，他还是可能会自杀。 那她到底要怎么才能救他？ 可她依旧找不出薛沉自杀的真正原因，更找不出在她那个时空杀害了他父母的凶手是谁。 除了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直到他度过四年后的那个死亡节点以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要能活过他死亡的那一天，才算是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吧？ 程晞想着，渐渐有了主意。 *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三个月里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其中苦累难以言说，程晞这种经历过两次高三生涯的就更是心累。 唯一的安慰是，这一世，她是和喜欢的少年做同桌的，以前她不明白，现在却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和喜欢的人做任何事都是开心的。 因为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只要能和他待在一起，就已经足以让人的心里开出一朵花来，哪怕再枯燥的事情也会变得有趣起来。 只是时间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转眼就迎来了最后的高考。 高考结束那天的聚会上，老师同学都哭得稀里哗啦，为了即将分别而伤感、难受，也有终于结束高中的放松欣喜。 程晞心情却难得平静，因为她已经决定和薛沉上同一所大学，她不信这样薛沉还能在她读大四那年去死，她总会弄清楚他的死因的。 上一世她是国外读的金融系，这一次她打算选自己比较喜欢的专业。 总归不管她读什么专业，最后都是会回去管理公司的。 * 在高考结束后的几天，秦安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城外的莫问山上的寺庙特别灵验，就提议想要大家一起去爬山。 程晞对寺庙是没什么兴趣，但想着考完去爬山放松一下也不错，顺便问了一下薛沉去不去，他没有拒绝。 虽然在薛沉之前转来实验班后和班上的同学也有了接触，关系也算友好，不如之前那么冷漠，但特别要好的朋友也还是没有的。 程晞也知道薛沉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环境，就没叫太多人，除了他俩以外，就只有秦安兄妹俩了。 秦默也没有再和她提过什么表白的话，就好像没发生过似的，想来应该也是已经想通放下了。 他们几个是住在一个小区的，加上秦默早已经考了驾照，还提了新车，程晞就没让家里的司机送她，而是坐了秦家兄妹的车一起出发。 几人约好了在莫问山的山脚下汇合。 * 程晞出发的时间是七点，本以为已经够早了，但在坐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车到达莫问山山脚时，薛沉却已经先他们一步等在那里了。 程晞下车后，就看见薛沉站在景区门口，他旁边还有几个摆小吃摊的，支着几个棚子，已经有不少人在棚下坐着吃早餐了。 少年身姿笔挺，挺拔如松，个子也是其中最高的，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却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程晞走过去：“抱歉，等很久了吗？” 薛沉看着她，声音低沉却柔和：“没有，我也刚到。” 程晞正要问他吃过早餐没，这时，旁边卖冰糖葫芦的白发老翁却忽然带着笑意插了话：“什么刚到？小孩可不能撒谎，你都在这儿等半小时了，刚才还帮我看了十几分钟摊子，不然我还真不敢去厕所。” 程晞：“……” 半小时？ 原来他已经等了这么久？ 薛沉见她看着自己，才又解释道：“也没等多久，我……不想迟到。” 程晞微怔，说起来，像这样和朋友一起出来爬山游玩，对他而言或许已经是很多年没有做过的事情了。 初三那年和袁驰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让他开始封闭自己，也没有再交过什么朋友，毕竟被自己最好的朋友伤害这种事是不可能在心上毫无痕迹的。 但现在，对于和她一起爬山这件事，他……或许是很期待的。 看着少年声音低缓解释的样子，她的心里莫名有些酸涩，可这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只不过他拥有的太少才会如此期待。 就在这时，秦安兄妹俩已经走了过来，看见薛沉到得比他们好早，不免有些惊讶。 秦安一眼注意到薛沉居然还背了个黑色的包，看起来好像还装了不少东西，忍不住好奇道：“薛沉，下午就回去了，你还背这么大个包做什么？很累赘的。” 程晞也早就注意到了，不过只以为薛沉对于这次爬山很期待，所以做了不少准备，听到秦安这大大咧咧的话，还担心薛沉会不自在。 但薛沉的面色却很平静，道：“只是些吃的喝的，并不重。” 这时，秦默走到了秦安的旁边，正好听到这话，看了薛沉一眼，就道：“这些山上都能买，谁还自己带？” 薛沉没说话。 程晞也知道秦默是对薛沉没什么好感，但说这话却不是在故意奚落人，而是他就是少爷作风，真心认为不必要自己带这些累赘。 只是怕薛沉会多想，就拉了拉他的外套，在他低眸看来时，对他道：“你吃过早餐了吗？” 薛沉道：“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了。”程晞对他淡淡一笑，“那我们现在上山？” 薛沉“嗯”了一声，很自然地将她随身带的装手机等杂物的小包接了过来，跟在她的身旁往前走了。 秦默看着两人的背影。 秦安默默翻白眼：“哥，你再看人家也不喜欢你，我劝你死心。” 秦默瞥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懂什么，往前走了，背影透出几分颓丧却又强撑着高傲的感觉。 秦安：“……” 真是一生要强不服输的哥啊。 * 山上的风景很美，树木郁郁葱葱连成一片，在早上淡淡的雾气笼罩像是一件翠绿色的轻薄纱衣。 只是山路太陡，太长，长长的青石板阶梯向上无尽蔓延，仿佛看不到尽头。 刚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秦安就忍不住叫苦：“我好累啊，这山也太高了，要不是听说这里的寺庙许愿百试百灵，我才不来受这罪！” 程晞也觉得累，只是没怎么表现出来，闻言，就道：“你想许什么愿望？” 秦安笑道：“听说国外的那所学校帅哥特别多，我就想能在大学找到真心喜欢的人。” 说着，她还看了程晞和薛沉一眼，虽然起初觉得两人不合适，但现在看来两人除却家世以外好像也挺般配的，仿佛连对视都是甜的，搞得她都想谈恋爱了，不然老被喂狗粮。 听见这话，程晞看向秦安，淡笑了下，道：“那就祝你得偿所愿。” 或许是她重生导致的蝴蝶效应，秦安这一次没有选择国内的大学，而是和她哥选了同一所国外的大学，也不会再遇到上一世里害得她抑郁自杀的那个渣男。 薛沉听着她们的对话，有些晦暗的眸光落在了程晞的面上，有一瞬的失神。 秦默兄妹不会在国内读书他知道，而她……应该也会出国读书吧？ 或许……她也会在国外的大学谈恋爱的。 虽然他没有资格阻止，甚至作为朋友应该祝福，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就已经感觉胸口闷得仿佛快要窒息了。 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程晞转头看去，对上他漆黑的眼眸，怔了下，道：“……怎么了？” 薛沉的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声音有些低沉：“我看见那边有个凉亭，如果累了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几人都没有异议，大家朝凉亭走去。 * 在到了凉亭以后，薛沉将带来的水和零食分给了几人，这时大家才意识到薛沉带这些东西是多有先见之明。 可能是觉得尴尬，秦默没喝水也没吃东西，在一旁拿着摄像机拍风景，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累的样子。 等休息得差不多，大家再次出发。 这时，阳光已经撕破云层倾泻而下，橘黄色的光芒洒在了石阶上，散发出温暖的热度。 看着秦安兄妹俩已经出了凉亭，程晞正要跟上，头顶却忽然落下了一道暗影，忽然清凉许多。 程晞有些惊讶地转头，就看见薛沉打着一把遮阳伞站在她的旁边，她下意识道：“你……连伞都带了？” 薛沉低眸看她，伞面的暗影浮在他的眉眼，令他的眼神看着有几分温柔、深沉，他的语气平静：“你不是怕晒么？” 程晞：“……” 所以，他是为了她才特意带伞的？ 她有些仓促地移开了视线，就好像下一秒就可能被他深沉似海的眼眸吞没，心跳又快了一些。 从认识到现在，他好像总是这么细心体贴，无声无息地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让人在已经习惯以后回过头来才惊觉其中的情意。 * 或许是见他们还站着没动，秦安在那边催促道：“晞晞，快过来啊。” 程晞走过去，就问：“怎么了？” 秦默站在台阶旁边的一条分岔路口，道：“刚才有个游客说这边过去是近路，十分钟就可以登顶了，就是路可能不太好走，要走这边吗？” 程晞也不确定这路有多不好走，迟疑了下，然后就听见身边传来了薛沉低沉的声音：“除了要经过小溪以外，并不算难走。” 程晞看向他：“那走台阶上去还有多久？” 薛沉看了她一眼，道：“大概半个小时。” 他没说的是，实际上按照正常速度上去的话，只要十五分钟就够了，只是程晞的身体太弱，走一段还要歇一段，让人都担心等走完全程她会不会受不住。 秦安在旁边听见他们的对话，立刻做出了决定：“那就抄近路！我真不想再爬台阶了。” 程晞自然也没意见。 * 走在长满野草的小径上时，秦安就忍不住好奇地道：“薛沉，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以前来过？” 程晞也看向薛沉，本以为他是来之前上网做过攻略之类的，结果却听见他淡淡道：“以前假期来这边卖过东西，这边游客多，很容易卖出去。” 秦安这种从没兼职过的大小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他，就跟听见什么奇怪的话一样，毕竟她也是头一次听说自己的同学里还有这种跑这么大老远的来这种荒山野岭卖东西的，这得多穷啊？ 不过，她识趣地没有多问对方怎么这么缺钱，怕伤害对方的自尊心，忙转了话题。 程晞倒不觉得薛沉会为卖东西这种事自卑，反而有些新奇地看他一眼，她知道他搬过砖，当过家教，还做过餐厅服务生，没想到他……还当过卖东西的小贩。 这人生经历可真是丰富，好像为了赚钱，他什么都能干似的。 这样有毅力又不怕吃苦还一心赚钱的人，自然什么事都能做成，上辈子能年纪轻轻赚那么钱也就不难理解了。 程晞佩服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心情微妙，和同龄人比起来，他过得是真的太苦了，让人有些心疼。 * 这条山路虽然不算宽，但因为常有人的缘故，地上的杂草都已经被踏平了，盖住了底下的泥土，并不算太难走。 很快，就来到了薛沉提到的那一条小溪。 小溪不算太宽，大概有两米左右，溪水清浅，中间也没什么桥梁，只有一块跟石凳大小似的横在中间。 如果不想脱了鞋子淌水过去的话，就只能借助这块石头过去了。 程晞看了看岸边和石头之间的距离，不确定她能不能跳过去。 但薛沉显然以前是真的没少来这儿，他的腿也很长，这一米多的距离对他来说轻轻松松就跨过去了。 他在石头上站稳以后，朝她这边伸出了手：“跳过来，我接着你。” 程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伸出来的手，原本不确定的心情却忽然平静下来，有一种他肯定不会让她落水的莫名信任。 她微微深吸口气，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借着他那边的力气轻轻一跳，就很顺利地落在了他身前的石头上。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发现可能是石头在水中泡得太久，竟然长了湿滑的青苔，她一踩上去就站不稳朝前倾去。 摔是不可能摔倒的，不是因为薛沉接住了她，而是因为石头并不大，薛沉就站在她的前方，她往前摔去的时候就正好撞进了他的怀里，头晕了一瞬，迷糊间唇瓣似擦过了薛沉颈侧的肌肤。 薛沉身体微僵了下，片刻后，低头看她：“没事吧？” 或许是怕她摔进水里，薛沉牵着她的手还没放开，另一只手还虚扶在她的腰间，就像是将她拥在怀里似的。 以这样的姿势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距离近得她似乎可以数清有多少根睫毛，还可以看见他那双漆黑又清澈的眼眸。 她感觉自己的脸似有些发烫，才发现原来和喜欢的人靠得太近是真的会紧张的，但这种紧张里又似乎透着几分开心，想要抱着他或者……被他拥抱。 程晞移开了视线，怕会泄露自己的心情，故作淡定道：“没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摔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心跳有多剧烈，那并不是她曾经以为的可以靠理性控制的感情。 * 在度过了小溪以后，剩下的山路就好走了，没走几分钟，就看见了山顶处的寺庙牌匾。 几人都不由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这座寺庙的名气很大，此时时间也还早，来参观的人却已经不少了。 一走进寺庙里，就能看见燃香炉前，青烟袅袅，还有不知哪儿哪个方向传来的清越钟声。 等将整座寺庙都逛得差不多以后，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大家在寺庙吃了斋饭，休息够了以后就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就比上山轻松多了。 到了山脚时，林叔开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了，程晞朝那边走去。 她将林叔叫过来是为了送薛沉回家，总不好让秦默送他回家，秦默或许表面会答应，但薛沉应该不会愿意。 她注意到，不仅是秦默对薛沉没有好感，薛沉也几乎不会和秦默说话，两个人明明是同班同学，却是半点同学情都没有。 再者，她也想趁机问问薛沉以后的打算，比如……他打算报考哪所学校。 * 程晞在车上这一路都是睡过去的，爬山对于她的身体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等她醒来时，夕阳的光已经洒在了长街上。 薛沉和她道别，下了车，只是并没有立即离开，他的手搭在车门上，背影一动不动的，像是在迟疑什么。 程晞正想问他怎么了，他却忽然转过了身来，看向了她。 他的个子很高，俯身看向车内时，落下了一大片暗影，他的神情也笼在幽幽沉沉的暗影里，看不太分明。 程晞却觉得在他沉默地凝视她这短短的时间里，好似很漫长，让人不自觉有了几分莫名其妙的紧张。 “你……饿了吗？”他看着她，忽然问。 程晞没想到他犹豫那么久居然就是为了问这个，不由怔了下：“……有一点。” 薛沉漆黑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低沉的声音缓声道：“那……要留下吃完晚饭再走吗？” 闻言，程晞有些愕然地看他。 或许是见她没说话，薛沉误会了些什么，顿了下，才道：“如果没时间的话，就……” 程晞忽然打断他：“有时间的。” 这回愣住的是薛沉，他看着她，好像没有想过她会答应似的，回过神后，才道：“那……你想吃什么菜，我给你做，不过我可能做得不好，你不喜欢的话也不用勉强。” 看他似乎因为她要去他家吃饭的事情而有些紧张起来，都还没开始吃都担心起她不满意这种事来了，程晞有些无奈，他在面对她的时候好像总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显得过于卑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脾气有多坏将人欺负成这样。 可做朋友不该是这样的，他也不是那种会对朋友这样卑微的人。 她并不想看见他这样，总感觉这样的他看起来有些可怜，不是因为他穷，也不是因为他的卑微，而是因为她知道他只是在全心全意地对她好，不想让她有一点不开心，才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而她却并不能回应他的心意。 她以前无视过多很多人的心意，包括她的发小秦默，那时都能心情平静，但现在她发现……对一个自己喜欢的少年的心意视而不见，其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只要一对上他那双沉默的眼眸，就开始备受煎熬。 “我也不知道想吃什么。”程晞移开了眼神，语气淡淡道，“一起去看看吧。” 闻言，薛沉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好。” * 等站在了菜市场的门口时，程晞才明白在听到她的话时，薛沉为什么会露出那样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以为买菜是去附近的超市，却没想到西城这边被称为贫民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这儿没有那种大型的有新鲜菜蔬水果的大型超市，顶多有几个便利超市。 他们买菜的地方是在菜市场，而这个菜市场还是露天的，地面都显得坑坑洼洼，灯光也很昏暗。 程晞从没见过这么脏乱的地方，一眼看去只感觉似乎连一个可以下脚的干净地方都没有，有些被这样苍蝇都还在满天飞的菜市场震撼了。 程晞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那些富家小姐的公主病，长得漂亮成绩好，性格也淡漠随和，好像很完美，但那也只是看起来。 实际上，诸如娇气、挑剔、傲慢等毛病她一样不少，甚至因为是家中独女，加上身体又病弱而变本加厉地难伺候。 只不过，她太会伪装了，又长了一张清纯漂亮的脸，说话也是清冷淡漠的，给人一种无欲无求高岭之花的感觉。 这样的她，哪怕提出多无理的要求，也并不会像那些跋扈大小姐一样让人厌恶，甚至觉察不出这是无理的，只会觉得是合理正当的事情。 就像现在，她甚至没有表达不想进菜市场这样的意思，薛沉似乎就已经先一步认为她不应该去这样的地方。 “里面的路不太好走。”薛沉低眸看她，语气柔和，“你在门口等我几分钟，我很快回来，可以吗？” 程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后那在昏暗光线下更加让人抵触的菜市场，她并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就“嗯”了一声。 薛沉走之前，还似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她一眼，仿佛是确定她还在原地没有消失，才走进了菜市场。 程晞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感觉门里和门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她连一步都不愿意踏入的地方，却是他从小生活成长的地方。 在她拒绝进入的时候，就好像在同时拒绝了进入他的世界。 她不知道他在心里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后悔邀请她去他家吃饭，会不会更加忐忑担心她连他家也会一并嫌弃。 但是，她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就是不喜欢，她并不想隐瞒这一点，也不会因为喜欢他就勉强自己接受他的世界。 哪怕感情很难控制，但她也还是依靠理性来做决定。 而他也需要认清她是什么样的人，对她早点死心。 * 薛沉并没有让她等很久，程晞在门口玩了会儿手机，就看见薛沉两只手都提着菜出来了。 程晞有些过意不去，就收起手机，伸出手：“给我一袋吧。” 薛沉看了她片刻，没有拒绝，然后从那堆菜里挑挑拣拣，最后递了一把被塑料袋裹着的绿油油的大葱给她。 程晞：“……” 她也没娇弱到只能拿得动这个。 两人在往薛沉家里走去的路上，薛沉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程晞都觉得和他在一起时，自己都显得话多了。 她稍稍留意了一下薛沉的神情，但看不出什么异样，好像根本没有多想，也没有在意她进不进菜市场这种小事，她反而有些松了口气。 他没多想也好，她并不想伤到他。 * 菜市场距离薛沉家的那栋楼并不算远，但薛沉还是走得很慢，配合着她的步伐。 就这么走了大概十分钟，两人才上了楼。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薛沉的家在顶楼，程晞走在楼梯上时就看见了他家的门大开着，里面溢出暖黄的灯光。 程晞知道他是和妹妹两个人住的，那是……他妹妹回来了？ 程晞正这么想着，却见身旁的少年神色却微微变了，几步跨上了台阶，走到了门口，身体却僵在门口没动了。 程晞跟过去时，就听见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冰冰的口吻对着屋里人道：“你来做什么？” 第30章 ◎调查◎ 程晞顺着薛沉的目光看向屋内, 玄关处是一条窄窄的过道，过道边有一个种着几盆花草的小阳台。 一个女人就站在小阳台的旧式玻璃窗前抽烟，她穿着一件橘色的大衣, 妆容有些浓，显得那张漂亮的脸分外艳丽多情，但一双眼眸看人时却又有些轻飘飘的凉薄、妩媚。 程晞不太看得出她的年纪，她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像是三十左右, 但她的实际年龄应该不止这个。 在听到薛沉一碰面就这样冷冰冰的话以后, 她也并没生气, 只是语调随意地道：“回来看看你们饿死没有，现在看着, 还不错。” 薛沉冷冷地看着她，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 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哥哥！” 程晞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抱着小熊玩偶从客厅兴冲冲地跑过来，但在看见薛沉的脸色时，她那雀跃的声音就如火苗一点点熄了下去：“不是……不是我叫妈妈回来的，你别生气呀。” 程晞想着，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薛沉的妹妹了，虽然薛沉说过会带她见他妹妹, 但始终没有机会，没想到现在见面却是这样的场景, 连薛沉的母亲都一起见到了。 薛沉显然是真的很宠这个妹妹，在看见她的时候, 脸色显而易见地缓和了很多, 声音都少了几分冷意：“我没生气。” 小姑娘似乎还是有些忐忑, 跑过来拉住了他的手，想让他进屋，这时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小姑娘一双清澈的眼眸望着程晞，似好奇地“咦”了一声。 程晞还没开口说些什么，窗前抽烟的女人也已经注意到了薛沉身后还有一个人。 她打量的视线落在了程晞身上，接着语调有些意味不明地道：“交女朋友了？” 程晞一怔，就听见薛沉语气冷漠地否认了她的话：“只是同学。” 程晞听得出薛沉和他母亲的关系也十分糟糕，说出这样的话也只是不想让女人了解他的生活、朋友，又或者是有了他父亲的前车之鉴，他不想再次连累她。 女人或许看出薛沉什么意思，也没兴趣和他装什么母慈子孝，直接用手指掐灭了烟头，她却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只是语气淡淡地扔了个大雷：“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以后也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你们要跟我一起生活吗？” 听了这话，程晞感觉薛沉的呼吸似乎都顿住了，显然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她也有些愕然，不知道在前世薛沉的母亲是不是也嫁人离开了这座城市，如果是，那她为什么又会和薛沉的父亲一起回到这个房子里，随后被人杀死？ 薛沉目光看不出什么情绪地盯着女人，久久没有说话。 连被他牵着的小女孩都似乎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一声不吭，疑惑地望望这边，又看看那边。 在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成霜的时候，厨房里那边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端着一个果盘从里边出来了，果盘里是刚切好的西瓜，鲜红似血。 “小沉也回来了？”中年男人带笑道，“过来吃些水果，有什么话慢慢说。” 程晞的目光落在中年男人面上，对方看起来很斯文、和气，这就是薛沉的母亲要结婚的对象？ 薛沉也看了他一眼，却站着没动，目光回到了女人的脸上，仿佛要看穿她内心的想法，他道：“你想好了？” 女人却没理会他的话，仿佛并不将小孩赞成与否放在眼里，只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卡，款款地走到他面前。 “看来你是不肯和我走了，这卡里的钱足够你和你妹妹生活一年了。”女人微笑，“要是花完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看着女人指间的这张卡，薛沉只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没有去接。 女人也只是笑着，没有收回手。 小女孩安静地望着哥哥，紧握着他的手，仿佛想要安慰他。 程晞不太明白这古怪的气氛怎么回事，带了几分隐隐的探究看向薛沉。 薛沉仍旧站着没动，微垂着头，看着那张卡，侧脸笼着层暗影，看不清神情。 在她离开家的这三年时间里，陆陆续续给过不少钱，都是交给薛云珠的，因为她知道他不会用她的钱。 他也的确一分都没用过，哪怕再难再苦，也都咬牙撑着，不肯动那些钱，那些钱全都存在那里留给了薛云珠。 以后薛云珠用还是不用，都由她自己决定。 她的钱是怎么来的，除了懵懵懂懂的薛云珠，连四周的邻居也全都知道。 对于周围的风言风语，薛沉都已经从愤怒、耻辱、绝望到可以麻木地充耳不闻了。 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将钱递到他的面前，还是……当着程晞的面，就好像要强行打破他苦苦支撑的仅剩的微薄自尊，让他认清现实，逼着他接受……他的母亲就是一个……妓.女的残酷现实。 他的呼吸都逐渐变得沉重、艰难起来，仿佛快要窒息了，又一次久违地体会到了那种愤怒、耻辱的滋味。 他想要撕碎这张卡，不是因为嫌它脏，而是因为愤怒，因为痛苦，她为什么一定要以这种方式赚钱，还要强逼着他接受这样的母亲。 似是见薛沉久久不动，整个人压抑得仿佛都要爆炸了似的，女人只是似讥讽地轻笑一声，将那张卡搁在了他身边的鞋柜上。 “别那么逞强，好像就你有骨气似的。”女人的目光扫过他身旁的程晞，对上少年漆黑浓郁的眼眸，道，“等你长大就知道，在现实面前，什么尊严、傲骨都不值一提。” 薛沉紧握着手里的塑料袋，手心泛出细细密密的疼痛感，他的呼吸也愈发急促，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将那张卡扔回去。 因为他脑海里闪过了自己还欠着程晞的那一笔债务，还有大学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养妹妹要花的钱。 就算他没日没夜地打工，赚到了这些钱，但……妹妹跟着他会过得非常苦，新衣服、想吃的零食、喜欢的玩具这些都不可能有了。 他自己可以不用她给的钱，可以省吃俭用，可……妹妹不一样，她本可以不必和他一样过苦日子的。 就在这时，女人微微弯腰看向了可爱的小姑娘，语气比对薛沉时柔和不少：“怎么样？珠珠是要跟着哥哥还是妈妈？” 闻言，薛云珠仿佛怕哥哥会消失似的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丝毫没有犹豫地道：“我不要和哥哥分开！” 薛沉微怔，低头看向妹妹，对上她有些害怕的乌黑眼眸，心脏闷得发疼，摸摸她的头：“我们不会分开的。” 女人对于这个结果丝毫没有意外，只是带了些温柔的笑意看着小姑娘，道：“那珠珠和妈妈一起去吃晚饭，好吗？吃完就送你回来。” 薛云珠迟疑，看着妈妈笑着的样子感觉很温暖，小声道：“哥哥不去吗？” 女人看向了薛沉。 薛沉没看她，只是低头看着薛云珠道：“我不去，你去吧，没关系。” 薛云珠愣了下，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长得比明星还要好看的小姐姐，仿佛明白了什么，哥哥要陪姐姐，她不能打扰的。 “好。”薛云珠点点头，将手递给女人，“妈妈，我们快走。” 女人忍不住笑了，回头叫上了那个中年男人，几人一同离开。 程晞在听到女人叫的那个名字时，微微怔了下，下意识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了两人。 薛沉见她还看着楼梯的方向，几乎不敢去想她在想什么，她早就知道了他母亲是什么人，现在亲眼见到了她，还见到了她给钱的那一幕。 程晞……会怎么想？ 她会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他的母亲，觉得他也一样恶心、肮脏吗？ 还是……她会同情他的家庭，同情他的遭遇？ 不管哪一种，他都难以像是面对其他人时一样可以做到毫不在意，反而有种难堪到快要窒息的感觉，连和她说话的勇气都似乎在渐渐褪去。 就在一片沉默间，程晞的声音忽然响起来：“那个叫于瑞的男人，你了解多少？” 浑浑噩噩间，他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微怔：“什么？” “我是说你的……母亲，她要结婚的对象，你知道多少？”程晞看着他，语气有几分认真。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关注那个男人，但他还是很快地回答：“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听珠珠提起过，他好像是个医生。”说着，他看向程晞，“怎么了，他有什么问题？” 程晞沉默片刻，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这个于瑞这个名字也很普通，听过也不稀奇，只是她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这个人也许很重要。 如果前世这个人也和薛沉的母亲结婚了，那会不会和她的死有什么关联？ 程晞觉得有必要查一查，但这些就没办法告诉薛沉了。 第31章 ◎谋杀◎ 厨房里, 薛沉开始做饭。 程晞本来打算帮忙，但薛沉没让，还以为她可能是无聊了, 带她去了客厅，帮她开了电视。 程晞只好在客厅安心待着，她本来也不会做饭，帮不上多少忙。 而且……尽管薛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她觉得这个时候他可能更想一个人待着, 毕竟如果他的母亲一旦离开这座城市, 那他和他妹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相依为命、无依无靠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或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会更好一些。 不同于那些连厨房都没进过的男生，薛沉很小的时候就会做饭了, 做饭的速度也很快，手艺绝佳, 香飘满室。 虽然只有两个人, 但薛沉还是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有荤有素还有汤，摆盘也很精致，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程晞就又发现了薛沉的一项新技能，他以后要是去开家饭馆的话肯定能生意爆满的。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程晞要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薛沉拦住了她, 道：“我来吧，很快就好。” 程晞觉得不太好：“我可以帮你……” 做饭她是不会, 但洗碗也还是不用学就会的。 薛沉却已经动作很快地将碗筷收拾好了，垂眸看着她那双白瓷般干净漂亮的手, 道：“不用, 你的手不该做这种事。” 程晞微怔, 他已经端着碗筷，转身进了厨房。 * 或许是怕她急着走，薛沉并没有立刻洗碗，只是将桌子收拾干净，随后来到了客厅这边，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 程晞本以为他是有话想跟她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话，但此时客厅里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让人莫名有了一点紧张。 薛沉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将一个浅色的信封递到了她的面前。 程晞的心里一跳，不知想到什么，但语气还算平静：“这是……” “这里是一万五，我知道很少，但我暂时只能还这么多。”薛沉看着她，道，“剩下的钱，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还完，但四年之内应该可以，你把卡号发我，我可以慢慢还吗？” “……”原来是还钱，程晞很快掩饰住了自己的错愕，看向他，“你怎么会忽然想起还钱？我不急的，你可以等有钱再还。” “总是欠着也不好，你帮我是拿我当朋友，但我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欠着你的钱。”薛沉眼睑微垂，暗影落在脸部如一片叶影，语气有些低，“更何况，你……就要出国了。” “……出国？”程晞语气有些奇怪，“你听谁说的？” 听出她似乎并没有打算出国的意思，薛沉微怔，心跳如鼓，却又不敢确定是不是猜错了，只是用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她。 就好像追逐虚无缥缈的一抹光。 程晞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秦安秦默他们出国的事情让他误会了，所以他是想在她出国前将欠的债务做一个了断吗？ 程晞看着他手里的信封，心里忽然有些酸涩难言的滋味，明明已经很缺钱了，却还是惦记着要还上一笔他本不该还的钱。 她无法和他说起未来的他早就替他付了这笔账，只能另想办法打消他现在还钱的决心。 “你打算上哪所大学？”程晞冷不丁这么问他。 话题跳跃太快，薛沉微怔了下，才道：“s大。” “那正好，我也会去这所学校，所以……”程晞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平静地道，“你还是将钱攒完一起还吧，我现在是不会收的。” 薛沉猛地攥紧了手里的信封，看着她的那双漆黑的眸情绪复杂莫测，呼吸有些不稳，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喑哑：“为什么……会选这所学校？” 程晞没看他的眼睛，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后，才捧着水杯道：“我并不想出国，而这所学校又是国内顶尖的大学，我会选择它，很奇怪吗？” 薛沉的声音低哑：“只是……这样？” 程晞转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眸，表情平淡，语气平静：“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薛沉仿佛被问住了，没能吐出一个字，只是看着她，心情五味陈杂。 他不能问，她是不是为了他才会选择这所大学。 他不希望她否认，但更害怕她承认，如果她承认了，那他能怎么办？ 现在的他……连对她说爱的资格都没有，除了一身负累，他一无所有，这样的他不该也不配和她在一起。 他不能将她也一起拉入深渊。 所以，不管答案如何，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会一起上大学，他们……不会分开，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他也甘之如饴。 或许，有一天他会有那种冲破深渊拥抱月光的幸运。 薛沉没再坚持将钱给她，只是垂眸看着手里的信封，过了片刻，抬眸看她，轻声问：“程晞，你从来不担心我会还不上吗？” 听到这个问题，程晞微怔了下，对上他透出几分认真的眼眸，以为他是负担太重在怀疑自己，就道：“这笔钱你现在觉得多，但我相信，以后你会很有钱，不会还不上的。” 薛沉的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我会还的。” 可是……没有人会这么轻易将几十万块钱借给朋友，还丝毫不担心对方还不上，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除非……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让他还钱。 薛沉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他想，他没能问出的那个问题…… 已经有答案了。 程晞看他总算打消了现在还钱的主意，也稍微松了口气，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薛沉起身，送她下楼。 到了楼下时，程晞就看见了家里的车在外头等着，她正要走过去时，身后的人忽然追了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程晞一怔，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见他站在她身后问：“程晞，上大学后，我们……还会一直是朋友吗？” 他说话时微微低头，声音也很低，落在耳畔时就像是他在耳边低语似的让人有些心悸。 程晞的心跳很快，不确定他这话是不是在试探什么，但还是平静地道：“当然。” 她没回头，却感觉薛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片刻后，她感觉他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她转身看他，他已经退回了楼道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只有温柔的声音散在风里：“晚安。” 程晞转身朝停着的车那边走去，觉得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 薛沉站在原地，目光温柔又深沉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喜欢他，但显然并没有想和他有任何超出朋友之外的关系。 这样也好。 他可以小心妥帖地藏好所有隐秘不可言的心思，就像是珍藏起独属于他一人的月光。 如她希望，也如自己希望的那样，做一个合格的、不会越线的、却又可以一直在一起的……朋友。 然后……等待星河长明的那一天，他会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从以前，到现在，至未来。 * 在从薛沉家离开以后，程晞有预感她还会在这个时空待很长一段时间，但她没想到，这一待就又是将近四年过去了。 这一年，大学即将毕业，而距离平行时空的薛沉死亡的那一天也只剩下……三个月。 程晞却还是没有在薛沉身边发现任何危险，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这四年的话，那应该就是……风平浪静。 虽然过程充满了曲折、艰辛，但薛沉的境况的确在一点点好起来。 当初高考结束后，薛沉考的分数比前世还要高，依然是被媒体大肆报道的光芒万丈的高考状元，无数名校向他抛来了橄榄枝，他只选择了京城的s大。 程晞和他考入了同一所学校，再次成为了同学。 不过两人在不同的院系，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见面的频率比高中也就少了许多，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生疏，反而日渐亲密起来，有一种别人无法插入的熟稔、亲密氛围。 也正是因为这样，两人刚入校园时虽然因为高颜值引起广泛关注，几乎每天都能被人表白个几回，但渐渐的，在发现两人经常待在一起后就自动将他们理解成一对，也就没什么人敢去表白了。 程晞对于外界的误解并不是不知情，但在高中也没少被误会，加上薛沉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她也就懒得解释了。 总之，她自己包括薛沉心里也都清楚，他们只是朋友，仅此而已。 喜欢也并不一定就要在一起，何况她不确定薛沉是不是还会在前世的那个时间走向死亡，更不确定如果他们在一起了，她却回到了另一个时空，薛沉又会怎么样？ 他们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她不想去赌结果的好坏，还不如只做朋友。 至少，这样他们还能经常待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度过那些值得庆祝的节日，包括彼此的生日。 除了不能和情侣一样牵手拥抱接吻做很多亲密的事，不能越过那一条朋友的界限以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在无数个忍不住想要越线的冲动瞬间，程晞不得不承认，有些感情就像山洪是难以人为控制的。 还好，她还有自己的生活，可以让自己分分心。 大学时间较为自由，她除了上课以外，还参加了不少感兴趣的课程，但重心还是放在家里的公司上。 刚进大学时，她就已经开始进入公司帮忙管理了，因为对于未来的事情知道不少，她也帮公司规避了不少风险，获利不少，渐渐地得到了公司上下的认可。 而薛沉只会比她更忙。 * 前世的薛沉是怎么赚了那么多钱，程晞并不清楚，但她见过薛沉安排过来的律师。 那位律师姓陆，在业界名气很大，还是池氏集团聘请的官方律师。 程晞当时也只以为是陆律师本人和薛沉有什么交情，没将薛沉和池氏联系起来。 没想到的是，这一世薛沉在大二开始了自己创业，而合伙人之一就是他的室友——池扬。 在京城这种地方富二代遍地都是，池扬应该算是富二代之中的富二代，池家的产业大部分虽然在国外，但在京城也的确是极为少数的几家顶级豪门之一。 程晞和池家没有过合作，也没见过池扬，这一世倒是因为薛沉的关系对池扬有了些了解。 池家有两个孩子，池扬最小也最受宠，却奇异地没有那些被宠坏的纨绔公子哥习气，眼眸明亮，笑容很甜，毫无心机、阴霾的样子。 他在听说薛沉打算创业以后，就自告奋勇地加入了进来。 或许是早就有了各种赚钱的经验、路子，薛沉的创业之路比起别人少走了很多弯路，对于商机、市场的把握也很准确，加上有池扬这个富二代的大力投资，就更是如虎添翼。 到了大四这一年，他们的公司已经由最初的一间小办公室发展到了一层楼，看起来有了些公司的雏形。 但……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薛沉已经有了好几个亿的资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公司处在创立初期盈利也还很少。 程晞不觉得是薛沉的能力不如上一世，有些怀疑薛沉上一世可能是跟着池家现在的家主做事的，也就是池扬的爷爷。 池家家主身边的人都是人中龙凤，招揽了不少人才，他们做的生意范围也很广，利益也极其可观。 如果是跟着他做事的话，那薛沉会年纪轻轻就赚那么多钱也就不足为奇了，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薛沉死后替他处理资产的律师会是池家的了。 兜兜转转，薛沉还是走上了和前世有所重叠的路，那……三个月后，他还会再次死亡吗？ 尽管目前看起来没有丝毫不详的预兆，但随着日期的临近，程晞还是感到了一丝不安。 只剩下三个月了，只要度过了他前世的那一天，才算真正地度过了死劫，她应该也就……可以回去了。 她不希望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出什么岔子，就在薛沉的妹妹还有他的父母那边都安排了人偷偷看着，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的话也好及时做出应对。 薛沉的父亲诈骗金额巨大，加上赌博的事情，数罪并罚，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就算那个所谓的凶手还存在，也不可能闯入牢里去杀人。 至于薛沉的母亲也因为她丈夫工作变动的缘故搬来了京城，夫妻俩的感情很好，日子过得平淡又幸福。 至于她的丈夫于瑞…… 程晞在四年前就找人查过了，是急诊科的医生，医生精湛，脾气也很好，对薛沉兄妹俩的态度也似视如己出般亲切。 只是，薛沉从来不去回应他母亲那边的示好，但也不会阻止妹妹和他们见面。 程晞看不出这对夫妻身边有什么危险，反而是对薛沉的妹妹更不放心，毕竟这一世她根本就没有听说薛沉还有妹妹这件事。 如果他的妹妹还在，他的资产不可能一点不给他妹妹留的。 所以，她托林叔找了比较专业的保镖偷偷保护薛云珠。 她这么做只是以防万一，按理说薛云珠一个小学生也不可能和什么人结仇到要杀害她。 但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派出保镖的两个月后，她就收到消息，薛云珠……出事了。 * 程晞是从保镖那儿得到的消息。 薛云珠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当时她正走在斑马线上，却忽然有一辆货车仿佛失去控制般，直直冲了过来。 货车的速度太快，出现得也太突兀，就算保镖已经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薛云珠，但还是免不了受了些伤。 不过也都是些轻伤，养一养也就好了。 * 或许是不想让她担心，程晞第二天才从薛沉那儿“知道”薛云珠住院的消息。 她带了水果、鲜花来到医院病房时，薛云珠似是刚刚睡着，薛沉正在给她盖被子。 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受了惊吓，薛云珠的小脸被雪白的枕头衬得愈发毫无血色，神情隐带不安、惊惧，像是在梦里都不得安稳，让人十分心疼。 为了不吵醒她，两人来到了病房外说话。 在病房外的长椅坐下，程晞看向身旁的薛沉，为了照顾妹妹，他似是一夜没睡，侧脸隐在暗影里，虽然已经脱去了少年的青涩，但那份阴郁、冰冷的气质却并没怎么改变。 “珠珠她……怎么样了？”她问。 ( ͡° ͜ʖ ͡°)✧轻( ͡° ͜ʖ ͡°)✧吻( ͡° ͜ʖ ͡°)✧最( ͡° ͜ʖ ͡°)✧帅( ͡° ͜ʖ ͡°)✧最高( ͡° ͜ʖ ͡°)✧的( ͡° ͜ʖ ͡°)✧侯( ͡° ͜ʖ ͡°)✧哥( ͡° ͜ʖ ͡°)✧整( ͡° ͜ʖ ͡°)✧理( ͡° ͜ʖ ͡°)✧　薛沉的声音低哑、干涩:“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说观察几天，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 程晞看着他，他的状态不太对:“既然这样，你也别太担心了。” 闻言，薛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得没错，可……昨天在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我好像出现了幻觉，我觉得那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他转头看着她，“你相信吗？” 程晞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幻觉？” “我看见了……一片火海，珠珠就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薛沉的呼吸发沉，声音却很轻，“我怎么喊，她都没有反应，我想去救她，但四周全都是人，拼命地拦着我，火势越来越大，最后……将她完全吞没了。” 他看着她，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却似没有焦点，又陷入了他所描述仿若真实的幻觉之中，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好像承受着莫大的痛苦、绝望。 “薛沉！”她握住了他已经紧攥成拳的手，却发觉他的手冰凉如水。 他缓缓地对上她的视线。 “放松一些，你的情绪太紧绷了。”程晞语气放缓，“珠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真的，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你这样还怎么照顾珠珠？” 薛沉看着她，好像渐渐回过神，目光落在了两人牵着的手上，她的手很温暖，好像一点点驱散了心里的凉意，将人从虚无的噩梦里拉了出来。 “不是真的？”他似想得到一个安心的答案，看向她。 程晞被他看得沉默了下，才道:“当然……不是。” 但这话她自己心里都不确定，如果车祸这件事在前世也发生过的话，那……薛沉的妹妹就是真的没了。 这一次她提前找了人保护薛云珠，没有酿成什么惨重的后果，但那货车司机却已经因为货车……起火而车毁人亡。 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程晞不想暴露自己的存在，只让保镖作为见义勇为的路人配合调查。 所以，薛沉看见的幻觉或许是……他上辈子真实经历过的场景。 这么说来，薛沉一家四口竟然是在三个月之内接连死亡的吗？ 程晞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脊背泛出了些冷意。 她沉默片刻，忽然看向薛沉，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看见的幻觉真的发生了……”她语气微顿，“你会想到……去死吗？” 薛沉微怔，看着她，似是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没有犹豫地沉声道:“不会。” 闻言，程晞沉默着思索，却没有发现薛沉正在看着她，眼神里也有些若有所思的意味。 程晞抬头看他，又问:“那如果……发生了你无法承受的，更加可怕、痛苦、绝望的事情，你……” 不等她说完，薛沉就已经猜到了她想问什么，道:“不会！”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做自杀这种蠢事了。” 程晞怔住，她看得出来，他的话是认真的，可他前世明明……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她忍不住问。 这一次，薛沉却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看着她，那眼神很深邃，带着某种她现在还无法理解的情绪，似在等着什么，又似在怀念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语气低沉温柔地道:“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不会食言。” 闻言，程晞猛然怔住，看着他神情也似温柔坚定的脸，心里像是忽然被豁开了一道口子，凉风嗖嗖地往里灌，脸色也逐渐苍白起来。 薛沉看着她，神色逐渐有了有些游移、担忧:“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程晞定了定神，道:“我没事。” 薛沉似不太相信，正要开口，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拿出手机，是警局那边打来的。 在他接电话的时候，程晞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可心里的凉意不减，让人心尖都似乎有些发颤、紧缩。 薛沉……他不会自杀…… 那他前世所谓的投海自杀其实是一场被掩盖了真相和罪恶的……谋杀吗？ 他……是被人杀害的！ 第32章 ◎杀人灭口◎ 薛沉很快挂断了电话, 看向她:“警方那边的调查有结果了，我得现在过去一趟，你能帮我看着会儿珠珠吗？我很快回来。” 程晞:“我今天没课, 你不用着急，将事情处理好再回来。” 薛沉漆黑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低沉的声音有几分温柔:“……程晞，谢谢。” 程晞语气平淡:“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快走吧。” 她的神情也很平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只是这样专注地看着她, 用温柔的声音和她说话，就足以让她的心跳失去控制。 她感觉得到他没有说出口的隐秘爱意, 甚至还贪心地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更多，而不是只能彼此伪装起来死死坚守着那条朋友的线不敢越界。 还好……这种难以宣泄的折磨应该快结束了。 如果能回去, 她会忘记他, 如果不能，那……她就和他表白。 而这两种设想的前提都是……他必须活过前世死亡的那天。 如果他真的是被谋杀的，那她必须在这之前找出那个凶手！ * 薛云珠这一觉就睡了一个上午。 薛沉还有事情要处理，暂时回不来，程晞就让公司的助理带了适合小孩的营养餐过来。 见她还没醒，程晞打算叫她,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薛云珠就已经猛地睁开眼, 惊醒过来。 她的小脸煞白，冷汗涔涔, 双眼空茫, 盯着虚无的空中, 好一会儿没反应。 程晞以为她是还没从那场可怕的车祸里缓过神来，拿纸巾替她轻轻擦汗，她也不太会哄小孩，只是用不太熟练的柔和语气道:“珠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薛云珠偏了偏头，望向她，呆愣了下，忽然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当初，薛沉来京城上学也是将妹妹带在身边的，还特意找了个距离妹妹学校近的地方租房子。 薛沉一个人又要上学，又要赚钱养妹妹，其中艰辛自然可想而知。 好在薛云珠是个特别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很努力地不给哥哥添加负担，读书也成绩很好，放学后也会乖乖地回家或者去哥哥工作的地方写作业。 从认识她以来，程晞就从没见过她哭过，她年纪小，却有种让人心疼的坚强，摔倒了都会自己爬起来，然后笑着说没事的。 现在，她却扑在她怀里，紧紧抱着她，哭得稚嫩的肩膀都微微发抖，停都停不下来。 程晞一边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一边有些疑虑，薛云珠……是真的被车祸吓成这样的吗？ 大概过了有十几分钟，薛云珠才渐渐安静下来，一双眼睛却已经变得红通通的，跟小兔子似的可怜又可爱。 “珠珠，可以告诉姐姐，你在害怕什么吗？”程晞低头看着她。 薛云珠又微微发抖了，将脸埋在她怀里，过了会儿，才有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姐姐，我不能说，是……是秘密。” 小孩哪懂什么秘密，是有人这么和她约定过？ 程晞缓缓地问:“那谁和你说是秘密的？” 薛云珠抬起脸，犹豫片刻，道:“是……于叔叔。” 程晞的呼吸顿住，过了会儿，才看似平静地看着薛云珠，故意恍然道:“是吗？那我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了。” 薛云珠猛地瞪大眼睛:“真的吗？” 程晞轻轻替她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珠，轻声问:“你前几天去了他家，你在他家看见了什么或者听见了什么，对不对？” 薛云珠虽然聪明，但到底是小孩子，一听就真的相信秘密已经被知道，她又害怕又依赖地靠她更近，点了点头，道:“姐姐，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看见叔叔家里的……死人了吗？” 小孩子对于生死并没有太具体的观念，只是本能地觉得恐怖，说到这两个字时，她的声音轻得像是会从空气里消散。 但程晞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她却浑身冰凉起来，声音都有了几分僵硬:“珠珠，你能仔细说说，你是怎么看见的吗？” 大概是程晞的态度太淡定从容，无形给了小孩这件事或许不算什么的感觉，薛云珠的语气渐渐轻松了一点:“妈妈和叔叔出去买东西了，我觉得无聊，就好奇叔叔的地下室里有什么，同学都说那是藏宝贝的地方，我就……下去了，然后……” 程晞勉强维持着镇定，事实很明显了，或许是于瑞出于疏忽，让薛云珠不小心闯入地下室，看见了带血的尸体。 但于瑞哄骗她那是人体模型，还要求她对此保密。 薛云珠半信半疑，也不敢告诉哥哥，恐惧的情绪却与日俱增。 随后……就有了这场忽如其来的车祸。 这不是意外，而是……杀人灭口！ * 那个叫于瑞的医生绝对有问题！ 如果前世的惨案也都是他在背后操控，那就不免让人细思极恐了。 从她以前的调查来看，于瑞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家庭背景也普通到乏味可陈，性情也温和，在医院的人缘也很好。 现在看来他极其善于伪装，还很狡诈，残忍，狠决。 先是利用意外的车祸解决薛云珠，又因为尚不可知的原因残忍杀害了薛沉的父母栽赃给薛沉，最后还将薛沉的死营造成了跳海自杀的假象。 回忆起前世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像是于瑞一个看似普通寻常的医生可以办到的。 他背后一定还潜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势力团伙，做着不见天日的罪恶勾当，或许是走私贩毒，也或许比这更可怕。 程晞越想越心惊，本以为只要守住薛沉不让他自杀就能度过他的死期，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掩藏着罪恶势力步步紧逼的杀意。 在薛云珠离开于家以后，于瑞一定也派了人监视薛云珠，在发现她的反应不正常后就动了杀心。 现在，薛沉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安全的。 反倒是她自己……已经露出了太多破绽，她没想过薛沉会是被谋杀的，更没想过凶手是那样一个笑容和善的普通医生。 她派保镖过去本是为了保护薛母和薛云珠，避免上辈子的惨案，现在却反倒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于瑞的势力并不简单，或许早就察觉到她安排的这些人了，她和薛云珠说的那些话或许……也早就被他知晓。 她家在京城虽然也有生意上的合作对象，但都交情不深，也没有那样的能力帮她解决麻烦。 更何况，她要的不是自己活下去，而是彻底解决掉于瑞和他背后的势力，这样他们才能都安全地活下来。 告诉警方也没有丝毫证据，反而可能激怒于瑞让情况恶化。 那么，放眼京城，有能力帮忙且有可能帮她的也就只剩下……池家了。 程晞想了很久，定下计划后，就给池家二少池扬打了一通电话。 * 池家花园里。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园里的各色奇花异草上，美不胜收，淡香弥漫。 在这种美妙的场景里喝下午茶，本该令人心旷神怡，身心放松。 池扬此时却有些如坐针毡，因为坐在他对面的女孩是他好哥们儿的……女朋友。 虽然两人好像还没正式交往，但全寝室的人都早就将他们看成一对了。 她却忽然打电话给他要和他见面，地点还定在了池家，更让人忍不住多想的是，她还不准他将这事儿告诉薛沉。 这……场景他很熟悉，他本人或许不够优秀，但冲着池家背景来的女孩却是如过江之鲫，别说好兄弟的女朋友了，就是女性老师都有很多想勾搭他的。 他本该拒绝，但又觉得程晞不太像是那种见异思迁、趋炎附势的女生，她那冷冷淡淡的气质就跟不食烟火的仙女似的，让人连这样想她都觉得是一种罪恶。 所以，他决定还是见一见，弄清楚她找他的原因，不然影响了他和薛沉的关系怎么办？ 池扬看了看她，神情有些古怪，忍不住率先开口:“程晞，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程晞手里端着咖啡，却没喝，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就像是在思量什么严肃的事情似的。 池扬原本放松些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怎么看着他不说话？ 不会真的是…… 池扬的神情变了又变，不等他的念头转完，对面的女孩忽然道:“我接下来和你说的话，你都必须保密。” 池扬跟牙疼似的吸了口气“薛沉也不行？” 程晞盯着他:“尤其是他。” 池扬:“……” 不能吧，程晞真的也是想勾搭他的？ 池扬看着程晞那张冷淡漂亮的面容，感觉十分不真实，难以置信。 虽然他也不算差吧，但认真计较起来，除却家世以外，他和程晞还是差的太远了。 听说程晞刚进大学不久就进了她家在北京的分公司帮忙，能力很强，作风冷酷，现在已经得到董事会的一致认可成了公司的总裁了，连他爷爷都夸过她年少有为。 更何况，她还长得这么美，多才多艺的，妥妥他们学校公认的校花。 她能看上他，他都觉得是自己在白日做梦。 好一会儿，他清了清喉咙，道:“行，我答应你，你有话就赶紧说，我还有事儿。” 他是傻了才把这事儿告诉薛沉，还不如等她开口以后直接拒绝她的示好，暗悄悄将事儿解决了，这之后她和薛沉怎么样也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池扬靠在椅背上，思考着怎么拒绝她，然后就看见了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白纸推到他面前。 池扬扫了眼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就觉得头疼，又看了看程晞:“这……这什么？” 程晞的眸色有些沉:“是我调查来的于瑞的资料，但这些还很表面，我想请池少帮忙把这份资料补充得更加完整详细，酬金方面……” 池扬听着听着就有些傻眼，抬了抬手:“等会儿，你、你这意思是在让我帮你调查这个人？” 程晞:“是。” 池扬:“……” 还真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第33章 ◎跳海◎ 池扬答应了替她调查于瑞这个人。 关于于瑞和薛沉的关系, 程晞没告诉他，在池扬眼里，大概只以为他是看在薛沉的面子上帮了她一个小忙而已。 池扬的确被池家保护得很好, 想法单纯，也没什么心机，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不知道，池家一旦开始调查，也就无法再置之事外了。 作为酬劳, 程晞将早就准备好的有一千万的卡给了池扬。 池扬当时看她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随即就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 他有几分欲言又止地看她。 什么样的消息能值一千万？ 程晞知道他和薛沉创立的公司还在初期发展阶段，他不想依靠家里, 想要靠自己做一番事业，最近也还是缺钱的。 所以, 她没有掩盖调查这个人本身的风险, 只平静道:“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池扬犹豫片刻，还是没反悔，毕竟，在京城，池家的势力还是根深蒂固的, 他不需要害怕什么。 程晞临走前还向池扬借了两个保镖，池扬还以为她得罪了什么商业对头, 没犹豫就答应了。 程晞也没解释，她要的本来也不是保镖本身, 而是借池家的名头震慑暗处的人而已。 * 池扬的调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第二天上午, 程晞还在公司开会的时候, 就接到了池扬打来的电话。 她暂停了会议，去休息室接电话。 池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难得有些严肃:“程晞，你老实告诉我，你调查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程晞沉默。 “我这刚吩咐人去查，结果不小心被我大哥撞见，把我叫去书房好一顿训，还不准我插手这事儿。”池扬有些迟疑，问道，“我大哥可从来不干涉我做什么的，你……是不是在干什么危险的事儿？” 程晞沉默片刻，反问:“所以，你什么也没查出来？” “我有那么没用吗，我大哥对这人好像知道不少。”池扬带了得意的笑，“我就直接问他了，没想到这个于瑞竟然和薛沉的妈妈结婚了，我还以为薛沉是孤儿呢。” “……”程晞强调，“说重点。” “重点啊，这……说出来我都怕吓着你。”池扬犹犹豫豫地道，“我哥也没跟我细说，不过这个于瑞可不仅仅是个医生那么简单，认识不少圈子里的大佬，人脉很广。” 程晞蹙眉，思索片刻，忽然道:“他和这些人有什么交易？” “算是吧。”池扬压低声音道，“你还是别淌这浑水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程晞脑海里闪过了薛云珠提到的地下室尸体，于瑞还是个医生，要不是在做什么研究，要不就是…… “器官买卖？”程晞缓缓道，看似平静的嗓音带着些颤音。 池扬那头陡然沉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总之，你别查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程晞沉默着，没说话。 连看似单纯的池扬在面对这些罪恶可怕、不见天日的事情时，都不是想着什么主持正义，而是劝她明哲保身，她也本该就此收手。 如果是在刚重生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事，她或许可以撒手不管，没必要为了救薛沉搭上自己的命，报恩也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但现在，为了改变薛沉的悲惨结局，她做了那么多，在他身边守护了五年，就是不希望他再次死亡。 现在，距离他死亡的那天只剩下一个月了，却忽然让她放着不管，眼睁睁看着他再次一步步走向死亡。 她……做不到。 “我能和你大哥见一面吗？”她忽然道。 池扬倒抽口气，有些崩溃的语气:“不是，我那些话都白说了？你还想找我大哥帮忙？” 程晞语气平静:“如果他想要北城的那块地，就会同意见我的。” 池扬一愣:“为什么？” 程晞:“因为那块地现在的买家是我。” 池扬不清楚池家公司里的事情，一向都是他大哥在管，但听程晞这语气，应该也没骗他，那她是……想用这块地和他哥做什么交易？ 虽然不知道她想干嘛，但那一定很危险，他顿时头都大了:“薛沉他……知道你这样吗？” 程晞沉默片刻，语气冷静又透出压迫感:“你想害死他，就告诉他。” 池扬:“……” 这语气怎么回事？ 他这是……被威胁了？ * 关于池扬的大哥，也就是如今的池氏总裁池晏是否会同意见她的问题，程晞并不担心。 因为她手里还握着一个他很看重的筹码，她买下北城那块地时本就是为了待价而沽，等着池氏找上来，只是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方式。 虽然这块地现在看起来位置荒凉，交通也不发达，好像没什么价值。 但在前世，政府下达了开发北城的文件，会在那里建立起一个不亚于市中心的商业区，那里的地皮也会水涨船高。 当时是池氏抢占先机买下了北城中心的那块地，而这一次她以低价提前买下也只是想赚笔差价，并不想和池家竞争什么。 现在池家应该已经得到了政府那边的消息，在考虑北城那边的项目开展，只要池晏还想要那块地，他就绝对会见她的。 果然，当天下午，程晞就接到了池氏打来的电话，对方应该是池晏的助理，她和对方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 她想尽快和池晏谈成交易，只要有池家的庇护，至少安全是能保证的，其他的，都可以慢慢筹谋。 她将见面的时间定在了一个小时后。 此时，她还在公司，从这边开车去池氏大楼的话，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 她家名下的这家分公司的安保等级还可以，员工也都需要刷卡才能进入，更何况，现在还是白天，她不觉得于瑞会在公司里大庭广众之下对她下手，在公司时也就没让保镖随身跟着。 但在她来到地下停车场时，却分明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好像正在跟着她。 停车场里四处都是监控，对方敢下手的可能性不高。 只是她赌不起这个可能。 程晞给保镖发了暗号过去，他们应该能很快赶过来。 她定了定神，加快脚步，走到了车前时，身后的人似乎已经没跟上来了。 她微松口气，坐进了车里，连安全带都来不及系，正打算将车先开出去时，却忽然瞥见后视镜里有一抹黑影。 没等她做出反应，就感觉脖子上传来尖锐的疼意，下一秒，她的意识就逐渐模糊了，无力地倒在了方向盘上。 * 池氏的总裁办公室。 池扬闯进来时，池晏正坐在沙发里在和公司的高层商议事情。 “抱歉，池总，二少他……说有急事找您。”站在池扬身旁的助理道。 池宴“嗯”了一声，没看池扬:“可以，就按你的这个计划书来吧，你准备一下，明天开会给大家讲一下具体的情况。” 坐在沙发对面的西装男人站起身:“好的，池总，那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池晏“嗯”了一声，宽阔豪华的办公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两个人，门也已经被助理轻轻带上了。 “大哥！你别这么看我，我真有急事儿找你！”池扬猛地冲到沙发前，看着池晏着急道。 池晏动作优雅地拎起茶壶，将茶水缓缓注入茶杯:“都多大的人了，这么急躁成什么样子？爷爷教的戒骄戒躁，你都当耳旁风了？” “大哥，你和程晞不是约的下午见面吗？”池扬看他这慢吞吞的动作更是心急如焚，“她没来，你不觉得奇怪？我收到消息说她被人绑走了，肯定是她之前调查的那些人干的！” 池晏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这事儿啊，我知道。” “什么？那……那你怎么不救人？”池扬猛地抬头，“你不是都和她约好了见面谈那块地的事儿吗？” “没了她，那块地也还在。”池晏淡淡道，“小扬，别多管闲事。” “大哥！你……”池扬不服气地道，“我就管，我都收了程晞的一千万，要是她出事了，我这钱拿着多亏心呢？” 池晏看着他:“我再补三千万，你退给程家。” “……”见他油盐不进，池扬语噎片刻，开始打感情牌，“大哥，你不知道，程晞是我铁哥们儿的女朋友，我俩还在合伙创业呢，他女朋友要没了，我和他这关系该怎么处？公司还怎么开下去？” 池晏轻笑一声:“她要是你女朋友，我帮了也就帮了，朋友的女朋友算怎么回事？照这个帮法，光是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亲戚朋友就能把池氏拖垮。” 池扬看他:“大哥，就一句话，你帮不帮？” 池晏:“小扬，你没看出来，她找上你就是看你单纯善良，想把我们池家拖下水？”他将茶杯重重搁下，“想算计池家，没那么容易。” 池扬看着他，没说话，却忽然站起来就走。 池晏微微蹙眉:“你这是跟我闹脾气？” “大哥说哪儿的话，就您这铁石心肠的样子，我怎么敢闹脾气？”池扬道，“你不帮就不帮，我找爷爷去！” 说着，他就往外走，手都已经握住了门把手，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池晏语气略微加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池扬，你想找死是不是？” 池扬有些心虚愧疚，要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想搬出爷爷来逼他。 他和池晏并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他爸和他妈是商业联姻，他们结婚时，他爸并不知道他的初恋情人怀孕，还偷偷将池晏生了下来。 后来，池晏的亲妈生病没了，池家才知道池晏的存在，只是爷爷从一开始就反对他爸和他那个初恋在一起，对于池晏一开始也是不接纳的。 是当时还只有五岁的他站出来，表示很想有个哥哥陪他一起长大，爷爷才同意他回了家。 至于池晏是怎么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就完全是他这个人太优秀了，连爷爷都不得不承认，和他比起来，作为哥哥的池晏才是最合格的池家继承人。 也因为这样，爷爷或许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对他有求必应，如果爷爷知道池晏不肯帮忙，池晏在爷爷那里必然交代不过去。 池扬转头看他:“大哥，如果我本来可以救程晞，却没有救她，那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池晏垂眸看他，微微咬牙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池扬瞬间笑开了花:“大哥，你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 池晏冷笑，就你这白莲花圣母心的样子，能没下次？ * 程晞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四壁雪白、类似病房的房间。 她从床上坐起来，头还有些晕晕的。 她的钱包和手机都不在了，耳环倒是还在，或许不太值钱才被放过。 这个房间的门也是雪白的，还被人从外面锁上了，怎么使劲拉不开。 除了一张床和一个洗手间以外，房间里可以算是什么也没有，也就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衬托得犹为瞩目。 程晞只能坐回了床上，已经猜到这不是什么普通的绑架，对方看到她醒了，自然会主动出现。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 从这个房间，她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应该就在海边。 她听见了从窗外传来的海浪声，还似乎能闻到风中潮湿微咸的味道。 在薛云珠车祸以后，她就已经有了于瑞不可能放过她的心理准备，不会将希望都放在池家上面。 她定做了装有定位器的耳环，还将她这段时间调查到的有关于瑞的事情都发给了秦默兄妹，他们会联系她的家人并报警。 这样一来，无论如何，于瑞都将会被彻底调查，哪怕背后再有势力，也不可能丝毫犯罪痕迹都查不出来，至少绑架她的罪名也是怎么都摘不掉的。 但在她的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还是池扬，只要他想帮她，那池家必然会出手的。 接下来……她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可以了。 只要能趁着这次机会，彻底解决于瑞和他背后的组织，那薛沉也就彻底安全了，她大概……也会回到另一个时空。 * 她预料得没错，她醒来没多久，就听见了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接着，门开了。 于瑞从外面走进来，穿着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戴着眼镜，温和斯文的样子。 他走进来时，还带进来一些类似消毒水的寒凉味道。 程晞盯着他。 这里是……他们的什么实验基地？ 除了她以外，还有别的人也被关在这里？ 想到他们背后所做的残忍又血腥的交易，她再强作冷静，心里也还是不由冒出丝丝寒意。 “程小姐，你看见我，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于瑞率先开口，唇角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程晞没说话。 于瑞却又自顾自地点头，看着她，道:“也对，只见了我一面就找人调查我，这份洞察力就不是普通人。”他的语气微顿，“我能问问，四年前我是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程晞微怔，原来他连四年前的调查都一清二楚，难怪她当时什么都查不到。 那他这几年都没有对她下手，是确定那份她什么也没查到吧。 “你没有什么破绽。”程晞看着他，指尖都陷进了掌心，微微的疼意让她没那么紧张，“只是你要和薛沉的母亲结婚，你也知道他的母亲是什么人，我只是担心……你娶她别有所图。” 于瑞似乎没怀疑这话，只是微微低头叹气:“原来是这样。” 但当他抬头看她时，眼神却又变了，透着几分阴冷歹毒，语气缓缓地道:“既然这样，那两个月前为什么又开始找人监视我，还利用薛云珠一个小孩来我家查我？” 闻言，程晞有些愕然，他以为薛云珠也是她派来的，那……他没有在薛云珠刚发现时就杀人灭口，是为了……引出背后的指使者？ 这辈子他以为是她。 那上辈子呢？ 他是不是认为是……薛沉？ 就在程晞脊背发寒的时候，又听见外头传来的哗哗海浪声。 她不由僵住，……上辈子薛沉就是死在海里的，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畏罪自杀的。 那片海就在京城偏僻的乡下，旁边还有一个渔村，四周高山林立，地形非常复杂，除了本地人，几乎不会有外人来这儿。 薛沉也是和她一样被绑到这里，然后……被眼前这个人谋杀的？ 程晞克制着内心的愤怒，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道:“既然你都清楚了，就该知道我不会不留后手，你绑了我，对你也不会有好处。” 听见她的话以后，于瑞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一样笑了起来，语气却阴恻恻地道:“你不会还指望池家会来救你吧？商人最重利，他们有那么傻为了你得罪我们？” 他语气带了些讥讽，看她一眼:“更何况，他们难道就没有生病的时候，说不定还要求到我头上呢，这种事我可见得多了。” “如果你不放我离开，就会有人去警局报警。”程晞面不改色地道，“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你放了我，我可以保证对你的一切都守口如瓶。”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于瑞冷笑，“既然我有胆子动手，就不怕警察。” 程晞冷冷盯着他。 “你这双眼睛倒是生得不错。”于瑞恢复了温和的笑容，说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挖出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但令他觉得无趣的是，对面的女孩没有丝毫恐惧地看着他，无法像其他被抓来的人一样让他愉悦地欣赏对方哭泣求饶恐惧到极致的样子。 于瑞微微皱眉，很不喜欢她这种态度，刚扬起手想教训她一顿。 这时，程晞却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清冷，不卑不亢，说的话却又有种似他们这行特有的冷血自私:“你以为我调查这么多，是为了惩恶扬善，拯救那些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于瑞的手顿住了，眼睛微微眯起来:“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有那份善心早去当警察了。”程晞似没了耐心，对他道，“我调查你不是为了揭发你，而是想要找你做一笔交易。” 于瑞的眼神审视:“交易？” “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身体虚弱，不能跑不能跳的，如果不好好调养的话，很可能连三十岁都活不过。”程晞道，“我只是想要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想要像正常一样活着但……合适的资源并不好找。” 于瑞的手放了下来，逼近一步，盯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程晞脸色冷冷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冷血得好像比他更像一个刽子手:“不然你觉得我找你就是为了送死？或许你觉得我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和你做交易，但只要你答应这笔交易，价钱都不是问题。” 于瑞没说话，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似在思量什么。 程晞暗暗提着一口气，手心都渗出了汗水。 好一会儿，于瑞似是没有有些相信她的话了，停下脚步，意味不明地对她道:“程小姐，合适的心脏我倒是能找到，你……真敢用？” 程晞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语气淡淡地道:“只要我能活下去，有人死了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命不好。” 闻言，于瑞忽然跟个疯子似的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笑，对她道:“程小姐，你倒是很合适做我们这行。” 程晞冷冷道:“我嫌脏。” 被她这么讽刺，于瑞却没有生气，反而是她这种毫不畏惧、冷血淡漠的态度让他对她的话信了七八分。 如果她在说谎，就不该还敢激怒他的。 “程小姐，稍等片刻，我给你换个房间。”于瑞笑道，“既然程小姐是客人，待遇自然不一样。” 程晞微怔，看向他，不动声色地道:“要找到合适的资源也需要时间，我需要回公司处理工作。” “程小姐，这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的。”于瑞似笑非笑地道，“就委屈你在手术前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了，何况也需要时间了解一下程小姐的病情。” 他还在怀疑她说谎？ 程晞看他一眼，倒也不怕检查，她心脏不好是事实。 “你就不怕我付不起钱？”她忽然问。 于瑞笑道:“程小姐付不起，程家总该付得起的，而且我也相信程小姐高贵的人品，不会选择欠钱不还。” 程晞缓缓露出一点笑意，似对他的恭维挺满意，淡淡道:“那么……合作愉快。” 于瑞也笑了:“当然，程小姐就静候佳音吧。” * 很快，于瑞派来的人就带她去了新的房间。 程晞跟着这人走出去，才知道这里是一座海岛上的别墅。 她之前待的房间在地下室，现在则被换到了楼上角落里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也没比之前那个好到哪儿去，依然安了摄像头，也是一片雪白，只多了一张沙发，一排书架。 下午，于瑞来带她去做了体检，大概是确认了她的心脏的确有毛病，于瑞对她的信任度又增加不少。 具体表现就是，她的房门没有被锁上，门口也没有看守的人了。 但她并没有轻举妄动，免得让于瑞又起疑心。 她需要时间等待救援。 * 入了夜，她睡在床上，只是始终保持着几分警惕，睡得并不沉。 因此，当听到门把手被人转动时，她立刻就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开灯，屋里很暗，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很轻。 如果是于瑞那边的人，不可能这么小心翼翼怕被人发现。 所以……是池家的人还是警方？ 但对方走到床前，借着黯淡的月光看见那张脸的轮廓时，程晞就不由怔住:“薛沉？” “是我。”他的声音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 “先别说话。”薛沉忽然捂住了她的唇，低声道，“外面有人接应，先出去再和你解释。” 程晞微怔，随后点了点头。 * 临走前，程晞回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 这个时间，监控室也许不会有人盯着了。 跟着薛沉来到门外后，程晞就看见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跟着他走。 他看着不像警方的人，大概是池家派来的。 程晞不禁看了薛沉一眼，目光落在了他紧紧拉着她的手上。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解释，但她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池扬还是没能保守秘密，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而薛沉又本就怀疑他妹妹的车祸不是意外，在知道于瑞和他背后的犯罪组织以后，将两者联系起来也不是难事。 程晞微微抿唇，他现在大概只以为她是为了保护他妹妹才会被牵连的。 如果这一次能平安度过，而她也没能回去的话，那她就将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他。 她不想当什么在背后默默付出很多而对方却一无所有的那种人，她要让他都记住，一辈子都忘不了。 * 这座别墅很大，夜间的巡逻也很频繁。 尽管前面戴鸭舌帽的人好像对地形还算熟悉，还是有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但总算有惊无险。 他们走到了楼梯口，从这里望过去，都已经能望见楼下的大门和窗户。 只要下了楼，应该就能逃出去了。 程晞的心口怦怦直跳，总觉得事情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而她的预感一向很准，虽然他们幸运地没被巡逻的人发现，但她的房间是有监控的，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发现她逃走了。 就在他们准备下楼时，整座大楼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别墅里的人纷纷朝这边冲过来。 楼下的人，走廊里的人，几乎呈包围之势。 “你们往楼上跑！”戴鸭舌帽的人道，“我已经叫了人支援，你们先躲好，别被误伤！” 在他说话间，就已经朝着靠近的人开了枪，他的枪法极准，一枪就倒下一个。 外头的窗户已经被打破，有人跳了进来支援他。 双方一片混战。 程晞被薛沉拉着往楼上跑去。 “你会游泳吗？”程晞道，“楼上的天台下面就是海！” 薛沉的答案是“会”。 尽管知道他已经不是跳海自杀的，但听到他的这个回答时，程晞还是恍惚了一瞬。 明明会水，却还是淹死在了海里，那种感觉有多让人绝望？ * 不知道别墅里的人是不是都被拦住了，他们都快抵达天台了，也没有人追上来。 程晞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要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天台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显然是于瑞的手下，而他身后的不远处。 于瑞带着一帮人站在那儿，脸色阴沉，盯着她的眼神似能杀人。 “程小姐，这是打算去哪儿？”他手里拿着一把枪，似玩具一般把玩着。 薛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将她护在了身后，挡去了于瑞的视线，开口道:“于叔叔，好久不见。” “是小沉啊。”于瑞带着笑，好像真的只是寻常偶遇般道，“你不在学校待着，却带人跑我这儿捣乱，还伤了我的人，这算怎么回事？” “我也想问问……”薛沉对上于瑞的视线，“不知道于叔叔为什么要绑架程晞？” 于瑞笑了一声:“绑架？”他目光阴森地看向他的身后，“程小姐，你是这么跟他说的？” 程晞沉默片刻，挣脱了薛沉的手，从他身后走出来。 “程晞！”薛沉想拦住她。 程晞侧头看他一眼，让他待着别动，随后毫无畏惧地走近了于瑞。 “站住！”于瑞的属下呵斥道。 于瑞抬了抬手，让属下退下，随后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程晞，眼底的怒意似要喷薄而出，冷笑道:“程小姐，在这世界敢骗我的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程晞语气平静:“我从不骗人。” 她这样的态度让于瑞的怒意减了些，但还是冷笑道:“是吗？那你逃什么？” 程晞的声音清晰可闻:“交易还没完成，我怎么会离开？” 听见这话，薛沉微怔，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瞬的复杂，但还是没有对她产生什么怀疑。 于瑞笑出了声:“这样说来，是我误会了？” 程晞:“是我的朋友误会了，我会跟他们解释，让他们回去，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也都会守口如瓶。” “闹了一场，就这么轻轻松松就想我放过你们？”于瑞语气阴沉地道，“你是客户，我不跟你计较，池家的人我也可以放过，但你身后的这个人……” 于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带了几分试探地笑道:“我可信不过他，你要还想完成交易，那就……杀了他。” 程晞目光看似冷静地对上了于瑞的视线。 他还在怀疑她！ 如果她拒绝，那她之前所表现出来的为了和他交易可以不惜代价的人设就崩了，他会觉得她都是装出来骗他的。 那她和薛沉的下场都会很惨。 他让她杀了薛沉也是为了将她彻底拖下水，让她和他彻底成为一条阵线上的人。 而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可以。”她看着于瑞，平静道。 于瑞笑了，将手里的那把枪递给他，眼底带了些欣赏好戏的兴奋。 程晞微微低头，掩去了眸底的厌恶，接过了枪:“我的枪法不准。” 于瑞带笑，语气随意，仿佛对方不是一条人命:“多开几枪也行，子弹有的是。” 程晞手里握着枪，才转过身看向了薛沉。 他还站在天台的入口处，漆黑又深邃的眼眸看着她，沉默得一如既往，眼神里没有震惊，也没有恐惧。 好像哪怕她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只会毫无怨言地引颈就戮。 程晞抬起手，将漆黑危险的枪口对准了他。 这一瞬，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还带了些期待、兴奋。 就像这不是一次杀戮，而是一场难得一见的好戏。 她缓缓拉开了枪的保险栓，大家都以为她要开枪了。 这时，程晞却又忽然开口:“薛沉，你站那边。” 大家都朝她看来。 于瑞皱起眉，似是以为她找借口要反悔。 结果她的下一句却是:“那边光线好些，可以看得更清楚。” 其他人虽然也是见了“世面”的，杀人这种事不算新鲜，但听见这话也不由侧目，觉得她可真是冷血心狠。 别人冒死来救她，她不感激不说，连要杀对方时都没有犹豫，还这么冷静地选择光线，挺让人寒心的，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大家纷纷去看薛沉，以为能看一场情人当场反目成仇相爱相杀的好戏，结果这个男人居然不但没生气，还乖乖地自己跑去了栏杆那边光线好的地方。 让人很是怒其不争。 程晞却并没有因为对方的顺从就心软、犹豫半分。 第一枪，她打中了空气。 之后是第二枪，第二枪……都没中。 于瑞的脸色渐渐不好，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了，不过还是看得很专注，因为那种不知道枪会落在对方什么地方的感觉很刺激，可以欣赏对方的恐惧、痛苦。 终于在第五枪的时候，薛沉的肩膀被打中了，鲜红的血不断流出来，让人有些兴奋。 于瑞的目光火热，催促:“继续！” 程晞再次抬起手，目光对上了薛沉那双漆黑的眼眸。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觉得他都明白。 程晞再次缓缓抬起了手。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薛沉身上，期待着他身上某个部分再次被打中，开出血花来的时候，第六声枪响震荡在空气里。 但令人始料不及的是，这一枪被打中的是站在程晞旁边的于瑞。 正中胸膛，子弹穿透血肉，于瑞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倒下了。 大家惊慌失措地围拢过去。 就在这时，程晞却已经朝着薛沉跑了过去，被他抱在了怀里。 众人都来不及阻止，他们已经从栏杆一跃而下，跳进了下面深邃的蓝色大海。 第34章 ◎重逢◎ 明亮优雅的办公室里。 程晞仿佛濒临窒息一般急促地呼吸着, 脸色愈发苍白，心跳也逐渐下降，直至停止。 有好一会儿, 她的心跳缓慢地恢复了，意识也逐渐苏醒。 当她睁开眼睛时，却不由怔住了。 这里是……公司的办公室。 她已经回来了？ 那是不是说明……薛沉已经成功度过死劫活了下来？ 程晞呆坐在沙发里，心里却没有半分终于回来的开心，反倒有种茫然若失找不到归处似的感觉。 呆了有一会儿, 她才似想起什么, 拿起茶几上的手机。 但当看清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时, 她的呼吸顿住了。 在她重生前是春日三月，现在也还是三月, 可问题是这两者之间整整相隔了两年！ 她并没有回到重生前的时间点，却直接来到了两年后。 她的心跳快了起来, 那……她不在的这两年时间里, 代替她的人是谁？ 就在这时，有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程晞恢复平静的表情:“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黑白职业套裙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程总，项目计划书已经做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 程晞看着她, 两年前她没在公司见过这个人，是……这两年的新员工？ “程总？”女人疑惑出声。 程晞收回目光:“放下吧。” 女人应了一声“好的”, 转身出去了。 程晞看着她的背影。 看来她有必要先弄清楚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之前并不仅仅是重生, 而是……和平行时空的自己交换了身体。 这两年代替她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就是另一个自己。 虽然她之前没有想过交换身体这种可能, 但知道自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所以就将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都写成了日记，这样方便另一个自己回来后能迅速正常生活。 那……这个世界的她很可能也会留下日记一类的东西。 至于这本日记会放在哪里，她自己自然是清楚的。 程晞拿起手机，朝外走去，打算先回家一趟。 * 回家以后，程晞才知道她的父母去了国外度假，要过几天才会回来。 她上了楼，果然在床头柜的深处发现了一个日记本。 她在露台的椅子上坐下，春日的阳光正好，她打开了日记本。 看着日记本上那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笔迹时，程晞心里忽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和另一个自己面对面了，让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种被震撼的感觉。 日记的风格简明扼要。 她只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基本看完了所有日记，也对于这两年之间发生的事情有了基本的了解。 日记里记录的多半都是关于公司的事情，还有一部分是另一个“她”生活上的情况，认识的朋友之类的。 而她所想要了解的关于薛沉的后续，这本日记上却是只字不提。 程晞合上日记本，才有些恍惚地记起来。 穿过来的是十七岁的她，那时她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过薛沉这个人，而她从薛沉那儿得到的那一笔巨款也是保密的，连父母都不知道，另一个自己自然也无从得知。 现在……距离薛沉的死已经过去了两年，他的案子到底怎么判的？ 杀害他父母的真正的凶手有查出来吗？ 最重要的是……薛沉是被谋杀这件事，警方有调查出来吗？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问题，一想到薛沉连死后或许都无法沉冤得雪就觉得窒息。 从家里出来后，她开车径直去了警局。 * 当她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程晞神色有些恍惚地回了车里。 这时才真真切切感觉到她和薛沉已经彻底成为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看到了薛沉的死亡记录。 他的确是被谋杀的。 在他死后，警方在调查后原本都要以自杀结案了，是池家施压要求重新调查，还请了资深法医进行尸检。 结果很快水落石出。 薛沉是被人绑架到了船上，体内被注射了一种让人身体无力的无色无味的药剂，然后被人推下了海里，溺水而亡。 造成了一种自杀身亡的假象。 程晞在平行时空时就对薛沉在跟着池家家主做事这件事有所猜测，如今池家要求彻查薛沉的死就更肯定了她之前的猜测。 池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对于薛沉的死的内情也必然早就一清二楚，要做的不过是找出证据，将背后的人揪出来而已。 于瑞和他背后的黑暗组织悉数落网。 薛沉的妹妹车祸去世这件事也被证实是杀人灭口。 至于薛沉父母的死也是于瑞找人下的手。 在这个世界里，于瑞也和薛沉的母亲结婚了，薛沉的母亲是……他的帮凶。 薛沉的父亲无意中发现了真相，知道薛沉一直在追查妹妹的死亡，怕薛沉不信，还将薛沉和他的母亲都叫回了老城区的房子里，想要借这个消息从薛沉那儿拿钱。 但薛沉的母亲给于瑞通风报信了。 后来的结果就是，薛沉赶到的时候，父母都已经死在了房子里。 现场除了他再无其他人，他成了头号嫌疑人。 * 如今，薛沉已经沉冤得雪，凶手也都已经缉拿归案。 程晞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什么，看似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但她心里始终空落落的，无法定下来。 次日，她买了束花，开车去了郊外的墓地，想着，也许和他好好道别过后，也就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那天，她在他的墓碑前站了很久，想到记忆里那个沉默好看的少年现在却躺在这样冷冰冰的泥土之下，心里就有些茫然，还有些让人心脏闷疼的悲哀。 只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可让人无力的事实是，无论她改变他的结局多少次，这个时空的他死了就是死了，永远都不可能再活过来。 而至少，她已经让另一个时空的他可以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和结局，只是他的人生……她也无法再参与。 是时候……放下这一切，让她的生活恢复如常，就好像他没有出现过一样。 但这时候，她还不明白，有些人的存在是终其一生也无法磨灭的。 * 从墓地出来后，程晞意外地在这里碰见了池扬。 他也是来看薛沉的。 显然，哪怕这一个时空里的他没有和薛沉上同一所大学，住同一间宿舍，但他们依然成为了朋友。 池扬显然认得她，他犹豫片刻，在她就要驱车离开时，问能不能和她谈谈。 程晞沉默片刻，答应了。 两人去了墓地附近的一家茶庄。 外面已经下起了丝丝细雨，远远看去，如森林里起了薄雾一般。 池扬和她并不算认识，他们之间可聊的话题也就只有薛沉了。 程晞从池扬那里知道了薛沉在高中毕业以后比较完整的人生版本。 薛沉当时虽然成了高考状元，但背负着沉重的债务，上还有个赌博成性的父亲给他找麻烦，下还有上小学的妹妹需要照顾。 他没有钱，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上大学。 他带着妹妹从家里跑了出去，四处打工赚钱，后来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当时的池家家主，也就是池扬的爷爷。 对方或许是出于同情，也或许是欣赏，就这么让薛沉留在了他身边做事。 薛沉本就是很有能力的人，只是缺少机会，跟在池家家主身边几年后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也跟着学了很多东西，渐渐地发展出了自己的产业，赚了一大笔钱。 但哪怕他做事低调，也还是被他的父亲找到了。 这时薛沉已经不可能被父母控制了，但他还有软肋，也就是……他的妹妹薛云珠。 薛云珠无意中撞见了地下室的尸体被杀人灭口，薛峰利用这个消息将薛沉的母亲和薛沉都叫去了他们以前住的老房子。 本来是图谋拿钱的，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悲剧也就此发生。 程晞听完以后，沉默着，难以形容是什么样的心情，像是心疼，也像是愤怒。 薛沉那么拼命地往上走，想要逃出深渊，明明都已经看到光了，可最后……还是被拽下去了。 他的这一生里好像全都是灰暗无光的，到死都是在漆黑冰冷的海水里一点点失去呼吸。 “薛沉他……很喜欢你。”池扬的语气很难过，“他经常会在出差时、过节日时、还有你的生日时买礼物，几年下来都已经堆成了山，可到他死还是一件都没敢送出去。” 池扬说着，抬头看向她，带了些恳求的语气，道:“就当是让他能走得安心点，你可以收下这些礼物吗？” 池扬离开后，桌前还放着他留下的一把钥匙，是薛沉家的钥匙。 程晞看着那把钥匙，神情不明，许久没有动。 * 她没有去看那些礼物，而是直接开车回了家，并将钥匙放进了床头柜的深处，就好像不准备再将它拿出来。 与其说是不想去拆开那些礼物，不如说是不敢。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总有种预感，一旦拆开的话，她就真的无法融入现在这个本该属于她的世界了。 而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薛沉了，他留下的礼物哪怕看了也只是让自己更难放下。 她只是做了更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她这么想着，努力忽略掉了心里的钝痛。 她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可那只是她以为。 ✘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她开始频繁地失眠，就算偶尔睡着了也会做梦。 不算噩梦，但全都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的画面，让人醒来时心里只剩空茫。 她找心理医生开了药，可用处不大，反倒让她的精神愈发倦怠，有时甚至很难分清现实和梦境的界限，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就算这样，她还是努力地想要重新融入这个她从小到大生活的世界。 但随着梦境的不断出现，她和这个世界的割裂感也愈发深刻，时常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 就这么过去了一年，又到了她生日的那一天。 程晞心里却出奇地平静，因为她已经彻底意识到，她克制不了想要回到那个世界，想要见到他的心情。 时间并没有冲淡一切，反而让她想要回去的心情愈加强烈起来。 那一晚，她拿出了那把她本以为不会有机会用到的钥匙，驱车去了薛沉家里。 她在那里待了一夜，将那堆小山似的礼物都一个个拆开来看了，最后礼物盒几乎能将房间淹没。 她不知道薛沉在选这些不打算送出的礼物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她很想让他知道，她很喜欢他送的礼物。 第二天早上，程晞去了曾经许过愿望的那个寺庙。 在那里，她又许了一个愿望。 会不会实现，她不知道，但她的心里却平静了下来。 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见到他！ * 虽然再次去了那座寺庙，但程晞对于她许下的愿望能否实现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所以，当她睁开眼睛，看见薛沉就坐在床前的时候，就不由恍惚了一下，有种仿佛还在做梦的感觉。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正在敲键盘的薛沉抬眸，看向了她。 当对上她的视线时，他的神色明显怔住了，手里的笔记本都差点摔落在地上。 “你……”他似想说什么，喉头却又堵住了。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程晞虽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从他看见她醒来的反应来看，时间一定不短。 薛沉反应过来后，猛地合上电脑:“我去叫医生……” 他刚要起身，身体却忽然僵住了。 因为程晞忽然倾身过来，抱住了他。 片刻后，她在他怀里低声道:“我很想你。” 薛沉怔了片刻，缓缓抬手回抱住了她，声音喑哑干涩:“我也是。” 安静的病房里，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没有说什么话，但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有脚步声响起，接着一道女声响了起来:“小薛啊，辛苦你了，快过来吃饭……” 话没说完，对方的声音猛地顿住，声音轻颤，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晞晞，你……醒了？” 程晞看向门口的母亲，“嗯”了一声:“妈，我醒了。” * 程晞从她母亲那儿知道了这段时间的情况。 从她和薛沉跳入海中那天开始到现在，她已经昏迷整整半年的时间了。 大家都几乎以为她不会再醒过来了。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薛沉一直在医院照顾她。 关于她被绑架的这件案子也已经被彻底查清。 后续和她原本所在那个时空的发展相似。 在警方的追查之下，于瑞和他背后的犯罪团伙都已经被连根挖起，逮捕归案。 只不过这一次薛沉的妹妹没有出事，薛沉也顺利度过死期，活了下来。 而薛沉的母亲虽然在这个时空还没有参与过什么犯罪过程，但于瑞在做什么，她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在这件案子里也被判了刑。 在大家眼里最无辜的大概就是她，为了保护薛沉的妹妹而身陷险境，还差点儿成为植物人永远也醒不过来。 她的父母一开始对薛沉很有意见，但在这半年的相处下来倒是对他逐渐改观，态度也和蔼了不少。 程晞的母亲甚至有些八卦地偷偷问她和薛沉是什么关系。 程晞一时没有回答。 她母亲就叹了口气，道:“我看人小伙子挺好的，你要是喜欢呢，我们都没有意见，要是不喜欢，也跟人说清楚，别耽误了人家。” 程晞:“妈，我明白的。” * 程晞在醒过来以后就做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基本没什么问题，只是还需要留院观察一周。 或许是有意撮合，程晞的母亲这几天都不怎么来医院，来送饭的都是薛沉。 这天吃过饭以后，程晞转头看着窗外，见天气很好，就提议出去走走。 薛沉自然没有意见。 * 花园里。 阳光明媚温暖，微风阵阵。 程晞的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才出声问:“你的伤……还好吗？” 薛沉一怔，道:“没事，早好了。” 程晞看向他:“疼不疼？” 薛沉:“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程晞沉默下来，看着他，道，“对不起。” 薛沉的脚步顿住，低头看着她，眸色漆黑深邃，声音低了下来:“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是我连累了你，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程晞看着他，看来她派人保护他妹妹，还派了人监视于瑞他们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程晞沉默片刻，道:“我想你一定有很多的疑问，对不对？” 薛沉“嗯”了一声，却没有追问，仿佛他知道她一定对他隐瞒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却不愿意逼她全都告诉他。 程晞想着该怎么解释。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瞒着他也没有必要。 只是在她之前的那个时空里，发生在他的身上的事情都太过惨烈。 她不想让他继续背负那些沉重的事情。 所以，在向他解释的时候，她隐去了重生这件事，以一个预知梦的形式来解释这一切。 只是这样一来，她为了报恩而接近他就显得有些奇怪，毕竟没人会因为梦里被人帮助过就在现实里去报答什么。 可尽管这一切听起来有些像是天方夜谭，但薛沉还是很认真地听着，眼神里也没有半分质疑。 说完以后，程晞都觉得这些听上去有些荒诞，她不太确定地看向薛沉，问:“你……相信我吗？” 薛沉漆黑的眸看着她:“我信。” 程晞听得出他不是在哄她，他相信的不是她说的那些话，而是……她。 她有一种感觉，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去相信。 她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除了他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相信她。 这时，薛沉的神色却忽而带了几分迟疑，他看着她，声音有些低:“只是我以为……” 程晞下意识追问:“以为什么？” 薛沉看着她，道:“我以为你接近我是……喜欢我的。” 说着，他垂下了眼睑，神色带了几分难以遮掩的落寞。 看他这样，程晞却笑了一下，笑容很淡，却很轻松:“起初的确不是。” 薛沉抬眸，看向她，唇色似都有些苍白，声音看似平静:“我明白……” 话没说完，程晞却忽然上前一步，站在了他的面前，她望着他的眼睛，两人的距离很近，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入耳。 “但现在……我喜欢你。” 她道。 薛晨怔住，呼吸陡然一沉，看向她的眼神里都似有了些空茫，仿佛没听清似的缓缓问道:“你……喜欢我？” 程晞望着他:“你不相信？” “……不是。”薛沉垂眸看着她，嗓音发紧，“只是……感觉很不真实，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 不等他的话说完，程晞忽然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薛沉的身体猛然僵住，呼吸也顿住了，浑身的血液也都仿佛在这一刻沸腾起来，让人大脑都有一瞬的空白。 相比之下，程晞的神色就淡定多了，文:“你……现在感觉到真实了吗？” 薛沉没有说话，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如鼓，耳根都染上了一抹薄红。 他缓缓低头，凑近了她，小心翼翼地吻上了她的唇，没有任何技巧，青涩干净如夏日的风。 过了会儿，他低哑又真挚的声音在风中响起:“程晞……我爱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程晞望着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一笑:“好啊。” * 三个月后。 程晞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薛沉的车正等在门口。 她不由微怔了一下。 她记得今晚的确是约好和薛沉一起吃饭，但公司临时有事，她就将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些。 没想到薛沉会过来接她，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上车以后，程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一捧火红的玫瑰花被递到眼前。 程晞有些奇怪，他今天怎么会忽然想起给她送花？ 薛城看着她，眸光深邃柔和:“今天是情人节。” 程晞闻言微怔。 虽然她和薛沉已经在一起几个月了，但是她以前对于情人节这种节日都没注意过。 她看向薛沉:“对不起，我忘了。” 薛沉一边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一边道:“没关系，我们两个人有一个记得就够了。” 程晞看着他，在他快要退开时，忽然伸手抱住了他:“谢谢，不过下次我会记得的。” 她抬头看他，有些歉疚:“你等很久了吗？” 薛沉垂眸看着她，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低沉温柔:“没有很久，我已经订好了餐厅，现在过去刚好。” 程晞望着他，笑了:“嗯，走吧。” * 薛沉订的餐厅是一家生意爆火的情侣餐厅，环境浪漫，味道也很不错。 两人吃完饭，从餐厅出来以后，时间也还早，就去附近的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电影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两人虽然交往了几个月，但都在忙着工作，尤其是薛沉的公司还在发展阶段。也就非常忙碌。 两人约会的次数都不算多。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在一起待到这么晚。 看完电影，薛沉开车送她回家。 为了方便工作，程晞不常回家住，而是住在公司附近的一套公寓里。 薛沉将她送到了小区楼下。 程晞正要下车时，却听见薛沉忽然开口:“等等，我还有一样东西想给你。” 程晞回头看她，还以为他想送他情人节礼物，心里还在想着自己该补一份什么样的礼物给他。 但他递给她的却不是她猜想中的礼物，而是一张……银行卡？ 就在程晞感到迷惑不解的时候，薛沉解释道:“这张卡里面是我欠你的钱，还有……我现在赚的所有钱。” 程晞有些意外，看着他一本正经给她钱的样子，觉得有几分可爱，她忍不住笑了，问他:“你把钱都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薛沉漆黑的眸看着她，道:“我还可以赚，而且我花钱的地方不多。” 看他一副非常希望她收下否则就不安心的样子，程晞就将卡接了过来，似笑非笑地靠近他:“所以……你这算提前上交工资？” 听见她的话，薛城耳根微微红了，看着她，“嗯”了一声。 看着他真挚又有些纯情的模样，程晞凑近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察觉到他的呼吸微沉，她笑了下，望着他，缓缓问道:“你要上楼坐坐吗？” 薛沉看着她，愣住。 程晞接着道:“我也有个东西想送你。” 薛沉的声音低沉，却又有几分近乎少年的乖巧:“好。” * 到了家以后，程晞将柜子里的礼物盒拿了出来，递给他。 薛沉坐在沙发上，将礼物盒放在腿上，打开以后，就看见了一条崭新的领带。 他怔了下，抬头看向程晞:“……送我的？” 程晞“嗯”了一声:“之前逛商场的时候看见这条领带，就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买了下来，只是最近太忙一直没机会，今天送你正好。”她望着他，“你看看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薛沉看着领带的眼神都流露出欣喜，他缓缓地抚摸着领带，抬头看向她，轻声问:“晞晞，你能帮我系上吗？” 程晞“嗯”了一声，坐到他的身边。 薛沉在她面前微微低下头。 程晞很快就替他将领带系好了，她看着他，道:“很帅，果然很适合你。” 薛沉搂住了她的腰，眸光深邃又炽热地看着她，过了会儿，声音有些低哑地开口:“晞晞，我想吻你，可以吗？” 程晞没有说话，却靠近了他，她抬头望着他，像是无声的邀请。 他的眸光一暗，俯身吻上了她的唇，缓缓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暧昧纠缠。 气氛也仿佛渐渐变化升温。 薛沉的吻也有一开始的清醒克制而逐渐变得炙热失控。 在察觉到身体的变化时，薛沉喘了口气，猛然退开。 在她看向他时，他扯了扯领带，故作镇定道:“我……该回去了。” 但在他要起身时，却有一双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拉了回去。 在他微微愕然的视线里，程晞对他一笑，缓缓道:“时间已经晚了，今晚就留下，好吗？” 薛沉眸光幽暗地看着她，喉结微滚，“嗯”了一声。 说着，他忍不住抱紧了她，俯身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后面是番外。 第35章 ◎跨年夜◎ 程晞醒来的时候, 薛沉已经不在房间了。 她洗了个澡，换上衣服，走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了厨房传来的动静。 薛沉正端着一盘菜走出来, 放到了餐桌上，抬头看向她:“晞晞，过来吃早餐，你看看喜欢吗？” 程晞朝餐厅走去，没想到薛沉居然起这么早做早餐, 不想让他太辛苦, 就道:“不用这么麻烦, 其实我可以去公司吃的。” 薛沉拉开椅子，等她坐下, 才道:“不麻烦，我随便做的而已。” 听到这话, 坐在餐桌前的程晞看着这满桌的早餐陡然沉默。 这么丰盛, 还叫随便做的，那不随便的是什么样？ 薛沉在她对面坐下。 程晞忍不住看他:“这顿早餐你做了多久？” 薛沉拿起筷子，闻言，顿了下，道:“大概……半个小时。” 程晞听得怔了下。 半个小时就能做这么多东西出来，他不去做厨师真是屈才了。 程晞喝了一口蔬菜粥, 味道很鲜美，她似随意地问:“你平时都自己做早餐的吗？” “有时间就会自己做。”薛沉看着她, 漆黑的眼眸里似有期待，“好吃吗？” 程晞又喝了一口粥, 道:“好吃。” 闻言, 薛沉看着她的眼底浮出些温柔的笑意:“那以后我经常做给你吃。” “好。”程晞听得有些心动, 抬头看他，“那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薛沉怔了下，手里的筷子也是一顿:“……一起住?” 和他比起来，程晞就淡定多了，住一起就可以每天一起吃饭了，没毛病。 所以，她“嗯”了一声，道:“我这边空房间也有很多，你可以带你妹妹一起过来。” 说着，她见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顿了下，问:“你不愿意吗？” “愿意的。” 他回答得太快，好像怕她下一秒就会反悔似的，程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薛沉可能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了些，对上她那双清冷漂亮的眼眸，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晞晞……你要喝汤吗？” 看他伸出手，程晞将碗递了过去。 * 秋去冬来，转眼就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佳节。 程晞和薛沉已经交往有一段时间了，他的父母对此也并没有什么意见，还害怕薛沉兄妹俩过年会孤单，让她叫他们一起来家里过年。 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正式见家长了。 薛沉对此严阵以待，连挑礼物这种小事都花了一周的时间，就怕不能讨得她父母的欢心。 薛沉在工作上一向雷厉风行，但除夕这一天却有些磨磨蹭蹭的。 临出门前，他还换了好几套衣服，都不太满意的样子。 “晞晞，这一套会不会显得太不庄重了？” “不会。” 薛沉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迟疑，转头看她:“之前那一套会不会更好一点？” 程晞很少见他这么紧张的样子，明明他之前都不在意穿什么的，这会儿却比女孩子还要爱美，配上他那张神色一本正经的脸有些可爱。 她看着他，忍不住笑了。 见她笑了，薛沉又看向镜子，迟疑:“是……不好看吗？” 闻言，程晞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望着他，道:“你别紧张，我喜欢的，我爸妈自然也会喜欢，这和你穿什么没有关系的。” 薛沉一怔，忍不住抱住了她，垂眸看着她，眸光深邃专注，声音低柔:“晞晞，我也喜欢你，特别喜欢。” 程晞:“……” 她想表达的重点也不是这个啊。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不紧张了。 * 程家。 程晞的母亲温柔优雅，父亲虽然寡言，但也很随和。 他们很热情周到地招待薛沉兄妹，仿佛将他们看成自家孩子一样。 这样和谐美好的氛围，让薛沉也渐渐放松下来。 一顿饭吃完后，程晞的父母还给几个孩子都分发了红包。 今晚算是自家家宴，也就谢绝了其他人的拜访，不过祝福的电话、视频是少不了的。 程晞的父母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去了，让他们自己玩。 程晞和薛沉一起去外面放烟花，薛云珠很开心地抱着小狗在看动画片。 * 花园里。 薛沉手里还拿着红包，他低头看着，神色有些怔忡。 程晞问:“怎么了？” 薛沉顿了片刻，转头看她，她才发现薛沉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他的容貌清俊漂亮，这样给人一种瓷器似的脆弱易碎感。 程晞不自觉心软，本还以为他是触景生情想家了，正想安慰他几句。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忽然听见他声音有些低哑干涩地道:“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收到的红包。” 程晞望着他，哑然。 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会让他触动这么大，她也不太能感同身受，因为红包这种东西她收过的太多了。 只是看着薛沉红着眼圈低声说这句话时，心里莫名有些心疼。 他此时的神态很安静，有种特别真挚动人的纯情，让人很想对他好，哄他开心。 她笑着将自己的红包也给了他:“你喜欢的话，明天我再送你，还有其他人的。” 薛沉却摇摇头，道:“我不是喜欢红包，是很喜欢伯父伯母。不过……”他看着她，目光深沉而温柔，“我最喜欢晞晞。” 或许是他眼里的感情太过直白、浓烈，好像一团火能将人点燃。 程晞难得有些不自在，正要开口说点儿什么。 就在这时，薛沉忽然俯身在她眉间轻轻吻了下，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声音低哑:“晞晞，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我很……开心，谢谢你。” 程晞仰头看他:“不对。” 薛沉一怔。 “你的一辈子才刚刚开始，还很漫长，只要你好好活着……”程晞望着他，缓缓道，“以后一定会有更幸运的事情发生。” 薛沉低头看她，将她拥入怀中:“你会陪着我吗？” “会啊。” “永远？” “对，永远。” 烟花在两人的头顶绽放，发出绚烂美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