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日》来自www.aqtxt.net 许愿日 作者:夏诺多吉 简介: 少年徐清榆拖着行李箱踏进自家米粉店的第一秒,十六岁的裴希暗下一个决定—— 这个人,她不可能叫他哥哥。 “废物”甜心vs失心疯饲养员 40%少年时代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成长 治愈 高岭之花 主角:裴希 徐清榆 一句话简介:许个愿吧,希望她快长大 立意:爱生活爱自己 第1章 裴希按照徐清榆的提示,艰难地拖着滚轮坏掉的行李箱踏进徐清榆在纽约的公寓。 “进去了吗?”徐清榆在电话那头问。 “嗯。” “新拖鞋在鞋柜第二层,净水机里有热水,冰箱里有吃的,你住朝南的那一间,有独立卫生间,床和床单都是新的。” “好。” 裴希打开冰箱,里头被塞满,几乎都是她爱吃的。厨房洁净如新,没有下厨的痕迹。客厅阳台的地板上摆放着简易健身器械和一个天文望远镜,墙壁上挂着折叠自行车和冲浪板,靠窗的位置放着一个猫舍。 “你哥哥家里有猫?”十分钟后,徐菲菲在微信视频里惊呼。 裴希耸肩:“目前只发现猫舍,没看见猫。” 老裴急忙问妻子:“清榆记得希希怕猫吧?” “哎呀他这才离开家四年,又不是十四年,哪能忘性那么大。”徐菲菲对裴希使眼色:“他卧室和卫生间你都看过了吗?有没有什么女孩子留下的痕迹?” 老裴:“这不好吧……” “妈妈我累了。”裴希顺势吐槽徐菲菲让她带的行李太多,“行李箱都拖坏啦!” 徐菲菲:“你哥为什么不去机场接你?” 裴希转述同在纽约留学的高中学姐应羽嘉的话,说徐清榆得罪了他的教授,今天被教授叫去做苦力将功赎罪了。 说话间,裴希窝进沙发里,手指陷进沙发缝,意外摸到一个硬物。 她发誓,纯属意外。 抠出来看,是一枚女戒。 裴希把玩这枚戒指,一只眼的视线穿过圆圈,瞄准客厅书柜上的一个毛绒玩偶,兔子不像兔子,狗不像狗。 百分之百不是徐清榆自己买的。 儿子得罪教授的事情,徐菲菲无力关心,四年她没为这家伙的留学生活操过任何心。她问裴希:“你手里拿的戒指是谁的?上面还有钻。” “不知道。” 老裴提醒道:“希希,你别乱动你哥的东西。” “我没那个闲工夫。”裴希扔远了戒指,起身去冰箱里翻了些吃的,冰箱门刚关上,她听见门口密码锁打开的声音。 这个声音像某个游戏里的提示音,让裴希的疲倦立刻消退。 徐清榆被他的教授叫去家里上情商课,白色t恤被教授的小儿子喷射一大片蓝莓果酱。他向来有进门就换衣服的习惯,直接脱掉t恤,穿上挂在衣帽架上的干净居家服,轻薄腹肌一闪而过。 “哥哥回来了。”裴希啃着面包朝徐清榆的方向走,眼睛没看他,麻利地把手机塞进他怀里,“你跟爸妈聊吧。” 转身经过五斗柜,在柜顶看见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相框凹槽里没有落灰。 徐菲菲第一时间发出质问:“清榆,你怎么能不去机场接希希呢,她第一次一个人出国,纽约又那么大,你说万一她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她二十一了,不是十一,念的是英语相关专业,口语不至于烂到找不到机场到我公寓的路。”徐清榆打量窝在沙发里啃面包的裴希,她把头发染回了深色,手臂练出了一丁点肌肉线条,纵使舟车劳顿,也比上次在视频里看起来精神要好。 上次视频是一周前,这一年很是忙碌的裴希罕见露脸。兄妹俩有八个月没有私联过了。 徐菲菲:“别只顾着自己忙,照顾好妹妹,多带她玩玩。” 徐清榆温声答允。目光始终落在裴希身上,计算着她大概什么时候肯跟自己对视。 老裴叮嘱裴希:“希希,少给你哥添麻烦,去参加你哥毕业典礼的时候多拍点照片。” 裴希觉得面包不好吃,连带着接话的语气也不太耐烦,“知道啦。” 视频通话结束,徐清榆瞥一眼茶几上被裴希咬了几口的面包,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裴希朝他的猫舍歪头,答非所问:“你的猫呢?”话落看向了哥哥。 “不是我的猫。”徐清榆看见一个极其和平的眼神。 “那是谁养的?女朋友?前女友?”裴希努努嘴,“我的意思是,如果这段时间猫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那我要不还是去羽嘉学姐那儿住吧。” “她有同居男友,你去怕是不方便。”徐清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给裴希倒了一杯苹果汁,“你想问什么,或者是替徐女士问什么,大可直接问。” 裴希喝了一口果汁,“我没有什么可问的。你就直接告诉我,你这里会不会出现猫。”她摆出对他的私生活无所谓的态度。 “不会。”徐清榆话落,手指触到一个硬物,是被裴希发现的那枚戒指。 裴希见状,抿一下嘴唇,“我偶然帮你找到了一枚钻石戒指。”她强调偶然两个字。 徐清榆显然不信,“沙发缝很紧,多谢了。” “我手指细,没觉得紧。” 徐清榆看向她细长的手指,轻轻笑起来:“别的地方查过了吗?床头柜?浴室……” “浴室地板上有长头发。”裴希顺着他的意思信口胡诌。 “那我得扣小时工的清洁费了。” 裴希就知道家里这么干净不是他的功劳。 想结束这无聊无意义的对话,起身朝他给自己安排的房间走,“我困了,去睡会儿。” “晚上再睡,否则时差倒不过来。” “我不。”走到门口,裴希停下脚步:“我需要锁门吗?” 徐清榆放下水杯,“我睡觉不锁门,你锁不锁随你。” 裴希斟酌两三秒,把门关紧上了锁。 徐清榆闻声,把裴希的苹果汁倒了一些进自己的水杯,尝了一口,并不那么好喝。 裴希睡了两个小时,醒来走出卧室,看见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她靠近,餐椅上放着那只不知是狗还是兔子的玩偶,玩偶的脖子上戴着之前没有的项链,项链串着那枚钻石戒指。 “它陪你吃饭。”徐清榆穿正装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对着角柜上的镜子打领带。 除了高中毕业一家人拍全家福那次,裴希头一回看他在生活场合里穿衬衫打领带,略微有些出神。 “这是狗还是兔子?”她问。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戒指是送给我的?” 徐清榆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裴希,眸光幽深,眼角笑意微弱。 裴希被这道目光束缚住,心思破笼而出。她下意识想说“我不要”,话到嘴边觉得这三个字略显小气。 她大大方方收下,戴在左手的中指上。 徐清榆是第一次送她戒指,也是第一次送女孩戒指。见她反应如常,收回视线,“我出去一趟,可能要晚点回来。现在你有充足的时间去检查我的卧室了。” “是妈妈要我看的。”裴希无语地轻嗤一声。 “你可真听话。去吧小神探,戒指都能被你发现,去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惊喜。” “徐清榆!”裴希嗔怒。 徐清榆气定神闲地整理着装,“希希,欢迎你来纽约。” 第2章 凌晨两点,裴希的眼睛像在超浓薄荷液里浸泡过,比徐清榆公寓里的水晶灯还要精神。她正在扮演一个高清且敏锐的探头,用她5.0的视力扫射这间公寓里的每一个角落。 她对发小陶栀晓说:“徐清榆对我进行了心理投射,现在我觉得我不进他的卧室检查一下好像对不起他的良苦用心。” 陶栀晓:“那就去。” “ok!” 片刻后,徐清榆的手机收到卧室有人闯入的监控提醒。他点开看,裴希推开门站在他房门口。 门推开,“滴”的一声让裴希头皮发麻,紧接着她的运动手环震动,提醒她心率过高。她一边鄙视自己差劲的心理素质,一边瞪着她的大眼睛朝摄像头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徐清榆当即关掉监控,给她发来消息:已关,请放心检查。 好奇心被羞耻心代替,裴希失去了做侦探的兴趣。她再次成为徐清榆马戏团里那只最滑稽的猴子。 她暗暗鄙视徐清榆一上来就玩阴的。 - 应羽嘉的华裔男友褚晗,递给徐清榆一杯荔枝味的酒,“你干嘛在这个时候得罪orsen教授,你的新case怕是不保险了。” “手上没活儿正好,我妹妹来了,我有时间陪她玩了。”徐清榆不打算喝酒,接过酒杯轻轻撞过去,提醒褚晗也少喝点。 褚晗是借酒浇愁,应羽嘉研究生换了方向,要去芝加哥念视觉艺术,他觉得自己的女朋友要抛弃他了。 “xixi?哪个xi?”褚晗听应羽嘉说过徐清榆的妹妹要来了。 “希望的希。” “我在羽嘉的手机里看过她的照片,挺可爱的,一头粉毛,对吧?” 徐清榆挑了下眉毛。裴希在他们不私联的八个月里,尝试了很多曾经想去尝试但始终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回头带粉红甜心跟我们一起吃饭!”褚晗拍一下徐清榆的胳膊,踉踉跄跄地离开这个酒局。 徐清榆想送送褚晗,被orsen教授拦下—— “我还得再跟你谈谈,我重申我的观点,我不觉得你这个时候回国是明智的选择,我打听过了,你感兴趣的那几间香港和上海的机构根本不会为你一个本科生提供优质待遇。” 徐清榆在教授眼里看见些许醉意,老头很少饮酒,想来是醉后吐真言。 他之所以得罪教授,是因为上一次教授试图跟好好跟他谈谈他的前途时,他的回应听起来过于犀利。 那天教授处在浓烈的惜才的情绪里,质问他回国是打算给他父亲那个摇摇欲坠的私募基金打工,还是打算继承他继父老裴的三家米粉店。 教授用了一个词——可笑,轻视和贬低了他父亲和继父的产业。 徐清榆告诉教授他记错了,他父亲的机构已于去年倒闭,但他继父从三家米粉店扩张到十一家,并打算继续扩大规模,他回去完全有用武之地。 他还问教授爱不爱吃中国的米粉…… 今夜徐清榆诚心跟老头交起心来,他说他回国是为了践行一个约定。 听完徐清榆的话,教授眼露困惑:“约定?来美国留学是你跟你父亲的约定,现在你又要履行你跟其他家人的约定,你的人生简直遍布契约。” 这在教授看来非常荒谬。 “你完全可以只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这句话太宽泛了,徐清榆自认能力有限,而想要的东西却很多,于是在心里按百分比分配“回国”和“留下”,并为这两个选择列出具体因素,最终他得出结论,回国他或许能得到更多。 他想要的东西有财富和名利,有亲情,有归属感,还有一个清晰的具体的、他亏欠过的人。 最后这一项的比重大于其他所有项的总和。 他本来不想喝酒,现在一饮而尽,对教授鞠了个躬,致谢也致歉。 - 裴希打开cd机,听徐清榆收藏的黑胶唱片。连续换了三张,每一张都不符合她的音乐品味。她打开某视频软件,开始做有氧运动。 刚做视频里的第二个动作,门铃声响起,应羽嘉大半夜来了。 “呀,头发染回来了?”应羽嘉显然比裴希更适合当夜间动物,她的全妆一丝不苟。 裴希抱住应羽嘉,猛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橙花香气,“哇,你的耳环真好看。” 应羽嘉当即把这幅耳环摘下来,“送给你了。” 裴希摊手。 “哦我忘了,你没有耳洞。”应羽嘉踱步参观徐清榆的公寓,“真是托了你的福啊,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家伙的公寓。” “你之前没来过?” “徐清榆怎么可能邀请我来,他现在看我男朋友都比看我顺眼。” 徐清榆和应羽嘉的“爱恨情仇”起源于裴希,两人高中时期是同桌,也是死对头。 裴希抱起胳膊点评道:“徐清榆可真小气。” “可不是嘛。”应羽嘉环视一圈后,搂住裴希的脖子,捏捏她的耳垂,“你明年就要毕业了吧,是大姑娘了啊希希,怎么还屈服于你哥的淫威呢,高中时他不让你打耳洞就算了,现在难不成还要干涉你爱美?做自己啊宝贝!” “我当然在做自己!上个月我染了一头粉色头发!徐清榆算个……”裴希略微停顿,“他算个毛线啊!” 应羽嘉啵了裴希一口,“很好,但以后别染那些乱七八糟的发色了,我觉得还是黑色最适合你。当然了,我这不是干涉你的审美,我是提出合理建议。” 合理建议…… 这也是徐清榆擅长的话术,他还会在后面加一句——你可以不采纳。 裴希:“学姐,你吃不吃米粉?我带了!” “天呐大半夜的太罪恶了,来一大碗吧!” 和应羽嘉一起煮米粉的时候,裴希发现,徐清榆的厨房里竟然什么也不缺。 应羽嘉翻出一个小奶锅,“炸个蛋吧,米粉没蛋没灵魂。” “我不会。” “你爸妈的事业怕是要毁在你的手里了。支棱起来啊,别让你哥钻了空子,我还等着你继承全部家产后包养我呢。” “徐清榆才对这点家产不感兴趣咧。”裴希开起玩笑来:“虽然我是个废物,但是我妈说了,以后家产都留给我。” “行,菲姐一言九鼎,我感觉我的未来很有着落!” “学姐,你真的要离开纽约去芝加哥吗?那你男朋友怎么办?” “该咋办咋办呗,还能为了个男的放弃自己的规划吗?姐姐为了申请芝大吃了多少苦啊。” “嗯!”裴希用力点头:“我觉得你说的非常没错!” “你交男朋友了吗?有没有什么有好感的男孩子?” 裴希叹了口气:“想谈,但一直没遇到合眼缘的。” 应羽嘉努努嘴:“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我手里有个学弟不错。” “不了不了,我不谈异地恋。” “这么坚持原则吗?” “嗯。” 说话间米粉煮好了,骨汤牛肉粉,香气传遍整间屋子。 餐桌上应羽嘉开心搓手:“妈耶太幸福了,又吃到你们家的米粉了。” “最晚明年春天,你应该就可以在这边的中国超市买到我们家的米粉了。” “你们家的生意做的这么大了吗?” “这条线不是我们自己做的,包括电商那边,都是一个年轻团队在运营,我爸妈还是守着老字号的招牌,只负责直营店的经营。” “这样是对的,专业人做专业事。你哥应该出了不少力吧?” “那他必须学以致用啊。” “其实以你哥的天赋和他的专业方向来看吧,让他继承家产是有点屈才了。” “所以他留在纽约,我们全家都没有异议。我妈说尊重他自己的意愿。” “你肯定也不希望你哥回国吧?” 裴希微怔一下,“那是当然,他管天管地的,我巴不得山高皇帝远。” 聊完徐清榆,两人又聊褚晗,然后顺着话题聊一些只有女生会感兴趣的东西。两人聊得过于沉浸,压根没发现五秒钟前进门的徐清榆。 徐清榆背靠在客厅通往餐厅的角柜上,明目张胆当一个被忽略的偷听者。他觉得她们俩叽叽喳喳很聒噪,看着乱七八糟的餐桌,猜测他精心选购的厨具已被糟蹋。 过了半分钟,应羽嘉终于发现了徐清榆,“喂!你有病啊!回来了也不吱个声!” “怎么吱声?你们俩聊的哪一段我能插.进话来?”徐清榆拉开裴希身侧的那张餐椅,落座后扯了张纸巾塞进裴希手里。 裴希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辣椒油,问徐清榆:“你要吃吗?” “不饿。” 应羽嘉上下打量徐清榆的行头,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一个成语——人模狗样。 徐清榆沉声:“我最近没惹你。” 应羽嘉被辣出了鼻涕,吸了下鼻子对裴希说:“希希,你能别见着你哥就像老鼠见着猫嘛。你这么怕他干什么?你是个成年人了……” “我怕他?呵呵,我怕他?”裴希哼笑一声。她是真的不怕徐清榆,这只是他们兄妹对外的人设。 “你最好是不怕。” 徐清榆低头看表,“三点了。” “你是在赶客吗?”应羽嘉问。 裴希看向徐清榆:“我要学姐留下来跟我一起睡。” 徐清榆回视她的目光:“我不觉得她留下来你能睡个好觉,而且你也该修正一下你睡觉认床认枕头认环境的坏毛病了。” “那你为什么要买跟家里一样的四件套?”裴希撤回视线,“少管我,也别惹我。你污蔑我侦查你公寓的事,我还在生气。” “我污蔑你了吗?”徐清榆靠回椅背上,“你只是在为你开我卧室门感到心虚。” “我为什么要心虚?你在家的时候我想进你房间可以随便进,在这里为什么不可以?” “我压根没说过不可以,是你把自己搞得鬼鬼祟祟。” “我……徐清榆,你今天别跟我说话了!” 应羽嘉撑着脸看兄妹俩吵架,觉得还是那么有意思。 “徐清榆,你卧室里到底藏了什么宝贝,还至于装监控啊。” “真想知道?你们俩可以趁我半夜睡着一起进来寻宝。” “那你可得裸.睡,不然我不稀得进去。” 裴希瞟了徐清榆一眼,“学姐,你一个人进去吧,对得起你男朋友就行。” “他敢不锁门裸.睡我就敢进去。” “我肯定裸.睡。” 第3章 应羽嘉洗澡的时候,徐清榆把裴希叫进厨房。 裴希:“我不想洗碗,你帮我洗吧。妈妈要是知道我在美国给你当洗碗工,你大概率是要挨骂的。” “妈妈给你多少钱?”徐清榆指的她替徐女士当“警犬”的劳务费。 裴希秒懂,“你能给我一千美金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妈妈,你在美国生活健康、心态良好、性取向没有违背她的意愿。” 徐清榆观察的她的神情,她老老实实把自己套在“妹妹”的壳里。她做侦探或许真的不再掺杂个人情感。 他调节气氛,“你怎么能确定我的性取向没有违背她的意愿?” “我瞎编嘛,反正妈妈信我说的话。”裴希反手撑在料理台上,陪徐清榆洗碗,“其实你再给我找个哥哥,我也挺乐意,只要他别像你这样爱管我就行了。” 实际上徐清榆手里那根牵制裴希的橡皮筋已经松了八个月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要求她成为一个他理想状态中的好妹妹。很意外,裴希反倒在被他放任自流的日子里变得自律。 徐清榆不觉得自己的性取向是值得浪费时间探讨的话题。他把沾了清洁剂的洗涤工具递给裴希:“剩下一半你自己洗,洗完我可以给你发红包。” “我的胳膊和肩膀很疼。你是不是还没发现,我行李箱的滚轮坏了,你知道它有多重吗?里面全部都是妈妈让我给你带的东西,我完全是靠蛮力把它从机场一路颠簸弄进你公寓。” 裴希原本不打算说,她几个小时前把行李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希望徐清榆能自己发现,并在发现之后能对她进行一些补偿,比如夸她力气大能吃苦,再给她发个红包之类的。 她有八个月没有收到过徐清榆给她发的红包了。 可是刚刚,徐清榆三次经过她的行李箱都熟视无睹。 其实徐清榆早就发现了,他在等,在计算,想看看这一次裴希能坚持多久才会忍不住找他诉苦向他邀功。 这种把戏很幼稚,他们从十六七岁玩到二十出头仍不厌倦。 裴希喜欢邀功自己的不娇气,她觉得这是长大的标志。 在裴希看来,徐清榆希望自己的妹妹有一个强健的体魄,胜过她有一副精致的皮囊。她认可这个观点,她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她就会努力去做。 这些年徐清榆也没教她做过不正确的事情。 徐清榆把手洗干净,转身看着裴希。他偶尔会喜欢她邀功,但除了发红包也不会有其他奖励,甚至吝啬口头夸奖。 裴希立刻伸出一个手掌:“一千,人民币就行。” “很疼吗?”徐清榆低头。 “你摸啊,这里都是硬的。”裴希握住徐清榆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肩颈上,“啊,好凉。” 徐清榆刚碰过水,掌心冰冷,触过去立刻发烫。他疑惑裴希的动机,又在她毫无试探的眼神中收回手,“累就早点休息,我给你找个热敷的东西。” “没有抚慰金吗?”裴希问。 “你打算找我要钱要到多少岁?” 裴希想了想,说:“要到你交女朋友或者男朋友,我再敲诈你显得不合适的时候。” “你怎么判断我有没有男女朋友?” “虽然你总是不愿意跟我们分享你的私生活,但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反正只要让我见到你,我就能看得出来。” “是嘛,真厉害。”徐清榆拿出手机给裴希发了个666 的红包,又问:“你的侦查能力适用于其他人吗?” 裴希是针对徐清榆练就的这种能力,尚未在其他对象上进行过实验。 “目前我只研究过你。” 徐清榆在心里轻嗤一声。 “徐清榆,你对我,也具备同样的能力吧。” 徐清榆唇边化开微弱的笑意,又轻轻拧起眉心。 裴希歪一下头:“六年的兄妹真不是白做的,你越来越像我的亲哥哥了。” “我该感到荣幸吗?” “当然啦。” - 裴希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应羽嘉已经不见踪影。昨夜两人热聊,聊到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才双双闭眼。 走出房门,看见她被修好的行李箱被放置在之前猫舍的位置。 猫舍不见了。 昨夜应羽嘉推测,托徐清榆帮忙照顾猫的那个人,应该是徐清榆的学妹,名叫骆一淳。 裴希说真是个好名字。 她自己的名字很简单,身边要好的女孩子却人人都有一个小说女主的名字,例如应羽嘉、陶栀晓、陶知夏,高二那年,她还给自己取过一个新名字——裴若曦。 “名字很重要吗?裴若曦!”应羽嘉想起这件往事,捧腹大笑。 “现在觉得不重要了。”可依然羡慕名字好听的女孩,觉得单听名字就感觉人是香香的甜甜的美美的。 “骆一淳确实很漂亮,我跟她见过一面,感觉人挺好的。” 裴希也猜想是个很好的人,否则徐清榆不可能愿意帮她照顾宠物。裴希也曾养过宠物,兔子和仓鼠,徐清榆从未给她的宠物喂过一次食换过一次水。 猫舍去哪儿了? - 徐清榆坐在楼下咖啡店靠窗的位置等人,猫舍被他包裹好,放置在脚边。 骆一淳进门后先跟在这里兼职做服务生的学弟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徐清榆的座位前,把她带来的礼物放下,“给你妹妹的。” 徐清榆微微点一下头,没有拒绝这份心意,脑中已经在盘算要如何回礼。 学弟把骆一淳的咖啡端上来,问徐清榆:“怎么没带妹妹一起来?” 徐清榆在纽约的交友圈人人皆知他的妹妹来了。 “倒时差,还没起。” 学弟笑笑:“回头我得见见。” “会有机会。” 骆一淳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徐清榆看了看手表:“十分钟。”再过十分钟他得回家给裴希做饭。 “够啦,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个。” 电脑屏幕转过来,是一份保险业相关的评估报告。徐清榆快速浏览一下,说:“十分钟讲不明白,回头我发你一些资料,以你的能力能慢慢啃下来。” “十分钟应该……够了吧。” 骆一淳上学期转了专业,有几门课程十分吃力。她用上进心在徐清榆这里换友情值,一箭双雕。 徐清榆人缘很好,除了应羽嘉,认识的女孩都对他给予极高评价。 骆一淳给他打九十八分,接近满分。 “要不计个时?讲不完你下次换老师。”徐清榆把她的电脑转回去。 两分就扣在这里了。 骆一淳觉得徐清榆是她见过的最擅长践行规则的人,他的个性充满线条感,且都是直线。这样的人还能拥有好人缘,归功于他出色的能力和真诚。 真诚是个挺重要的东西。徐清榆看出骆一淳对他有好感的第一时间,就告知她——我对你不来电,建议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别的朋友问,现在不来电,就不能试试日久生情吗?骆一淳是个好姑娘。 徐清榆胡编说他只相信第一眼的眼缘。 骆一淳知道过多拉扯在徐清榆这儿根本得不到令她满意的反馈,她边收拾东西,再一次对徐清榆表达帮她照顾小猫的谢意。 猫前天就送回去了,那天没拿猫舍是因为下雨不方便拿。 “你妹妹怕猫,我就不邀请她去我那里玩了,但如果她需要一个玩搭子,我可以效劳。” 徐清榆不觉得裴希来一次纽约,需要跟他所有认识的人都见一面。 “再说。” - 徐清榆回家时,裴希坐在餐桌上化妆。他是第一次看裴希化妆,虽然不懂正确步骤,但能看出来她没有条理。 美妆新手裴希自信心不足,被盯着看的时候更显慌乱,恨不得当场把视频教程搬出来。 “别看着我,行吗?我手抖。”她在认真描眉。 “眉毛已经够浓了,还要再画吗?或许应该修一下。” “这又是你的合理建议吗?”裴希把眉笔一扔,“你好烦。” 眉笔滚至徐清榆手边,他拿起来放回裴希的化妆包里,顺手找到一个修眉刀。 裴希眼睛一瞪:“你要干嘛?” 徐清榆看着她的眉眼,耐心琢磨片刻,指了指自己眉毛上一个地方,“这里。” “这里乱?”裴希拿起镜子查看,“你到底懂不懂啊……” 徐清榆起身绕到裴希身侧。 “眼睛闭上。” 四目相对。 莫名其妙。 “不了不了,不修了,这个妆不化也罢。”裴希弹簧似地躲开。 她根本不相信徐清榆能把她的眉毛修好。 她也根本不能隔这么近看他。 徐清榆看着她的后脑勺,站直身体,“防晒工作做好,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转转。” “我吃过了。鸡蛋、蘑菇、培根,还喝了牛奶。碗和锅也都洗干净了。” 徐清榆点点头,“倒也不必这么客气,我本来也准备给你做饭的。” “你要是想给我做吃的,我睡醒起来应该就能看到。” “抱歉,上午有点事。” 裴希卸着化了一半的妆,“如果你真的很忙,我可以自己出去转转。我做过攻略。” “已经忙完了。” “确定吗?” 徐清榆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裴希,“今天一整个下午都放在你包里。” “那行。晚上我会在妈妈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裴希又问:“对了,猫舍怎么不见了?” “猫的主人来拿走了。” “你刚刚就是去忙这个了?” “还有别的事。” “猫的主人是谁呀?” 徐清榆盯住裴希的眼睛。 “不能问吗?”裴希摊手。 “应羽嘉是怎么告诉你的?” “学姐说是个人很好的大美女。” “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那就不问了。走吧,出去玩。你也别做饭了,去外面吃。” 徐清榆没动。 “希希,你希望我未来的女朋友是什么样子?” “大美女!”裴希转过身,“下次我肯定不问你了,你也别再问我。我向来猜不透你的心思。哥,反正你幸福就好。” 到这里,徐清榆觉得自己可以给裴希的妹妹人设打九十八分。 第4章 热到只想躲在室内喝冷饮吹空调时,裴希原谅了徐清榆阻止她化妆的小把戏。她避免了在徐清榆面前掩饰脱妆的尴尬。 裴希在室内隔着玻璃窗拍视频给徐菲菲:这就是时代广场,哥哥带我来打卡了。 徐清榆知道裴希为什么要化妆,她想出片。其实她怎么都能出片,她足够漂亮。 “相机给我。”他朝裴希伸手。 裴希摆手:“我不拍,你看我的头发丝,出汗后软塌塌的,丑死了,再说我都没化妆。” 徐清榆仍是勾了勾手指,“拿过来。” “行,你拍吧拍吧。”拍不好她大不了删掉。 徐清榆指挥她做动作,“看着外面,别贴窗户太近,肩颈自然一点。” 赶在来纽约之前,裴希终于练出了好看的手臂线条,她把防晒衣脱掉,只穿里面的吊带衫,大方展示她的健身成果。 徐清榆咔嚓两张,说可以了。他不想多看她暴露在外的肌肤,会让他想起她十八岁的某个夏天。 “我看看。”裴希接回相机,扫了一眼徐清榆捧杯咬吸管的动作,“这么快就好了。” 照片里的裴希像一颗冰凉清爽的青柠,与窗外的繁华与火热形成强烈对比。 “还是你会拍啊。”裴希很大方,哥哥做得好的时候她永远不吝赞美。 她立刻把这张照片导进手机,分享给对她十分重要的那几位亲友。她每次拍到满意的照片,都会第一时间跟她最爱的几个人分享。爱人排序——徐菲菲、陶栀晓、陶知夏、老裴。 今天发送的人里加上了她的假期限定好友应羽嘉。 徐清榆排不上号。不是因为妹妹不爱哥哥,是徐清榆不懂什么叫捧场。 他们曾经为此争执过—— 裴希:为什么我给你发的照片和视频,你从来都只会回一个太阳的表情? 徐清榆:你希望我回什么? 裴希: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徐清榆:我的想法说出来,你不一定会开心。 裴希:那你可以回应一些让我开心的。 徐清榆:那就不一定是我的真实想法了。 裴希:跟你说不通,不聊了。 徐清榆:好。 徐清榆拍的这张裴希得到了亲友们的赞美后,裴希问他:“你要吗?你把我拍的好漂亮,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摄影作品。” “都行。”徐清榆没有提醒裴希,这个相机本来就是他的。 裴希把这张照片发给他,说:“请保存。” “保存了。”徐清榆存在了他的相册里,还点了收藏。保存完,他发现裴希把微信头像换成了这张照片。 徐菲菲发来一段超长语音,提醒裴希要做好防晒、少喝冷饮,嘱咐徐清榆照顾好裴希的肠胃、不要带她去太热的地方以免中暑。 徐清榆顺势对裴希说:“我想跟你聊一件事,可能会扫兴。” “那就不要聊,我现在心情挺好的,你别给我聊崩了。”裴希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 “好。” 裴希给徐菲菲发去消息:妈妈,你不用反复叮嘱哥哥要照顾好我,他做得很好,我也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徐菲菲:知道了,太晚啦,我要睡觉啦,明天再聊,晚安宝贝。 “妈呀,我忘记现在国内已经半夜两点了!”裴希一拍脑门。 徐清榆机器人一般地点点头。 “所以你就是想跟我说,别打扰爸妈睡觉?” “除了这个,还有……” “行,我知道了。”裴希做了个“stop”的动作,“你还想说,裴希,你已经快二十一岁了,长大了,能不能别去到哪里做了什么都第一时间跟爸妈汇报?” 徐清榆点点头。 裴希咬着吸管耸一下肩膀:“做不到。我就是离不开他们,离不开家,我就是要随时随地事无巨细地跟他们分享我的动态,我觉得他们不仅不会烦,还会很乐意看到女儿长大后依然很黏他们,毕竟我们家已经有了一匹离开家就脱了缰的野马。” 徐清榆不认可自己是裴希口中脱了缰的野马。他做了“请继续”的手势,他猜测裴希还有很多话想说。 裴希继续说道:“妈妈和我总在猜,你在美国好不好,有没有生病,学习压力大不大,过节日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一顿饭……” “我们每周都会视频。”徐清榆打断裴希的话。 “视频里你像个模版,每周都说同样的话。” “应羽嘉会定期向你们播报我的动向。” “学姐跟你又不是一个学校,她又能了解多少。” 徐清榆的视线落至被裴希咬扁的吸管口,“换一根吧。” “不喝了。”裴希耸一耸眉毛,盯着徐清榆面前的这一杯。 他没怎么喝,还剩很多,淡淡的黄绿色看起来要比她的这一杯更清新。 徐清榆把自己这杯饮料推到裴希面前,说:“我的生活很枯燥,不值得天天分享。” 这话他之前说过几回,裴希已经听腻,好在裴希这次来收获很大,有可以反驳的理由。 她说:“我很喜欢你阳台上的山地车和冲浪板,你应该喜欢骑行和冲浪吧。你书架上的旅行册是你自己做的,我偷看过了,很有趣,你去了除纽约之外的十二个城市,你还一个人去了墨西哥和南美,这些我、和爸爸妈妈都不知道。” 徐清榆看着裴希,她这段话的语速越来越快,被冷饮冰红的嘴唇始终处在曼妙的动态里。 她停下来,微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我在学你。”她又抿一下唇,“你是在想跟我解释的话吗?” 一直抿着唇的徐清榆放松自己的嘴唇,说:“有机会会跟你解释。” 裴希鼓着脸笑一下:“我没有强迫你解释,随便。你享受你的留学生活就好,看到你也有很多开心的时刻,我也很开心。” 她本以为她上进且卷的学霸哥哥生活被繁忙的学业占据,她为自己的惬意和轻松而感到羞愧。 现在发现他生活充实其实挺好,起码她用不着再自省了。 她在吃喝玩乐中寻找缺失的陪伴时,缺席四年的徐清榆也找到了他自己的快乐。 他们的快乐大相径庭,总是平行。 不想让气氛尴尬,裴希又问:“晚上我可以骑一下你的自行车吗?” “好。” - 应羽嘉和褚晗邀请裴希去做客。 傍晚时分,徐清榆调整好自行车的高度,陪裴希骑车去到应羽嘉的公寓。 应羽嘉问裴希:“你们下午都去哪儿了?” 裴希:“去了三个知名打卡点。” 褚晗:“那明天就不能再去这么无聊的地方了。” “明天我可以跟你们俩一起玩吗?” “这么快就跟你哥玩腻了吗?” “我只是觉得你们俩更有趣。” 应羽嘉冲裴希点点头:“你很有眼光。” 裴希喜欢应羽嘉的公寓,每个细节都充满浪漫和情趣,如果不是因为褚晗也住这里,她真想晚上留宿。 她也很喜欢褚晗,他阳光、幽默、能开玩笑,这三个都是徐清榆不具备的特质。 餐桌上,四人碰杯,正式欢迎裴希来纽约。 应羽嘉趁机夸奖褚晗,告诉裴希这一桌菜都是褚晗一个人准备的。 裴希疯狂给褚晗点赞。 “你吃了你哥做的糠咽菜了吗?”应羽嘉问。 “……”裴希知道徐清榆厨艺不佳,迎合应羽嘉的幽默说:“暂时还没这个荣幸。” “清榆做饭很难吃吗?我怎么记得还凑合。”褚晗回忆了一下上次徐清榆煮的米粉,说味道挺不错。 “亲爱的,那是他们家的速食米粉,味道是早就调好的,就像超市里卖的方便面。” “好吧。希希,这一个礼拜委屈你了。你随时可以来我们这儿吃饭。” 应羽嘉倒给裴希一杯利口酒,瞟了徐清榆一眼:“你别管啊,她成年了。” 徐清榆做了个请便的动作。裴希会喝酒且有点酒量他是知道的,今天他有点不想管她。 四个人都喝了一些,应羽嘉酒量最差,借着见到国内亲人的高兴劲儿,没忍住多说了一些平时不太会说的话。 “希希,想谈恋爱是吧,学姐对你就一句忠告——千万不要跟男人共情!懂吗?还有啊,你要有主见,不要太听对方的话,你要以自我为中心……” 徐清榆尚且还没听说过裴希有想谈恋爱的心思,余光看见她用叉子蘸巧克力酱在餐盘上画画。 “好的学姐,我谨记于心。”裴希一副听进去的样子。 应羽嘉又把矛头对准徐清榆:“我也就是今天喝了酒才能看你顺眼点。” 徐清榆无奈地对褚晗耸耸肩:“我发誓我最近一个月没惹过她。” 褚晗开启他的模仿秀,他把头发别至耳朵,学应羽嘉的语气:“要不是为了跟徐清榆比,我才不会来美国遭罪!” 应爸爸曾经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羽嘉啊,你看看你的同桌徐清榆……” 就这么比着比着,一直比到高三上学期,徐清榆决定履行对父亲的承诺,赴美留学,应爸来了一句:“咱家也不差钱啊,我们羽嘉也要去!” “对不起。”徐清榆起身,朝模仿应羽嘉的褚晗微微鞠了个躬。 “滚滚滚!”应羽嘉觉得这人碍眼又爱演,“徐清榆,我告诉你啊,我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当年没有被你的美色迷惑,没有喜欢过你。” 徐清榆勾了下唇角:“感谢你的正确选择。” 裴希怀疑徐清榆喝醉了。 “希希,你真的很想谈恋爱吗?”褚晗把话题扯到裴希身上。 “有点吧。” “有喜欢的人?” “说不清。” 徐清榆看向裴希:“头晕吗?要不要回家。” 应羽嘉:“急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褚晗揉了揉应羽嘉的后脑勺,“没听出来吗?这家伙不想让妹妹谈恋爱。” 第5章 徐清榆对应羽嘉和褚晗说,他没有这种想法。裴希是独立的个体,他不会干涉她交友或恋爱。 这会儿应羽嘉脑子不清楚,也就没跟褚晗提徐清榆曾经搞砸过裴希初恋的那件事。 他们兄妹俩之间有一种很玄妙的磁场,看似彼此独立,却又在无形中形成微妙的牵绊。 这些年他们俩都没有恋爱过。 她根本不相信徐清榆会不干涉裴希恋爱,她看着裴希说:“遇到动心的就出手,别总拿你哥当模版,真找个你哥这样的你日子还过不过了。” 褚晗问:“你哥哥是你挑男朋友的模版?” “是她爸妈总是对她说,要找,也要找个能向哥哥看齐的。” “希希,你自己也这样想吗?那可太难了。” 裴希叹气应声:“我已经被洗脑成功了,我会下意识拿其他男生跟我哥比。” 徐清榆在她的叹气声中舒展一下眉心,“让你为难了。” “没关系,反正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一个徐清榆。”裴希信誓旦旦。 徐清榆露出在马戏团看表演的神色。 时间不早了,大家在应羽嘉的哈欠声中道别。 徐清榆推着自行车走,裴希走在另一边。远处传来音乐声,裴希伸头去看,目光撞进徐清榆藏于夜色中的眼睛。 “你还在拿我当模版?”徐清榆一直在看她。 “不然呢?就算我自己不想,当我跟爸妈说起哪个男孩的时候,他们首先也会问人家有没有你高有没有你帅有没有你学习成绩好。哥,我以前觉得亲戚朋友们总让我向你看齐,挺烦的,真没想到更烦的在后面,我真的很心疼我未来的男朋友。” 裴希一长串话说完,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嘀咕一句,这酒后劲还挺大。 徐清榆伸出手把她扯到离自己和车更近的地方,“你真的很想谈恋爱?” “我总要谈恋爱的吧。我希望自己能什么都体验一下,这样或许能成长的更快。” 徐清榆不认可裴希的这个观点,但也没有反驳。他走在树影里,踩着一些光点,自己消化着没说出口的表达。 过了片刻,他问:“你都跟爸妈提过哪些男生?” 裴希顿一下,“这不是重点,说了你也不认识。”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裴希停下脚步:“这还要问?你不清楚?” 十八岁的夏天之后,她开始喜欢世界上的另一个徐清榆。 不是哥哥、拥有所有徐清榆美好的特质但不用她费心猜测心思的、另一个的徐清榆。 她觉得自己缺点运气,至今还未遇到。 “我清楚吗?”徐清榆现在的确不清楚。这几年他见过和她有暧昧的三个男生,她似乎都挺喜欢。 裴希用一种“我觉得你在装傻”的眼神看着他,又说:“酒精是个好东西,我本来很久不见你,心里还有点尴尬,现在好多了。” “为什么会觉得尴尬?” “毕竟我们不是亲兄妹,年纪越大,相处起来就会越尴尬,何况……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吗?”她省略了“何况”后面的内容。 裴希的脸迎着路灯灯光,眼睛里的迷茫被诚恳掩盖着,纯粹透亮不含杂质。 徐清榆逆光而站,深邃眼眸是坠入深海不被参透的冷星,即便掀起微微波澜也不易被对方觉察。 她只是在表演尴尬。 他们是两个极佳的演员,那个夏天被无数个秋冬覆盖后,他们每年依旧能上演这样默契又虚伪的桥段。 “你叫我名字的时候我会更自然。”徐清榆心理上往前走一步。 裴希内心产生些许鄙夷,表面上乖巧地点了下下巴。她始终觉得直呼其名更爽。 两人走到公寓楼下,徐清榆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裴希也在第一时间看见这个漂亮女孩,自觉慢下脚步,跟徐清榆隔出一些距离。 骆一淳见到徐清榆现身,急急地放下怀里的电脑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一下午都不回我的消息?” 徐清榆的手机在裴希的包里放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 裴希见女孩如此心急,想必是担心了一晚上,立刻走上前去替哥哥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哥的手机放在我这里,是我没有听见。我是他妹妹裴希,很高兴认识你。” 骆一淳是直性子,情急之下面对裴希的贴心解释,情绪难转圜,只得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又匆忙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你好!” 徐清榆看着她们交握的手,问骆一淳:“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本来只是想找你请教问题,可是一直联系不上,心里就开始着急。”骆一淳说话间把电脑包收拾好,“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啦。” 裴希一个箭步留人,“你不是要找我哥问题嘛,要不上去玩会儿?我带了米粉,你喜欢吃米粉吗?” “喜欢!” “走!” 对徐清榆来说这是非常熟悉的一幕。过去裴希和徐菲菲总是对来家里找徐清榆请教功课的女同学异常热情。 他的那些女同学们,到最后都会喜欢他的妈妈和妹妹超过他本人。 应羽嘉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要不是因为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你早就被我给打死了! 不出徐清榆所料,还没出电梯间,裴希就和骆一淳完成了所有信息的交换。 裴希比徐清榆小一岁,比骆一淳大一岁,这个结果让她很满意。她终于交到了徐清榆身边比她年纪小的新朋友。 “你是广东人吗?” “对的对的,我口音很重吗?” “不重不重,好听!你会粤语吗?” “会的。” “那你可以教我讲粤语吗?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阿fa!不免费让你教,我让我哥给你讲题。” “真的吗?” “当然!” 裴希擅长在比她大的人面前演小孩,也擅长在比她小的人面前演大人。或许是做惯了妹妹,她似乎很享受对方扮演妹妹而把她当姐姐时的氛围。 徐清榆成了这个画面里的背景板。 两个女孩从杨千嬅聊到水瓶座,又从星座聊到情感,墙壁上的时钟走完一刻钟后,徐清榆打断她们的叽叽喳喳,“骆一淳,你还要我帮你讲案例吗?” “啊,我还没有给你煮米粉,那你们讲吧,我去煮。”裴希起身。 骆一淳拉住裴希的手腕:“太晚了,别麻烦了,要不然我带回家明早吃。” 裴希考虑到女孩子吃夜宵怕胖,点点头:“也行,那我现在就给你装起来。” 她跑过去收拾米粉,拿便利贴写上做法,标注好每一步的时间,又回房间从行李箱里翻出几个小礼物一并塞进袋子里。 骆一淳有些不好意思:“你太用心啦。” 忽然想起她托徐清榆带给裴希的礼物,又问:“尝过我让你哥拿给你的巧克力了吗?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 裴希怔住,看了徐清榆一眼,徐清榆置身事外。她应道:“好吃的,谢谢。”隔空给骆一淳比了个心。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洗澡了。” 裴希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门铃声。徐清榆走过去开门。 骆一淳小声对裴希说:“应该是我们学弟,他也住这栋公寓,我联系不上你哥哥的时候问过他。” 门打开,果然是楼下咖啡店兼职的学弟echo。 裴希上前跟新朋友打招呼,不动声色地把鞋柜上的巧克力盒藏进了不起眼的角落。 徐清榆觉得没必要,他大可说一句是忘记向妹妹转交礼物了,但裴希显然不忍心让送礼物的骆一淳失望,已经撒了慌。 echo的加入让徐清榆的公寓开启一个热闹的夜晚。裴希来之前,他这里没出现过超过三人的热闹场面。 裴希太喜欢骆一淳妹妹和echo弟弟。得知echo是中韩混血时,她兴奋自己四舍五入搞到韩娱人脉,现场给几位跳了几个韩团动作。 她手脚不协调,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echo以为裴希和徐清榆是亲兄妹,说他们一点也不像。长得不像,个性更不像。 “是一个像妈妈一个像爸爸吗?” 裴希解释,他们是组合家庭的兄妹。 徐清榆的妈妈在她八岁那年嫁给了她的爸爸,成为了她的妈妈,她们如同亲母女,她自然把徐清榆当成是亲哥哥。 “那你们俩八岁就认识了?” 裴希摇头:“十六岁才正式见面。” “好神奇,感觉你们俩的感情特别好,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样。” 很多人都这样说,裴希每次听见这样的话都会很高兴。 她跟徐清榆在磨合这段兄妹关系之初,各自尝过很多苦,能有眼前这样的温馨和睦,他们也各有妥协。 裴希和朋友们分享人生经历时,徐清榆的注意力都放在要给骆一淳讲解的案例上。 他做了简洁清晰的批注,记录了骆一淳需要查阅的书籍资料,具体到哪本书的哪一页。 他还从自己的书柜上翻找出几本专业书,打算赠予骆一淳。 骆一淳很感谢裴希,她觉得是裴希改变了徐清榆对她的平淡如水的态度。 后来echo给两个女孩展示了他的机械舞,给美妙夜晚送上完美ending。 送他们离开时,裴希和骆一淳仍在讨论echo弟弟的好身材。 朋友们离开后,裴希问徐清榆:“不把一淳送给我的巧克力给我,是怕我问东问西吗?” 徐清榆没否认。 “这样很没品。” 徐清榆无所谓。 “刚刚你觉得我们很吵?” “有一点。”徐清榆如实回答。 裴希耸一下肩膀:“跟你单独待在一起真的很无聊。我喜欢你的朋友们。” “你开心就好。” - 这晚裴希睡得很好,第二天醒的也早。她没听见外面有动静,以为徐清榆还没起床,穿着睡衣出了房门。 “啊……”她走到客厅中央才看见没穿上衣在阳台上健身的徐清榆,“你怎么不穿衣服?” 话落她转身微微驼着背。 徐清榆看一眼她的睡衣,心下了然,说沙发上有毯子。 裴希侧身蹬了他一眼,折回房间穿好了内衣。 再出来时,徐清榆光着上半身进了厨房。 “我还不饿,你可以先去洗澡。”裴希倚在推拉门上对厨房里的人说。 “好。”徐清榆扔掉手里的蛋壳,迎面走出来。 裴希看着他的八块腹肌,没忍住问出口:“是因为我说echo的身材好?” 所以他一大早起来秀。 徐清榆每天早上都是这样的状态。 他不屑解释,说:“没习惯你在,明早我会穿好衣服。” “如果你想穿,我刚刚回去穿衣服的时候你就可以去穿上了。” “我就是想秀给你看,这个答案你满意吗?”徐清榆停在裴希面前。 裴希意识到那个游戏提示音又响了一声。 “还行。”她低下头认真赏看。 徐清榆推开她的头,“懂什么是好的吗?” “……”裴希叉着腰呼了口气,“你最好,别的男生都不如你。” 他身材的确练得比几年前更好了,可这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因为她早就不馋了。 第6章 徐清榆去学校做之前case的收尾工作,顺便准备毕业事宜。裴希将开启一天自由行。 “你确定你可以一个人?应羽嘉呢?”徐清榆不放心妹妹。 “你忙学姐就不忙吗?”裴希重复他跟徐菲菲说过的那句话,“我二十一了,不是十一。” 徐清榆打量一下她身上的短袖长裙,扔下一句“注意防晒”后离开家门。 门关上,裴希立刻回房间换了个件白色露腰小吊带,搭配深色工装裤,她探头看向窗外,哥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公寓大楼转角。 她拿出她的化妆包,点开视频教程,速化一个清爽版欧美妆容,完成后很满意,哼着小曲编了四根辫子,用亮晶晶的小发夹弄了个y2k发型。 背上包包,人走到玄关,又停下来在穿衣镜前给眼角贴了个小小的星星贴纸。 echo用“哇哦”声迎接下楼的裴希。 裴希打了个响指:“是不是比昨天好看?” echo觉得她昨天和今天都挺好看,只是清纯和酷的区别。 “来,我们赶紧拍一张,我化妆技术不好,我这妆肯定不持久。”裴希从包里拿出拍立得。 拍完照片后echo问裴希想去哪里玩。裴希说她不想打卡,跟朋友们一起吃吃喝喝拍拍照就很开心。 “去有文化底蕴的地方对我来说跟看课本上的图片没什么区别,我脑容量很小,我好像接收不到那些太高层次的熏陶,就算接收了我也储存不了。” echo皱着眉笑:“这好像跟脑容量没什么关系吧。” “那我就是纯粹没文化很肤浅。”裴希自嘲。 “不,你看起来像是有大智慧的人。” 裴希哈哈大笑:“你这句话很高深!我今晚回家得拿本子记下来。” 骆一淳迟到了五分钟。 她昨晚熬夜啃徐清榆的标注,睡得太晚,早上闹钟响了二十分钟才听见。 “不碍事不碍事,咱们又不赶行程。”裴希宽慰连声说抱歉的妹妹。 “哇你的妆……”骆一淳想夸,真实表情出卖了自己。 裴希搂住她的脖子:“不适合我对吧,我知道,但我就是想尝试一下。你就说漂亮就好了。” “漂亮的。” “谢谢。” 一路上骆一淳和echo都在聊期末考试相关的话题,中英文混杂。 裴希听得很无聊,她问:“可以不聊学习吗?我高考结束后,我哥每次提学习这两个字我都会跟他吵架。” “难道你是学渣?”echo觉得裴希看起来就很聪明,再说她有学霸哥哥保驾护航,理应差不到哪里去。 的确如echo猜测的那样,因为有徐清榆的存在,裴希在骂骂咧咧的委屈中失去了做学渣的资格。但这难掩她在学业上天资愚钝的事实。 她接受自己的平庸,在高考结束之后才正儿八经地开始偷懒。徐清榆不管她的这大半年,关于智商不高这个问题,她的自洽达到了顶峰。 “中不溜吧,这位韩国友人能听懂吗?” echo一拍胸脯:“我也是中国人!” 骆一淳:“那你解释一下中不溜是什么意思?” “就是中间的?” “对的。”裴希是一个靠被迫的勤奋和徐清榆打辅助让成绩和能力维持在中间水平的中间女孩。 echo问:“你怎么没跟你哥哥一起来美国念书?” 裴希短暂思考后开玩笑说:“家里老大出去闯,老二就留在家里陪伴父母继承家业呗。” 骆一淳曾问过徐清榆同样的问题,徐清榆的回答十分漠然——人有各志。 得知昨天只是一个下午,徐清榆就带裴希打卡了时代广场帝国大厦和大都会博物馆时,骆一淳觉得这很是徐清榆的风格。 “你哥哥的确是个特别注重效率的人。” 裴希说这是她爸爸给徐清榆下的任务。老裴的原话是——裴希好不容易去了纽约,那必须得好好熏陶一下啊。 中午三人商量一番,去了切尔西市场。 徐清榆闲下来后给裴希打视频,他几乎没给裴希单独打过视频,裴希在莫名其妙中接听,把镜头对着她面前的各类海鲜。 徐清榆:“在哪里?” 裴希晃一下镜头,让徐清榆看见热闹的市场。 “怎么去这里了?” “贪吃呗。” “跟谁在一起?”徐清榆听见视频里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 “一淳和echo。” 徐清榆沉默几秒,“嗯,晚上早点回家。”随后挂断视频。 一旁的褚晗听完徐清榆的查岗后,问:“希希这么快就交到新朋友啦。” 她就是有这个本事。人来熟,人来疯,遇到脾性合拍的人很容易建立亲密关系交付真心。 徐清榆面无表情:“性格外向。” 几秒后又问:“你觉得echo人怎么样?” 褚晗说:“我对他不了解,看上去好像也是个外向的人吧。” 徐清榆绷着唇角点了点头。同住一栋公寓,他见过echo晚上带不同的女性朋友回家。 骆一淳对裴希说:“你哥好像在查岗哦,语气跟我爸跟我说话时一样。” “他很烦。”裴希皱眉。 在哪儿做什么跟谁在一起……徐清榆永远都是这三句。 “他很关心你。” “他怕我走丢了他没脸面对爸妈。” “他不会是你们家食物链底端吧?” “你看像嘛?”裴希摊手:“他那么凶,行事又独断专横,我们全家人都有点怕他。” 裴希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徐菲菲女士看似最有发言权,但徐清榆的一切都由他自己说了算,他除了管理他自己,他还管理裴希。 徐女士和老裴默认他行驶管理和监控裴希的权力。 下午echo和骆一淳各自有事陆续离场,裴希按照自己的计划,挑了个离徐清榆的公寓相对较近的海滩迎接日落。 她想象得很浪漫,迎着海边的晚霞举着手机自拍、录视频,结果人到海边三分钟就被热晕,迅速躲进附近一间咖啡店避暑。 点单的时候,店里的男店员被她的妆容吸引,热情地跟她攀谈。她口语尚可,磕磕绊绊地尬聊起来。 徐清榆在这时又打来视频。 裴希走到一边不耐烦地说:“在海边,一个人,很安全,看完日落就回去。” 说完看向手机屏幕,忽然意识到自己忘了翻转镜头。 “你早上穿的这个出门?”徐清榆的语气明显不悦,又听见几位男店员在议论裴希的身材。 “我穿吊带怎么了,我昨天也穿了。”裴希听他说话的口气就很不爽,懒得再遮掩,把镜头对着自己的脸。 她还化了浓妆…… 徐清榆怀疑她在故意叛逆。 “我挂了。”裴希在徐清榆充满审判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挂断了视频,然后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一个小时后,裴希拍到了美丽的日落,心情也重回美丽。她拿出手机查看,徐清榆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又过了两个小时,她离开了海滩,逛了几间艺术品商店,一个人吃完了晚餐,徐清榆仍没有搭理她。 “很好。”她对着纽约的夜景微笑。 - 晚上十点整,裴希按响徐清榆公寓的门铃。三声过后,徐清榆走过来开门,门打开后他立刻转身。 裴希也不看徐清榆,换了鞋,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 徐清榆看见她刚掩着门,手就往腰上落,急忙收回视线,“你关好门再脱衣服。” “你凶什么?”裴希停下换衣服的手,拉开房间门皱眉瞪着徐清榆。 徐清榆只是提醒的声调高了些,并没有凶。他看着裴希恼怒的眼睛,淡声问:“你生什么气?” “我生气了吗?”裴希哼笑。 “你在气我一晚上没联系你。”徐清榆自认十分了解妹妹。 “是你开门后先摆着张臭脸!”裴希走到徐清榆近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徐清榆,我巴不得你不管我不联系我,你处处干涉我只会让我焦虑,让我怀疑自我。” “是嘛。”徐清榆抬头看着裴希露出来的细腰。她八个月前说过类似的话,所以他松掉了手中牵制她的绳索。 裴希抱起胳膊,任由他欣赏,“我身体刚开始发育时你应该就做好了某项心理准备,那既然你早就不会尴尬,为什么还要干涉我穿什么?” “我从来没说过你不能这样穿。” “可是你的眼神在审判我。” “什么叫审判?”徐清榆站起来,仗着自己比她高十几公分,从上往下审视她锁骨以下,“这样可能才叫审判。” “你在做什么?徐清榆!”裴希立即伸手推了他一把。 徐清榆没有被裴希推倒,视线上移,停在她的嘴唇上,“你身材很好,脸蛋也漂亮,你是我妹妹,我看你的时候自然没有杂念,那别的男人呢?” “别的男人有杂念是别人的问题,我怎么穿是我的自由!” “echo怎么评价你?” “这跟你没关系!” “你跟谁一起出去玩难道不需要提前向我报备?” “难道你不认识一淳和echo吗?为什么我每次交新朋友你都要干涉。” “我干涉了吗?” “你没有吗?”裴希低笑一声,“徐清榆,我真庆幸你这几年不在国内,你知不知道你管不着我的时候我日子过得有多舒服。” “是吧,那你应该很后悔当初对我出国的事耿耿于怀那么久,更后悔当初哭着求我别走……” “你有什么资格提那件事?”裴希的情绪立刻往无边际的深潭里陷,她一把扯住徐清榆胸口的衣服,“忘掉那件事,一起装傻,一起演戏,清清白白地做兄妹,不好吗?” “我对你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徐清榆抬起裴希的下巴,按下她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握在掌心里,“你这次来,扮演的是什么人设?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乖巧妹妹?” “徐清榆……”裴希试图挣脱徐清榆的禁锢。 “你认可自己的演技吗?”徐清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裴希毫无抵抗之力,“你再这样我就告诉爸爸妈妈……” “抓一下手就算是越界吗?”徐清榆先松开她,下一秒却用力扯下她的肩带,“那这样呢?” 第7章 裴希胸口的肌肤如同剥壳后的水煮蛋跳入一锅热油,一瞬间连带心脏都烫出一片褶皱。心理上剧烈的刺痛夹杂着羞耻和混沌不清的愤怒,把兄妹之间的那道红线推至一个正在下大雪的崖边。 她身体微微颤抖着,目光无法聚焦徐清榆冰霜覆盖着躁意的眼睛,微微张了张嘴,喉咙里明明空无一物,意识却淤堵着,致使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明她做的很好。是他先秉不住了,是他破坏了他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游戏规则。 徐清榆有一双漠然时冰冷无情的眼睛,他把眼眸里最黑暗的颜色藏在伪装的冷漠中,惯性般地收敛自己真实的情绪,为内心的矛盾感建造一层厚厚的外壳。 他告诫自己,如果两人今夜就此坠入悬崖,那他必须给自己安一个“被动”的名头。 哪怕眼前的警报声正是由他亲手拉响。 他在自己的心魔中失算了。 这不是徐清榆第一次看裴希的身体。 大一暑假回国,某个午后,裴希像一根藤蔓攀爬他的理智。 他记得那天日光灿烂,他并不敢让自己的阴暗曝光在阳光之下,于是他告诉妹妹,自己依然没有喜欢上她。 从那天起,裴希终于愿意叫他哥哥。 “还喜欢我吗?”自认为在被动中掌控全局的人在此刻往前一步,眼神仍不避讳看向女孩胸口那片雪白。 裴希仍在颤抖,她幻想自己成为一颗树,希望树根能被悬崖边缘的巨石牢牢锁住。这是她努力修炼三年的本领,此刻必须拥有用武之地。 她把皱成废纸团的心从泥潭里打捞上岸,抬头看向徐清榆的眼睛,告诉自己,别再浪费心思思考他问这个问题的动机。 不出意外,除了克制和理智,她依然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其他的情感。 于是她吸了下鼻子,额头撞在哥哥的胸膛上,小声抽泣起来。 “你……”徐清榆心口一紧,手掌抬起来想扶住她,看见她光裸的肩头后又无措地放下,轻声问:“你哭什么?” 她出了一张他看不懂的牌。 裴希不答话,眼泪不要钱地往下落,浸湿了徐清榆胸膛的衣服。 “希希,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闭嘴!”裴希突然大喊一声,扬起她哭花妆的脸,“你不要再跟我说话!” 话落她转身往自己的卧室里跑。 徐清榆在慌乱中追上去拉住裴希的胳膊,“希希,我……” 此时他以为是自己的粗鲁和莽撞刺激到了妹妹的自尊心。 “滚!”裴希甩开他的胳膊,钻进卧室反锁门,嚎啕大哭起来。 裴希过去经常假哭,痛哭却实属罕见。没有任何应对经验的徐清榆,一颗心如同在烈火上炙烤。 他只好轻轻敲门,嘴里不断地喊着妹妹的名字。 直到听见伤心的裴希拨通了一个语音电话—— “妈妈,妈妈……哥哥欺负我……” “裴希!”徐清榆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理智即刻崩盘,一拳砸在门板上。 门里的裴希吓了一跳,哭声停了一秒,随后继续对徐菲菲哭诉道:“哥哥说我越界了,我不该翻他的钻石戒指,不该去他的卧室里找东找西,可是这是你给我的任务啊,妈妈,他说我跟他不是亲兄妹,我这样做显得很没有边界感。妈妈,我一直以来都把他当成是我的亲哥哥,他这样说我太让我伤心了……” “裴希你给我出来!”徐清榆已经不能用单纯的愤怒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裴希假借一件不存在的事情先发制人,以此来证明她的那些试探行为是师出有名,而不是她暗藏心机。 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个单纯可爱的妹妹,正在他面前上演一头小狼批羊皮的戏码。她在造谣,在无事生非,在用她的愚蠢把一个原本可以简单化的事情推向他或许无法继续控场的走向。 大洋彼岸,徐菲菲的耳朵里飘荡着女儿的哭声,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她看一眼在一旁看店铺后台数据的丈夫,张开嘴,却一句问询和安慰的话都插不进去。 “我来。”裴希的哭声撕心裂肺,老裴又不耳背,哪儿能听不见,他一把接过徐菲菲手里的手机,“希希啊,你都多大了,这点小事你至于哭成这样嘛,我也说过,你不要随便动你哥哥的东西,你们俩都大了,再像以前那样打打闹闹的不合适了,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清榆是什么性格,你……” 裴希:“我不要跟你说话!” 裴希的这一句让老裴的耳朵快要炸了,他立刻扔炸.弹一般把手机扔回妻子怀里。 徐菲菲再次拿起手机:“希希,你听妈妈说,你不要搭理他,千万不要跟他吵,他的嘴那么坏,你根本不可能吵吵过他,你听我的,你自己在房间里待一会儿,不理他,我来说他,好吗?” 裴希开了扬声器,徐清榆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老裴和徐菲菲的话。 如果裴希在这个时候开门,那她会看见一张杀手的脸。 “给你!”裴希打开了门,把发烫的手机塞进杀手的手里。 徐清榆看见惹事精已经穿好了被他扯坏的衣服,肩带虽然断了,但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 “喂?”他面无表情地对着手机出声,一只手拽住裴希的手腕,强迫她待在自己身边。 徐菲菲一上来就叹了口气:“清榆,是妈妈太好奇你的生活才让希希这样做的,你别怪她好吗?” “我发誓我没骂她。”徐清榆低头紧盯裴希的眼睛。 裴希瑟瑟发抖,继续使用哭腔:“他用眼睛瞪我,他嫌我烦……” “我只是长着一张死人脸。”徐清榆放开裴希的手腕,捂住她的嘴巴,“妈,我没有惹希希,她代表全家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很开心,我只是今天有点忙,忽略了她,让她一个人有点无聊,所以她心里委屈,加上她离不开你们,想家,于是大哭一场发泄情绪。你们放心,接下来我肯定会好好陪她。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拜。” 电话挂断,徐清榆把裴希的手机塞进她的手心里,“如果你觉得我问你的那个问题有冒犯到你,揭开了你的伤心往事,那从今往后我不会再问。我就当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希希,现在是你把这个游戏玩错了,既然你这么有玩心,我愿意奉陪到底,我肯定比你更适应待在一段畸形的扭曲的兄妹关系里。” “……” 徐清榆又伸出手指点了点裴希的太阳穴:“妆花了很难看,哭的也很难听,好好去洗洗这张难看的脸和你这颗聪明从来不用在正道上的脑子。” 裴希发疯之后神清气爽,所有委屈悉数在大哭中化解。只是她天生口才没有对方好,这时候闭嘴反而比盲目斗嘴显得更酷。 听完徐清榆的嘲讽后她是笑着的,她顶着一张纯美无害的脸,对她亲爱的哥哥说:“脑子要是真按照你希望的那样去长,这会儿咱们俩还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做完你又能允诺我什么?难道一起上断头台吗?哥哥,我不是十七八岁了。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守护好我们这个四口之家,为了这个目标,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去爬你的床,你就放心好啦。” 徐清榆脑中闪过她前天问过的那个问题——我需要锁门吗? 他当时觉得是她问错了,她应该问“哥哥,你晚上睡觉锁门吗”,所以他当时回答——他晚上不锁门。 她试探他的同时他又何尝不是在一步步试探她。 这绝对是一个卑鄙的难见天光的阴暗游戏。拜他的好妹妹裴希所赐,现在是hard模式。 “晚安,哥哥。”徐清榆正反思,裴希再次回到她的房间里,反锁了门。 没过多久,徐清榆收到老裴发来的微信。 老裴:清榆,你是哥哥,多多包容希希。她心里崇拜你,偶尔拎不清轻重,你要把握好分寸,多多引导她。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希希永远是你的妹妹。 徐清榆拎了一瓶酒回自己的房间,也反锁上门。他把自己灌醉,在混乱的回忆里捕捉十七岁的裴希。 夜深人静,裴希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下一段话—— 迟来的好感比草贱。 他不喜欢裴希,他喜欢的是他精心饲养出来的裴希。 我可能真的变美了,他竟然来扒我的衣服了。他怎么敢的?去死吧徐清榆! 入睡前,她又想,这样也好。她是真的演累了。 她厌恶自己割裂的人格。 这一切都是拜徐清榆所赐。 *** 时间回到这场“游戏”之初。 那晚霓城下大雪,整个福园巷被白雪覆盖,街上人烟稀少。 裴希期末考试成绩没有垫底,为了庆祝,今晚在巷子里唯一一家美发店烫头。 陪同的陶栀晓打量她的圆圆脸,“你要是真有种就别烫一次性的。” “没种。”裴希拨弄自己的刘海,对店里唯一的理发师金子哥说:“你随意发挥,只要让我看起来霸气一点就好了。” 金子哥知道她搞发型是为了震慑家里即将到来的新成员,“放心啦,肯定让你漂亮。” 裴希:“我不要漂亮,我要酷,要狠,要看上去不好惹。” 陶栀晓:“那你应该染发。” “我妈不让。”裴希遗憾地撇嘴。 金子哥刚要开始动手,裴希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徐菲菲在电话里对她说:“希希你快回店里,哥哥已经快到啦。” “不是晚上九点的飞机才到吗?” “提前来了。” 就这样,裴希顶着一头湿发火速赶回自家米粉店。路上骂骂咧咧,怎么还要提前来呢?就这么急着跟她抢妈妈吗? 几分钟后,一个清瘦白皙的美少年拖着行李箱行至店门口。 裴希站在二楼转角吹头发,闻声探头一看,拨弄头发的手指停住,乱发遮住半张脸。 “希希快下来,哥哥来啦。” 裴希回了神,跳着下楼,边跑边理顺半长不短的头发,站定在徐清榆面前后,她露出今天最甜美的一个笑容:“你好你好,欢迎你来我们家……” “叫哥哥。”老裴拍一下她的后脑勺。 裴希立刻伸出手拉了拉徐清榆被外头的寒风吹的冰凉的掌心,“我喜欢他不就行啦,叫什么有那么重要嘛。徐清榆,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徐清榆的行李箱在雪地里寸步难行,因为走得慢,他几分钟前就看见裴希嘀嘀咕咕地从美发店往回赶。如果他没有听错,她并不是真心实意期待他的到来。 可是妈妈在电话里跟他说,妹妹很可爱。 现在他照搬原话:“妹妹好,你很可爱。” “谢谢谢谢,以后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裴希喜欢他嘴甜,拉住他的手不放。 长得好看又嘴甜的男生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他们一定会相处愉快! 第8章 那晚裴希作为家庭代表,把提前准备好的见面礼交到徐清榆的手上。 徐清榆回给她一个现金红包,里面装着崭新连着号的三千块钱。 裴希傻眼了,她哪里收过这么大的红包。 “妈……”她扯着嗓子喊。 徐清榆轻声提醒:“别吱声,拿着藏好了,慢慢花。我不白给你,我问你几句真心话。” “真心话?” 徐清榆靠在书柜上,头朝窗外理发店的方向看一眼,“刚刚从那里出来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你怎么知道我晚上去理发店了?”裴希觉得这人深不可测。 “偶然遇见。”徐清榆接回正题:“你是害怕我学习好衬得你不努力,还是担心我这个人不好相处?” “你成绩有多好?来我们学校能考年级前一百吗?我学校可是重点,还挺出名的。”裴希又急忙摆摆手:“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成绩很好哈。” “我知道,我了解你的情况。” “……” “希希,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 “希希,跟你们一起生活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不是个随便做决定的人,所以在做选择之前,我对你们一家三口做了很多功课。”徐清榆看向裴希的目光澄澈如泉水,“现在我跟你交底了,你也要好好回答我刚刚的问题,我来,你最担心什么?” “我……”这是裴希第一次感受到徐清榆身上的压迫感。 少年明明温润如玉,一开口却自带一股压制。他似乎是真诚的,目的性却很强,还不喜欢说废话。 裴希软化在徐清榆裹着理智的温柔里,“我很喜欢很依赖妈妈,可是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害怕你一来……” 她是方圆十里最会撒娇的女孩,自然比玉石般的少年更加柔软,“别跟我抢妈妈,好吗?” 话落眼梢上扬,眼神里只有柔软,没有示弱。 徐清榆像看一块成色复杂的琥珀,眸色收紧,收敛些许迷茫。 这个回答是徐清榆唯一疏漏的一个选项。来之前,他列出了所有会跟裴希相处不融洽的因素,唯独没有“争抢母爱”这一点。 这些年他在父亲的极端教育下,养成了一个完全不需要母爱滋养的极端人格。他也没想到徐菲菲女士做后妈会做的如此成功。 裴希的这句话让他感到欣慰,说明他妈妈这些年过得不错。可见他继父是个好男人,他的妹妹也是真的很单纯。 “好。”他爽快答应,又补充一句:“我十七岁了,你也十六岁了,其实我们早都过了断奶的年纪了。” 他是想告诉裴希,他们已经长大成人,可以不再依赖大人给的爱。 裴希并不想听懂他的话,“我十五岁半,你也没满十七吧,我们俩都是狮子座。” “我是处女座。”徐清榆纠正。 “那你比我大不了一岁!” “嗯,你数学不错。” “我数学烂透了!”裴希听出他在揶揄她。 徐清榆牵一下唇:“以后不会再烂下去了。” “你会给我补习?” “会。”徐清榆翻过她的成绩单,一塌糊涂。 “可我不想学怎么办?” “为什么不想学?” “我不是学习的料。” “学着学着就是了。” “……”裴希皱眉:“你不会觉得我成绩不好就不跟我玩吧。” 徐清榆牵唇:“我是你哥哥,你怎么样我都会跟你玩的。” “我想跟你做朋友。”裴希不喜欢兄妹关系。 “我只跟聪明的人做朋友。”但允许妹妹是笨蛋。 “我很聪明啊。”裴希大言不惭。 “聪明但成绩差。”徐清榆摸了摸鼻尖,“那说明你心思没放在学习上。” “你能别像老师一样吗?这是寒假啊,别再说学习了,天呐我头疼。” “好,明天你带我出去玩吧。” 裴希立刻精神抖擞:“你想去哪里?” “你安排。” “好!” 这晚裴希把徐清榆给的三千块巨款压在枕头下,做了一个美到冒泡的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看见她的红包被放置在床头柜上,明显变薄了。 “妈妈——” 徐清榆在楼下都听见这声呼喊。一天的烟火气就此升腾而起。 徐菲菲推开裴希的房门:“快起床吧,哥哥都在楼下吃早餐了,你不是说要带他出去玩吗?” “我的钱呢?”裴希摊手。 “在红包里。” “不是三百,是三千啊!” “三千?”徐菲菲做惊讶状。 “别装了妈妈,你演技很烂。” 徐菲菲耸耸肩膀:“你知不知道我半夜进来给你盖被子,看见的是什么场景?要不是看见这个红包,我还以为你去抢银行了。” 据她描述,裴希睡觉不老实,半夜红包被她踢翻在地上,人民币洒了一地板。 “还给我。”裴希朝徐菲菲伸手,“那是徐清榆给我的。” “我帮你存着,下学期给你交学费。” “我不要啊……” 痛失二千七百块的裴希没有半点吃早饭的胃口,她撑着脸打量餐桌对面的徐清榆,“没了。” “什么没了?”徐清榆明知故问。 “你给我的钱。” “我告诉过你要好好藏起来,你放在哪里了?” “枕头下面。”裴希复述了一遍徐菲菲的描述。 “她骗你的,即便红包掉在地上,封口那么窄,也不可能洒满一地。”徐清榆对裴希歪一下头,“这就是你不断奶的下场。” “什么意思?” “从今天起,晚上睡觉反锁门,保护好自己的隐私。另外,财不外露。” 徐清榆话音落下,徐菲菲走进餐厅。徐菲菲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一眼,对裴希说:“听哥哥的吧。” 裴希一心只想着她的钱,“那那两千七呢?” 徐清榆给承诺:“如果你开学摸底考试能考进年级前四百,我补给你。妈妈,你同意吗?” “同意。”徐菲菲点一下头。 “你到底是多有钱啊!”裴希叹气。她根本不可能考进前四百啊! 一大早就去店里忙活的老裴听闻红包事件后,问了徐菲菲一个问题:“我知道清榆的爸爸很有钱,但是他不限制儿子花钱吗?” “他有他自己的教育方式。”徐菲菲点到为止。 “这孩子挺有意思的,少年老成,却不世故。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提醒希希晚上锁门。” “要是妹妹能学习一下哥哥的精明,哥哥能学习一下妹妹的单纯,那就好了。” 老裴露出笑脸:“你说清榆怎么就来得这么及时呢,希希成绩差,到了青春期又不开窍,这下正好,把她交给清榆,她肯定成长飞快。” “希希就这样挺好的。”徐菲菲一直对女儿很满意。 “不好不好,太傻了,以后容易被男人骗。” “有这么说自己闺女的嘛。” 老裴心里高兴,牵住徐菲菲的手,“感谢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从这一天起,徐清榆的好妹妹饲养计划正式拉开序幕。 第9章 裴希计划带徐清榆去连雾山看雪,征得他的同意,叫上了她最好的两个朋友——陶氏姐妹。 陶栀晓和陶知夏是堂姐妹,跟裴希一起在福园巷长大。陶栀晓和裴希同年出生,两人从小到大都是同班同学,陶知夏比她们俩大一岁,和徐清榆同届。 和性格外向的两个妹妹相比,陶知夏显得文静很多。她安静地观察陶栀晓和徐清榆的互动,在心里给徐清榆的教养打分。她觉得男孩子的教养胜过一切。 陶栀晓问徐清榆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有女朋友吗? 徐清榆说他对早恋没兴趣。 “那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裴希追问:“一定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吧?” 徐清榆:“如果你们一路上都要问这种问题,那要不咱们就别去爬山了,直接找个你们喜欢的奶茶店坐下来,我们好好聊一下午。” 裴希“啊”一声,“你的感情经历很丰富吗?” “非常丰富。你想听哪种类型的?”徐清榆骗人不眨眼睛。 陶栀晓:“你都经历过哪种类型的啊?” “你猜猜。”徐清榆觉得小陶的特质跟他的傻妹妹裴希很像。 陶知夏听出徐清榆信口胡诌是因为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她上前挽住裴希和陶栀晓的胳膊,“快走吧,去晚了就赶不上上午的缆车了。” 气温低,老旧的缆车上升后,徐清榆被缝隙里的寒风吹红了耳朵。 裴希把自己的兔子耳罩戴在他的耳朵上,认真问他:“你真的谈过很多次恋爱吗?” “我说我对谈恋爱不感兴趣,你信吗?”徐清榆用恳切的目光看着妹妹。 他的眼睛很漂亮,裴希觉得他不会骗自己,立刻点点头。 “那以后你来替我回答这个问题,不管谁问。” “好!”裴希试想了一下开学后的场景,如果女生们知道新来的这个漂亮转校生是她的哥哥,那她的人气应该会因此大幅提升。她超级期待那个画面。 “希希,你觉得什么是爱情?”徐清榆忽然问妹妹。 “这我哪里说得清啊,我又没谈过恋爱。” “说都说不清的东西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讨论和遐想了。” 裴希问:“你偷听我们聊天啦?”刚刚她和陶栀晓借着话题,一路上都在讨论学校里的粉红色新闻。 “你们的声音特别大,我是明着听的。” “那你不许告诉我爸妈啊。” “不告诉。”徐清榆把裴希的围巾多绕了一圈,捂住她的下半张脸,又把她的耳罩戴回她的耳朵上,“其实想搞懂男生没那么难。” “怎么搞懂?” “多读书。” “……”他怎么又说学习啊! 下缆车后,裴希飞奔向观景台。 “快快快,来许愿。” 徐清榆问:“对着山里的雪许愿,有什么说法吗?” 陶知夏开口解释道:“没有任何说法,这纯属是她们俩的迷信。” “怎么会是迷信呢,去年下大雪的时候,我跟晓晓来许愿,愿望全部都实现了啊。” “你们许的身体健康开心快乐不考倒数,这难道很难实现吗?” 小陶白了大陶一眼:“快乐是很难的好不好。” 裴希点头附和,双手合十碎碎念道:“让我们家今年发大财吧,开分店开分店开分店……” 陶栀晓问她:“你今年就这一个愿望吗?” 裴希看了一旁的徐清榆一眼,挽住他的胳膊,“那就加一个,希望徐清榆在我们家过得开心!” “会的。”徐清榆拍拍她的脑袋。 陶栀晓:“清榆哥,你也可以许啊。别听我堂姐的,这里许愿是真的很灵。” “好。”徐清榆学裴希双手合十,“希望希希的愿望都能实现,希望希希快点长大。” 裴希心头一暖,问:“为什么要我快点长大?” “长大不一定是年龄上的,也可以是心理层面的。” “说的好像你很成熟似的,你也就比我大一岁不到啊。”裴希叹气:“徐清榆,你能不能别总是说一些老气横秋的话。” “你能不能别对我直呼其名?我是你哥哥。” “徐清榆徐清榆徐清榆!” “……” 敏锐的陶知夏感知到,徐清榆身上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可怕的掌控力。 他初来乍到,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百分百笼络到裴希的真心。他沉静的样子就像夕阳下的海水,既温柔又神秘,海深不可测,指不定在何时就会掀起惊涛骇浪,而裴希只是一艘没有掌舵能力的小船。 “希希,毕竟你们不是亲兄妹,你也不是特别了解他,你跟他相处时还是要多长点心。”两人单独相处时,陶知夏提点裴希。 裴希点点头,说她知道要避嫌,又牵唇一笑:“他可是我妈的亲儿子,妈妈生的小孩一定特别特别好。” 陶栀晓跑过来喊人:“知夏,你也许一个愿望吧,或许真的能实现呢。” 陶知夏摇了摇头:“我没有愿望。我许什么愿望都不会实现。” 裴希皱眉,陶栀晓抿唇,三个女孩一起沮丧着。 陶知夏爸妈闹离婚闹了两年了,现在两个人都不管她,把她扔在陶栀晓家,完全倚杖叔叔一家照顾她。 这件事情已经影响陶知夏很久了,两个妹妹除了在她心情不好时给予陪伴和安慰,做不了更多。 徐清榆原本不想发表意见,陶知夏却在这时主动问他:“你爸妈离婚对你的影响大吗?” “父母没那么重要。做你最该做的事,别浪费时间烦恼你无法掌控的事。” 面对徐清榆的这句话,陶知夏第一反应是:“我学习很好。” “那很好啊,只剩一年半了,十八岁离开家,往更高的地方飞,一切都会变好。” “嗯。”陶知夏点点头。 “嗯。”陶栀晓搂住姐姐的肩膀,给她鼓励。 裴希叹了口气,说:“你们都飞吧,到时候就我一个人留在福园巷,等知夏爸妈哪天回来,我趁他们走夜路的时候,一人套个麻袋胖揍一顿,替知夏出气。” 大陶小陶笑成一团。 徐清榆瞧着裴希的白棉袄红帽子,觉得她像生长在雪松上的一颗圆乎乎的红果子。 徐女士就是那颗雪松,给予她无限的温柔与爱,使她得到最好的养分,长成这般可爱单纯的样子。 - 疯玩了两天后,徐清榆提出要帮裴希补习。他也实在是不想再参加姐妹们的聚会了。 裴希斩钉截铁:“不想学习。” “那你想做什么?” “看剧,上学期排了好几部都没时间看。” “那我跟你一起看。” “好呀好呀。” 嘴上说着没时间看剧,电脑一打开,主题曲一播放,裴希哼的那叫一个熟练。 他们俩看了整整一下午。男女主角之间冒粉红色泡泡的时候,裴希激动地差点要把徐清榆的大腿拍拦,当女主受到委屈时,她又啪嗒啪嗒掉眼泪擤鼻涕…… 徐清榆觉得她的精神状态比女主角还要疯癫。 “徐清榆,你能不能跟我聊聊剧情啊,你这样一直不说话,看得好没劲。” “感觉没什么可说的。” “你也觉得很好看对吧,女主好可爱啊,男主也超帅,而且那种暗戳戳的感觉……” “很假。男主很装,女主像小学生……” “好了你闭嘴!”裴希抱起胳膊,“偶像剧就是用来做梦的,你可以不喜欢,但是不要口出狂言伤害喜欢它的观众。” “这就算伤害了吗?那你看起来跟女主差别不大。” “啊?”裴希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是句讽刺,还问徐清榆:“我也很可爱对吧?那你说我会遇到男主角这样的男生吗?” “不会。这样的男主角在现实中一般都喜欢剧里聪明貌美的女二……” “……”裴希想一脚把这家伙踹出去,忽然想起他那句“我只跟聪明的人做朋友”,翻着白眼问:“那你也喜欢女二这种类型咯?” “我说了我现在对女生不感兴趣。” “怪胎!”裴希又换了个方向问:“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你以后如果要挑选女朋友,你是不是完全不会考虑我这种学习很差的女孩子?” “当然不会。因为首先,你根本就没办法跟我考到一个学校去。” “……” “讨论这些没意义,你先长大再说。起码长到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 “我不想要什么真正的爱,我想要再看两集!”裴希又抱来两包薯片。 徐清榆直接把电脑关了,“不想做题就看书,总之不能再看这些傻了吧唧的偶像剧。” “你为什么要管我啊!”裴希仰天长啸。 “为了我在这个家立足?”徐清榆自己都不信服这个借口。 裴希:“我把家产都让给你好不好啊……” “我不缺这点钱。” “这点钱?你瞧不起谁啊……” “看书吧。再不学习以后继承米粉店连帐都算不清楚。” “那你帮我算呗。” “行,那你先叫我一声哥哥。” “我不!”裴希总算安静下来,埋头苦读。 片刻后她轻声问:“徐清榆,你真的只喜欢聪明女生吗?” “对。“ “好,我知道啦。” - 这天晚上十一点,徐菲菲从店里回到家,看见女儿趴睡在书桌上。她头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我要变聪明!!! 徐菲菲去到徐清榆的房间,问他妹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刻苦。 “我逼她的。”徐清榆不打算在妈妈面前伪装。 徐菲菲轻轻拧起眉心。 徐清榆转身看向窗外:“妈妈,你一直都很会教育小孩,希希真的很好。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你当初没走,那我现在会不会成长的更好?” “清榆,是妈妈对不起你。” 徐清榆笑笑:“妈妈你误会了,我说这话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没打算按照我爸对我的那一套去对希希,我会更温和。我只是想验证,她会不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爱屋及乌,我把她当我的亲妹妹,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妈妈相信你。” “谢谢。” 小时候的徐清榆总是问妈妈为什么要和爸爸离婚,徐菲菲每一次都告诉他,她受不了他爸爸对他的教育方式。久而久之,这成了徐清榆的执念。 徐清榆见到裴希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完美的实验对象。 天真与功利真的无法做到并存吗?他无法再拥有天真,但可爱的妹妹可以变得更加聪明。 此时十七岁的徐清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天真的妹妹正在朝一个不可控的方向进阶。 他的掌控力终将被实验对象本身就拥有的智慧摧毁。 第10章 裴希“苦学”两天后,眼睛里的光消失了一大半。 这天早上,她把写着“要变聪明”的便利贴撕碎扔进垃圾桶,故作虚弱的样子,一边假咳一边下楼,“妈妈,我有点难受。” 徐菲菲立刻找来体温计让她量体温,“是不是前几天去山里冻着了?” 裴希趴在餐桌上露出受伤小狗的眼神,看向对面的徐清榆,“可能就是学习太辛苦,累着了。” “你两天一共做了三套卷子,其中一套是语文,你还没写作文。”徐清榆说话间伸手探了下裴希的额头,眼尾一扬,不再看她。 老裴:“你语文成绩又不拖后腿,你做语文卷子做什么?” 是徐清榆让她任选三套卷子做,于是她选了一套好做的语文充数。 “妈妈我发烧了吗?”她把体温计拿出来,拉回重点。 徐菲菲蹙眉:“呀,38度5……” “那去医院吧,我带你去,我刚好去开点药。”徐清榆找来保鲜袋,把裴希餐盘里的煎蛋、肉包、香肠通通装进去,拉起她的胳膊,“病得不轻,胃口倒挺好。” 老裴问徐清榆哪里不舒服,要去开什么药。 徐清榆温柔一笑:“去给妹妹开一点聪明药。” 徐菲菲把裴希裹成一个小包子,叮嘱徐清榆要时刻关注她的状态,路上照顾好她。 裴希一出门就化身弱不禁风的林妹妹,倚在徐清榆怀里求温暖求关怀。 一场大雪后天气晴朗,阳光洒满福园巷。 徐清榆对“病号”叹气:“多好的天气啊,可惜你要在医院里挂水了。” 裴希:“你还真带我去医院?38度多,等会儿就自己退了,咱们俩出去玩玩透透气吧,这样我肯定好得快。” “你有力气玩?” “我坚强,病魔无法战胜我!” “行,那你站着别动。” “你要干嘛?” 只见徐清榆用街边的积雪搓了个结结实实的雪团轻巧地击中裴希的眉心。 “啊——”裴希为了防御,抬高手臂,一个毛绒绒的暖手宝从羽绒服下摆掉落出来,“你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徐清榆呼出一口白烟,抱着胳膊打量被揪住小辫子的妹妹,雪光映照出一张正气凛然的脸。 “我要跟妈妈说。” “你除了一天到晚的‘妈妈妈妈妈妈’,你还会干嘛?” “徐清榆!” “小骗子!” “……”裴希叉腰,“我骗你什么了?” “发烧还这么生龙活虎,你在暖手宝里装了多少度的热水?” “……” “你但凡把装病控制温度计的聪明劲用半分在学习上……” “学习学习学习……你除了跟我说学习你还会干嘛?”裴希用他的话术回击他。 徐清榆微微怔住,淡笑仍挂在唇边。随后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暖手宝塞进裴希的手心,然后转身离去。 他腿长,步伐飞快,不一会儿就走出积雪斑驳的巷道。 裴希愣了会儿神后才追上去,试探着挽住徐清榆的胳膊,“你生气了?” 徐清榆不吱声,但任由她拉着自己。 裴希鼓着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走着走着,不自知地摇晃徐清榆的胳膊,开口哄人:“好啦,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就是找不到学习的动力嘛。” 她开始一通分析:她现在的成绩稳上本科,稍微上进一点,应该能冲个二本。她性格不够独立,离不开家,离不开爸爸妈妈的爱,所以不打算去外地念大学,她大概的目标就是本地的理工大学或者师范学范,离家近。她计划的专业是学会计,这样以后接手米粉店生意就不怕算不过来账。 “徐清榆,你看我多拎得清自己啊,我真的不打算去追求你们学霸的世界,我的理想就是开开心心地度过每一天。你看我多幸运啊,小时候遇到了妈妈,现在又遇到了你……” 裴希真情实感地喋喋不休,徐清榆只是耐心聆听,始终不发一言。 裴希觉得自己哄累了,闭了嘴,松开徐清榆的胳膊,头扭到一边。 “不想学就不学吧,开开心心过寒假。”徐清榆赶在她叹气前伸手把她捞回来,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如果你知足常乐并且对未来有规划,那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走。” “真的吗?”裴希咧开唇角。 “真的,前提是你知足。” 徐清榆的到来让裴希觉得没有人比她更知足。她笑嘻嘻地拉着徐清榆往前走,走在晴朗的天气里,走向她心中完美的寒假生活。 去医院的计划就此消除,裴希和徐清榆去市中广场逛集市。 “今天广场上可热闹了,有文创节和美食节,还有电视台组织的高中生知识竞赛海选。” “所以你今天早上起床就想来了?” 裴希努努嘴:“有我们学校的同学参加呢。” 徐清榆一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对比赛内容毫无兴趣,猜测大概有她喜欢的学长学姐参赛。 果不其然,他们一到现场,裴希就拱着脑袋往前排钻,“高天泽,高天泽……我来给你加油啦!” 徐清榆揪住她的小帽子,“这人是谁?” “高二学长,帅吧?” 她还真是平等博爱每一个帅哥。徐清榆问:“成绩很好?” 裴希想了想,说:“他没出过年级前五,应该比你要好吧。” 其实裴希到现在也不知道徐清榆的真实水平,只是妈妈说他学习很好,看他不停督促她学习又强调自己喜欢聪明人,她就默认他是学霸。 偶尔她也在心里怀疑,说不定他是唬人的。不过无所谓,他长得好看让她每天赏心悦目就足够。 徐清榆觉得裴希给高天泽加油的架势看起来很蠢很傻,基本上是被偶像剧给荼毒了。抬眼看过去,这位叫高天泽的同学基本上是在场选手里表现最差的。 他们这一题考的是数字逻辑,重点考验观察能力和计算能力。因为有限时,所以选手们的心理素质也将是一个影响比赛结果的重要因素。 “那个贴你们学校名牌扎丸子头的女生叫什么?”徐清榆环顾整个赛场,只有一个女生完全吃透了题型,但是时间不多了,她很可能来不及计算清楚最后的结果。 “那可是我的偶像,高二理科大神应羽嘉。哦对了,她跟知夏一个班,就是你开学后要进去的那个班。” 妹妹不爱学习,但是崇拜学霸。徐清榆问:“你是觉得她长得好看?” “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谁不喜欢啊。” 徐清榆点点头,说:“她比高天泽厉害。” “不会吧,她现在才算出来两道啊,高天泽已经算出来三道了。” “高天泽计算方法不对,最后几道他解不出来。” “你知道?”裴希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清榆。 徐清榆俯身靠近裴希耳边,说出他算出来的答案。 “要是不对你可是要丢人的!” 裴希话落,立刻用力钻到高天泽身侧。徐清榆则走到应羽嘉身后。 这是应羽嘉跟徐清榆的第一次会面。应羽嘉正焦灼地选择运算符号,徐清榆清透的嗓音在她耳边想起:“先求和相邻的三位数。” 她皱着眉回头:“你谁啊?” 徐清榆低头扫一眼她的数字卡牌,继续说道:“你再不动手就要输给师大附中那几个人了,相邻的三位数先求和,再用根号,规律就出来了。” 应羽嘉迅速把注意力放回比赛上,按照徐清榆的提示,很快就算出第三题。 “你不说我也能算出来。” “你算出来也是第二了,高天泽快赢了。” “你到底谁啊?” “高一六班裴希的哥哥。” “裴希是谁啊?” “做题吧,下一题不是等差比了,别浪费时间。最后一题先加斜线上的数字会更快。” “我说你到底谁啊?” 徐清榆没再逗留,转身走掉。 三分钟后,比赛结果出炉——应羽嘉全场第一,高天泽第二。前三名晋级。 应羽嘉四处张望,在人群里寻找徐清榆的背影,终于在一个烧肉摊前找到他。 徐清榆在给裴希买肉串,裴希在不远处接受高天泽的感谢。 “她就是裴希?”应羽嘉指了指高天泽面前那个戴红色毛线帽的女孩。 “嗯,很可爱吧,她很崇拜你。”徐清榆把买来的烤串递给应羽嘉一串。 “崇拜我?你比我厉害多了,她为什么不崇拜你?” “女孩子互相欣赏多好啊,不必崇拜异性。”徐清榆又问:“赢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不帮我我赢不了高天泽。” 徐清榆朝高天泽的方向歪一下头,应羽嘉看过去,高天泽正把一盒巧克力塞到裴希手里。 “高天泽喜欢你妹妹?” “不,是我妹妹帮他得了第二。” “裴希?没听过高一有这号人物啊。”应羽嘉又恍然大悟,“靠,是你让她帮高天泽的?” “我只是告诉了她答案,让她去传话。你们主办方要求写清楚过程,高天泽是倒推的步骤,所以最后还是没你快。”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你到底是谁啊?” “为了让我妹妹爱学习。” “你有病吧,你给她补补不就行了。” 徐清榆摊手,展示他的无奈。 应羽嘉觉得这兄妹俩真是有意思,哼笑一声,“你刚刚帮了我,我该怎么感谢你?请你吃点东西?” “吃东西就不必了。开学后你选我做同桌吧。” “哈?” 徐清榆伸出手:“转校生徐清榆,很高兴认识你,应羽嘉同学。” 应羽嘉诧异地看着这人,长得好,绝顶聪明,还是未来同桌?这是什么梦幻偶像剧照进现实的剧情啊! 几分钟后,裴希飞扑过来,抱紧徐清榆的胳膊,晃着手里高天泽送的巧克力炫耀,“他夸我厉害!” “他还没你哥厉害。”应羽嘉接话道。 “学姐!” “很高兴认识你,裴希同学。”应羽嘉学徐清榆的口气朝裴希伸手。 裴希愣住了,觉得应羽嘉的头顶有一束光正在照亮她。她忽然觉得,当一个聪明的人可真好啊。 要是这份聪明是真的就更好了! 因为聪明,因为成绩好,可以让她结识她喜欢的人。 第11章 应羽嘉和高天泽出现在自己的微信好友列表后,裴希把那颗不想学习的心拉回来半截。她也正式明确了她的哥哥徐清榆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学霸的事实。 她问家里这位学霸:“你是从小就聪明吗?” “不算。”徐清榆并不觉得自己是天赋型选手。 “那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啊?”裴希做了个打叉的动作,“不许说勤能补拙,我自制力太差,我大概是勤奋不起来的。” 徐清榆开玩笑:“靠意念。” “意念?需要烧香的那种吗?” “对,你每天早上赶在天亮之前去连雾山里的那个庙,烧三根香,风雨无阻,坚持100天,然后你就能获得智慧。” “……”裴希翻了个白眼,“当我傻啊。” “你本来就傻。” 裴希抓住徐清榆的手,撑住自己的脸,对他眨眨眼睛:“那你教教我。” “叫哥哥。” “徐清榆!” 徐清榆哼笑:“真想学?” “想。”裴希郑重点头。 “你先把这十道题做了。”徐清榆把自己为妹妹量身定制的十道数学题摆在她面前,“我晚上回来检查。” “你要去哪儿?” “你学姐约我出去玩。” “羽嘉学姐?” “对。” 裴希下意识咬住嘴唇。 徐清榆把自己的手从她掌心里抽出来,“怎么,我又没寒假作业,我不能出去玩吗?” “我约你去玩你怎么不去?她怎么不约我?” “因为你要学习。”徐清榆顿了顿,又说:“因为你是个小笨蛋,跟你玩没意思。” 裴希觉得应羽嘉才不是那样的人,“徐清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早恋我就告诉妈妈!” 徐清榆不以为意,“我说了我对早恋不感兴趣。” “你最好说到做到。” 裴希看见徐清榆换了件外套出门,人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郑重其事地理了理衣服领口。 “你晚上几点回来?”她趴在栏杆上扯着嗓子喊。 “不知道。” “我做出这十道题你就回来吗?” “你做完给我发微信,我不要求你全部做对,但你得尽全力。”徐清榆抬起头,“如果你能靠自己的能力做出来六道,明天我就放你出去玩。” “没人跟我玩。”裴希赌气说。 “我跟你玩。” “不许骗人!” “我保证。”徐清榆关门离开。 裴希坐回书桌前,满脑子都是徐清榆和应羽嘉约会的场面。她发微信给陶栀晓,问她觉得这两人搭不搭。 陶栀晓:很配! 裴希在愤怒中把笔摔了,借着这股生闷气的劲儿,一口气做出五道题。 做完她戴上徐菲菲给她买的新帽子和新围巾,对着镜子发问:“我很笨吗?” 自已回答“一点也不!” 又问:“我漂亮吗?” 再回答:“很漂亮!” 她很满意,于是给高天泽发微信:学长,我有不会做的题想请教你,可以占用你一点点时间吗? 高天泽:怎么不问你哥哥? 裴希:他约会去了。 高天泽发来一个地址:来这里找我。 地址是一个篮球公园,一个小时后,裴希带着陶栀晓赶到。 球场上有不少他们学校的学生,裴希快速扫描,除了高天泽,没几个算得上是帅哥。 陶栀晓问:“你觉得高天泽跟你哥谁帅?” “当然是徐……”裴希及时改口,“我觉得高天泽帅一点。” 陶栀晓冷漠脸:“那你该去看眼科了。” 裴希耸肩:“我哥和羽嘉学姐约会去了。” “啊?” 裴希生动讲述竞赛现场的那一幕,问陶栀晓:“所以说,学霸只跟学霸玩,对吗?” “本来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道你没发现嘛,不是人家不爱跟咱们玩,是人家在一起聊的话题咱们压根也听不懂啊。好比清榆哥看的那些书,别说是我了,就连知夏也不一定看得懂啊。” “他看什么书?” “你没去过他房间?他书柜里那些书呗。” 裴希“切”一声,“我扫一眼书名就头晕。” 陶栀晓摊手:“懂了吧,咱们俩和他就不是一类人,但是应羽嘉是。应羽嘉漂亮就算了,脑子还聪明,他们俩在一起聊的肯定都是一些什么奥数啊科学啊之类的话题。” “奥数和科学能教你去菜市场砍价?” “能帮你交到徐清榆这样的男朋友。” “……” “希希,你纠结这些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只是在想,我未来的男朋友会长什么样?” “你是什么样,就会交到什么样的朋友,和什么样的人结婚。” “真的假的?那袁湘琴和江直树不也结婚了吗?” “大姐,那是偶像剧,偶像剧的剧情你也信?再说湘琴除了智商不高,别的都很高啊,她是配得上江直树的。” 裴希一听这话,来了神,整理一番头发,笑嘻嘻地问陶栀晓:“你看看我,我身上的闪光点多不多?” “天真的小圆脸,长相八十、智商四十……” “绝交吧陶栀晓!” 等这场球打完,裴希热情地捧着难题去找高天泽解答时,高天泽给她的回应是:“今天太累了,要不改天吧。” 裴希心里一凉,合着她刚刚和陶栀晓的卖力加油都白白浪费了? “你不会是故意喊我来给你的啦啦队凑数的吧?”她直接问出口。 高天泽微微错愕,他印象中裴希是个软萌十足的女孩。 他耸耸肩膀:“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我傻呗。”裴希学他耸肩,转过身,又回头:“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 高天泽上下打量裴希,没吱声。 裴希学徐清榆抱胳膊的造型:“做梦吧,你也不看看我哥是谁。” 离开篮球公园后,裴希和陶栀晓各自回了家。裴希打开家门,家中一片漆黑,视线停在楼上徐清榆的房间,想了想,偷偷溜进去。 徐清榆的书柜和裴希的是同款,他书柜里满满当当都是科学类文学类等所谓读之有用的书籍,且没拆封的不到十本。他唯一爱看的小说类别是侦探悬疑类。 裴希的书柜一半放玩偶手办,另一半是漫画和言情小说。 除了书,徐清榆的房间还放置着各类模型,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做的,其中有一些电路集成器,被他搭建成一些会发光的微小空间。 他从来没跟裴希聊过他的爱好,裴希想,或许是他本能认为她听不懂。 那他现在跟应羽嘉在聊什么? 羽嘉学姐应该会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吧。 裴希在徐清榆的床上躺了一会儿后,骑着自行车去了巷口的麦当劳,买了一个套餐外加三对辣翅和一个甜筒。 她觉得吃东西是世界上最解压的事情。去他的圆圆脸,谁说瘦就是漂亮?她觉得自己很漂亮。 吃饱喝足后,她给徐清榆发语音: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啊?教我做题! 用了最不耐烦的口气。 徐清榆:我已经回家了,你在哪里? 裴希听见他声音后立刻开心很多,可还是跟他撒娇:我不开心。 徐清榆重复问:你现在在哪里? 裴希:离家最近的麦当劳。 徐清榆:我来接你。 裴希一直看着窗外,徐清榆的身影出现在街对面的红绿灯下面时,她心跳变快了一瞬。 陶栀晓说得对,徐清榆是比高天泽要好看一百倍也聪明一百倍的存在。 徐清榆停在窗户外面,敲了敲裴希眉心的位置。 裴希捧着脸撇嘴。 徐清榆牵唇一笑,跟她比口型:“小猪。” 裴希瞪了他一眼,让他快进来。 徐清榆快步踏进店里,审视一番裴希面前的鸡骨头,“心情不好胃口很好。你这是吃了多少?” “将近一百块钱,给我报销!”裴希朝徐清榆伸手。 徐清榆拍了下她的手心:“怎么又找我要钱,题做完了?” “做不出来。” “用心了吗?” “心情不好,没有心。” “为什么心情不好?” 裴希靠近看着徐清榆的眼睛:“你跟学姐约会感觉怎么样?你喜欢她吗?” 徐清榆摇头。 “那她喜欢你吗?” “不。” “别骗我!” “不骗你。”徐清榆敲了敲裴希的脑门,“但凡你脑子里多装点知识,就会少想一些小情小爱的东西。” “不能思考爱情吗?人总要有爱的吧。” “拥有什么样的爱情取决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见识决定了你思考的维度,也决定了你对爱的理解。” “听不懂。” 徐清榆拿起纸巾擦掉裴希唇角的番茄酱,“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高天泽那样的?” “不不不不不他太low了!” “这么快他在你心里的形象就变了吗?” 裴希没提下午发生的事情,点点头:“就是忽然觉得他不过如此。” “那我总结一下,你喜欢长得帅又聪明的男生,对吗?” “嗯哼。” “你心里有模版吗?” “这还用问吗?徐清榆,你不就是活生生的模版吗?” “你喜欢我这样的?” “不然呢。”裴希又问:“你现在就告诉我,你这样的男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个问题几乎是送到徐清榆的嘴边,他不假思索:“跟我能比肩的。” “行,那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徐清榆笑一下:“希希,其实我这样逼你学习,是因为我觉得你有很大的潜力,只要你稍微努一点力,你就会成为一个更好的裴希。学习不一定要体现在分数的进步上,也许是一种能力的提升,等你学到一定程度,你会发现自己拥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技能,比如看物识人等等等等。” “可以快速鉴定男人的心吗?” “只要你想,那就可以做到。” “行,那我学。” 第12章 裴希想从徐清榆的书柜里挑几本书在剩余的假期里读完,结果随便翻开一本里面都有徐清榆的批注。她觉得这样读没意思,为了让拥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从徐菲菲那里拿了五百块钱,让徐清榆陪她去书店里重新选书。 徐清榆给裴希挑了严歌苓、迟子建和萧红的合集,让她从女作者的书读起,又买了一套哈利波特和几本高木直子的漫画,算作是给她爱读书的奖励。 结账的时候金额显示1700多,裴希“啊”一声:“严重超支了啊。” 徐清榆刷卡结了账,把比较轻的那一袋书放到裴希的手上,“只要你愿意读,一万块钱也不多。” “你这张卡到底是多少额度的啊?”裴希对徐清榆的信用卡始终保持好奇心。她知道是他爸爸给的,他所有的开销都从这张卡里走,从来不问徐菲菲要钱。 “想要?你拿去刷。”徐清榆把卡递给裴希。 裴希哪里敢要,连连摆手,“回去让妈妈给你报销哈。” “不必了。给你买书是我的荣幸。” 裴希努努嘴,“那再去文创店转转吧,我要买本子买笔做摘抄!” 差生文具多。徐清榆明明看见她有一抽屉的本子和笔。 到了文创店,裴希买了新的摘抄本和记号笔,还挑了一对情侣款钥匙扣。她把给徐清榆的那一个递给他,要求他绑在开学的书包上。 徐清榆觉得这东西的造型过于可爱,不符合他的风格,问裴希:“可以不绑吗?” “不可以,我也要绑的,这样人家一看就知道咱们俩是一家人。” 徐清榆问:“你很期待开学?” “本来不期待,现在还行吧。”到时候她逢人就要介绍她的帅哥哥。 徐清榆从货架上拿了一个美乐蒂的零钱包,一起结了账。晚上回到家,裴希收到这个零钱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二十张便利贴,每一张上都写着兑换券三个字。 裴希问:“看完一本书兑换一次?那可以换钱吗?” “换钱的话一次八十,不换钱的话,两张券换一次出去玩,可以去游乐园动物园电影院,你任选。” “好!” - 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初五,裴希改头换面,活在了文学的世界里。 大年初一早上,她坐在爷爷家的院子里掉眼泪,徐菲菲问她怎么了,她说《呼兰河传》看得她心里太难受了。 徐菲菲让她先读迟子建,说读起来心里会畅快一些。 裴希揉一揉眼角,问徐菲菲:“妈妈,徐清榆从小就喜欢看书吗?” “他性格没你好,朋友比你少,无聊的时候就只能看书做模型,久而久之,书就成了他的朋友。” “他性格不好吗?挺好的啊。” 徐菲菲挑挑眉毛,“哥哥当然是很好的,但是他跟你的成长环境不同,他不像你这么开朗外向,也不像你这么容易跟人交心。” “那我多读书,就能更靠近他的心了吧。” “你可以试试。”徐菲菲顿了顿,又说:“希希,你这样就很好,不必强迫自己去迎合任何人。” “好,我先读完这一本。”关于迎合这件事情,裴希没有过多的想法。她现在全身心被书里的世界吸引。 徐清榆清晨和老裴去山里的茶园转了转,回到小镇上的院子里,看见裴希的摘抄本放在石桌上,人不见踪影。 摘抄本摊开着,上面是她圆润娟秀的笔迹,写着她对《陆犯焉识》的读后感,她说读的很累,很多地方都不理解,觉得爱很苦、时代很苦、人物的境遇很苦,画了一大堆哭泣的表情,写下了陆焉识和冯婉瑜的名字,在后面打了个问号。 裴希回来时心情不悦,说本来读书就读的心里很烦,跑到邻居家去看刚孵出来的小鸡,结果被一只肥嘟嘟的黑猫吓掉了魂。 虽然人被吓得不轻,怀里揣着的小红包却没吓掉,说是邻居奶奶给的。 老裴一听,觉得她这么大的拿人家红包不好,急忙赶去回礼。再回来时,怀里捧着一篮子鸡蛋,说是邻居爷爷送的。 徐清榆在这里见识到了人情冷暖。当裴希问他这里好不好玩时,他笑着摸一摸裴希的小脑袋。 这里有他从来没经历过的温暖的年味,足够新奇,足够温馨。 “我爷爷说这栋房子留给我,以后我老了,就来这里住,白天去河边钓鱼,晚上躺在院子里看星星,养一只狗和很多小鸡,心情好就抓一只鸡炖汤喝!” 徐清榆打趣她:“你有很多家产可以继承。” “那是。所以你说,我生活的这么幸福,我要怎么明白书里那些苦呢?像我这样的人如果还读很多书的话,岂不是要变成人精了?” 徐清榆倒是期待她变成一个人精。 裴希又努努嘴,“有一点你倒是没说错,看书的确是可以增长智慧的,之前我和晓晓总是希望知夏能开心起来,现在我就不这样想了。我们不能强迫她跟我们一样没心没肺,她比我们苦,她有痛苦的权利,她需要慢慢走出来,我们也需要更理解她。” “是读了萧红吗?” 裴希点点头,“不读了,太苦了。我要去看漫画书了。” 徐清榆翻开裴希摘抄本的另一页,上面写着——读书让我心情烦闷,更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再翻一页——我讨厌徐清榆,讨厌读书人。 最后一句——他要也是个傻瓜就好了。 第13章 年后回城后,裴希召集陶栀晓和陶知夏来家里一起赶寒假作业。陶栀晓说陶知夏被妈妈接到外婆家去了,而且知夏的寒假作业早就写完了。 裴希趴在厚厚的卷子上唉声叹气:“为什么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陶栀晓正对着高考优秀范文飞速仿写,边写边说:“我借鉴过的都划了横线,你待会儿写的时候就别用这些了哈。” “不就五篇作文嘛,我早就写好了。” “哈?”陶栀晓不可置信地抬头。 裴希潇洒地把她厚厚的摘抄本和五篇作文扔在陶栀晓面前,“拿去欣赏吧,姐姐以后是要当文豪的人。” “靠!你转性了?” “读书使我快乐,读书使我领悟真谛,读书使我看清男人……” “男人?”陶栀晓啧啧嘴,“你要看清男人做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写你的作文吧。我现在要开始写数学题了,待会儿借你抄,一份卷子五十哈。” 陶栀晓“切”一声:“行行行,只要你做得出来,一百我都出。” 裴希塞上耳机,佯装自己是算数大神,结果第五个选择题就卡了壳。她下意识扯着嗓子喊徐清榆的名字。 家中无人应答。 陶栀晓:“你哥呢?” 徐清榆的父亲特地飞来看他,今日一早,他就被他父亲派来的车接去了酒店。 “他爸爸是不是那种很了不起的人物?”陶栀晓问。她是从徐清榆带给她的感觉揣测出这个结论的。 裴希摇头表示不知情,想了想,又说:“我爸说父子一脉相承,他爸爸应该也是个很好的人吧。” 不过既然是个很好的人,当初为什么要跟妈妈分开呢。裴希想不明白一件事情的时候首选是放弃思考。 现在老裴和徐菲菲风雨同舟十分恩爱,这个事实已经成立,她也无须再劳神追溯往事。 陶栀晓忽然又问:“你有没有觉得清榆哥有点神秘,有点琢磨不透啊?” “怎么说?” 陶栀晓说,巷子里好多人都在议论,为什么徐清榆要在高二这种关键的时期转学来霓城,进入一个他完全陌生的组合家庭里生活。而且这些年他和徐菲菲联系甚少,他并不像是父母离异后跟母亲感情深厚的那种小孩。 “难道说,是他在他爸爸家过得不开心?” 一开始裴希也有过这种猜测,她之前听徐菲菲提起过,说徐清榆的父亲对他教育十分严苛,所以在徐清榆到来之前,裴希设想他会是一个面冷心冷沉默寡言的冷酷少年。 毕竟偶像剧和言情小说都是那样设定的,富裕又严格的家庭环境基本上会催生出一个冰山美少年。 她一切的猜测都在见到徐清榆之后打消了。 现在的徐清榆在她眼里,如同盛夏的阳光一般绚烂。徐清榆进入角色比她要快得多,如今他在这个家里,是懂事的小孩和温柔的哥哥,他和老裴相处融洽,对妈妈关爱有加,对妹妹无微不至,完美到无可挑剔。 裴希有时候都会怀疑,这说不定只是上帝为她造的一出梦幻偶像剧,是短暂的幻觉。好几天早上起床,她都要第一时间去敲徐清榆的房门,确认他在里面,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不是一场梦境。 “他来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他选择跟我们一起生活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晓晓,你见过比徐清榆更通透的男孩子吗?” 陶栀晓拼命摇头。 裴希挑一下眉头:“他这么成熟的人,做事自有他的打算。猜不透就别猜啦,反正只要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就行。” “真羡慕你啊,天降一个绝世无敌好哥哥。” “我有徐清榆,你有陶知夏,可见上帝是公平的。” - 陶栀晓在裴希的卧室里待到晚上,小陶的妈妈突然跑来询问:“知夏联系过你们俩了吗?” 两人查看手机,都没有陶知夏的消息。 小陶妈妈皱眉:“她妈妈说她下午从她外婆家跑了,现在谁也联系不上她。” 裴希和陶栀晓立刻去附近她们三人常去的地方寻找。小公园、书店、文具店……处处都找遍,处处不见踪影,一眨眼就到了晚上十点。 两个姑娘沮丧地回到巷子里,陶知夏父母二人正在激烈争吵。老裴瞧见裴希,一把将她扯回店里,要她不要凑热闹。 裴希越听越气,说这个节骨眼上不去找女儿,怎么还有心思论对错,她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父母。 徐菲菲挂掉托人打听知夏去向的电话,问裴希:“她最后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她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晓晓呢?” “跟我差不多。”裴希话落忽然一激灵,“哎呀她不会去山上了吧。” 裴希说完赶紧让老裴开车带她和陶栀晓进连雾山。三人赶到山脚下时进山的大门已经关闭,询问保安,保安说他没有留心是否有一个女孩单独进山。几人又查监控,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两三个小时折腾下来无果,裴希和陶栀晓愈发感到担心。单从陶知夏父母的吵架内容也能推断出知夏是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父母感情破裂,互相指责谩骂,提到知夏,谁都觉得是拖油瓶,都不想出抚养费,陶父甚至说供知夏读到十八岁就算是尽了义务了,要是还往后读,要么陶母出钱,要么她自己半工半读。 裴希气急了,质问陶栀晓:“你大伯跟你爸爸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两个人的差别就这么大呢?你爷爷奶奶也不管这事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陶栀晓只知道爷爷奶奶管不了大伯,爸爸妈妈经济情况一般,对知夏已经能帮则帮,尽了全力。现在知夏是被无耻的父亲和无力的母亲给困住了,经济方面倒是其次,他们对她精神上的伤害已然把她逼进了一个难以破局的死角。 老裴:“你们俩再想想,她还会去哪个地方。” 陶栀晓问裴希:“年前清榆哥带我们去过一个废弃的工厂,就是有美术生在那里画素描的那个,那天知夏说她挺喜欢那里的,对吧?” “在南边,爸爸,你掉头,去天星街。”裴希一下子想起来具体的位置。 老裴带着两个女孩赶到时,已经将近晚上十二点。车停在旧工厂的门口,车灯还未熄灭,裴希看见一个高挺的少年和一个背书包扎马尾的女孩迎着车灯的光芒从工厂里走出来。 是徐清榆和知夏。 裴希有片刻失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幕似曾见过,她忘了是看书时脑中构想出来的画面,还是哪部青春偶像剧里的情节。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孤独却唯美的场景。 “陶知夏!你有事不能直接说嘛,玩什么离家出走啊!”陶栀晓顾不上是谁找到的姐姐,冲上去就是一通带情绪的数落。 裴希立马把背了一路的水和吃的,还有湿纸巾,掏出来递到知夏怀里。看见知夏的眼睛哭肿了,她也忍不住鼻酸,“你哭了?哭什么,错的又不是你。他们不要你,我们要你,我和晓晓一起养你。就算哪一天福园巷拆了,我们三个也永远不分开。” 老裴递给被忽视的徐清榆一瓶水,“知夏联系你了?” 徐清榆否认。他是晚上回家听徐菲菲告知情况后,想起这个地方,就想着来找找碰碰运气,没想到知夏真的在这里。 - 回到福园巷,裴希又跟知夏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才回家。她推开卧室的门,徐清榆坐在她的书桌上翻看她白天写的数学卷子。 裴希不想理他,从衣柜里翻出睡衣,重重地往床上一扔,打算吸引他的注意,让他看见后自觉离开。 徐清榆没回头,问:“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裴希轻轻地踢了一脚转椅。 徐清榆顺势转过来,看着裴希的眼睛:“你肯定不是生知夏的气,是生我的气。” “我生你什么气?” “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 “那我说?” 裴希冷哼一声。 徐清榆柔声说到:“我今天出去一天,手机没电了,所以找到知夏后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你们去山里找了一圈,辛苦了。” 裴希鼓了鼓脸,“还有呢?” “一天没回你消息呗。” “徐清榆!我给你发消息是你的荣幸,下次看到立刻回,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徐清榆起身,拍拍裴希的肩膀:“去洗澡吧,洗完给你把数学卷子讲了。” 裴希仰着头哀嚎:“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徐清榆忘记现在已经过了凌晨,说:“那明早讲吧。” “好。” 徐清榆转身离开,裴希又叫住他。 “说。”他朝裴希抬一下下巴。 裴希咬住唇,犹豫不决。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算了。”裴希觉得有些难开口。 “说。希希,我们之间不存在说不出口的秘密。” 徐清榆的目光是如此笃定,裴希在他这句句意清晰却又模糊了边界的话里定下心神,对他说:“如果你不喜欢知夏,可以不要让她伤心吗?徐清榆,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的。” 徐清榆本以为裴希会开口问他喜不喜欢知夏,没想到她不仅自己得出了正确答案,还另给他抛出另一个难题。 他问裴希:“我有什么本事?” 裴希难以概括他的这种能力,于是按照书里的话说:“你要是个渣男,那估计没有女孩子能逃出你的手心。” “读书读傻了?”徐清榆笑起来。 “我这才读几天啊。”裴希话落,想起陶栀晓口中邻居们对徐清榆的猜测,又问他:“你今天过得怎么样?跟你爸爸在一起,开心吗?” 徐清榆微微愣神,而后轻轻牵一下唇角:“还不错。” “那就好。”裴希没看见他笑意收敛后,眼睫之下的那片阴影,他靠近徐清榆一步,轻声说:“你今天一天都不在我身边,我很不习惯。明天你要陪我一整天。” “好。” 裴希又说:“徐清榆,我很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吧?” 徐清榆不想这么早就戳破她指的“喜欢”是什么喜欢。但他很真诚地点了点头。 裴希很满意地甜笑起来,“好的,晚安。” 第14章 开学第一天,出门之前,徐菲菲把裴希的书包塞进徐清榆的怀里。徐清榆感觉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打开裴希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三瓶饮料、两盒巧克力、一包辣条和若干颗独立包装的棉花糖。 “你去学校开小卖部吗?”徐清榆皱着眉头把除书本文具之外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只留一瓶草莓牛奶重新塞进去。 裴希大叫一声:“我都没带小说和漫画,带一点零食解解馋怎么啦?” 徐清榆提上被他优化过的书包先走一步,“你知不知道你的脸越来越圆了?” “他竟然说我脸圆。”裴希气鼓鼓地问徐菲菲,“我很胖?” 徐菲菲瞟了徐清榆的背影一眼,塞了几颗棉花糖进裴希的校服口袋,“他故意的,你别理他。你胖不胖都跟他没关系。” 裴希捂好口袋追上徐清榆的脚步,当着他的面拆棉花糖吃,“我一点也不胖,就算我脸圆我也漂亮!” 徐清榆把她的书包扔回她怀里:“漂亮的人自己背书包。” “妈妈让你给我背的。” “你把妈妈带着上学得了。” “……”裴希回嘴:“我带你这个书童就够了!”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陶氏姐妹已经在等车了,她们身边还站着几个同校女生。裴希跟住在附近的同学都相熟,一一跟她们打招呼,脸上神采飞扬的,就差把“看吧看吧,这就是我的帅哥哥”这句话写在头顶了。 女孩子们拉住裴希窃窃私语,被偷看和议论的徐清榆默默退到一边。裴希得意的小圆脸比今早的晨光还要灿烂,一不小心就落入徐清榆的余光之中。 陶知夏站在徐清榆身侧,女孩们低声谈论这个光芒四射的少年时,她小声对他开口,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寒暄话。 徐清榆在知夏张口说话时总会微微低头认真聆听,这一幕落入女孩们的眼中,大家又有了新的谈资。 上公交车后,裴希被陶栀晓拽去老地方落座。徐清榆坐在了她们前排知夏旁边的空位上。 陶栀晓喜欢美术,小时候学过几年素描,觉得前面这一幕很美,翻出小本子画下知夏和徐清榆的背影。 问裴希:“好看吗?” 裴希也觉得很美。又想起那晚废弃工厂的那一幕。 “你有没有觉得你哥跟知夏很般配?” “啊?” 陶栀晓给画上的知夏涂上黑发,轻声说:“我觉得配极了。” 裴希努努嘴,不再开口说话。她枕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歪着头看徐清榆的侧脸,看他微笑的弧度,看他清晰的下颌骨,看他被窗外阳光照亮的长睫毛。 “徐清榆……”她没忍住,叫了声他的名字。 徐清榆回过头来,看见一双带着微弱的哀怨正忽闪圆眼睛,他定了定神,调侃道:“您吩咐?” 裴希扫一眼他的书包:“你为什么不系上那天我们买的那个钥匙扣?喏,我都系上了。” 徐清榆说那东西太可爱了,挂在他的书包上会很奇怪。 裴希立刻直起身靠回自己的座位上,书包挡住脸,不再看徐清榆所在的方向。 陶栀晓画完这张画后,递到知夏和徐清榆的面前,请他们赏看评价。 徐清榆看向角落里的裴希,她撑着脸看着窗外哼着歌,另一只手拼命往嘴里塞棉花糖,塞了一颗又一颗。 - 裴希的同桌一边狂抄她的数学卷子,一边对她进行膜拜。 “可以啊,转性了啊,这解题过程密密麻麻的,我都怀疑你搞到标准答案了。” 裴希把藏在书包夹层里的小零食翻出去跟同桌分享,“有人打辅助,跟标准答案差不离吧。” “谁啊?哪个大神?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我……”裴希下意识反应想说哥哥,转念之后改了口径,“一个男的,住在我家。” 同桌脑补了一出寄养文学,只问了一个问题:“帅吗?” “人在高二七班,到时候你自己去看吧。” 徐清榆早上在公交车站当了一回动物园里的“猴子”,进校门的路上当了一路猴子,眼下高二七班的班主任跟大家宣布他的到来,他算是正式登上舞台中央。 应羽嘉手里转着笔,审视着徐清榆在讲台上的一举一动。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就好像人生无数次经历转学这件事。 他的自我介绍非常简短,结尾也没有任何虚伪的客套。班主任帮他补了一句“希望大家多多关照咱们班这位新同学”,他压下眼梢淡淡一笑,看似谦和,实则心中暗藏傲慢。 同样是人尖儿,应羽嘉自诩是台下四十七个人里最能洞察徐清榆真实心思的人。徐清榆的棱角藏在深处,如果他对谁展示温柔,那他一定暗存不可告人的心思。 那天在比赛现场,他帮她的时候是多么的热心啊,可转身就跟她提了条件。这样的人,实在是深不可测。 班主任:“新学期换座位,你们有谁愿意跟新同学坐?” 陶知夏的注意力始终追随着徐清榆,班主任这句话落定后,她微微收回目光。几秒钟后她考虑清晰,鼓起勇气举起了手。 与此同时,应羽嘉直接站起来:“我跟他坐。” “好。”徐清榆和应羽嘉视线相接,应羽嘉一副我答应了你就要做到的样子,徐清榆静静微笑,轻轻点头,心里赞许她君子一诺。 两人之间微妙的默契引发了一阵起哄声。 徐清榆话落,偏过头,这才看见陶知夏默默放下了她举起来的手。 知夏没想到徐清榆会不选她。他甚至根本没有看见她。在知夏心里,徐清榆是在她最孤独的夜晚第一个找到她的人,她的心已经无法控制地向他靠近。 那晚徐清榆跟她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令她产生错觉,以为她也可以像裴希一样,成为他愿意守护的对象。现在看来,是她一厢情愿。 中午知夏没来食堂和裴希和陶栀晓一起吃午饭。 裴希问她们的新饭搭子徐清榆,知夏去哪儿了。徐清榆说:“上午选同桌,我没选知夏,选了应羽嘉。” 陶栀晓:“为什么?” “应羽嘉更适合当同桌。”徐清榆明说。 “适合?清榆哥,你不会是觉得应羽嘉长得比知夏好看,学习也比知夏好吧。” 徐清榆淡笑一下,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浪费口舌。 裴希觉得知夏也很好看很聪明,她不习惯于比较两个女孩,见徐清榆默声,不再多言,在心里把徐清榆选应羽嘉的原因归结于更投缘。 她隐隐觉得,徐清榆更喜欢跟应羽嘉这种爽脆的女孩相处。 “希希怎么不说话?”徐清榆把肉丸夹到裴希的餐盘里。 裴希问:“你怎么不挑个男生当同桌?” 徐清榆愣一下神,说:“我觉得在你心里,我就应该去庙里当和尚。” “对呀,你一副活透了样子,真的很适合去当和尚。” 陶栀晓没听懂这对兄妹在打什么哑谜,对徐清榆说:“那要不放学你也别跟我们一起了,免得知夏也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家。” 徐清榆耸耸肩:“那希希跟我一起走。” “我不,我要跟知夏一起回家。”裴希拒绝。 “那以后咱们都分开上下学吗?” 裴希皱一下眉头:“知夏没那么小气,过两天等她不尴尬了可能就好了。” 徐清榆只是在乎妹妹裴希,并不想天天参与妹妹的姐妹局。他提出以后他都一个人上下学。 裴希知道知夏的心思,也明白徐清榆的诉求,一时之间陷入两难的情绪,她想,只要知夏一直喜欢徐清榆,那这样两难的局面恐怕就要一直持续。 她没了吃饭的心思,扒拉完餐盘里的肉,拉着陶栀晓去给知夏买吃的。 知夏是化学课代表,有实验室的钥匙,经常趁午休的时间一个人在实验室里看书。裴希和陶栀晓拿来热腾腾的卤鸡腿和饭团,还有她喜欢的红豆豆浆,她们俩叽叽喳喳,一下子消除了今日实验室里的冷清。 “知夏,我现在提徐清榆,你不会生气吧?”裴希谈到这个话题前,先问知夏。 知夏摇了摇头,得知她们已经知情,无奈地笑了笑,说:“只是觉得有点丢人,有点尴尬。” “他不选你是他的损失,你别尴尬啊。你既不是商品,他也不是在选女朋友,有什么可觉得丢脸的,愿意当选项本身就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就算他今天是选女朋友,没有选你,你也不要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你很好,一点也不比谁差,他也没好到值得你为他感到失落。” 陶栀晓觉得读了几本书的裴希嘴皮子都变得利落了,频频点头附和她的话。 知夏也觉得裴希的话很受用,大口咬着鸡腿,说放学要跟她们一起回家。 - 下了晚自习后,姐妹三人开开心心地踏出校门,准备一起去学校对面老街上新开的炸串店吃点夜宵,刚走到斑马线前,看见徐清榆和应羽嘉并肩进入老街。 陶栀晓:“什么情况啊?” 知夏:“要不我们就别去老街了,回巷子口吃麻辣烫吧。” “管他们的呢,说好吃炸串就吃炸串。”裴希一手拉一个,硬生生地把陶栀晓和知夏拽到老街上。 裴希最喜欢吃炸里脊,点了几串大的一把小的,想化身富婆结账的时候,才发现钱没带够。 知夏:“我来吧。” “别动!”裴希按下她的手,环顾四周,在一个书摊前看见徐清榆的背影。 裴希感谢妈妈生了高个哥哥,人群之中或许永远不会跟他走散。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跟应羽嘉打了声招呼后,直接上手去徐清榆的裤子口袋里掏他的钱包。 “我要五十,回家还你。”裴希不看徐清榆,拿了钱就把钱包塞回给他,又问一旁的应羽嘉:“学姐你要吃炸串吗?” “好呀。”应羽嘉觉得妹妹比哥哥可爱多了。 徐清榆站在炸串店外,等妹妹,也等他的新同桌应羽嘉。他给裴希讲题,裴希总是插科打诨浪费光阴,于是让应羽嘉揽了这个差事。应羽嘉也不白帮他,她正跟她喜欢的男孩玩暧昧,男孩有点不主动,她便让徐清榆扮演推波助澜的“第三者”。 所以放学后徐清榆陪她玩过家家。 等着等着,徐清榆觉得自己该找一个男生玩伴了,盘算来盘算去,几个脑瓜子好使的男孩子里,也就应羽嘉的那个暧昧对象性格挺好也很有趣,可惜这家伙似乎没那么喜欢应羽嘉,如果实在要二选一,他还是愿意跟应羽嘉做朋友。 应羽嘉加入这个炸串局后,意识到知夏的情绪起了变化。她多少听说过知夏家里的事,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也觉得越是这个时候,她越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上午选同桌的事情让她一眼看出知夏对徐清榆的心意。 “裴希,你哥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她是说给知夏听的。 裴希张开嘴,差点没保住嘴里的肉。 知夏下意识看向站在店外等待的徐清榆,心想如果应羽嘉说的是真的,那徐清榆这个人还真是深藏不露。 陶栀晓把橘子水放在应羽嘉的面前,“学姐,你继续说啊。” 应羽嘉点拨裴希道:“他书包里有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信纸,上面是兰花小楷,抄的是聂鲁达写的情诗。我是意外发现的,他倒是坦诚,说是女朋友写的。” 裴希脑门一阵发热,再看知夏,她低着头咬着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应羽嘉又说:“徐清榆这种男生吧,心思比海还深。谁喜欢上他算谁倒霉。” 裴希正在大脑里酝酿一个晚上回家偷看徐清榆笔记本里信纸的计划。 “别说是我说的哈,毕竟他现在是我同桌,我还得跟他和平共度一整个学期呢,我可不能卖了他。”应羽嘉看向知夏:“陶知夏,明天你给我补补阅读理解呗,我顺便给你讲一下物理题。” “……好。”知夏回了神,点点头。 裴希看向应羽嘉,她正轻轻挑眉。一瞬间,裴希顾不上为徐清榆有女朋友的事瞎想,她觉得这一刻的羽嘉学姐很酷,她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点拨正迷茫的知夏。 徐清榆等了又等,终于在临近十一点时,冲进店里把裴希拽走。别人他不管,他只管放学不回家在外面胡吃海塞的妹妹,她应该要回家做卷子了。 “你每天放学都要在外面逗留吗?” “刚开学啊,玩几天不行吗?唉唉唉,公交车就五站路,干嘛要打车啊。那打车干嘛不叫上晓晓和知夏?” 徐清榆把裴希塞进出租车里,“以后放学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家,就我们俩。” “你今天还说你要一个人回家的。” 那是因为他以为她一放学就会乖乖回家,没想到她的夜生活如此丰富。 “我改主意了。” “太善变了吧!”裴希又嘟嘴:“你干嘛不管你的女朋友?”说完立马抽了自己嘴巴一下。 “这么快就把应羽嘉卖了?”徐清榆睨她一眼。 裴希轻哼一声,表示无所谓,反正已经说漏嘴了,干脆立刻去翻徐清榆的书包。 打开他的笔记本,找到那张兰花小楷的信纸,果然一切都如应羽嘉所说。 “她叫什么名字?是你之前的同学吗?”裴希觉得这字真好看,猜测是一个美丽且有内涵的女孩。 徐清榆没吱声,暗想他还真是没选错同桌。他有女朋友的事情恐怕三天内就会传遍全校。 “不说是吧,不说我就告诉妈妈你早恋!而且你竟然敢骗我,说你对女生不感兴趣,徐清榆,你就是个大骗子,骗子!” 徐清榆瞧她脸都骂红了,不忍心再逗她,拿出笔,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 裴希看过去,他这句话的字迹竟然和上面的诗一模一样。 他写的是——希希是一只又圆又笨的小猪。 “徐清榆!” “我很喜欢这首诗,送给你了。”徐清榆把信纸折好塞到裴希的手心。 裴希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问他:“你玩什么把戏?” “你不是希望我去庙里当和尚嘛,我自己当我自己的女朋友,谁也别来沾边。” “……” “别一天到晚地想着告我的状,我心里比你清净多了。你自己当心点,别哪一天被我抓着小辫子。” 裴希哼一声,扭头看向窗外,不自知地牵起了唇角。 第15章 入春后气温回暖,徐菲菲请巷子里的裁缝师傅给裴希和徐清榆一人做了一件白衬衫,说搭配在校服外套里面穿好看。 衬衫洗完晾干的第二天裴希就穿上了,去敲徐清榆的房门,督促他也要穿。 休闲款校服配白衬衣不符合徐清榆的审美,他打开门,校服拉链拉到底,遮住下巴,敷衍裴希道:“快走吧,别又迟到了。” “你到底穿了没啊?”裴希跟在他身后下楼,试图掀开他的校服下摆。 徐清榆人高腿长,几步就跳了下楼,边走边说裴希额前的碎刘海有些长了,快要遮住眼睛了,让她周末去剪掉,免得影响视力。 “我可是飞行员的视力。我暑假要烫头发,烫卷,大波浪那种,我才不要再剪刘海,你不觉得齐刘海很傻吗,我要弄成中分,那样才有气质。” 徐清榆把牛奶扔给裴希,“我不觉得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烫一个中分大波浪会好看。” “我发型你也要管?妈妈都不管我。” “我看过你小学六年级的杀马特造型,斜刘海是吧?特别滑稽,还有初中时弄的纹身贴,简直就是灾难。正因为妈妈不管你,任由你胡闹降低了自己的审美,所以现在我才要管你。希希……” “你烦不烦?”裴希没等他说完就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趁他不备,一把掀开他的校服外套,“呵呵,你果真没穿!徐清榆,让你跟我用一样的东西穿一样的衣服就那么难吗?你管我那么多,我都听你的,我就跟你提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吗?” 裴希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她一生气脸就发红,眼睛瞪得比路口的红绿灯还要圆。 徐清榆看见自己的脸被框定在她的眼眸中,小姑娘眉心打了结,又可爱又生动。他伸出手,轻轻按下她拉扯自己衣服的手,把她的书包接过来单肩背着,先出了门,边走,回头对她说:“妈妈给我们做一样的衣服,是为了满足她自己儿女双全的梦想,她拿我们当亲兄妹,你呢,你有拿我当亲哥哥吗?要不你现在叫我一声哥哥,我立刻回头去穿。” 裴希一巴掌拍在徐清榆的腰上,“你做梦!” 徐清榆转身锁住她的脖子,“走吧走吧,别气了。” 两人的影子在水泥路面上叠在一起,裴希看见他替自己背书包的样子,竟然不争气地原谅了一些他在某些事情上的冷漠。 为了展示自己的新衬衫,午休的操场上,裴希脱掉校服外套,让陶栀晓给她拍青春校园大片。 相机是裴希去年过生日时老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今天偷偷摸摸带来学校,拍照时提心吊胆,生怕被老师撞见后没收。 知夏说裁缝师傅的手艺很好,这件衬衣做的很漂亮,很衬裴希。 裴希:“徐清榆也有,他不愿意穿。” “为什么?” “他这人膈应呗。” 陶栀晓叹气:“明明他女朋友的事是假的,现在却还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玩。他是嫌我们叽叽喳喳的太吵?” “不玩就不玩呗,谁稀罕啊。”裴希看了看知夏,拉住她的手,“我妈给我买了一盒新发卡,晚上放学来我房间里挑呀。” “让晓晓去吧,我打算把头发剪短了。” “为啥啊,长头发多好看啊。” “天气一热,我嫌洗头麻烦。” “你是嫌麻烦还是嫌洗头吹头发耽误学习的时间?”裴希揽住知夏的肩膀,“你成绩已经够好了,就算上不了清华北大,上你喜欢的武大和复旦应该是没问题的吧,你不要总是这么焦虑。” 知夏摇了摇头:“还有一年多,难说。” 随后她告诉两个姐妹,从明天中午开始她就不参加她们的午休活动了,她要在教室里做题。 知道徐清榆没有女朋友之后,她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有了新的动力。现在她每每看见徐清榆和应羽嘉之间的轻松相处,都会深深质疑自己的个性。她多想也拥有和应羽嘉一样的特质,可以让爱慕的少年在跟自己相处时不必感到压抑。 既然性格难改变,那她只能另辟蹊径,她要让自己变得耀眼,用成绩和能力来填补个性上的缺陷。 裴希和陶栀晓相视一眼,天底下恐怕就她们俩还在没心没肺地追求快乐高中生活。 “对了希希,你最近都在看什么书?看完的可以借我两本吗?”知夏知道裴希的书单是徐清榆列的,她也想读一读。 裴希说晚上拿给她。 现在裴希一周读两本书,旧的摘抄本已经填满,又换了新的。她最近喜欢王小波,沉迷时从深夜看到黎明破晓,徐清榆不建议她这么小的年纪看王小波,没收了她的《黄金时代》,买给她一些经典名著和名家散文集。她说这是初中生的书单,只留了一套汪曾祺合集,打算作为作业辅助书读。 昨晚她趁徐清榆出去打球,偷回了她的《黄金时代》。 - 周末放假,应羽嘉按照约定来家里给裴希补数学,三套试卷讲完后,两个女生翻开美妆杂志,一起研究如何变美。 裴希翻到喜欢的耳环款式,摸一摸没有耳洞的耳垂,问打过耳洞的应羽嘉打耳洞痛不痛。 “一点点吧,也就疼那么几秒钟。你想打耳洞?那快去呀,趁着现在天气还不热,不容易发炎。” 裴希经不住应羽嘉的怂恿,憧憬着自己戴上漂亮耳钉之后的样子,决定晚上让应羽嘉陪她去打。 徐清榆得知此事后,把裴希扣在家里,“你知不知道耳洞长期不戴东西是会长起来的?而且打耳洞并不安全,万一伤到耳朵上的神经怎么办?” “天哪你控制欲太强了吧。”应羽嘉翻了个白眼:“小姑娘爱美打个耳洞怎么了,怕长起来就天天戴耳钉呗,透明的小耳钉老师不管。”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徐清榆现在在裴希眼里是独.裁的暴君。 “徐清榆我真是受不了你,希希做什么你都要管。”应羽嘉对裴希耸耸肩膀,“同情你,有这样一个哥哥,恐怕你以后谈恋爱都会很难。” 裴希跟徐清榆撒娇:“我就打两个,一边一个,不会伤到神经的。马上夏天就要到了,穿裙子配耳环多好看啊。” 徐清榆抱着胳膊盯住裴希白皙软嫩的耳垂,“不可以。” 如此漂亮的耳朵,不需要装点也足够美丽。 应羽嘉骂骂咧咧地走了。 徐清榆不仅没同意裴希打耳洞,还把裴希拎到金子哥的美发店,让金子哥给裴希修了刘海和发梢。 金子哥一边修剪一边感慨:“你们俩好的跟亲兄妹似的,我就没见过这么怕哥哥的妹妹。” 裴希心如止水面如死灰。她有什么办法,她一旦不听话,徐清榆总有方法制裁她。 徐清榆最擅长的就是语言攻击加上气场压制,他总能一句话点明要害,让裴希本能地压抑自己的天性,带着较劲的心态去寻找他口中更优秀的自己。 前几天他们俩讨论爱美之心,裴希很快就被徐清榆说服,不再认为漂亮是第一要义。徐清榆告诉他,美是由内而外的,如果内在是空洞的,外表越是艳丽就显得越是俗气。 那一年深陷在“徐清榆漩涡”的少女裴希,因为迷恋着他本人,连带着臣服于他定下的相处规则,她按照徐清榆的审美刻画自己,遵循他的标准塑造心灵。 她以为他精心饲养出来的她,会是他喜欢的异性的样子。 那一年的她可真傻。 - 期中考试成绩出炉,裴希被数学老师点名表扬,“有哥哥就是好啊,分数直线上升。” 裴希:“这是我自己努力的成果!” 应羽嘉和徐清榆轮番帮她讲题不假,她自己挑灯做题到半夜也是真。 连陶栀晓都受她的影响学着上进。 某天晚上陶栀晓背历史背到崩溃时,问裴希是安于现状快乐还是追逐高分快乐。裴希认真思考了一番后告诉陶栀晓,快乐是分等级的,她们努力的方向是从低等快乐走向高级快乐。 “那最高等的快乐是什么?” “拥有对喜爱的人的掌控力。” “那我没有喜欢的男生怎么办?” “那就去掌控自己的人生,就像知夏那样。” …… 数学老师本就觉得裴希不笨,如今看她上进,笑得嘴都合不拢,“好好好,你肯努力就好,你就这样往前冲,到时候跟你哥哥考到一个城市去,多好呀。” 晚上回家时,裴希问徐清榆:“你这次又是年级第一,肯定要去北京上大学的吧。” 徐清榆想起春节父亲来看他时,在他身上泼下的那杯冰水,说暂时还不确定。 “不确定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留在霓城陪我吧。” “你希望我一直陪你吗?” “当然,我一辈子都要跟你在一起。不然我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可是你以后总要交男朋友,总要离开家的。” “我……”裴希顿住脚步,朝徐清榆摊开掌心,“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以后要是成不了我男朋友,那你就变个你这样的人出来。” “咱们俩同一个妈妈,我是你哥哥,我怎么能做你男朋友呢?”徐清榆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不许笑!”裴希踮脚捂住他的嘴唇。她最讨厌他不拿她的话当真,而是当她在开玩笑。 他哪怕是皱眉也比微笑要好。 “徐清榆,我是认真的!我不是妈妈生的,我们俩没有血缘关系。” 徐清榆从来也没觉得裴希不认真,可她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根本还不懂什么叫爱情,她也只能是他的妹妹。 “希希,你这样说,妈妈会难过的。在她心里,你就是她的亲女儿。” 无情却在理的一句话,顷刻间压沉裴希心中所有的幻想。她的眼眸在春风中败下阵来,她顶着一张迷茫的脸,看着徐清榆,看了很久很久。 她想起那句关于上帝开窗又关门的话,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幸运的宠儿。 这晚临睡前,徐清榆在裴希的书桌上放下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对镶嵌珍珠的耳夹式耳环。 徐清榆说配她的白裙一定很好看,裴希却把小盒子推回他手边。 第16章 不再收徐清榆礼物的裴希愈发用功的读书,某个深夜,她在她的摘抄本里写下——兄妹关系只是借口,他不过是不够喜欢我罢了。爱是可以冲破所有枷锁的。他就是不够喜欢我。 徐清榆是一个活在严苛秩序内的人,父亲从小就像在规训一颗听话的棋子,为他量身制定了一套坚不可摧的成长计划。这个计划拥有庞大的体系,却没有任何一则有关“爱”这个字眼。 对徐菲菲也好,对裴希也罢,他都在按照他惯有的人际交往逻辑去传递他的情感。他看起来足够友好足够温柔,可这一切只是他的修养在支撑,而绝非是爱。 他不可否认他对裴希存在一些天然的好感,但是潜意识告诉他,这份好感并不特别,毕竟裴希十分天真可爱,百分之九十认识她的人都会对她产生这种好感。 他管理裴希的初衷也不是单纯地想要她变得更好,他在寻求一个实验结果。他不可能会对他的实验对象产生爱意。 应羽嘉第三次在考试中败给徐清榆后,她再面对徐清榆,感觉自己成了猫和老鼠里那只无能狂怒的汤姆猫。她把微信头像也换成了汤姆猫。 现在徐清榆叫她tom。 “赵栩今天给你带早饭了吗?tom~”徐清榆在应羽嘉冷了他一整个早自习之后,问出这个会让应羽嘉更加抓狂的问题。 应羽嘉把上学路上女同学拖她转交给徐清榆的礼物和信,用力地扔在他的课桌上,回他三个字——“别惹我。” 赵栩就是那个跟应羽嘉玩了一学期暧昧仍无实际行动的花心男孩。 徐清榆和应羽嘉营造出私交甚密的假象后,赵栩主动找徐清榆约了一场球。徐清榆发觉应羽嘉一厢情愿的成分更大,试探了一下赵栩的真心,赵栩说应羽嘉太聪明太漂亮,他hold不住。 又对徐清榆说:“你可以的,我看你俩挺般配。” 徐清榆把自己带的牛奶放在应羽嘉面前,“我不惹你。不吃早饭会得胃癌,把牛奶喝了,中午陪希希做一下听力。” “胃癌……吓唬谁啊?”应羽嘉还是拧开徐清榆给的牛奶,“我告诉你,我现在愿意帮希希补习,是因为我喜欢她,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我看赵栩也对我没那个意思了,从今天开始你连工具人也不用做了,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真的没有吗?我本来还打算期末考试输给你的。” “哈?”应羽嘉靠近徐清榆,就差扯住他的衣领了,“你又在盘算什么交换条件?你这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徐清榆揉了揉眉心,“暑假我要离开半个月,你帮忙盯一下希希,别让她乱交朋友,督促她把我给她准备的题册做完,还有……别让她烫头发。” “靠,你有病啊,你到底为什么不让她染头发打耳洞啊。” 徐清榆正襟危坐:“因为我是变态啊,我在养一个活人洋娃娃……” “你太可怕了。”应羽嘉好想打这家伙两下,又问:“你怎么不让陶知夏管她?” “你比较凶,希希比较听你的。” “滚。” “还有一件事你得帮我做了。”徐清榆要应羽嘉帮他写一份班主任要求的期末前的升旗仪式上的发言稿,“我承认你作文水平比我高,你写的东西更有情感和感染力。如果你帮我写了,期末我压分会自然一点,起码不会让你爸爸看出来是我故意让你的。” “……”应羽嘉无言以对,冷笑着开口:“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女同学都喜欢你,只有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你吗?” “你眼光高,你品味好。你看不上我肯定是我不够好……”徐清榆开玩笑。 “因为你是个变态!徐清榆,你!是!变!态!” “多谢夸奖。” - 徐清榆作为学生代表在升旗仪式上发完言后,加裴希微信的同年级女同学变得更多了—— “裴希同学,可以帮我把这封信给你哥哥吗?” “小希希,能帮我问问你哥哥最近有空吗?” “hello裴希,我想问一下,你哥和应羽嘉真的是一对吗?” 裴希拒绝了徐清榆送她的珍珠耳环后,连带着一个月没怎么搭理他。老裴和徐菲菲觉察出异样,以为兄妹俩闹矛盾了,还试图出面调解,可当着他们的面,裴希总能换一张脸,立刻跟徐清榆上演兄友妹恭的温馨画面。 因为想晾着徐清榆,也懒得为自己找麻烦,裴希统一回复这些同学——徐清榆不喜欢女生。 消息传到高二的时候,知夏在前排同学的议论声中轻轻蹙眉。应羽嘉听得捧腹大笑,改口叫徐清榆徐妹妹。 放学时知夏问裴希这是怎么回事。裴希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造谣,他活该。” 陶栀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跟你哥闹矛盾还要闹多久啊,现在去你家都感觉气氛怪怪的。” 知夏满眼疑惑:“希希,你跟他到底是怎么了?” “没怎么,争宠罢了。反正我现在就是见不得他。”裴希很无所谓地说。 徐清榆没有对裴希的冷淡进行任何挽回。她月考成绩稳步提升,作文越写越漂亮,摘抄本上的句子也越来越精辟犀利,她没有故意跟他作对去打耳洞染头发,也没有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答应去看男孩子打球,她不过是不黏着他了。 老裴站在米粉店门口,老远看见两个孩子一前一后隔着十米远的距离,各自回家。 “真吵架了吧?”他问徐菲菲。 徐菲菲说徐清榆的性子八成是跟裴希吵不起来的。 “那是为什么啊,在我们面前好的跟亲兄妹似的,现在又跟小两口闹矛盾似的……”话落老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跟徐菲菲对视一眼,接着说道:“这个问题咱们俩是讨论过的,要不你先去打探一下情况?” 徐菲菲当晚去到裴希的房间,跟她聊了一大圈,却半天都没绕到正题上。 裴希觉得这天聊得很是费劲,干脆直接问出口:“妈妈你到底想说什么?徐清榆吗?” 徐菲菲斟酌片刻后,问:“希希,你为什么总不叫他哥哥?” “他只比我大一岁,叫什么重要吗?我尊重他不就行啦。” 这话又让徐菲菲梗住了。 裴希觉察妈妈的脸色不太对劲,心智逐渐增长的她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她反问妈妈:“你是怕我喜欢他,对吗?” “我……” 裴希几乎立刻就读懂了徐菲菲的神色。徐清榆那句无情却有理的话也算是正式得到了验证。 “我怎么会喜欢他呢。”在当下,这并不是一句真心话,却是一种顺势而为的她自认为正确的反应。 她正好也在疏远徐清榆的过程中,她强行给自己洗脑,希望徐清榆能跳进她心中只属于哥哥的那个位置。 担心徐菲菲无法消除疑虑,她继续自证道:“妈妈,我早就不喜欢看偶像剧了。放心吧,我不会喜欢自己的哥哥,也干不出早恋这种事。我不想理徐清榆,是因为他管我管得太多了,你去跟他说,让他别管我了。” “哥哥是希望你变得更好。当然啦,他有时候说话是有点难听。” “何止是难听,简直是人身攻击。妈妈,那你觉得我有变得更好吗?” “我觉得你一直都非常好。” “行,那我就放心了。”裴希又努努嘴:“别人都可以不明白,妈妈你心里应该明白吧,我根本不比徐清榆笨。” “那是,你和哥哥天赋不同,他成绩好,但你更有生活的智慧。” 裴希笑一下,说学习上她已经尽力了,现在这个成绩或许就是她的天花板了。 “努力了就好。”徐菲菲从小就告诉她,要么长出韧性做事做到不留遗憾,要么拥有遗憾产生时不懊恼不后悔的自我说服力,总之无论她选择做哪一种人,爸爸妈妈都会拼尽全力为她兜底。 裴希一度顺应自己的天性,选择后者,直到遇到徐清榆。 徐菲菲感慨女儿是真的长大了,跟老裴一通分析后,觉得他们不该庸人自扰,应该选择相信自己的小孩。 老裴说那就不必再找徐清榆谈了,因为徐清榆明显比裴希更有数。 第二天清晨,裴希下楼吃早餐时主动跟徐清榆打了个招呼。徐清榆的笑容像往常一样温柔。 两人一起上学,路上徐清榆问裴希昨晚在看什么书。 “看偶像剧。” 徐清榆挑了下眉梢,“不是不喜欢看了嘛。” “重看一遍,有了新的想法。” 她对徐清榆说,她不再觉得江直树是值得袁湘琴付出和等待的男主角。他聪明又如何,帅又如何,这么高的智商他都学不会正确回应湘琴的爱,可见高智商不等于拥有爱的能力。 “那什么是爱的能力?” 十六岁的裴希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还不足以回应这个问题,于是她说:“或许是一种天赋。” 徐清榆并不觉得这种天赋是人生必需品,但也没有打击裴希钻研这个课题的热忱。 裴希又对他说:“你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我理不理你,那你在乎什么?你不停地管我又是为了什么?我甚至觉得你也不在乎妈妈爱不爱你。” 裴希只是抛出了这个问题,并不期待徐清榆当下就给她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徐清榆也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他停下脚步,对裴希说:“如果你烦我了,不想让我干涉你的生活了,那正好,我过两天要离开。” “你要走?”裴希没能藏住眼睛里的慌乱。 徐清榆很满意她的反应,问她:“你希望我走吗?” 裴希沉下眼角,声音也低下来,“随便你。”说完她用力推了徐清榆一把,“我不傻,你这是在试探我!” “我发誓我没有。” 裴希看着他平静如水的眼睛,觉得他虚假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转念又想,木偶也好,木偶空心可操控。 第17章 期末考试成绩出炉,裴希跌回上学期的名次。她的同桌很是困惑,问她:“难道这次你哥没给你押题?” 裴希摇摇手指开玩笑道:“前几次我是开挂的。” 她对这个成绩很满意,她控分控得非常巧妙,陷阱题一半以上出错,难题故意写满步骤但最后的结果运算不正确,强项作文不写议论文写散文,文笔出色没得说,但跑题跑到外婆家,文综死记硬背的题几乎全对,但凡考逻辑的主打一个逻辑混乱。 所有的卷面给人的感觉就是努力十足天赋不够。 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询问退步原因,她耷拉着眉眼说考试那两天生理期状态不好,现在自己心里也很难受。 老师反倒安慰她:“好啦好啦,看你的卷面,基础题还是很扎实的,这次没考好下次再努力。暑假多让你哥哥给你补补,开学摸底我要看到你重回年级前二百。” “我会加油的!谢谢老师的鼓励!” “加油加油,你的英语和数学卷子已经被你哥拿走了。” 裴希无语,恳求道:“您下次能不能不把我的卷子给他啊。” 班主任挥挥手:“下次再说吧。” - 校门口吃冰,第一次冲进年级前十的知夏执意要请客。 裴希双手抱拳:“恭喜恭喜!知夏万岁!” 知夏淡笑道:“你哥这次考了第二,应羽嘉是第一。” 出校门前,她看见徐清榆和应羽嘉并肩站在榜前击掌庆贺,那个画面即美好又刺眼。他们俩好像很容易就登顶,他们也惺惺相惜,似乎并不在乎谁是第一谁是第二,那份从容和自信就像在跟其他同学昭示——山顶永远只属于他们俩。 “清榆哥跟羽嘉学姐有点神仙眷侣的意思了哈。”这种说法也是陶栀晓从别的同学那儿听来的。 裴希搂住知夏的肩膀,“反正我就知道我们知夏作文得了满分,英语年级第二。” 考试前一周,知夏鼓起勇气去找徐清榆借他过往的英语作文,徐清榆很大方,用心整理了十篇打印给她。那十张复印纸现在压在她的写字板下,连同她隐秘的心事一同尘封在没有光芒照射的角落。 “希希,你这次是怎么回事啊?你哥不会骂你吧?” 裴希优雅握着小勺子吃冰沙,“无所谓,他暑假不在家。” “他是要回他爸爸家吗?” “嗯。” 知夏想起废弃工厂那一晚,徐清榆的浅色毛衣上有红酒渍。后来裴希他们找来,他拉高了外套衣领,藏住了那一块污秽。 她问裴希:“他跟他爸爸关系好吗?” “应该挺好的吧。”裴希知道他们每晚都会通话,徐清榆会在这个时候回到自己房间。 有一次她偶然听见他父亲的声音,非常醇厚温柔的音色,语气中充满关切,她当时还想,这或许就是徐清榆二十年后的声音。 徐清榆来冰室找妹妹,和应羽嘉一前一后进门,白色的夏季校服穿在两人身上像情侣装。 裴希对应羽嘉吐吐舌头:“辜负了应老师的谆谆教诲。” “你心里有数就好。看看你哥这张死人脸,你还是先跟他撒娇吧。”应羽嘉坐在知夏旁边的位置上,轻声跟她说了句恭喜。 知夏从徐清榆的脸上挪回视线,客气地道了谢。 徐清榆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还是给几个女孩买了鱼丸,又给裴希买了独一份的跳跳糖甜筒。 裴希永远享受着徐清榆的特别优待,其他几人早已见怪不怪。 “你不会在里面给我下毒吧?”裴希总觉得甜筒表面上的彩色糖果里充满毒液。 徐清榆不想说话,他像往常一样离席,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等她们聚会结束。 应羽嘉看着他笔挺的背影,问裴希像不像一个冷面刺客。 裴希点点头:“电影里最会隐藏的变态杀手都长这样。” 散场后,裴希经过徐清榆的身侧,有些不耐烦地说:“走吧,回家。” 徐清榆说现在还早,她可以使用两张兑换券。 整个学期裴希一共看完四十六本书,拥有四十六张兑换券,其中三十张她用来换了钱,从徐清榆那里拿了一共2400块,其中1500她借给知夏买学习资料,并说不用知夏还。 现在裴希手里还有十六张券,如果不再换红包,那可以换八次让徐清榆陪她出去玩。 裴希想把他们俩第一次单独“约会”的机会留在三天后的音乐节。 徐清榆遗憾地说:“那天我不在。” 裴希的语气顿时变得着急:“你这么快就要走?” “我明天就走。” 冰室门口人来人往,裴希飘忽不定的眼睛被徐清榆深邃的眸光注入一抹黏合剂。她有好多天没正经看他的眼睛了,她想戒断对他的依恋,想让自己看起来骄傲一点,可惜眼下她显然又没做到。 “那就算了,我继续换钱吧。”她在硬撑她的骄傲。 “确定吗?就这么不想跟我单独相处?”徐清榆说完笑了下。有一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戳中裴希心思的傲慢之感。 裴希不禁开始怀疑他可能真的存在“杀手”的隐藏人格,否则他为什么总是顶着哥哥的身份说不符合这个身份的暧昧话语。 “你想跟我单独相处?”裴希学他拉扯一下嘴唇。 “想。”徐清榆不假思索。 裴希的心跳漏掉一拍,磕磕巴巴地反问:“我心里把这当成是约会。你就不怕我对你有别的企图?” 徐清榆看着女孩水光盈盈的眼睛,纯情的像一块没有杂质的水晶,他微微压下眼梢,轻声说:“你当成什么不重要。我就问你去不去。” 裴希已经在心里示弱了,她根本招架不住一个“职业杀手”投来的暗器。 “那就去看电影吧。”她告诉自己,这叫顺坡下驴。 - 裴希挑好了电影,徐清榆去排队买票,买完票又买了爆米花、薯条和可乐,没有遗漏地做好了看电影前必做的准备工作。 等待检票的时候,几个打量了徐清榆许久的外校女生来找徐清榆要微信。徐清榆客气疏离地对女生们笑笑,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裴希。 裴希接过手机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顺势挽住徐清榆的胳膊。她心虚,没有抬头看女孩们的反应。待几人散去后,她一把握住徐清榆的手,“发红包,我可不白替你当挡箭牌。” 徐清榆重重地捏一下她的指尖,“往后你做挡箭牌的机会还有很多,不如你一次性报个数。” “我敢报价,你有那么多钱吗?”裴希轻哼一声,继续拉紧徐清榆的手,“送佛送到西,做戏做全套。”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走进放映厅。正值饭点,几乎是包场,裴希觉得虽然欠缺点看电影的气氛,但安安静静的,更有约会的感觉。 她对徐清榆说,让他走之前给她开个片单。 直到现在徐清榆也没告诉她,他只回去两周。他还要赶回来参加裴希爷爷的生日宴。 暑期刚到,好看的影片都还没有上映,裴希矮子里面拔将军挑的这一部差强人意,两人都不是特别能集中精力去看。 电影进度过半时,裴希为了避免自己睡着,主动跟徐清榆提起期末成绩的事。她先问他:“这次终于输给羽嘉学姐了,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我从来也没跟她比过。” 裴希知道他的确是没什么好胜心,他只不过是一直站在山顶,永远悠闲地看身后的人奋力往他身边爬罢了。 她其实很讨厌他身上这幅被动的平静,让他看起来死气沉沉的,缺点活人的人味儿。 徐清榆问裴希:“你呢,控分空得开心吗?” “我没有!”裴希立刻否认,辩驳道:“我是尽了全力的。” “上次月考英语和数学都比这次难,你考年级189,这次296,故意做给我看的吗?” “真没有!我大姨妈来了嘛,状态不好。” “那天早上家里没有布洛芬了,是我去药店给你买的。” “我吃药不管用的。” “不管用你上个月吃完药之后就吃冰激凌?” “冰激凌最后也没吃啊,你不让我吃啊!” 果不其然,两人说着说着就斗起嘴来。 “徐清榆,你到底为什么非要逼我变成你这样的人啊?”裴希话落,偏过头注视着徐清榆的眼睛,气鼓鼓地呼气,“我变得更好,对你最直接的好处是什么?你只是我没有血缘的哥哥,你对我既没有义务也没有情分,你图什么?” 徐清榆回视裴希的目光,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少女的脸庞如同树上一颗鲜活的红果,她有一双灵动又清澈的眼睛,更有一颗纯真烂漫的心脏。 他总能在她的注视中得到一种真正的宁静。那是自从妈妈离开家后,他鲜少能感知到的柔软氛围。 “如果我说,我把你当成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我。你能理解吗?希希。” 裴希也不知道为什么,徐清榆的这句话宛如一支不锋利的箭,倏然坠入她云朵般的心房,他带给她那么轻微的一点刺痛,却一下子在她心脏上划开了一个鲜明的伤口。 “希希,我说过很多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估计你早就听腻了。你不理解也没关系,我承诺过不会跟你抢妈妈的爱,我说到做到,况且妈妈本来就更爱你。 你其实很聪明,我想跟你说的话估计你自己也感觉到了,我不是不在乎一些事情,是我学不会像你这样爱生活爱自己,所以我在你的身上投射了我完成不了的理想,我希望你带着你独特的天赋去成为一个平行世界里的徐清榆,那个世界里的徐清榆或许才是完整的,也是完美的。” 后来徐清榆的这番话几乎成为了裴希心中一个超长的座右铭,她在自我意识最稀薄的时候,以变成一个完美的裴希为终极目标。在她的情感逻辑里,人都是先学会爱自己然后才学会爱别人。 所以她总是在想,如果她变成了徐清榆心中完美的另一个自己,那么当他学会爱自己的那一刻,也会顺理成章地爱上她。 她就是这么单纯地走进了他随手画的海市蜃楼,相信了他并不隽永的片刻真心。 裴希甚至都没有问徐清榆,如果她做到了,会得到怎么样的奖励。她脑中浮现八岁的裴希和九岁的徐清榆,以及年轻的徐菲菲。她把关于爱的课题往深处延伸,当落脚点回到亲情和母爱,她忽然感觉她的心朝真实的徐清榆靠近了几分。 他有一块残缺的人生拼图,恰巧落在她的领地。 裴希在自我感动中抽了抽鼻子:“明天你就要走了,我会想你的。不过你放心,你走了我不会懈怠的。徐清榆,你会不会想我啊?” 徐清榆先问她:“那我们俩这算是和好了吗?” “当然!” 徐清榆笑着点点头,揉一揉妹妹的小脑袋,说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 第18章 徐清榆前脚刚走,裴希后脚就去烫了卷发。她跟应羽嘉说,谁也别想阻挡她通往美女的路。 女孩们坐在金子哥的美发店里,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夏天的序幕在她们的笑闹声拉开。 应羽嘉给裴希讲数学卷子时才发现她是故意考差的,得知原因后,打趣裴希,说她的叛逆没用在父母身上,倒用在哥哥身上了。 “你很烦他管你吗?” 裴希说以前有点,现在不了。 “这就妥协了?” “适应了。”裴希又问:“学姐,你觉得我跟之前相比变化大吗?” “变化很大,你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成熟多了,那会儿我看你像看小孩,完全不觉得你只比我小一岁。现在你无论是从意识还是认知上,都更像个名副其实的高中生了。” “那太好了。”裴希为自己脱离幼稚而感到开心。 应羽嘉很敏锐地说:“不过你要有自己的思想,别轻易被谁干扰,否则你会很容易失去自我。我妈总跟我说,女孩子要是在感情里失去自我,是很要命的。” 她早就感觉到裴希的成长是徐清榆刻意推动的结果。兄妹俩默契十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裴希记住了应羽嘉的话。 应羽嘉问:“你不觉得你哥有点变态吗?” “何止是有点。”裴希疯狂点头,“你发现没,他转学半年了,只交到你这一个朋友。” “我成绩稍微差一点都不可能会是他的朋友,他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比他弱的人。他在家里也这么傲慢吗?” 应羽嘉想起前段时间高天泽去向徐清榆请教竞赛题,徐清榆连寒暄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把他晾在了走廊上。高天泽扭头就跟同学们散播徐清榆是个目中无人的人,这话传到徐清榆的耳朵里,他的反应就像是在听一则事不关己的过期新闻。 徐清榆在家里倒是正常的不像话,老裴偶尔跟他聊生意经,他愿意聆听并且还会反馈自己的想法,徐菲菲时常跟他喋喋不休一些生活琐事,他往往都在这种时候扮演乖巧的小孩,极有耐心地做妈妈的垃圾桶。 对裴希就更没得说了,他是邻居们口中靠谱的哥哥,亲戚们眼里裴家的第二个孩子,就连裴希的爷爷现在打电话来家中问候,也都要格外关心徐清榆一两句。 - 徐清榆回家的第一件事,是给他将要枯死的植物浇水。父亲林文隽要出门去参加一个酒局,从衣帽间里取出两条领带,让徐清榆帮他做选择。 徐清榆专注于抢救他的绿植,头也不抬,“什么场合?” “年轻人居多。”林文隽打量他身上的t恤,一看就是他心里品味一般的前妻的手笔。 徐清榆抬眸,指了指颜色更深的那一条。 林文隽当即开始佩戴浅色的那一条,嘲讽他才离家半年眼光就变差了,又道:“去换一件衬衫,跟我一起去。” “我累了。”徐清榆放下金色的浇花壶,转身去岛台洗手,凉水落下来,他回看一眼花房的位置,对父亲说:“我不在的时候,请阿姨记得帮我的花浇水。” “明知道自己没能力饲养,走之前干嘛要把它们买回家?枯死就是它们的宿命,这是你导致的,怪不得别人。” 徐清榆耸耸肩:“我的猫病死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说的,可它是先天性疾病。” “说明你挑选品种的眼光不好。”林文隽想起那只可怜的小猫和当时儿子哀伤的模样,岔开话题道:“偷了半年的懒了,你也该回到现实世界了。去衣帽间,找一件浅色的衬衣,再把你脚上这双廉价的球鞋换掉。” “这是妈妈送我的节日礼物,我很喜欢。”而且价格并不算低。 “六一儿童节吗?”林文隽的嘴角挂着漠然的微笑,随后低头看腕表上的时间,“快去,我只能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我不想去。” “你没有选择权。”林文隽上下打量自己的儿子,“听多了你继父那点不入流的生意经,你会营养不良的。今天晚上到场的年轻人,大部分都毕业于藤校,你该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我刚回来,你就不能尊重一下我自己的意愿吗?”徐清榆皱起眉头。 林文隽抿住唇,露出一个思考的神态,“正因为尊重你想做实验的心理,我才放任你去你妈妈那儿生活一年。那你现在告诉我,徐清榆,这半年,你得到了什么结论?” “我觉得妈妈那儿还不错,起码她事事都会尊重我。” “是尊重还是放任自流?她敢放任你,难道不是因为发觉我这些年把你养的很好嘛。” “很好吗?”徐清榆笑了。 林文隽审视他的神情,这时手机来电,助理提醒他司机已经到了门口。他略微松了松领口,边换鞋边对徐清榆说:“别再跟我提尊重这两个字,我是最懂得尊重的人,否则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随母姓。”话落拍门而出。 十分钟后,徐清榆把那盆枯死的绿植放在父亲衣帽间最显眼的位置,给自己买了一张去海边的机票。 - 裴希在爷爷的茶园里看毛姆的短篇集,知夏在不远处逗一只野猫。陶栀晓回了外婆家,知夏不想一个人待在巷子里,跟着裴希来了乡下。 裴希正看到精彩的地方,野猫不受控制地往凉亭里钻,知夏大喊一声裴希的名字,提醒她躲开,怕猫的裴希尖叫一声,显些掉落怀里的书。 小猫跑了,知夏叉着腰哈哈大笑。 “你笑得可真好看。”裴希面无表情。 知夏说小猫多可爱啊,不懂裴希为什么怕猫。 “你不觉得猫的眼睛很恐怖吗?像幽灵一样,特别是黑猫的眼睛。” “徐清榆以前好像养过猫。” “你怎么知道?”裴希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件事。 是那晚在废弃工厂,徐清榆顺嘴提起的。那晚他说的话,知夏一句也没有跟旁人分享过,在知夏心里,那是私密的相处,是独特而珍贵的瞬间。 “他告诉我的。” 裴希努努嘴。他们是同班同学,有很多聊天的机会。 爷爷送过来在泉水里冰镇过的西瓜,破开后,给裴希和知夏一人一把小勺。 “这里太好了。”知夏感叹道。 裴希撑着脸:“也不知道徐清榆现在在做什么。” “你想不想跟他视频?” 裴希当然想,可又怕他看见自己烫卷的头发,便摇了摇头,摇完头忽然意识到什么,问知夏:“你想吗?知夏,你喜欢徐清榆,对吧。” 大大方方问出口之后,裴希心里松快了。 知夏一瞬间涨红了脸。 裴希刮一下知夏的鼻子,“用不着不好意思。我也喜欢徐清榆。” 知夏小声嘀咕道:“他是你哥哥,你喜欢他是正大光明的。” 裴希敛去几分笑意,举起勺子碰了知夏的勺子,“希望我们都有勇气去喜欢喜欢的人,哪怕失败了也不后悔。” “嗯!” 这晚徐清榆打给裴希的电话里有海浪声。 裴希:“你在海边?” “对。” “去度假吗?” “……嗯。” “开不开心呀?” 徐清榆忽然意识到,听到裴希声音的时候,他起了褶皱的心脏有一瞬间被抚平的感觉。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裴希开不开心。 裴希跟他聊爷爷的茶园和她跟知夏溯溪的经历,她说这里的夏天比冬天要浪漫,雨后天晴会有彩虹,夕阳都是粉色的。 他们又聊了毛姆和茨威格,裴希说她并不喜欢《人类群星闪耀时》,特别是描写歌德的那一段。 “如果你不带个人感情,辩证地去看,感受会好很多。”徐清榆早就告诉过她,文学作品大多带有作者本人的主观色彩,她在阅读的时候只汲取自己所需要的养分就好了。 两人聊了会儿书籍后,徐清榆的情绪在裴希的喋喋不休中平静下来。 他忽然把手机对着大海,“希希,你听见海水的声音了吗?” 裴希的耳朵里顿时涌入澎湃的浪潮声,一层一层朝她的心房传递。 他们在相隔遥远的地方听同一片大海的声音。 “希希,读了这么多书,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裴希陷入思考,短短几秒后,她的思绪被汹涌的海水掀起一道热烈的波澜。 她轻声问徐清榆:“你现在是不是很孤单?你不开心,对不对?” 徐清榆的沉默让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裴希想象了一下徐清榆一个人坐在海边的样子,接着说道:“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那么一丁点读心术。徐清榆,不开心就快回来,我很想你,我猜你也很想我。等你来了,我带你去爬山,去看夕阳和日落,我们还可以去钓鱼,去捉虾,去看隔壁母鸡生小鸡,对了,我偷偷烫了头发,可漂亮了,你不许说我!徐清榆,我发现……我发现我离不开你了,快回来吧,求求你了。” 念叨到最后变成了哀求,裴希觉得自己很没骨气。 “好,明天见。”少年一锤定音,丝毫没觉得女孩没骨气。 第19章 裴希记忆中十六岁的夏天,由无数个闪闪发亮的画面组成。灿阳下金黄的河流,夜晚漫天的繁星,和徐清榆牵着她登上山顶时的笑脸。 这也是徐清榆经历过的最浪漫最特别的一个假期。没有父亲的高压,没有任何所谓的暑假计划,甚至没有高楼林立和车水马龙,每天是被鸟叫声唤醒,入睡前窗外总有蝉鸣,如此自然而惬意的生活,把过去的徐清榆衬托成一个父亲手中没有自我意志的玩偶。 这天午后,他在葡萄架下闭上眼睛,做了一个轻盈失真的美梦。他梦见林文隽和徐菲菲在一个空旷的花园里跳华尔兹,只有八岁的他在草地上肆意地踢足球。树上挂着风筝和风铃,餐布上有徐菲菲亲自烤的小蛋糕,空气里充斥着花果香气,远处传来悦耳的溪流声…… 梦的结尾,同样回到幼年的裴希穿一条洁白的连衣裙,戴着一顶鲜花编制的花环,蹦蹦跳跳来到他身边…… 裴希靠近看徐清榆的睡颜,先嫉妒了一番他英挺的眉形和浓密的睫毛,而后把注意力放在他红润的嘴唇上。鬼使神差中,她伸出食指的指腹缓缓靠近。 终于,她抑制不住地轻轻按压下去。可能还不到一秒钟,她就带着一种窃贼的心理收回手。她转过身,跳着跑远,步伐轻快,被微风吹起裙摆。 徐清榆睁开眼,看见她跳到了一颗大树下,她举起按过他嘴唇的那只手指,借着树叶缝隙透下来的光赏看,然后她无比虔诚地把这根手指贴上了自己的唇珠。 完成这个间接性的亲吻后,裴希在一个人的悸动中哼起了小曲。她跑出院门,跑向阳光灿烂的溪边,她欢愉的样子就像是自己主宰了这个夏天。 徐清榆收回神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乱了频率。这让他深刻地记住了这个片段——一个纯情小偷和知情被盗者的故事。 爷爷过六十大寿的这天晚上,把一张熬制汤底的方子交到裴希和徐清榆的手上,他说在他心里,裴希和徐清榆亲如亲兄妹,既然这样亲,那以后裴家的荣辱将由他们共担。其实有老裴和徐菲菲撑在前头,两个小孩又何惧风雨,但爷爷这样说,裴希顷刻间产生一种家族责任感。 “徐清榆,以后你不会跟我争家产吧?”裴希跟他开玩笑。 徐清榆把配方塞进她的口袋里,“家里马上要开分店了,你先学会守住家当的本事吧。” 裴希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兴奋极了。她问徐菲菲:“那我以后是不是有可能比徐清榆还有钱?” “有钱有钱,家里的钱都是你的,你问问哥哥,他会跟你争吗?” 徐清榆耸耸肩膀,对徐菲菲的话表示认同。 这个时候的裴希,只当是徐清榆身上承载着他父亲那边更深厚的家族使命,看不上也不需要裴家的这点家业,她根本没有意识到,无论是在徐清榆心里,还是在徐菲菲心里,徐清榆在裴家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阶段性的配角,戏份注定不会长久。 离开爷爷家的前一晚,裴希看见知夏和徐清榆单独坐在院子里乘凉。她犹豫片刻后,没有去凑这份热闹,回了房间,陪徐菲菲算账。 徐菲菲问她,知夏是不是喜欢徐清榆。 裴希:“很明显吗?” 徐菲菲说出那句很老套的话,“妈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 裴希鼓了鼓脸,“徐清榆从小就很招女孩喜欢吧。” “嗯,但没有哪个女孩能坚持喜欢他超过三年。” “因为他傲慢?” “除了这个,他还欠缺点别的东西。” 裴希大概明白徐菲菲口中的“别的东西”是指什么,她问徐菲菲为什么不引导他变得更完美。 “哥哥还不够完美吗?”徐菲菲笑笑,笑意之下藏着些许遗憾之情。 她缺席了儿子的成长,时常觉得自己没资格再干预他的性格养成。母子俩的相处总是过于平和,平和到她感觉不到自己被她的小孩需要。她原本以为在掌控欲十足的前夫的教导下,儿子会变成一个没有温度的小孩,现在来看,他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即便他在伪装自己的漠然,也下了满分的功夫。 她至今也没找到跟他交心的机会。 徐菲菲总是希望自己的小孩可以自然地顺应天性去生长,旁人都说她把裴希养得很好,她心里却十分清楚,那是因为裴希生性纯净,老裴也在一个人带着女儿的那些年给予了她双倍的爱与安全感。 徐清榆则是在复杂的家庭环境下成长,哪怕他伪装的很好,可徐菲菲依然能在他的状态里看见林文隽的影子。林家的复杂性和林文隽的极端人格逼走了徐菲菲,当年徐菲菲带不走儿子的抚养权,这一切逼迫她成为了一个自私的母亲。 她在对裴希的爱里投射了对徐清榆的亏欠心理,这很病态,可结果是好的。现在如果要问她更爱谁,她内心的答案令她感到迷茫,她竟然更爱她的继女裴希。她甚至觉得裴希比徐清榆更像是她的亲生孩子。 裴希承认徐清榆是一个世俗要求下的完美哥哥,可她要的不只是让他做哥哥。她无法跟妈妈分享这种感受,于是借由知夏这个客来抒发自己的烦恼。 “知夏很苦恼,她猜不透徐清榆。” 徐菲菲说:“猜不透就不要猜,做自己最重要。” “那你觉得徐清榆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徐菲菲摇了摇头,说说不准,但笃定说道:“不知道他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但肯定是段位比他高的才能搞定他。” “那也太难了吧。” “那个应羽嘉不是跟他挺投契的吗?” “学姐才不喜欢他呢。” 徐菲菲笑起来:“看吧,稍微能并肩的,人家就瞧不上他了,一想到他以后要是遇到个他搞不定的,让他失了控,我就觉得很有意思。” “他怎么可能失控。”裴希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 开学之前,裴希把卷发拉直,修剪到齐肩的长度。 “徐清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更好看?” 徐清榆并不觉得她卷发不好看,但莫名享受她臣服于他审美的快感。 “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裴希替他回答道,又细数了几个他喜欢的电影女演员和动漫角色,说没有一个是卷发。 徐清榆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他竟然想起了裴希站在树下亲吻手指的样子。那是卷发的裴希,那个画面有超越她年龄的风情。 这时裴希把徐清榆送给她的项链递给他,“帮我戴。“话落转过身,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 她瘦的明显,只剩下脸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 徐清榆知道她最近戒了夜宵和垃圾食品,并不是为了健康,而是为了成为他的理想型。 她迎合他的种种举动加深了他的掌控欲,让他享受其中,但另一面,他又对洋娃娃的无趣感到一丝厌倦。 这样的矛盾心理很快就被他自我说服,他只要只当她的哥哥,那就不会让他的养成心理变成一种病态。 八月下旬的一天,狮子座的裴希和处女座的徐清榆一起过了生日。 他们许下不同的心愿,相视一笑时“各怀鬼胎”。 “你的心愿里有我吗?”裴希问他。 “当然。”徐清榆点点头,“你呢?” 裴希叉腰看着他:“你说呢?” 裴希的愿望是,徐清榆能永远陪着她。能永远相伴的关系,绝对不是半路兄妹可以做到的,能做到的,只能是从情人到爱人的一辈子。 - 转眼入了冬,某个放学后的夜晚,徐清榆从父亲下榻的酒店里出来后,一个人从黑夜走到黎明。 老裴这一天到店很早,远远看见徐清榆从巷子口走进来,脸上的神色并不像是跟父亲度过了一个团聚的美好夜晚。少年清瘦,冬风中显得异常孤独。 老裴吩咐后厨给徐清榆煮了他喜欢的牛肉米粉,坐在他旁边细致地给他剥一颗茶叶蛋。 “昨晚听说你不回来睡,希希失眠到夜里两点。她现在越来越黏你了。妈妈也很担心你在酒店睡不好,念叨了好几遍。” 徐清榆对老裴笑笑:“我还好。我看天气预报说早上有雪,就想着跟希希一起去上学,反正顺路。” “她这个点还没起呢。” “没关系,我正好回家拿点东西。” 老裴见他没胃口,觉察出他有心事,轻声说道:“吃不完就放着,别总担心浪费。” 徐清榆顿了顿,把那颗鸡蛋吃完,然后对老裴说:“我准备申请美国的大学了,所以明年,就不能留在国内陪着希希准备高考了。” 老裴略感惊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父亲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他,肯定是有要事相商。何况徐菲菲早就说过,林家的小孩基本上都走出国的路。他本以为徐清榆跟了他们生活,就有了对前途的自主选择权,看来是他们想简单了,他父亲从未松开过手里牵制他的那根绳。 可不管怎么说,对他这样有天赋的小孩来说,去美国念藤校根本不算是宿命,而是顺遂的归途。 第20章 徐菲菲早已猜中林文隽来看儿子的意图。当徐清榆把出国计划告诉她时,她内心的第一反应是裴希或许接受不了。 她沉吟片刻后,问:“确定了吗?”她希望儿子是有些许迟疑的,那说明他对这个家生出了一些眷念。 徐清榆倒是没从徐菲菲的态度里看出对他的不舍,他只说:“我怕影响希希的心情,还是等到期末考试结束后再告诉她吧。” “那到时候你自己跟她讲吧。” “嗯。” 裴希在这时下了楼,半闭着眼睛,抱着自己的书包摇头晃脑。她昨夜睡不着,于是熬夜做题,早上五点才合眼,现在实在是太困了。 看见徐清榆坐在客厅里,她眼睛睁圆,飞速跑过去,“你怎么一大早回来啦?” “我要是不回来,你待会儿肯定在公交车上睡过站。”徐清榆接过她的书包,说早餐已经带好了,路上吃。 徐菲菲递给裴希一个暖手宝,取了给徐清榆织的新围巾拿到他面前,上面有徐清榆的生肖图案。 裴希看了一眼围巾,故意开玩笑说妈妈偏心。徐菲菲敲敲她的脑门:“哪年没给你织?” “我的围巾上面可没有生肖。” “是你不喜欢你自己的生肖。” 徐菲菲把兄妹俩送到门口,帮裴希戴好帽子,替徐清榆理了理衣领。裴希少见妈妈对徐清榆这样亲昵,打趣说徐菲菲现在可太懂得要一碗水端平了。 徐清榆感知到一些不同以往的母子情分,下意识觉得,这不过是因为他在这个家的旅程即将走向尾声。 裴希嫌冷,一踏出家门就把手放进徐清榆的衣服口袋里。 “昨晚睡得好吗?” 徐清榆一夜没睡,但他点点头道:“我又不像你这样认床,我在哪儿都能睡得好。” 裴希“切”一声,说昨晚她做了两套卷子,让徐清榆午休时给她讲难题。 “真自觉。”徐清榆夸奖她道。 裴希抱住他的胳膊,“如果我期末考进年级前一百,寒假你陪我参加漫展好不好?” “你要cosplay?” “当然啦,我都想好要穿什么衣服了。”裴希谄媚地摊开手掌,“这套衣服有点贵,假发也不便宜,你能给我一千吗?” 徐清榆打一下她的手掌,“你现在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了。” “那怪谁?谁惯的我这乱花钱的臭毛病?”裴希模仿徐菲菲之前数落徐清榆乱给她零花钱的说辞。 “你考进前一百再说。”徐清榆问:“你打算cos谁?” “说了你也不知道,埃罗芒阿老师。” “……”徐清榆知道,立刻蹙眉问:“你是cos埃罗芒阿还是和泉纱雾?” 那天他偶然看见裴希在偷偷看这部动漫,了解了一下题材,觉得这姑娘简直是病入膏肓。 “你看过?你知道我在看这个?”裴希心里一咯噔,松开徐清榆的胳膊,耳朵一阵发烫。 徐清榆白了裴希一眼,“难不成你想让我cos和泉正宗?” “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可能。”漫画里正宗是妹控设定,却有着中央空调的属性。徐清榆觉得裴希只是单纯喜欢伪兄妹这个题材而已。 裴希叉腰:“你可以不cos,但你要陪我去。” “我去了,你怎么跟你的朋友介绍我?如果我说我是你的哥哥,你那些朋友又该怎么想?” “漫展上什么尺度的角色都有,谁会无聊到一个个代入啊。大不了你就不承认我们的兄妹关系呗,反正我也没当你是我哥哥。”裴希停在原地:“你不答应我就不理你了。” “那你就别理我了。”徐清榆长腿一迈,先走一步。 - 裴希心里堵着一口气,给徐清榆甩脸子的同时,认真地完成了期末考试。分数出来,她卡在年级前一百的大门之外。 这个成绩比高一的她进步了三百名,比上学期期末进步了一百多名。她也第一次考进了班里前十,班主任说按照这个势头,只要她继续保持这样的上进心,明年一定能考上本地最好的那两所大学。 裴希却很失望,不仅仅是对最终的名次,也是对无法达成让徐清榆陪她去漫展的心愿。其实她对那部漫画的喜爱度谈不上很高,她只是很着迷纱雾和哥哥正宗的日常相处,在漫画里,这一对没有血缘的兄妹可以大大方方地表达情感,甚至可以彼此试探。最重要的是,正宗喜欢着纱雾。 只有十天的寒假,徐菲菲问裴希打算怎么度过,裴希说去一趟连雾山许愿,然后就去爷爷家过年。她问徐清榆是什么安排。 徐清榆要回父亲那边准备申请材料和考托福,说今年过年就没办法陪裴希了,但走之前可以陪她进山看雪。 又是一年许愿日。裴希面对着山雪双手合十时,发现自己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前她的愿望总是朴素且寻常,爸妈好,爷爷好,她快乐,足矣。今年她有了更具体的梦想,甚至有了更赤.裸的欲望。 知夏也增加了一条心愿,许完愿,看向徐清榆的方向,他立在寒风中,静静注视着裴希的背影,神色里少了几分温柔,多了一些迷惘。 只有陶栀晓依然拥有着最简单纯粹的心境,她对着空山大喊:“让我们四个都顺顺利利的吧,让清榆哥找到一个男生朋友,让知夏考上她理想的大学,让希希越来越有漂亮越来越有内涵,让我开开心心吃好喝好玩好学好,上晚自习不犯困……” 裴希问徐清榆,他许的是什么愿望。 去年徐清榆的愿望是希望裴希的愿望都能实现,今年他对裴希说:“希望你快点长大。” 裴希注视他的眼睛,看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她柔软的心短暂地屏蔽了刺骨的寒风,在一种近乎于真空的触感下散发出一股灼热,她努努嘴:“什么说法?” 她太想钻进他的心里,对这句话进行最精准的解读。 徐清榆却开口道:“希望你早点长成一个充满智慧的大人,这样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不用费尽心思揣摩我的潜台词了。” “谁揣摩你了?”是他自己老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裴希心里那点热源即刻散去,她无比沮丧他总在阳光灿烂时为她下一场雨,她嗤笑一声:“你也承认你有潜台词?” “我的潜台词是,你还可以变得更好。” “闭嘴吧,不想听了。”裴希拉住陶氏姐妹的手,把徐清榆甩在身后。 如果说应羽嘉跟徐清榆之间进行的是一场智力游戏,那自暑假之后,裴希和徐清榆时常上演的便是难度系数超高的心理游戏。 裴希沉迷于阅读和提升成绩,外部的壳已经在日积月累的自我锻炼中有了微弱的徐清榆的影子,她现在习惯的话术和对事物初步认知时产生的逻辑,都深受徐清榆的影响。这有利也有弊,好的一面是,她享受到了优绩主义给她带来的功利的快乐,也在某种层面贴近了徐清榆的外壳,坏的一面却是,她好像离过去那个裴希越来越远。 她总是在徐清榆给她下雨的时候,想念过去那个裴希,因为过去的裴希不需要下意识给自己撑伞,强迫自己做一个淋雨也优雅的人,她甚至可以一脚把徐清榆踹进泥坑里。 下山的最后一段路途中,徐清榆用一个宣布寻常新闻的口吻,对三个女孩说,他不参加高考,会出国读大学。 裴希走在最前面,距离徐清榆有五米的距离。他的声音穿过寒冷稀薄的空气,显得更加薄情。 他没有单独告诉她,也没有正式的语气,如此不郑重,不重视被通知者的情绪,让裴希找不到顺畅的情绪去表达自己的震惊和不接受。 裴希停在原地,心瞬间膨胀成一个巨大的鼓面。这时知夏沉声问道:“应羽嘉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期末考试之前,知夏去老师办公室问物理题,听见班主任跟物理老师说应羽嘉请他帮忙写申请材料。她当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申请材料,现在听徐清榆坦白他的规划,一下子明白所有。 果然,金字塔顶的这对好朋友,连光明的前途都要携手一起去闯。 知夏的声音落下,裴希的鼓面破裂了,她回过头,有些木然地看着徐清榆的脸,他这次给她下的是暴风雨,可他那么轻描淡写,看起来丝毫不在乎她心里的电闪雷鸣。 徐清榆在裴希的注视下回答知夏的话,他说:“应羽嘉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 “你是在暗示我们不要大惊小怪吗?”裴希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嘲讽,“你徐清榆这么好的苗子,留在国内跟我们一起厮混多可惜,你当然应该出国,去追求你的精英人生,成为你爸爸那样优秀的人。” 裴希没意识到自己的眼圈红了,但是她用力全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情绪,没让眼泪成型。 转过身,她继续下山。心里在歇斯底里,却拼命暗示自己,无理取闹会让她看起来十分幼稚,无理取闹也不会改变任何结局。 徐清榆说来从一不二,连很小的事情都从未有过妥协,何况这是一件大事,关乎他的前程。 陶栀晓和徐清榆说了几句什么话,知夏又沉默了多久,裴希通通没有在意。她回到家,把房门关上,收拾去爷爷家过年的行李,顺手把徐清榆上个月在她摘抄本上写的一些东西撕碎,狠狠地扔进垃圾桶。 扔完垃圾也没有半点缓解,她从床头柜、书桌下的抽屉,这个卧室里的各种边边角角翻出徐清榆这一年送给她的东西,手表、耳环、项链、球鞋、尤克里里,还有许多她很喜欢的小玩意儿,全部塞进收纳箱。 徐菲菲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裴希老是不下楼,让徐清榆上楼喊她下来吃饭。 徐清榆没动,“她知道了,在生我的气。” 徐菲菲抿了抿唇,让徐清榆先吃,上楼后去自己房间拿了给裴希准备的期末考试的奖励,然后才去敲她的房门。 裴希把收纳袋塞进床底下,重新扎了个头发,平静地走过去开门。 “舍不得哥哥?”徐菲菲揉揉女儿的脸,把一个小礼盒塞进她的手里。 裴希挤出一个微笑,问盒子里是什么。 “你最喜欢什么?” “我喜欢钱,这个盒子太小了,装不下。”裴希打开,里面放着一张崭新的银行卡,她笑起来,“里面有多少?” “什么数字你会满意?” “起码也要6666或者8888吧。” “那我要是告诉你,里面有88888呢?” “啊?”裴希惊呆了。 徐菲菲搂住女儿,“没想到你这一年会成长的这么快,咱们家是做生意的,你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可以开始学习为自己理财了。从今天开始,这些钱由你自己支配,你给自己交学费,自己养自己,你想帮助知夏,也不必再想方设法地跟哥哥耍赖,从他那儿索取。” “妈妈你真好。谢谢你。” “那现在有了这么多钱,心里能开心点了吗?” 裴希撇嘴笑笑:“这是两码事。” “那让哥哥自己来安慰你吧。” “不要!”裴希嘴硬道:“他要走就走,以后这个家没他了,你只爱我一个人,我求之不得。” “希希……” “妈妈,我不是小孩了。你不用担心我。” 裴希下了楼,坐在徐清榆对角的位置上,专心致志地吃饭。她跟往常吃的一样多,吃完把碗筷送进厨房,加热一杯牛奶,牛奶里放巧克力和跳跳糖。 搅拌勺在马克杯里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响声,她从玻璃窗上看见徐清榆站在厨房门口的影子,端起杯子,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经过。 徐清榆拉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我也想喝。” 裴希抬头看着客厅,徐清榆洞察她的心思,“妈妈去店里了。” 裴希还是甩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应羽嘉知道是因为她看见了我爸给我发的消息,没让你知道,是因为我脑子有点乱,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如果我不在乎你的感受,就不会想着要瞒着你了。我今天说的很突然,是觉得自己想好了……”徐清榆再一次抓住裴希的手腕,“希希,跟我一起去美国。如果你答应,那我们就只用分开一年。” 裴希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徐清榆的眼睛,徐清榆回视她的目光,从她清澈而懵懂的眼神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这个天真单纯的妹妹,一心扑在他身上,命门落在他掌心,他会替她规划好往后的路,陪她寻找一个完美的自己。 “徐清榆,你喜欢我吗?”裴希觉得徐清榆的话就像是手里这杯元素丰富的牛奶,一口喝下去,既有跳跳糖的惊喜,又有牛奶的香醇,但同时也掺杂巧克力的微苦。 她时常迷茫于自己追求上进是自我意识催化还是利他心理作祟,但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始终不变,她想要征服眼前这座高山。 徐清榆依然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裴希懂了,她依然不够完美,没成为他的理想型,她推开他的手:“留学是你的人生规划,不是我的。我三天见不到爸爸妈妈就难受,我不可能离开家。当然,除非你答应我去美国之后,你会做我的男朋友,那我说不定会考虑一下。” 话说完,裴希走到门口,穿上羽绒服戴好帽子,只身踏进门外的风雪之中。 刺骨的冷风冻住了裴希的眼泪和鼻涕,她在最难过的时候抑制不住地讽刺自己,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如此自私如此傲慢又心机如此深沉的人。 明明他的行为他的想法他的设计和他说出口的话,都透着黏糊糊的暧昧,可每当她质问他的真心时,他眼睛里的无情却清晰到不可藏匿。 她何苦要问。但凡他有一丁点心软,想要顾虑她的想法,都不会是直接通知这个决定。 既然徐清榆不可能为了她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自己最后的骄傲。 她总不能什么都听他的。 她总不能沦落到去做一个空心木偶的附属品。 - 裴希第二天起床时,徐清榆已经离开。她放在他卧室门口的那个收纳箱,被他放回了她的卧室门口。 去爷爷家的路上,她把徐清榆的电话和微信都拉黑。 几场大雪下完后,春节迎来了风和日丽。裴希爬上小山坡晒太阳,手边放着张爱玲的文集,书签落在《天才梦》那一篇。 她最近看书很杂,这本张爱玲是从知夏那里拿回来的。知夏喜欢张爱玲文字里淡淡的抑郁气质,说每次读都能感同身受。 裴希看书代入感很低。她信奉徐清榆的那套理论,阅读的快乐更多来自于知识量的增加。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没劲,于是下载了一个言情小说软件,充值了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三天就花完,她觉得看小说可太有趣了,简直比认识徐清榆之前看偶像剧还要开心。 看多了小说世界里的男主角,不禁觉得徐清榆不过如此。谁说快餐文化腐蚀心灵?谬论!明明可以治疗恋爱脑。 她又短暂地快乐起来。 老裴暗地里问徐菲菲,这个假期,裴希是不是精神状态有点问题。 徐菲菲觉得女儿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跟她谈了谈,她说她已经接受徐清榆要离开这个家的事实了。 再见到徐清榆时,裴希稀松平常的态度让她看起来像完成了一次升级。 第21章 裴希不再像过去那样依赖徐清榆。她房门紧闭的次数越来越多,一到假期要么拉着陶栀晓出去放松,要么就是去找应羽嘉补英语。 应羽嘉说徐清榆各种竞赛成绩都很好,托福成绩又拔尖,百分之九十九会申请到很好的学校。 陶栀晓问:“那你会跟他去同一个学校吗?” “很难,我能挤进纽约的学校就不错了。” 纽约,一个裴希频繁在书本和电影里看到的地名。她读过很多摩登都市里的现实故事,她发现,她既不向往也不迷恋,无论是纽约还是巴黎,东京还是香港,繁华浪漫、多元文艺,都不是她热衷于追寻的生活主题。 徐清榆一直觉得,是她没有打开自己,是她还不具备登高望远的能力。裴希承认自己的局限性,但从来不被这点局限性所困扰,有志之人自当展翅高飞,无志之人学会享受平凡。她当一个中不溜也很快乐,如果没有徐清榆,她会更快乐。 四月末,徐菲菲和老裴找裴希谈了一次心,问她疏远了哥哥好几个月了,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和好。 裴希:“我总不能一直粘着他吧,男女有别,他马上成年了,我也长成大姑娘了,再和之前一样不合适了。” 徐菲菲没想到裴希脱胎换骨这么快,问她最近在看什么书。 裴希:“霸总文学。”说完哈哈笑起来。 老裴说懂得避嫌是好事,但还是希望他们兄妹和睦。 裴希:“我又没跟他闹矛盾。他也不爱搭理我啊。你们老盯着我说干吗?” 兄妹冷淡期是裴希主导的,但徐清榆没有为缓和关系做过任何努力。没有了高考压力后,他频繁被父亲召回,一个月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待在霓城。 裴希两次拒绝跟他沟通后,他便放弃了跟她交流,连第三次都不愿意再尝试。 他总是站在楼上看她蹦蹦跳跳地去陶家,去巷口,去米粉店。上学放学的路上她也永远只跟陶氏姐妹搭腔。 家里的餐桌上,她吃饭时会把kindle打开看书,有一次他问她在看什么,她头也不抬,说说了他也不懂。 只有一次,她主动敲他的房门,身后还站着知夏。她请他给知夏补物理,把知夏塞进他房间后就哼着歌下了楼。 徐清榆收到offer后,在一家四口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跟大家传达这个好消息。 裴希端起自己的饮料杯碰了下他的水杯,“恭喜恭喜。”话落继续专心啃骨头,视线又落回自己的kindle。 高考这天,裴希穿上徐菲菲给她买的改良小旗袍,和陶栀晓一起去给知夏送考。出门前,她站在穿衣镜前自我欣赏,问徐菲菲她的胸部是不是终于发育了。 徐清榆的脚步停在楼梯转角,他俯视那道少女的曲线,神色像是在一汪冰泉里浸泡过,呈现出被压抑的平整。 那是一周前,不确定是谁收错了天台上的衣服,把裴希成套的内衣混在了他的t恤衫里。后来裴希来找,那套内衣被他整齐叠好放在床尾,她竟然没有任何羞涩地拾起就离开。 徐菲菲问下楼的徐清榆:“你去吗?” 徐清榆摇头的同时裴希离开了家门。 同样拿到纽约某所大学offer的应羽嘉也去了,她跟班主任站在一起,为每一个班里的同学加油。 知夏没等到徐清榆的加油。裴希安慰说,她半夜研究了星宿八卦,徐清榆的八字跟今天的考神犯冲,他不来也好。 “知夏,加油啊,没了徐清榆和羽嘉学姐这两个最大的竞争对手,所有的荣光都属于你。” 高考结束的这天晚上,知夏他们班聚会,很晚才散场。徐菲菲久等徐清榆不归,发消息打电话也不回,指派裴希去巷子口看看。 初夏的夜晚,裴希坐在巷口小超市的门口等人,被蚊子咬了一腿的包。 老板知道她在等哥哥,说他们兄妹关系真好,提到知夏,骂几句她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又打听知夏上大学的学费由谁出,说总不能还让陶栀晓父母出吧。 “希希啊,还是你最幸福。” 裴希也觉得自己很幸福,在这种幸福之下,因徐清榆而矫情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徐清榆和知夏经过小店时,裴希正好在店里面逗狗。老板提醒她:“你哥回来了。” 她起身看过去,知夏低着头,侧影比她一个人走还要显得孤单。 循规蹈矩的知夏在聚会上喝了一口啤酒后,终于鼓起勇气跟徐清榆告白。她心里很清楚,她跟徐清榆不是一类人。她说出来只是想给这一年多的暗恋做一个勇敢的收尾。 “希希但凡找你要超过两百块钱以上的零花钱,都是为了帮我,这些你应该知道吧。徐清榆,谢谢你,等我以后有了能力,我……” “听说你发挥不错,祝你金榜题名。等分数出来,希望你别因为学费的事情放弃你的理想学校和喜欢的专业。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资助你读完大学。”徐清榆在知夏欲言又止的时候接了话。 裴希没有故意偷听,徐清榆话落,赶在知夏第二次低下头之前,她叫了声知夏的名字。 徐清榆先回了头,裴希小跑着跟上他们,把从小店买的冰汽水递给知夏。 知夏问她怎么在这里,裴希看向徐清榆:“我妈打不通他电话,估计害怕他不告而别,让我在这里等他。” 徐清榆在裴希的黑名单里躺了半年了,已经习惯她不直面自己对话,习惯自己成为她口中的“他”。 他打量裴希的牛仔短裙,她抽条后迫不及待地等待夏天来临,现在终于有机会展示她漂亮的长腿。可惜今晚被盯了很多的红包。 知夏感谢裴希为她即将掉落的自尊心解围,寒暄几句后先回了家。 裴希在知夏离开后步伐加快,徐清榆的影子被她甩在后面,但紧紧追随着她的脚步。 “我是鬼吗?”徐清榆在距离家门口十米远的时候拉住裴希的手。 裴希停下脚步,弯曲膝盖踢了徐清榆的小腿一下,“你明知道知夏喜欢你,你还要对她说那种话,你比鬼还恶毒!” “那我怎么回答她才能合你心意?接受她的告白跟她谈恋爱吗?”徐清榆加重手上的力度,“那样的话,你会为你的好姐妹高兴吗?” 裴希像一只莽撞的鹿掉落猎人的陷阱。狡猾的猎人总是不承认自己在试探她,每当她往后退一步,当他无法再享受她的顺从和追逐时,都会想方设法诱导她继续向前。 可是再莽撞的鹿,频繁被捕兽夹伤害后也能获取一点逃脱的经验值。 裴希掰开徐清榆的手指,云淡风轻地说:“你毕业了,也快成年了,早晚都会谈恋爱。对我来说,你跟谁谈不是谈。” “是嘛。“徐清榆收回手,视线再一次落在裴希的腿上,“既然想开了,为什么还把我放在黑名单里?” “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拉不拉黑有什么关系。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把你拉回来。” “很快就不在一个屋檐下了。我过几天就要走。” “哦。那祝你一切顺利。”裴希语气疏淡,说完往家的方向走。 “希希,你的意思是,以后就这样跟我划清界限了吗?” “怎么划清?你不是我哥哥吗?”裴希笑一下,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已经半年了,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我想过不去美国。”徐清榆赶在她打开门之前再一次拉住她的手,“可是我不能既享受我爸爸带给我的优待,又迕逆他的安排,我有我自己的苦衷。而且这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你明年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申请到一个不错的学校……” “你要我用什么身份去陪你?” 徐清榆下意识看向门里,他们俩正站在家门口谈论一个对大人们来说很危险的话题。 他拉住裴希的手,把她带进旁边的小巷。 今夜有星星,裴希抬头看的时候,徐清榆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她身上。 裴希看了星星三分钟,徐清榆看了她三分钟,但始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看够了吗?我腿上都是蚊子包,很痒,再不进去涂药会过敏。” 徐清榆压了压眉梢,问她:“是谁收错了衣服?” “你现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裴希靠近徐清榆一步。 “我只是问问。” “你好虚伪。”裴希扯了下唇角,又往前一步,“你心里希望是我,对吧。” 徐清榆迎上女孩咄咄逼人的视线,这双冷了他半年的眼睛里总算是又掀起一些波澜。 他轻轻地笑一下,“是。” 裴希一把扯住徐清榆的衣领,“徐清榆,你敢让妈妈知道你这些龌龊的猜测吗?很可惜,不是我,你未成年的妹妹心思比你纯净多了。” 第22章 龌龊这个词让徐清榆心里亮起一盏灯。他正因自己理不清头绪而迷茫,裴希的这个描述精准地指引了他的思绪,他的确对他的妹妹产生了一种偏离轨道的占有欲。 他不希望裴希转移对他的注意力,他享受被她爱慕,哪怕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应给她同样的感情。 越是在僵持的氛围里,徐清榆越能找到一些乐趣。他突然附身,鼻息贴近,停在两个鼻尖只隔一厘米的位置。 裴希的怒意陡然转换成惊慌失措,她手指卸下力气,虚虚地拽着徐清榆的衣领。她实在很想在黑暗中看清对方眼中的情绪,看清他的内心,可自己的眼神先飘忽不定。 徐清榆看着女孩纯真的脸庞和柔软的嘴唇,轻声问道:“是不是只要我不按照你说的去做,我就只能被你关在黑名单里,连做哥哥的资格也没有?” 关于这个问题,裴希早就有了唯一的答案。在她心里,没有年龄限制,没有关系限制,她更不在乎家人和旁人的看法,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暗下一个决心——她不可能叫他哥哥。未来她要得到他,并且不以兄妹身份得到他。 裴希感受着徐清榆的气息,他们从未靠的这样近过,近到她只需要稍稍抬头,就可以彻底撕破彼此纸糊的兄妹身份,自此将他们的关系推向一个不可预估的走向。 短短十几秒钟,她心中千回百转,预演了多种她莽撞行事的后果,最终,她败给自己的天性和欲望,踮脚、抬头、手指用力…… 她迎上去的那一刻想好了为自己脱罪的理由,这潮湿的暧昧由他酿就,那无论她做了什么,都该由他担责。 徐清榆低估了裴希的勇气和她骨子里不爱守规矩的离经叛道,他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应他的问题。 但他心里始终亮着一盏警灯,并用理智编织了一张坚固的网。裴希靠近的这一刻,他迅速偏过头,像避开一颗子.弹般,凭借本能守护住最后的底线。 裴希的鼻尖擦过徐清榆的脖子,双肩被推远,暧昧的气息顷刻间散尽,她脚后跟落地,显些没站稳,徐清榆拉住她的胳膊,场面如同机智的警察抓住一个笨拙的没有得手的盗贼。 “滚开!”裴希的自尊心碎成斑驳的月光,方才脑子里发的热被这份凉薄的触感稀释,在破碎的意识中红了眼眶。 徐清榆没有放开她的胳膊,在她眼泪落下来之前,用凌厉地语气质问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裴希,你成年了吗?” “是你先靠近我的!徐清榆,你想干什么?你要不要对着镜子照照你这幅欲迎还拒的虚伪样子?”裴希话落,俯身狠狠咬住徐清榆的手腕。 徐清榆丝毫没有躲闪,仍是紧紧握住裴希的手,他在剧痛中拆解“欲迎还拒”这个词,疼痛让他的理智短暂地错了位,他另一只手抬起裴希的下巴,强迫她的牙齿离开自己的皮肤,质问她:“那是不是也要等到你先成年?” 裴希怔住,看向徐清榆的眼神里既迷茫又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徐清榆松开裴希的脸颊,“我的确龌龊,我受不了你不理我,但又希望我们的关系在安全范围内。我真想跟你一样,有任性的底气,冒险可以不顾后果,那你告诉我,我们一旦试错,你我会面临什么?希希,你最多得不到你想要的,却不会失去这个家,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来这个家,难道是为了得到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吗?这话听上去很刺耳,可我不想再哄着你开心,我是为了妈妈来的,不是为你。”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多借口?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如果你一定要一个非黑即白的答案,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永恒的喜欢,因为现在的我很懦弱很无能,想不到跟你一起冒险的退路是什么,所以我绝对不会去做选择。希希,你不会理解每一次偏离轨道都饱尝恶果的感觉,这就是我从小到大经历的人生。你觉得我是伪君子也好,龌龊之徒也罢,我都接受。” “你就是不喜欢我。徐清榆,你何必解释这么多,反正你都要走了,你就安安心心地躺在我的黑名单里,我不烦你,你也别来招惹我,明面上我们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妹,走你所说的安全的路,私底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就当我从来没犯过贱。”裴希是笑着说这些话的。说完她惊讶自己的口条怎么变得这么干脆利落,真是长进不少。 都说事不过三,这已经是徐清榆第三次拒绝她了。他倒是比前两回显得更真诚,可还是老套路,把路掐死,却不把话说绝,才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展现出玩弄人心的高段位了。 裴希的成长也是肉眼可见的。她多少能看透徐清榆的摇摆,但也能明白他的真心像黎明的雾气一样稀薄。 有些人天生擅长用理智做壳,长一副傲慢的躯体和一颗空心,再用自私和卑鄙引导塑造他的爱慕者。 她似乎都懂,只是身陷迷雾。 徐清榆意识到无法理解他的裴希想法越来越偏执,内心的阴暗面在黑夜的浸染下隐隐作祟。他只是要走一条正确且安全的道路,却不能允许她不同路。他的实验远没有结束,他不能割舍裴希对他的依赖和这份他自认为可控的暧昧。 他是在情急之下,抛出一颗精美却空洞的糖果。 他对裴希说:“给我一年的时间好吗?等你成年的那一天,我重新告诉你答案。” 一年之后,当裴希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放下自尊去求证这个答案后,才回神意识到,其实她的纯真早就耗尽在一年之前的这个夏夜。 这个夜晚,最大的主题就是徐清榆在他离席之前精心钻营的一场骗局。 这晚过后,裴希把徐清榆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只是放出来,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跟他亲密相处。 他们俩正式如同一对成年人一般,把心理博弈摆在台面上较量。 当徐清榆得知裴希的内衣是徐菲菲收错放在他床上之后,裴希对他污蔑自己的惩罚是让他给自己买一条睡裙。款式由她挑选,她要求他不许网购,只能去店里买。 一天之后,裴希洗完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指定的那条睡裙和一张小票整整齐齐地放在她的床头。 她没有告诉徐清榆她的尺码,裙子拿起来比划一下,却是正正好好。 某个傍晚,徐清榆在裴希的房间里给她讲完题,在草稿纸上写上他学校和公寓的地址,以及一串纽约的电话号码。 裴希开玩笑说:“你是希望我去查岗吗?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去的。” “如果你想见我,寒假可以来。” “我高三了,寒假只放七天。” “你真的不打算去美国念书吗?” “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或许国外的环境更适合你。” “你要是说去了国外天高皇帝远,没人管我们俩,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说不定还会有一点动心。” 徐清榆不再接话,他取出裴希相框里的一张大头贴,塞进自己的钱包里,离开房间。 这场较量由离别上演而终止。 那天清晨,裴希故意赖床,没有跟徐菲菲和老裴一起去机场送徐清榆。她起床时看见书桌上放着一张银行卡,打开手机,徐清榆给她留言,说卡里有一笔钱,她可以用来帮助知夏,也可以自己花,随她开心。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交代。 徐清榆要先回父亲家待一段时间,之后才飞纽约。徐菲菲和老裴当是正式送行,前一天晚上跟他谈到半夜,裴希坐在沙发上打瞌睡,听见徐菲菲不停叮嘱他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头一回觉得徐菲菲是个爱唠叨的妈妈。 老裴问裴希有什么要跟哥哥说的,她摇摇头,说他是纽约,又不是去无人区,只要有信号,想联系随时可以联系。 握着银行卡,裴希有些木然。她安慰自己,这个告别真实惠,帮助她大发横财。她洗漱完,换上漂亮的裙子,拉着大陶小陶去巷子口的自动取款机查询卡里的金额。 这是一笔能让知夏安稳读完大学四年的钱。 加上之前徐菲菲给的八万八,裴希实打实成了富婆。小富婆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投资潜力股陶知夏。 陶栀晓问裴希:“你哥哥走了,你心里就一点也不难过吗?” 裴希反问:“要怎么才算难过,那不成要我哭一场。走就走呗,日子还能不过了。” 一个月后,应羽嘉也要走了。裴希赶去机场送她,应羽嘉故意拿出手机拍下合照发给徐清榆。 裴希看见这张照片的时候才想起来,她跟徐清榆竟然连一张像样的合影都没有。想深了又觉得自己矫情,他只是离开家,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天晚上,老裴竟然也提起这茬,说徐清榆在的时候,他们应该去拍一张全家福,和徐菲菲一商量,说等寒假徐清榆回来的时候去拍。 裴希顺嘴问:“他寒假回来?” “他没跟你说?” 裴希从来也没问过。她不问的事,徐清榆从来不说。 临睡前,裴希翻了翻她跟徐清榆的聊天记录,自他走后,他们一共说过三次话,每次都是他主动。 裴希默认给他一年的时间后,他们自然而然地弱化了日常相处里的兄妹感。副作用是,没有了兄妹关系当挡箭牌后,裴希再也找不到恰当的心情去维系自己的主动。她既想让自己看起来是骄傲的,无所谓的,同时也在心里麻痹自己,告诫自己要耐心等到十八岁,切记轻举妄动。 那个夜晚,踮脚朝他靠近的那个举动是以一种很愚蠢很丢脸的姿态上演的。 林文隽去纽约处理公务,和徐清榆一起出发。去机场的路上,徐清榆给裴希发了一条短信,说他要走了。 裴希下午犯困,从三点睡到晚上六点半,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天色将晚,卧室里光线暗淡,家里只她一人,耳边除了空调发出的微弱噪音,没有任何声响。 徐清榆的这句话犹如芥末滴进柠檬水,在她低落的身体情绪和生理情绪的夹击之下,成为一颗凶猛的催泪炸.弹。 她默默垂泪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戏精,越想越难受,越难受越要想。 徐清榆等了四十分钟,裴希也没有回复。期间他找了三个借口离开林文隽的视线,以为裴希会给他打来一通电话,但裴希始终不为所动。 眼看着登机时间将近,他站在贵宾室外又给裴希发了个条消息。 手机震动一下,裴希点开,徐清榆又说:我会想你。 我要走了。 我会想你。 暧昧至此,也说不出口一句喜欢。 裴希带着嘲讽的心态打通了他的电话。 “喂,希希……” 徐清榆的语气温柔却急促,成为这个孤单的傍晚,裴希耳边响起的第一个生动的声音。听见这声“希希”后,裴希的脆弱被催化,分离的难过找到了具体的心理依托,她哽咽着问徐清榆:“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又来招我了是吧。” “希希,你哭了吗?” “我没有!” “是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泪,所以那天才不去送我的吗?我真嫉妒应羽嘉。” “你闭嘴!” “好,我不说了,听见你的声音就好。那我挂了,你去擦擦眼泪吧。” “徐清榆……”听见徐清榆要挂电话,裴希突然绷不住了,“你看到我这样很得意对吧,你就是希望我在意你,希望我舍不得你。” “我没有跟你玩谁输谁赢的游戏。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只是我需要时间。希希,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开心一点?” “你说你也舍不得我。” 徐清榆照做,“我舍不得你。” “你不要敷衍我。” “我没有。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你到现在也没有跟我正式道别。” “你需要这种虚伪的道别吗?” “我只是想听一听你的声音。” “你只是想看我狼狈!”裴希终于绷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徐清榆,你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也明知道我要的你给不了,可你总是要来撩拨我……” “我没有。希希,你别哭,别哭好吗?你现在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你别哭好不好。” “我要你别走,你能做到吗?徐清榆,我还没高考完,你怎么能走呢,你不是要监督我学习吗,不是希望我变成一个完美的人吗,这些我都没有做到,你就这样走了,我肯定会懈怠……我求你了,不要去美国,美国太远了,我会抓不住你的,我求求你,别走,好吗?哪怕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让我能每天看到你,求求你,不要走……” “对不起,希希,我不能不走。” 求求你和对不起是最遗憾也最无情的一组词语搭配。剩余的十七岁的夏天,这六个字在裴希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长成现实的荆棘。 其实她明知道事情已定,她的挽留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只是这六个字太能概括她和徐清榆的关系。 她一直占下风,一直卑微,一直在祈求和等待,而他轻描淡写,一句抱歉就可以终结所有的过去,随后再风淡风清地扔一根火柴至她的心里,利用她的放不下,挑起一个新的轮回。 之后的一年,裴希戴上了她的第一张面具。一方面是高三备考压力巨大,她强迫自己该放下的要放下,该专注的要专注,徐清榆这个名字顺理成章地退回至那道安全线之后,另一方面,距离和时差在她跟徐清榆之间形成一道自然的隔离屏障,徐菲菲和老裴不再为他们的疏远而感到忧心。 当徐清榆热心监管她的学业时,她会拿出他找不出破绽的勤奋刻苦人设。学习之外的话题,他想聊,她也愿意应付,但只是应付。 她对徐清榆的态度像一杯50度的温水,不像过去好的时候那般热情,也不像冷战期那样故作淡漠。她越来越懂得收和放的尺度。 寒假徐清榆失约,没有回国。裴希的反应淡淡的,在徐菲菲的视频里跟他说了声新年快乐。 大年初三这天,徐菲菲的哥哥,徐清榆的亲舅舅来家里拜访,偶然提到他在一个生意场合里见到林文隽助理的事情,裴希听了一耳朵,听见舅舅说林文隽疼儿子,每个月飞一趟纽约去看徐清榆,可徐清榆三回有两回都躲着,仅有的两次见面,父子俩连一顿饭都吃不完就不欢而散。 舅舅问:“他助理跟我说这些,难道是希望我给你传话,让你这个当妈的跟儿子好好谈谈?不过要我说,你用不着操这个心,父子一脉相承,清榆虽然姓徐,可行事做派哪有半点像我们徐家人……” “希希,你去找栀晓玩吧。”听到这里,徐菲菲急声支开裴希。 裴希前脚刚出门,听见舅舅继续开口道:“我估摸着是清榆这孩子认清他爸爸的嘴脸了,这才开始叛逆。你说他要是知道当年你是因为林文隽背叛,林家又利用一切手段霸占他的抚养权,才让你选择母子分离,恐怕往后,他连林家也不会认了吧。” “那总归是他的爸爸。以我当年的情况,给不了他这么好的生活条件和学习资源。” “有钱就是好吗?我就最讨厌林家人动辄拿钱说事的做派,你还记得清榆十五岁那年,妈病了,快不行了,我喊他回去看一眼外婆,他是怎么做的,他竟然转了几万块钱到我卡里……我们缺的是钱吗?你说说,这不就是林家耳濡目染的结果嘛,只认利益,不讲情分。希希还知道为她这个半路外婆掉三天的眼泪呢。” 徐菲菲从来不提林家的事,徐清榆也只提过只字片语,裴希对林文隽的印象大多来自于猜测。 背叛这个词让裴希有了新的认知,同时得到舅舅不喜欢徐清榆和林家人这个讯息。 她理不清头绪,也不知道该如何求证一些实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妈妈对林文隽这个前夫深恶痛绝,那她必然要跟妈妈同一立场。 备考的关键阶段,裴希无暇再去顾及其他。默契的是,徐清榆也疏远了她。他们每周只在家庭群里问候对方,私底下没有任何联络。 直到高考结束,裴希成为脱缰的野马,徐清榆才又重新拉紧手中的缰绳。 裴希再见到徐清榆,是和陶栀晓疯玩不归家的一个夏夜。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的裴希和陶栀晓,几乎开启了崭新的人生,从前不敢尝试的娱乐项目,她们通通玩遍,这晚不想回家,是因为结交了新朋友。 徐清榆出现在这个玩剧本杀的店门外时,裴希正和她们的新朋友复盘刚刚那个本子的关键情节。她讲得兴致昂扬,在陶栀晓的提醒下才看见这个一年未见的人。 她停在原地,隔着几米的距离打量徐清榆似乎未变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脸。 徐清榆也耐心审视她轻熟的行头和嘴上不明显的唇膏色泽。 陶栀晓激动地冲过去跟徐清榆打招呼时,旁边的朋友问裴希:“这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不是。”裴希即刻否认,“家里人。” 徐清榆被几个女孩围着要微信,裴希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拉着陶栀晓先走一步。 陶栀晓:“我还以为他暑假也不回来,竟然就这么回来了,太好了!刚好明天是你农历生日。哎呀你走慢点嘛,等等你哥呀……” 直到进了家门,徐清榆才算正儿八经地抓住裴希,找到跟她独处的机会。 裴希边上楼,扯着嗓子喊妈妈,徐清榆拦住他的路,倚在楼梯扶手上指了指自己的表盘,“一点了,你每天都这个时候才回家吗?” “你用什么身份管我?”裴希逼近徐清榆一步,低头看他的表盘,“一点了啊,那我岂不是已经十八岁成年了。” “生日快乐。” 裴希凝视认真送祝福的徐清榆,“你赶在这时候回来,就为了说一句生日快乐?” “你还想要什么?” 裴希甜美地笑一下,“一年没怎么好好说话了,你就没什么悄悄话要跟我说吗?待会儿你来我房间,我们俩慢慢聊。” *** 醉酒的这一夜,不知是梦还是回忆,徐清榆清晰地记起了裴希跟他说悄悄话的那一幕。 当裴希掀开他一年前给她买的那条睡裙,双手攀上他的脖子时,他人生第一次被不可控的触感侵袭,就在他跟自己的理智纠缠的瞬间,裴希更进一步,柔软带香气的唇瓣贴了上来。 他没有推开她。 第23章 清晨裴希起床,徐清榆正在做早餐。裴希坐在餐桌上跟他打招呼,平静自然的态度像是已经将昨晚他扒她衣服的事翻篇。 徐清榆问裴希热狗里要加什么酱,她抬眼看过去,他正撕碎一颗奶酪球放进去。 “我不想吃这个。”她说。 徐清榆停住手,“那你想吃什么?” 裴希看了看他手边的食材,竟然挑不出一样想吃的,“你给我煎个鸡蛋吧,除了盐,不要放任何其他的调味料,盐也只要一点点。” 说完起身去做咖啡。 徐清榆有认真给她做早餐的心,光从冰箱挑选食材就费了不少时间,结果她只想吃鸡蛋。 “别的还要吗?”他问。 “只要鸡蛋。” 裴希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做咖啡的准备工作,把萃取咖啡液的工作交给徐清榆。他的咖啡机跟他的人一样难用。 徐清榆把咖啡液弄好递给她,她立刻倒进一个混合着冰块牛奶还有一些不明物体的玻璃杯。 “你要吗?”她喝了一口感觉挺满意,这才问他。 徐清榆已经喝过美式了,摇了摇头,问她这杯是什么。 “海盐焦糖芝士厚乳拿铁。”裴希综合放进去的材料生成一个名字,又说:“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不过你说不定会觉得有点腻。” 徐清榆朝她伸手。 裴希只是客气一下,谁承想他真的要。她想了想,把起着冰雾的玻璃杯递过去。 徐清榆触到她指尖的凉意,并不看她刚刚是从哪里下口,嘴唇贴上杯口,尝下一口她亲手酿成的甜。 何止有点腻,口感过于浓密丰富,一口下去什么味道都有,咖啡成了最淡的一味。 “好喝吗?”裴希半靠在岛台上问。 徐清榆没有回答,指了指自己做的热狗,“你也尝尝我做的吧,除了肉和蔬菜,只放了一点奶酪。” 裴希仍是拒绝,“我只吃煎蛋。” 徐清榆没有表态的咖啡,裴希喝第二口时觉得腻到难以下咽,但又不想浪费,从冰箱里取了一瓶红茶,混合着这杯咖啡,一杯变成两杯。 煎蛋这时做好,她客气地道了声谢,坐在徐清榆对面吃。 两人很久没有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早餐了,氛围不同于以往,像两片叶子掉落在一条安静的河流,被水流的方向往前推行。 食物空盘后,裴希冷不丁地抬头看向徐清榆,问他:“我眼睛肿吗?” 徐清榆跟她对视,恍然之中笃定地念出三个字——对不起。 演戏也好,发泄也罢,总之她昨晚被他弄的哭得很惨。 “我需要你的道歉?”裴希扯了下唇角。他昨晚明明还在理直气壮地辩驳,难不成喝了几瓶酒之后,酒精就洗去了他脑子里的偏执和傲慢? 后来她心里虽然乱,但深刻记得他那句骂她玩错游戏的话。 一个认为她在玩游戏的对手,此时道歉能有几分真心? 徐清榆看着“不需要道歉”的裴希,她的眼睛稍微有点肿,眼神却沉静无比,莫名的反差感中凑不出一个真实的表情。 “你几年没哭过了。”他简洁地陈述自认为的事实。 “昨晚我哭的时候也没见你有歉意。”裴希拿着小勺蘸取奶酪,乱涂在面包表层,“我不是几年没哭过,是这几年没为你哭过,你当然不知道。” 徐清榆抿抿唇,没有接话。 裴希扔了勺子,看向徐清榆的眼睛,“徐清榆,我不喜欢你了。” 她又点了点自己的头,“我现在脑子很清醒。” 她的意思是,这是她正经的回答。 她在回答昨晚失态前他问出的那个问题。 徐清榆没有花一丁点时间去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他摆出无所谓的反应,说:“有空的话给妈妈回一个电话,她很担心你的状态。” “已经说过了。”裴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徐菲菲发消息。她跟徐菲菲说,她不跟徐清榆计较了,今天参加完他的毕业典礼,她打算去加州玩两天,然后从洛杉矶飞回国。 徐清榆还不知道她的安排,问她今天之后有什么打算,还想去哪里玩。 裴希捧着咖啡杯漫不经心地说:“我约了朋友,明天中午飞伯克利。她在伯克利念书。” 徐清榆从来不知道她在美国还有别的朋友,或者她什么好朋友也来了美国留学。 裴希无意解释,起身去换衣服,又问:“我需要穿的很隆重吗?你可以先告诉我你哪些亲戚朋友也会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让我心里有个数。不过我懒得化妆了。” “我爸会来,他说不定会带他现在的女朋友一起来。” “你爸爸谈恋爱了?” “他不仅谈恋爱了,他的女朋友还怀孕了。” 裴希露出惊讶的目光。她对林文隽的了解实在太少,这些年唯一知晓的是他始终没有再婚。 徐清榆站在餐桌前跟她隔空对视,淡定地接着说道:“他前几天告诉我,去做产检,医生说是女孩。他们准备在多伦多定居,以后会离我很近。” “哇,恭喜你要当哥哥了,这可是你的亲妹妹。”裴希没有过分强调“亲妹妹”三个字。说完从衣柜里随便取了条裙子,掩上门。 “谢谢。” “我也是你的亲妹妹。”裴希又打开门甜甜一笑。 徐清榆不觉得她这时候抖机灵是可爱的,说:“你没必要见缝插针地刻意暗示我。” “这是暗示吗,这明明是提醒。”裴希又讶声道:“你不会真以为我在跟你玩什么禁忌游戏吧,我可没那个恶趣味。” “有没有恶趣味,得有机会尝试才能下定论。” “昨晚不就是机会吗?”裴希嗤笑一声,“别开玩笑了哥哥。” 话落,她把房门关上,伴随反锁的声音。 - 裴希的心情像是参加一个寻常的校园集体活动,丝毫没有身为家人的欣慰感和自豪感。 今天的徐清榆对她而言是陌生的。她看见了他的好人缘,看见了他更大的光环,也看见了他对同学朋友的真情流露。 或许这证明了他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只喜欢跟聪明人交朋友的他,走进了他的舒适区。曾经除了应羽嘉,他可是谁也不爱搭理。 徐清榆的留学生活裴希不曾参与半分,这四年他一共回国六次,第一次,前一天晚上他们还在享受彼此的初吻,第二天中午他就推开衣不蔽体的她,结束为期十二个小时的“初恋”。 那之后的第二次到第六次见面,裴希都是以妹妹的身份跟徐清榆相处。 他们的关系比高中时期远了些,比其他组合家庭的兄妹又近一些,徐清榆仍会管她,她也愿意配合他上演友爱兄妹的戏码,但是他们不曾推心置腹地谈过心说过真心话。 面具之下,裴希在爱而不得的痛苦里为真实的自我修炼出一道屏障,将徐清榆阻隔在外。 她的纯真只在皮里和肉里停留,骨头里生出倔强,灵魂回归现实。 这一套自我保护机制使她分裂出两个人格,一个优柔寡断还没放下,另一个坚定地说不爱了。 这是徐清榆的毕业典礼,他总归是忙碌的。忙着拍照,忙着跟即将四散而去的同窗道别。 他每跟一个人打招呼,都要跟他们介绍一遍裴希。他没说累,陪笑陪打招呼的裴希先累了。 “你爸爸什么时候到?”裴希打算跟林文隽打个照面后就离开。echo说要带她去一个很漂亮的海滩看日落,弥补昨天的遗憾。 “你也可以不见他。”徐清榆看出她的不耐烦。 裴希耸耸肩:“那我就先走了。” 可是实在不巧,她刚要抬脚,林文隽就带着两位女士赶到。 裴希一直觉得徐清榆只有鼻型和唇形像妈妈,总在猜测他是否如妈妈所说,除了性格,长相也更像父亲。看见林文隽,算是彻底明白舅舅那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多么精准。 徐清榆大概就是林文隽年轻时的样子。 林文隽看向裴希的眼神,掺杂一些对她父母的审视。前妻的继女,儿子很关爱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比他想象中要黯淡很多。 裴希无所谓这种审视,又想,年纪尚浅的徐清榆可能还未受到父亲的终极训练,不曾学会这样的眼神。如果未来有一天,他也这样看她,那她对他最后那点的幻想也会幻灭。 她不喜欢林文隽,第一印象就注定。这甚至是她不用考虑立场的想法。 二位女士倒是让裴希生出许多好感。林文隽的加拿大籍华人女友热情真诚,另一位跟徐清榆年纪相仿的女孩,跟徐清榆出生在同一座城市,名叫纪舒瑜,现在在另一所藤校念硕士。听名字,这两个似乎正在被林文隽撮合着成双成对的小辈之间颇有些渊源。 纪舒瑜跟裴希互换了微信。友好的氛围延续了一刻钟,这场打照面结束在裴希接到echo的电话之后。 走之前,在林文隽的提议下,裴希被动地跟他们合了一张照。 去赴约的路上裴希就收到了这张照片。她也不想性缘脑,但是“两条鱼”站在一起是真的很登对。 她回复徐清榆一个“很棒”的表情包。 从照片上发现自己的眼睛上镜后好像也没那么肿,裴希拿出镜子上了个提精神的裸妆。 和帅哥约会,那肯定要漂漂亮亮。 在傍晚的海边,echo为裴希拍下了她今年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她也没想到前天徐清榆在时代广场给她拍的那张这么快就被超越。 哪怕穿的是泳装,她也大大方方发了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辛苦健身就是为了这一刻,她就是要展示。 应羽嘉在评论里大呼靓女。 裴希跟echo说,她明天就要走了。 浪漫的echo表现出伤感,绅士地问:“可以拥抱一下吗?” 裴希被拥住的时候心跳是如此蓬勃。明明只是分别的礼仪,触感却因echo的用力而变得暧昧绵长。 她心里忽然住进一只喜鹊,叽叽喳喳对她表示恭喜。这份喜悦其实echo无关,只是因为她明确了,她就是很想去谈恋爱,去拥抱,去接吻,去爱人。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可以不是徐清榆。 这晚徐清榆没有催促裴希早回家,是裴希自己觉得再跟echo待下去或许会有点“危险”。echo送她到徐清榆公寓门口的时候刚过八点。 两人都听见里面有音乐声和谈笑声。 echo开了句玩笑,说今天是徐清榆的重要日子,万一他想跟某个女同学“好好告别”,裴希这个妹妹此时回家就是坏了哥哥的好事。 裴希觉得很有道理,发了条微信给应羽嘉,应羽嘉表示可以收留她一晚,并说让她在楼下咖啡店等,大概四十分钟后来接她。 echo:“那先去我那里待会儿吧,你还没参观过我的公寓呢。” 靠在一起看echo过去的画册时,裴希意识到这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个老手。果不其然,翻画册的手触碰在一起时,echo的吻也落了下来。 很轻很柔,贴在裴希的耳边。 “希希,你真可爱。” 裴希略微有一丝出神,带着探究的心理问他:“我有对你释放好感信号吗?” echo笃定道:“我觉得有。” 裴希想了想,耸了耸肩膀说:“可我不接受一夜情,你也不像是愿意慢慢培养一段感情的人。” echo的心思被猜中,觉得裴希比他想象中更聪明更敏锐。 他躺倒在沙发背上,目光坦诚,撒娇语气,“可是怎么办,我现在很想亲你。” 裴希也觉得echo的嘴唇看起来很好亲,她并不介意感受跟不同男人接吻的感觉。 她慷慨地说:“你带我看了这么美的落日,又给我买礼物,我想送你一个goodbye kiss。” 应羽嘉在咖啡店没看见裴希,直接上楼去到徐清榆的公寓。 纪舒瑜已经离开半小时,徐清榆一个人在家。 “希希呢?” “没回来。” “她回来过,觉得不方便才说要去我那儿。” 应羽嘉说完打给裴希。 十分钟后,裴希回到徐清榆的公寓,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徐清榆一眼看见她嘴唇上的唇膏不见了,问她:“晚饭吃了什么?” “还没吃呢。”裴希环顾四周,“你的女同学走啦?” 应羽嘉摊手:“我不会空跑一趟吧。” “人走了我也去你那里住。”裴希笑嘻嘻地挽住应羽嘉的胳膊。 这时echo来敲门,送回裴希落在他那里的东西。 裴希一拍脑门,“我这是什么记性啊。” echo旁若无人地捏了下她的脸,“晕头了呗。”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应羽嘉也是老手,立马觉察出这两人之间流淌的暧昧氛围,正要问裴希,echo要走,裴希出门送他。 门被裴希关上。 “送个人把自己也带走了。”应羽嘉笑了声,打量徐清榆的神色,打趣道:“你妹妹恋爱了。” 徐清榆正低头在看手机里的监控,门外,echo紧紧地抱着裴希,两人的嘴唇似有若无地碰上又分开。 “应羽嘉,你自己回去吧。希希今晚哪里也不能去。” “为什么?你有毒吧?”应羽嘉忽然领悟过来,视线落在门上,“你不是说不管她谈恋爱嘛!” “我胡说的你也信啊。”徐清榆嗤笑一声,走过去打开门,精准无误地把裴希扯了进来。 第24章 裴希进门站定后,对着面前这张死人脸皱眉。 徐清榆看着她的嘴唇,轻视的笑容挂在唇边。 “你有病啊。”裴希没意识到他在看什么,但不自知地舔了下唇角,随后睨了他一眼,朝应羽嘉的方向走。 “你了解echo吗?你知道他带过多少女生回家吗?”徐清榆拉住裴希的胳膊,迫不及待地想要“教导”她。 “我需要了解他吗?”碍着应羽嘉在场,裴希没有甩开徐清榆的手,去展示他们薄冰一样的兄妹情,她尽量心平气和,甚至面带微笑,“他带过多少女生回家关我什么事?” 徐清榆觉得裴希一定是在装傻,拿出手机给她看监控。 应羽嘉立刻小跑着过来凑这份热闹,看见监控里的内容,“哇哦”一声,“可以啊希希。” “你可以走了。”徐清榆扭头瞪着看热闹的应羽嘉。 “神经病啊!”应羽嘉气得推了徐清榆一把,顺手把裴希扯到自己身边,质问徐清榆道:“她都多大了,没有恋爱的自由吗?你可以带女生回家,人家echo为什么不可以?就算是echo有些花心,你想干预希希恋爱,那你能不能用点正常的方式?我没见过哪个当哥哥的像你这样变态的。” “说的很好,你可以继续动动你聪明的脑袋瓜想想我为什么跟她相处不正常。”徐清榆拎着应羽嘉的胳膊,把她往门口扯,“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个变态。你就放心走吧,她没你想的那么单纯无辜,我不会吃了她,她更不会让自己吃亏。” 应羽嘉的脑子瞬间乱成一团浆糊,愣是理不顺徐清榆话里的逻辑,待徐清榆打开门,快要将她丢出去时,她眼疾手快地扒在门框上,“希希……” “徐清榆你要干什么?”裴希无奈地发问,带着哭腔。 应羽嘉的脑子更乱了,看向徐清榆,面对妹妹突如其来的脆弱,他竟然面无表情。 徐清榆低着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漠声道:“希希,再不让你的好学姐离开的话,我不确定我还能做出多少出格的事。” 裴希小声抽泣起来。 “她哭了你听不见吗?”应羽嘉狠狠瞪着徐清榆。 徐清榆掰开应羽嘉的手,“她装的。我跟她之间的事你管不了。”说完把门关上。 裴希觉得自己还真是对不起学姐,大晚上把她喊过来,竟然让她经历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遭。 她正要拿出手机给应羽嘉发消息,徐清榆走过来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拖进了他的浴室。 “哭的真假。”关上浴室的门后,徐清榆的声音显得愈发阴森。 裴希怒视他:“在学姐面前说这些,你不觉得羞耻吗?” “我这个人从来没有羞耻心。” “你不要脸我要!” “你不会丢脸。在应羽嘉看来,是我对你有企图,是我不要脸。” 裴希转过身,靠在盥洗台上,从上到下打量徐清榆,“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徐清榆缓缓靠近她,音色低沉,“我又能做什么?” 裴希定了定心绪,弯起唇角,“我可没跟echo谈恋爱。” “我现在问你这个了吗?”徐清榆停在离她很近的位置上。 他话落,裴希突然踮一下脚,身体向前。徐清榆却早有防备,将她转过去,打开水流,用冰凉的水浇湿她的脸。 “徐清榆……”裴希显些被水呛到,狼狈的像一只溺水却不会游泳的鸭子。 徐清榆关了水,捏住裴希的下巴对着镜子,用毛巾轻柔地擦干净她脸上的水渍,嘴唇贴在她耳边,“发现我带女孩回家,就要跑去别的男孩那里弄出点暧昧的动静,做给我看的吗?” 擦干净后,他用指腹顺着她的唇线游走。 裴希在镜子里看见一张失心疯的脸,顿时玩心大起,决定顺应他自恋的猜测。 她轻轻咬一下他的手指,“echo比你会亲多了。” “你说这种话,是指望我现在就亲你吗?觉得我会吃醋?” “你这个人可真没情趣。”裴希淡声笑道,抬起手掌摸了摸徐清榆的脸,“不过我吃饱了哥哥,我逗你的。” 裴希说完正想要转身,徐清榆突然压住她的腰。 腰间一凉,什么东西被扯下去一截,裴希惊慌失措,想要挣扎,触过她唇瓣的手指却贴在了卸去防备的地方。 “没谈过恋爱,反应却来得很快,你这几年真是长进不少。”徐清榆检查完,扯好裴希的裙摆,打开水流,把沾了浑浊的手指耐心清理干净。 啪地一声,裴希抽了他一个耳光。 徐清榆没想到她能下手这么重,哂笑一声,“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碰你了,你至于这么恼羞成怒?无非是你主动和我主动的区别。” 那个午后的记忆像一股强电流冲击裴希的心脏,那天突然变脸的徐清榆一边拒绝她,一边用手指告诫不谙世事的她,在弄懂什么是性之前,再也别贸然去爬男人的床。那时她的确不懂,只是手指便让她痛苦难耐。 那种触感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里,除了疼,还有无穷无尽的羞耻。 裴希又打了徐清榆一个耳光。 “没完了是吗?”徐清榆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抱起来放在盥洗台上,v领的裙子,拉扯下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胸口空荡荡,水滴落下来,又被温热的触感裹住。裴希推远徐清榆的头,他又抬头堵住她的嘴唇,两个人的气息融成一团。 “你给我滚开!”裴希不允许自己缴械投降,用力推开徐清榆的脸。 徐清榆停下来,视线落在她混乱堆叠但露出了重点的衣料上,“我想做的事你肯定也想,只是你不甘心罢了。我只说对不起当然没用,那你告诉我,你想让我怎么做。希希,我现在应该怎么做,你才能像原来一样喜欢我。” “你怎么做都不行。”裴希试图把自己的衣服穿好,“我对你有反应,不代表我愿意跟你发生关系,更不代表我对你有感情。这是你当年的原话,我现在把这句话还给你。顺便告诉你,即便我忍不住跟你发生了关系,咱们俩顶多也就是见不得人的床伴关系,你怎么能做我的男朋友呢哥哥。你觉得自己配吗?” 第25章 徐清榆不会去考虑自己配不配这个问题。他会考虑的只有裴希是否还喜欢她。过去三次拒绝皆因时机不对,因为她没长大,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上她,因为他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现在他依然不相信爱可以永恒,但偏执作祟,觉得裴希必须属于他。 裴希说完侧对着镜子去扣内衣的暗扣,看见徐清榆的手伸过来,她立刻挡开。 徐清榆的力气比她更大,将她反身压在台面上,“别对我这么凶,我只是想帮你。” 裴希的腿前后都被挤压,腿和腰之间被紧紧控制,似有一道坚硬的枷锁狠狠向她倾轧。 她折颈回头,视线落在他用力的腰上,又往中间的方向移动,“徐清榆,你这是性骚扰,是犯罪……” “去年夏天你偷偷溜进我房间,趴在我床边盯着它看呢。”徐清榆一把扯下裴希好不容易理顺的肩带。 “我没有……” 徐清榆的手掌重重地裹上去,指尖轻轻拨弄,“到底有没有?别撒谎。” “你……” 话被堵住,声音断掉,变了调。 徐清榆一只手控制着裴希脸的朝向,跟她接吻,另一只手捏云造雨,没什么章法,但遵循着某种节奏。 裴希的理智断裂成两半,无法再拼凑完整。余光中,看见镜子里衣衫凌乱的自己和居高临下的徐清榆,混杂着羞愤和蔑视自我的复杂心情终究攀上情.欲又将其覆盖。 她软下来,回吻徐清榆,想要抓回一点主动权。 “哥哥,你有避孕套吗?“ “别叫我哥哥。”徐清榆短暂地停下来,牙齿落在她的脖子上。 裴希感觉到被吸食的痛,不算重,但酥麻难耐。她手指用同样的力道去掐他的手臂。 “我去拿。”徐清榆轻声说道。说完人并未急着离开,手往下落,从背后抱着裴希,下巴抵在她颈窝里,温存了那么一会儿后,又去吻她的耳朵,“希希,你想好了吗?” 到了这个地步才问这个问题,简直虚伪至极。 裴希抬起手摸了摸徐清榆的脸,“我需要想什么?对你负责吗?你是跟每个女孩子上床之前都会这么问,还是因为我是妹妹,所以需要多问一句……” “我有时候真想把你这张嘴用封条贴上。”徐清榆捂住裴希的嘴,深呼一口气后,嗤笑道:“说难听话能让你心里舒服?我们俩之间一定要弄得跟深仇大恨似的吗?” “我哪句话难听?我试探你是不是第一次,说明我在乎你呀。”裴希按下徐清榆的手,探到身后。 徐清榆任由她触碰。 “快去呀。”裴希握紧手掌,往后靠了靠。 徐清榆如同枪已上膛的猎人,反被狡猾的狐狸施以迷魂计。他没见过裴希脸上的这张新皮,觉得她好像再也不是雪松上那颗他唾手可得的红果了。 这几年他们俩反反复复的亲密和疏离,似乎只有后者是真实的。此刻她虚幻得不切实际。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需要去拿安全套。 裴希在徐清榆踏出浴室门的下一秒将门反锁。徐清榆停下脚步,被荒诞感裹住欲望。 游戏提前结束,并且分出了胜负。 “好玩吗?”徐清榆自己都觉得可笑。 裴希没有回答,她打开手机播放一首节奏很欢乐的歌,脱掉衣服去洗澡。 热闹的声音让眼前的情形走向另一个氛围。角色互换,现在徐清榆成为动物园里被裴希投喂香蕉的猴子。 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男士的,裴希有点嫌弃,可也没有办法,她慢慢洗完,又很有耐心地吹头发,等裹着徐清榆的浴巾打开门时,她脸色很不好看的哥哥依然站在门口。 她把怀里的脏衣服通通塞进他手里,撒起娇来:“哥哥,我饿了,你去给我做点吃的。” 徐清榆的目光落在她长发遮住的脖子上,他咬过的那个红痕被她贴上了一张防水贴。 “你再这样对我,我就真的要告诉妈妈了。哥哥,你得尊重我,我不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我是你的妹妹,是个有尊严的人。”裴希脸上甜甜的笑容和她刺耳的话形成极大的反差,说完又扬一下眉梢,“内衣被你扯坏了,你得赔我新的。” 徐清榆的情绪被迫挤进一颗本就饱满的气球里,他被无法自控的焦躁牵扯,却又清楚眼前这个姑娘为自己铸造了一层棉花似的壳,即便他再有招数,落下去也将绵软无力。 他淡声问她:“你想要我怎么赔?” “你看着办。”裴希绕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换睡衣。 她掩着门,徐清榆看见她把他的浴巾扔在了床边。她边穿,又催他去给她弄吃的。 “你想吃什么?”徐清榆问她。 “你晚上吃的是什么?” “随便做的。” “跟纪舒瑜一起吃的吗?”裴希走进餐厅,看见餐桌上的香薰蜡烛还未熄灭。 “是,她来拿她之前落在这里的东西。” “她经常来吗?我都没听说过你有这个朋友。”裴希的语气稀松平常,话落又耸耸肩:“也正常,你所有的生活我都不知道。” “我跟她很小就认识了。” 裴希“唔”一声:“我哥哥青梅竹马的发小,我竟然一次也没听说过。太可笑了。” “只是从小就认识,谈不上有很深的交情。” “交情不深,却可以一起吃浪漫晚餐,吃完再一起听音乐。我可是在门口偷听了好几分钟,你跟她说话时可高兴了。哥,我肯定会把这件事无巨细再添油加醋地汇报给妈妈,她知道后一定很开心。” “不给自己和我找点麻烦,你就不痛快是吧?”徐清榆注视着裴希的眼睛,“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少说点酸话。” “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不爱听就把耳朵堵住。” 徐清榆哂笑道:“真吃醋了?” “当然啦。纪舒瑜不就是你当初想让我成为的样子嘛。我连你们俩的故事都拼凑完整了,你想听吗?” “听你说话我脑子疼。”徐清榆动手去给裴希做吃的。 这时徐菲菲正好发来视频通话,裴希接起来,嘟着嘴,皱着眉头。 徐菲菲瞧她这样,问她:“希希,你还没跟哥哥和好吗?” “没有,他不想理我。” 听见这话,徐清榆立刻从厨房里走出来,对着镜子里的徐菲菲说:“她一直在撒谎。昨天我没惹她,今天也没有。今晚我有朋友来家里玩,纪舒瑜,你认识的。她觉得我喜欢纪舒瑜,吃醋,现在正在作妖。” “啊?”徐菲菲显然没搞懂徐清榆话里的意思。 徐清榆睨了裴希一眼,继续说道:“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她一句饿了,我再累也得给她煮东西吃。这几天她的衣服也都是我帮她洗的。除了吃醋,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作。” “你可真会颠倒是非黑白啊。”裴希气得跺脚,急忙夺回自己的手机。 徐菲菲听得一阵头疼,全然不理解这两人是在闹什么。突然看见裴希脖子上贴着一块东西,忙问:“你脖子怎么了?” “徐清榆掐的。”裴希看起来像一朵毒玫瑰。 “什么?” “你信吗?”徐清榆蹙眉问徐菲菲,又道:“我只是八个月没管她,你看看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妈,你跟裴叔能不能别再宠她了,她越来越任性了!” 第26章 徐菲菲觉得兄妹俩很不对劲,攒了一肚子问题,却又不知道该从而问起。挂了视频后,她发消息给徐清榆:你和纪舒瑜现在是什么情况? 徐清榆看见后,把手机递给裴希,“反正你早就打算造谣,正好,机会给你,你想怎么回就怎么回。” “你有病吧,是你先跟妈妈提纪舒瑜的。”裴希瞪着徐清榆,眼神带刀,“你竟然给我下套,想让妈妈觉得我喜欢你,你太卑鄙了。” 徐清榆不喜欢裴希用这副眼神看她,推开她的头,“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你慌什么?” “你不要逼我,你信不信我告诉妈妈我的脖子是你咬的!” “你尽管去告状。我何止是咬你,我除了没进去过,你哪里我没碰过?我又有哪个地方是你没看过的。至于一开始是谁先主动的,咱们俩心知肚明,这一点你得跟妈妈说清楚。” “你真不要脸!” “除了骂人就不会说别的说话了吗。”徐清榆靠近裴希,低头看她的眼睛,“你心虚的样子真有意思。” “我讨厌你。”裴希忽然沉声,重复着:“我讨厌你……” 念着念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徐清榆立刻蹙起眉头,“你怎么又哭了?”嘴上厌倦,手扶住她的肩膀,想把她拉进怀里安慰。 裴希往后退,不让他抱,也不说什么话,又抽泣了几下后,露出悲伤的神情,木木地盯着地板发呆。 徐清榆心里有蚂蚁在爬,觉得她是真的难过了,往前一步,把她拥进怀里,“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别哭了,好吗?” 这是在正常的氛围里,他第一次抱她。 这个拥抱可真是纯净,却没有裴希想象中那么温暖。她没给任何反应,仍旧摆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徐清榆宁愿她闹,哪怕是继续哭也好,继续哄道:“希希,我错了,是我说话太难听了。我去给你做吃的好不好?” “我不饿了。”裴希轻轻推开徐清榆,转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她进去后没有锁门。 徐清榆还是去做了吃的,煎了一些虾和芦笋,倒了一杯牛奶,端进裴希的房间。 裴希趴在床上,睡裙不老实地叠在腿根,肩带松松地落了一边下来,一本从徐清榆的书柜里随便拿的书翻开在手边,视线却落在窗外。 “你吃点吧,我去洗澡了。”徐清榆说完把薄毯掀起来,遮住她的腰腿。 裴希嫌热,把薄毯踢开,手臂伸长,想去拿床头柜上的鲨鱼夹。 徐清榆把夹子递给她。 裴希盘腿坐起来,把长发夹好,然后继续趴着看书。 徐清榆看着她的蝴蝶骨和一缕没夹上去的头发蜿蜒在颈后,想起浴室里的那一幕。 裴希忽然回头,对上他正看她的眼睛,“echo送来那个袋子里是我的泳衣,一起帮我洗了吧,谢谢。” “你觉得合适吗?” “你都已经在妈妈面前邀功了,那我必须把我好吃懒做的形象维持到底。” 徐清榆确认她的伤感告一段落了,觉得她的尾椎骨上又长出一条新的狐狸尾巴。 裴希的手机震动一下,她打开看,徐菲菲回复了她的消息。 徐菲菲:你当然可以谈恋爱,但是我不建议你谈异地恋。 裴希手指飞快打字,输入到一半,徐清榆抽走她的手机。 “我在跟妈妈聊天。”裴希伸手去抢手机。 徐清榆抬高手臂,让裴希抢不到,快速往上浏览她跟徐菲菲的聊天记录—— 徐菲菲:哥哥总要恋爱的。你不习惯很正常,但要学着接受。 裴希:别听他瞎说。他谈恋爱是好事,我为什么要吃醋?可能是我这次来,耽误了他的恋爱进度吧,所以他看我有点不顺眼。早知道我就不来了,都怪你们非要我来。 徐菲菲:他真跟纪舒瑜发展到哪一步了? 裴希:具体不清楚,但他准备好了东西。 徐菲菲:什么东西? 裴希:哎呀你懂的啊。不想说他了,我给你看看我认识的新朋友! 裴希发给徐菲菲几张echo的照片,问她觉得怎么样。 徐菲菲:帅的。是谁啊? 裴希:徐清榆的学弟。 徐菲菲:你对他感兴趣? 裴希: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我难得遇到一个合眼缘的。 徐菲菲:你想谈恋爱了? 裴希:对啊,可以吗? 徐菲菲:你当然可以谈恋爱,但是我不建议你谈异地恋。 徐清榆抢走她的手机前,裴希回复到一半的话是——哈哈哈我逗你的,傻子才谈异地恋,我只是对他有一点点好感…… 徐清榆看完后把手机扔回裴希腿边,嗤笑道:“只是知道我家里有避孕套,就联想出这么多故事,你可真厉害。” “这还用联想吗?所有的细节都对得上。” “你随时有可能回来,你觉得我跟人家能做什么?” “我朋友圈发了定位啊,你随便算一下也知道,我回家怎么着也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还不够你发挥吗?” 徐清榆听笑了,简直想给这张牵强附会胡编乱造的嘴鼓鼓掌。 “你胡说八道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解释点什么给你听嘛。我说过,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直接问,不要跟我耍心眼。现在让妈妈误会我们俩,让这个游戏越来越乱,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我问过啊,难道我问的还不够多吗?可我得到过什么满意的答案吗?”裴希耸一下肩膀,“你凭什么永远都趾高气昂的,凭什么你想回头看我一眼,我就要摇着尾巴跑到你脚边,等你高高在上地逗一下,摸一下。你能平视纪舒瑜,但不能平视我,无非是我好驾驭好操控罢了。哥哥,更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们还要长长久久地做兄妹呢,真撕破了脸,妈妈会为难的。” 徐清榆以为这是裴希的游戏,游戏进度条仅拉开百分之一,裴希此刻却告诉他,她虽有玩心,但不要必胜的结局。她根本不在乎输赢。 她时刻把她的委屈和不甘拿出来鞭笞自己,也鞭笞他。她要释放,要纾解,更要释怀,却不想要他了。 按照裴希的思路,徐清榆应该是一个“受虐人”的设定。如果她真的能开心,那他愿意按照她的剧本走。 她觉得他把她当宠物,没有尊重她。那就换位好了。 他还想把游戏玩下去,并得到他要的结局。 徐清榆对裴希说:“我没喜欢过别人,没跟任何女生玩过暧昧发生过关系。避孕套是你来之前买的,我们俩第一次单独住在一起,我不相信我能忍住不去碰你,东西就放在我床头柜里,我也想等你自己翻到,让你误会,让你吃醋。”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裴希不怀疑他的话,只是听到的这一刻觉得没意思。连带着觉得他这个人也没意思了。 “我认真说的时候你又不想听。反正我怎么说怎么做都不对。”徐清榆轻声叹气,“不管怎么样,别再用echo试探我,他亲过很多女孩,当然很会亲,可是他不安全。你要是真的寂寞,可以来找我,我晚上不锁门。你想谈恋爱也可以考虑我,我可以不要名分……” “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好。”徐清榆转身就走,“我不想洗别的男人碰过的衣服,你的裙子和泳衣我都扔了,我会给你买新的。” “滚!” “别生气,生气了不漂亮。” 第27章 徐清榆很早就起床,健身、看书、给裴希做早餐,看她房门紧闭,以为她在睡懒觉,出于尊重,没去偷看她。他很少不经允许擅自闯入她的房间。 直到十点,他有事要出门,这才去敲几下她的房门,结果没人应答,他直接开门进去,里头竟不见裴希的踪影。 他娇生惯养的妹妹倒是客气,房间整理地很干净。除了浴室里的一个发圈,竟然没落下任何东西,很不像她平日里的作风。 徐清榆也不急,昨晚他悄悄拿走了裴希的护照。听闻她要去见伯克利的朋友后,他找陶栀晓探听了一下情况,得知是素未谋面的网友,当即替裴希做了决定。即便她执意要去,也得他陪同。可他这几天没空陪她,那她就必须留在纽约,待在他身边。 徐清榆给裴希打电话,发现自己又被拉黑。心中嗤笑,这姑娘不作个大妖狠狠折腾他一番怕是不会收场。 徐菲菲只是知道裴希要去加州玩两天,不知道具体行程,问徐清榆:她昨晚跟我聊得好好的,今早怎么又闹成这样?你们俩又吵架了? 徐清榆:没吵过,她是作给我看的。 徐菲菲:那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外面安全吗? 徐清榆:我去找。 心里冒出三个字——我活该。 裴希先去和骆一淳道别。这是她们昨天就约好的,骆一淳说临走前想再跟裴希聊聊天。地点是裴希定的,在骆一淳和徐清榆的学校。 骆一淳:“昨天你刚来过,怎么今天又想来?” 虽然裴希昨天跟徐清榆高度捆绑,但徐清榆根本没有带她好好参观学校的心思。她说想再看看他们的学校,又问:“昨天你怎么没来?” “学长应该很忙吧,我来了也是背景板,懒得凑这个热闹了。” 裴希努努嘴:“反正他还在纽约,你想见他可以随时可以见。” “他要留在纽约吗?听说他协助他教授做的一个很重要的项目黄了,他因此没拿到推荐,工作的事情暂时没着落,所以我还以为他会先回国呢。对了,他到底为什么不继续读研啊。” “他说想先工作一年,看看自己对哪个发展方向感兴趣,然后再做后续专业上的选择。”当时徐清榆跟徐菲菲和老裴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裴希也在场。裴希没从他话里听出任何他可能会回国的意思。这几年,徐清榆也没再说过希望她来美国的话。 后来裴希倦怠了,也不再浪费精力去思考她在徐清榆的人生规划里究竟有无存在感。为了模糊这段她一厢情愿的经历,她的人生规划也剔除了徐清榆这个名字。 她一度觉得兄妹也别做了吧。他回国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他们少一点交集,越长大这种牵绊就会越淡。 骆一淳羡慕道:“有底气做选择真好。不像我,死读的结果就是为了到时候回国混一个好工作。学长这种人根本不需要镀所谓的一层金,他不需要这些标签来做立身之本。” “别把他说的那么神,他除了脑瓜子聪明一点之外,所有的光环都只是因为他家庭条件还算不错。一淳,你比他厉害多了,你什么都是靠自己,以后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你会比他更有成就感的。” 骆一淳“噗嗤”一声,“你这妹妹怎么当的,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有这样一个哥哥,你应该觉得很威风才对。” “他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你们俩是同学,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他如果威风,那你也要威风起来。”裴希耸耸肩,“干嘛要仰望他呢,你哪里也不输他,你也值得别人仰望。” 骆一淳细细品了品裴希这番说辞,“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你,说几句心里话呗。” “希希,你真好。” 裴希知道骆一淳还想见她,更多的是出于还想靠近徐清榆的心理。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她对知夏也是同样一番论调。 她知道自己或许很虚伪,可她跟徐清榆之间畸形而扭曲的兄妹关系无法示人,否则她会更加真诚。 “希希,那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吗?我觉得你心态好好啊,你肯定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那你就想多了,上进心这三个字跟我无关。心态好是因为常常摆烂,努力过,想要的就是得不到,那能怎么办,不就只有降低期待嘛。我都说我是中不溜了,我可没你们这样的天赋去冲刺什么精英的人生。我的人生目标就是陪着我爸妈和爷爷,乐呵呵地在家啃老,做一个快乐的废物。” 骆一淳听得皱眉,“你怂恿别人要威风,自己却要摆烂。” “不不不,大家能力不同,该走的路也就不同嘛。人生苦短,能找准自己的赛道并且心甘情愿地走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跟你哥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 “是吧。我跟他就不是一路人。”小时候不是,长大后产生的交集更是老天的惩罚。 “你觉得我们学校怎么样?”骆一淳领着裴希转了一大圈后问她。 “很好啊,超级棒。”徐清榆口中顶尖的教育环境和人脉资源库自然是名不虚传。哪怕是外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但这两天的所见所闻也证实了这一点。 这是属于徐清榆的世界。裴希亲身体验一下,心里更加安稳了。她不曾追逐是对的。 现在她也要去找她向往的世界了。 - 应羽嘉联络裴希时,裴希正赶往机场。 应羽嘉:“徐清榆说你不告而别,这会儿正去机场找你呢。” “你不用理他。”裴希还没来得及跟应羽嘉好好解释昨晚的事。 应羽嘉自己脑子也乱,有些事刚刚颠覆她过往的认知,她也不知道该跟裴希说些什么。她仔仔细细在过去的记忆里找蛛丝马迹,人聪明,情商又高,很快就捕捉到一些关键信息。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后,她问:“你们兄妹俩搞在一起啦?” 最终还是用最赤.裸的言语表达了疑问。 “我想好再跟你说,好吗?”裴希实在是疲倦。她来的这几天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你就先回答这一个问题,你们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含糊其辞才是欲盖弥彰。裴希懒得支支吾吾,破罐破摔道:“你脑子里最大的尺度,模糊掉最后一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发展,就是以兄妹之名行龌龊之事……” “靠,你可真会表达!你这个文学造诣不去写剧本简直是可惜了。”应羽嘉随便脑补了一下那些画面,心态就要爆炸。这兄妹俩一个是她最稀罕的妹妹,另一个是她相爱相杀的好朋友。他们三人的友谊里,她一直充当一个护妹妹凶哥哥的好学姐人设。现在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她可能再也无法用正常的心态去面对徐清榆那张活人微死的脸,曾经用来描述他变态的那些形容词,现在好像也有了新的用武之地。 他何止是变态,他分明一直在利用哥哥的身份对妹妹进行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占有。 裴希打着哈欠,心想美国司机大哥听不懂中文可真好。“多谢学姐夸奖。” “别学徐清榆阴阳怪气那一套!”应羽嘉彻底炸毛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么跑了能解决问题?” 她话音刚落,徐清榆出现在他面前。 裴希说:“我和他之间没什么需要解决的,除了你没人知道这件事。他留在美国,我们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放心,我不会跟他谈恋爱,我再交男朋友心里也不会膈应,他又不是我亲哥。” “你嘴巴可真会讲啊,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识你这么好的口才呢。”应羽嘉说完一脚揣在徐清榆的腿上。 徐清榆躲开,思考是不是女孩都喜欢使用暴力。想起裴希送的那两个耳光,其实不算很疼。 裴希也想继续当一只天真的小白兔,可是再演下去她会把自己累死。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困还是因为心里积压的情绪渴望有一个出口,她神志不清醒,控制不住地开始胡乱表达。 应羽嘉看着徐清榆问裴希:“希希,你喜欢徐清榆吗?” 裴希哼笑一声:“不喜欢。” “你可别骗我。”应羽嘉打开扬声器给徐清榆听,“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他,一定要明确拒绝他。” “学姐,你想听真话吗?” “当然!” “跟他相处,我就像是一个随时被老师抽查作业的差生。喜欢他等于自虐,我又不傻。” “你走不了,你护照在我这里。”徐清榆冷脸拿走应羽嘉的手机,“裴希,下次撒谎前请你想好该如何自圆其说。” “………”他怎么阴魂不散啊。 - 裴希心力交瘁,徐菲菲再打电话来的时候,她还得要装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此时徐清榆和应羽嘉已经找到她,就坐在她身边。她耐心地对徐菲菲说了很多话,做到了徐清榆所说的自圆其说。 徐菲菲佯装放下心来,让兄妹俩好好相处,别再吵架,但叮嘱裴希如果不去加州,那就早点回国。 她已经觉察到什么,觉得控制欲太强的哥哥和情绪不稳定的妹妹该分开了。 徐清榆却对徐菲菲说:“如果希希还想去找她的朋友,我会陪她一起去,之后我再跟她一起回国。” 徐菲菲问:“你回来过暑假?”她略感惊讶,他此前并无透露过这个计划。 “不,我要回国发展。我爸破产了,再也管不了我了,以后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徐清榆说话时看向裴希,她顿时眉头紧锁,双眼失神,果然是如临大敌,吓得不轻。 第28章 “你要回国?”应羽嘉完全不知道徐清榆有回国的计划。 徐清榆看着失神的裴希,漫不经心道:“对,我要回去争家产。” “……” 裴希把咖啡店的纸巾打开,盖在自己的脸上,靠在沙发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就算是你爸破产了,也不至于让你过苦日子,你有积蓄,还有信托,再说你又不是没本事养活自己,干嘛要回去争人家裴家的家业,你瞧你把你妹妹吓的。”应羽嘉说完扯下裴希脸上的纸巾,睨她一眼,觉得她可真怂。 徐清榆把小蛋糕推到两个女孩面前,“家里的生意徐女士占股百分之七十,我可是她的亲儿子。况且这几年我出了多少力做过多少贡献,全家人一清二楚,就连电商那边负责人当初也是我推荐的。你倒是问问我亲爱的妹妹,她这几年为家里的事情付出过什么,学到些什么,以后又有什么计划。我倒是愿意跟她公平竞争,但就怕她不思进取,只想坐享其成。” 应羽嘉听完这番话,语言表达能力失灵了。黏黏糊糊关系不清不楚的兄妹俩,还未理顺正常的人物关系,忽然就剑拔弩张地要争家产了,这两人到底是想好还是不想好? “徐清榆,你真诚一点会死啊。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恶毒,你不贬低希希你就浑身不痛快是吧。”应羽嘉是真的不觉得他会对裴家的家当感兴趣。 “我无所谓。”裴希终于开口了,拿起小叉子悠哉悠哉地吃着蛋糕,“我哥一直对我很大方,我单身,他会给我零花钱,我结婚,他肯定要给我很大一笔嫁妆,等我以后生了小孩,他这个当舅舅的,肯定爱屋及乌,疼爱他的小外甥。我这辈子都指着这个好哥哥了,只要他让我衣食无忧,我才不劳心劳力地跟他争呢。” “……”应羽嘉仿佛在看戏,她是看客,也是戏中的重要配角,她现在总算是弄懂了这究竟是一出什么戏码。裴希这些话摆明了就是嘲讽徐清榆的,一句“舅舅”,说是杀人诛心也不为过。 她的思维一瞬间跳跃起来,问兄妹俩:“你们俩谁先勾搭谁的?” 徐清榆觉得应羽嘉真不愧是他的好朋友,她问出这个问题后,他原谅了来的路上她对他进行的疯狂打骂。 见到裴希之前,应羽嘉骂他是无耻之徒,说他是耐不住寂寞才对自己的妹妹下手。见到裴希之后,她看见了裴希露出来的狐狸尾巴,也就不再相信裴希口中的那句“不喜欢”。 女孩子总爱说反话,女孩最懂女孩。徐清榆现在看应羽嘉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顺眼。 裴希心里清楚,徐清榆就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她这个妹妹先主动的。他心里有一套严格的秩序,其中一条便是——谁主动谁的责任就更大。他坚定地认为徐菲菲和老裴也会信奉他这套准则。 他做梦去吧!谁说先起心动念的人就必须要承担更大的承认?裴希偏偏要成为他秩序之外的人,让他的秩序感因她而粉碎。 “你问这次还是第一次?”裴希淡笑看向应羽嘉,“学姐,故事可长了,你想听完整版可是要付费的。” 徐清榆知道裴希不会好好说话,这时起身先离席。 “少儿不宜的东西别讲给我听!我现在都无法直视你们俩了。”应羽嘉觉得徐清榆走了也好。 裴希开玩笑道:“那就没什么可讲的了,我跟我哥之间只有少儿不宜的东西。” 没恋爱过,没有时间线吻合的双向喜欢,甚至没有好好谈过一次心,正儿八经地诉说过爱意。 剩下的,就只有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应羽嘉已经确定谁是这段关系中弱势的一方了,在心里把徐清榆大卸八块。 过了会儿,她问裴希:“他现在要回国,你打算怎么办?” 裴希面无表情,“我想死。” 应羽嘉趁裴希不在的时候,又去问徐清榆未来打算跟裴希怎么办。 徐清榆反问:“她想怎么办?” “她说她想死。” 徐清榆扯了下唇角,“那我好好给她收尸。” 应羽嘉狠狠瞪他:“除非你愿意跟她一起死,否则别再去招惹她。”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跟她的事我说了不算,选择权在她手里。” “选择权在她?你把她逼成这个样子,你这叫听她的?” “我真心的,你不信就算了。她要我尊重她,我现在肯定得逆来顺受。难不成真要我做她小孩的舅舅啊。” “你现在说话自相矛盾你知道吗?” “是嘛。那肯定被希希传染的。” “……” - 应羽嘉死活不收留裴希,她说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傻子,不想再当他们的挡箭牌了。 “你们俩好自为之!徐阿姨要是哪天问到我头上,我可不是那种守口如瓶的人。是你们先不把我当朋友的,那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应羽嘉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件事,当是丑话说在前。裴希却听进心里去了,觉得难受,把气都撒在徐清榆身上。 徐清榆安慰裴希道:“你学姐是什么人你又不是清楚,她不掺合是因为这事她掺合不清,她人精似的,总有她自己的考量,她不可能真怨你的。” 裴希讨厌徐清榆这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你凭什么这么心安理得?” “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你真觉得这是见不得人的事?” “你敢让妈妈知道吗?” 徐清榆安静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他柔声对裴希说:“希希,你可以不原谅我,也可以折磨我,但是面对妈妈和裴叔,你必须要实事求是。” “怎么叫实事求是,每个细节都拎出来论个对错?徐清榆,你能不能别再算计我啊,你就是想让他们觉得是我勾引你的,这样妈妈就能少责备你一些。” “那我能怎么办?妈妈不喜欢我,不想让你跟我在一起,除非是你坚持。你要是想跟我在一起你就得听我的。”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你别做梦了!”裴希看着徐清榆,他忽然低下了头,她又轻哼一声,“妈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不用故意说这种话博同情。” 徐清榆低声笑笑,把手机递给裴希,“你看看她给我发了什么。” 徐菲菲: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回国发展的事情,不要急着做决定。希希大了,说不定很快就要交男朋友了,你再管她管得这么紧不合适了。有些事情她拎不清,你心里要有分寸。我问过她很多次,她说只是把你当哥哥。 “妈妈说的是事实。”裴希说着伤人的话,手里紧紧攥着徐清榆的手机不放。 “好,是事实。”徐清榆顺着她的话说,手伸过去,想掰开她的手指,发现她攥得紧,取走自己的手机,“希希,我没有家了,我哪里也回不去了。” “都是成年人了,这么矫情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离不开爸爸妈妈离不开家。”徐清榆拉住裴希的手,“现在你也不要我了,希希,我什么也没有了。” “你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这几年你离开家,读书、旅行、交朋友,活的风生水起,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归属感。” “那我干嘛要回国,我延续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裴希根本不相信他会长久待在国内,“我不想揣测你是什么心思,你也别试探我的想法。” “你就这么排斥我吗?” “对,我累了,我什么也不想玩了。妈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你别指望拉我下水。我对你的那点不甘心,跟这个家相比,一文不值。” 徐清榆沉默了。他发现裴希忘了挣开他的手,他主动松开,把她的手放回她腿上。 裴希抬头看着他。 他回视她,仍没有说话。两个人几乎处在同一种情绪里。 “你没有资格委屈。”裴希忽然对徐清榆说。 “我说了我委屈吗?我脸上什么表情你也要控制?”徐清榆别开脸,轻声交代她道:“你要是实在不想看见我,我送你回公寓后就走,这两天你就一个人住。你还要去加州的话也随你。拿你护照的事我跟你道歉,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裴希飞速接话。 “还有一件事……”徐清榆顿了顿,“我爸他们明天要回加拿大了,晚上你跟我一起和他吃顿饭,好吗?” “我不想去。” “你只是见了他一面,就这么讨厌他吗?” 裴希失语了。 “那你应该也很讨厌我才对。毕竟在妈妈和舅舅眼里,我跟他是一样的人。” “妈妈没有这样说过!” “没有吗?那她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对你有企图。从前不接受,现在更不接受。” “她……” “好啦,你不用想着安慰我,我没关系的。”徐清榆挤出一个微笑,拍了拍裴希的头,“是我要的太多了,有这么好的一个妹妹,我早就应该知足了。” 徐清榆把裴希送回公寓后,把她的护照还给了她。 “冰箱里还有很多吃的,无聊的话你可以去找echo他们玩。” 说完他回房间收拾自己的衣物,收拾完,不再打招呼,直接离开。 关门的声音响起,裴希回了神,呆呆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好一会儿后,她抬起头,发现家里监控全部被拆掉了。 走到餐桌前,看见她还回去的那枚戒指被放在正中心。旁边有一张小票,可以证明是她来的前一天,他为她而买的。 随便吧。就这样吧。 裴希的脑子里爬满各种自我说服的声音。既然怎么都不好过,那就按最难受的方式来,早点终结一切。 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她不需要自我反省。她的委屈她的难过又有谁可以理解。 她回到她的房间,踏踏实实地补了一觉。醒来时已到黄昏,晚霞正好,她搬了张凳子坐在露台上,一边拍照,顺便买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她没有去加州见网友的心情了。异国他乡的傍晚让她有点伤感。她想家了。 第29章 徐清榆从窗外的落日收回视线,递给林文隽一张卡,说是给未出生妹妹的见面礼。 林文隽要是没记错,这张卡是徐清榆的爷爷在他来美国之前给他的,里面有一百万。他这几年靠奖学金、各类比赛的奖金和兼职收入养活自己,应该从来没动过这张卡。 林文隽了然儿子的意图,不收,说:“等你妹妹出生后,你来多伦多看她。” “我打算回国。如果年底很忙,就不赶过去了。” “你回国能做什么,去你继父的小作坊替他打工?”林文隽感到荒谬。 徐清榆略过林文隽这个问题,看向那张卡,接着说道:“养育小孩应该开销很大,我折旧了一些奢侈品,加上爷爷之前给的,卡里有三百多万。” 林文隽倏地从餐椅上站起来,“你很享受这种施舍感吗?一直凌驾在你之上的父亲落寞了,你终于有机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他了……” “原来这样就叫羞辱。”徐清榆抬起头跟父亲对视,两双及其相似的眼睛,对比之下,是儿子更淡然。 “我还以为这是我们林家的优良传统呢。你想多了,这只是我一点心意,那些奢侈品也是你从前买给我的,现在我只是做了你不好意思去做的事情。” “我再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变卖家产!” “你糊涂了吗,资产清算了半年,现在你手里还有什么家产可言。我名下的房产回头倒是可以卖一卖给你养老。听说lacey家世不错,你这次跟她回加拿大生活,千万别被她父母看轻……” “你在跟谁讲话?”林文隽气得抄起了桌上的红酒杯。 徐清榆先行一步,挡开父亲的手,红酒从杯子里洒出来,悉数落在地板上。 “第二次当爸爸了,你这脾气该改一改了。”徐清榆慢条斯理地拿餐巾擦掉手背上沾的一点红酒,缓声说道:“从小到大,你往我脸上泼的水数也数不清。小时候我敬畏你,只觉得你严苛,从来不去思考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直到长大后我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像你,却被我喜欢的人厌恶、排斥,我才开始反省自己,也审视你,其实你是一个色厉内荏的父亲,但凡精神上无法操控我的时候,你就会用暴力来打压我束缚我。最近我妹妹来,我发现我无法再掌控她,无能之下,我就变得很像你现在的样子,林先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的影子从我身上摘干净?” 砰地一声,林文隽把另一个红酒杯摔在徐清榆的脚边。 lacey闻声走进来问怎么了。 “抱歉,我不小心把酒杯打翻了。待会儿我来收拾。”徐清榆淡定地支开lacey,待她走后,继续对林文隽说:“人要改变自己真的太难了。唯一庆幸的是,我还很年轻。你放心,我会好好修正自己,绝不重蹈你的覆辙。” 林文隽怒视儿子,不知他是何时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他身上的这股凌厉和傲慢比他当年更盛。他缓下心绪,挖苦他道:“你享受了我带给你的一切,拥有了现在的资源、人脉和学历,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都搞不定,所以就开始质疑我对你的培养,你不觉得自己太无知太狭隘了吗?” “她普通与否,你没有资格评价。” “你妈妈那种天真散漫的人能教出什么优秀的小孩,要不是你去到那个家,你这个妹妹怕是连她现在的大学都考不上。你喜欢她什么?她以后能带给你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借力于他人才能扶摇直上。当初你认为妈妈给不了你的东西,现在我继父正在十倍百倍的享有,他们夫妻俩这些年患难与共,感情深厚,裴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所以你是打算回去吃软饭?”林文隽低声蔑笑,“我不知道你喜欢你这个妹妹什么,这样一眼看到底的女孩子你竟然都驾驭不了,可见软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你妈妈跟你继父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你顾好你自己,不必操心我的事情。” “看来不太顺利。徐清榆,你瞧瞧你这幅样子,放着大好的前途不去争取,年纪轻轻困在儿女私情里,还牵扯上伦理道德。祝你好运吧。希望下次我们见面,你还能有施舍我的底气。” 徐清榆不再浪费时间跟林文隽做口舌之斗。他擦掉地上的红酒渍,捡起那个掉落在地毯上的杯子后,起身离席。 走到外间,lacey叫住他,问今晚裴希为什么没来。他随口替裴希找了个理由,lacey惋惜地说:“我很喜欢她,希望我们有机会还能见面。” “以后有时间,我会带她去多伦多看望你们和小宝宝。”徐清榆看一眼林文隽的方向,他正一个人站在窗边看暗下来的黄昏,他又对lacey说:“孕期辛苦,你好好保养。我爸爸这两年过得不如意,有时心浮气躁,请你多担待。” lacey和他拥抱一下,“人生总是起起落落,他会好起来的,希望你也一切都好。” - 夜深人静,裴希踏进徐清榆的卧室,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窗外的光线落进来,照亮了他的书桌,角落里摆着另一张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这一组拍摄于裴希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 他家里一共摆了三张这样的合照,客厅的五斗柜上、书柜顶层和他的书桌上。 老裴挑的拍摄时间非常不讨巧,正是徐清榆彻底拒绝裴希的第二天。两个人刚经历了赤.裸又绝情的交心之旅,正式开始称呼对方为妹妹和哥哥,这种情形下,并不知晓他们是半路兄妹的摄像师让他们俩摆出亲兄妹的亲密姿势。 徐清榆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被迫弯起来的唇角像一把镰刀,拼命割断自己对他的身体依恋。那一刻她感到无比压抑,拍完立刻逃跑,之后一周都没再跟徐清榆打照面。 应羽嘉到底还是按捺不住,打来视频通话,想探一探这兄妹俩的情况。看见裴希一个人在家,问徐清榆去哪儿了。 裴希:“不知道。” “褚晗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羽嘉顿了顿,又道:“那他俩很有可能一起去鬼混了。” 裴希正给自己做东西吃,清洗处理食材、切分、腌制……一切都井井有条。应羽嘉免费观赏一场厨艺大赏。 “你好像很会做饭啊。”应羽嘉诧异道。 “我一直都很会啊。” “那为什么徐清榆总是一副怕你饿着自己的样子。找他有事,他就一句话——别烦我,我要给我妹做饭。” “是,他给我做饭,还给我洗衣服。他可是个好哥哥啊。”裴希胡言乱语道。 应羽嘉关注点偏移,问:“他给你洗内衣吗?” 裴希对着手机屏幕歪一下头,“学姐,这些是付费内容。” 应羽嘉“切”了声,这时手机里传来有人进门的声音。 “靠,褚晗把你哥带回我这里了。”片刻后应羽嘉嫌弃地对裴希说,“两人去喝酒了。现在徐清榆赖在我家不肯走,说他无家可归。” 裴希想起徐清榆跟妈妈数落她的措辞,回应道:“他在跟我作呢。” “作什么?” 裴希耸耸肩,“你们玩儿吧,我要煎东西了。” “等等!”应羽嘉叫住裴希,“他总不能晚上住我这里吧,我可只有一张床。” “他喝醉了?如果喝醉,给他找个酒店丢进去。” 应羽嘉问徐清榆:“你能自己去酒店吗?或者自己回家。” “没钱住酒店……”徐清榆的声音很轻。 应羽嘉面无表情地看向手机屏幕里的裴希:“确认喝醉了,他竟然说他没钱。” “为什么你们都不问我我爸破产的事?”徐清榆忽然很清醒地说。 应羽嘉怔住片刻,说:“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褚晗,你女朋友可真冷漠。”徐清榆打断她的话。 褚晗立刻接话道:“嘉嘉,他是真的没钱了。刚刚我跟他去过酒店了,他的信用卡都冻结了,储蓄卡里也只有几百块钱了。” “不好意思,开了一瓶有点贵的酒,花了你男朋友700刀……”徐清榆露出一些醉态,把自己的钱包扔在应羽嘉面前,“不信你自己查。” 应羽嘉瞪了褚晗一眼,打开徐清榆的钱包,一眼看见裴希的大头贴。这是当年徐清榆出国前,从裴希的相框里取走的那张照片,就这样放在里面,放了整整四年。 “这是希希以前的照片?”褚晗拍了下徐清榆的肩膀,“你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 “他俩有奸情!”应羽嘉没好气地看着褚晗,“你领回来的人你自己处理好。” “啥玩意儿?”褚晗乍听这个炸裂的消息,急得冒出一句东北话。 应羽嘉把手机拿过来放到徐清榆面前,“我才不会给你出开房的钱,你不如求求你亲爱的妹妹,让她同意你回家。” 裴希旁听着他们三人的对话,锅里的油早就热了,食材却始终没有下锅。应羽嘉这句话说完,她视线落回手机屏幕,徐清榆微红的眼睛猝不及防地灼了她一下。 “希希,你在做什么?”徐清榆轻声问她。 “做吃的。”裴希别开脸。 “我就知道你会做饭。”徐清榆扯了下唇角。 裴希不想说话。 “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不。”声音冷漠。 徐清榆点点头:“那就好。” 应羽嘉插话进来:“聊重点好吗!你的醉鬼哥哥要怎么处理?” 裴希:“把他随便扔出去。”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希希。”褚晗替徐清榆委屈道。 裴希调整一下面部表情,温柔说道:“他不是被我扫地出门的,今天是他自己要走的。现在他在你们面前演戏呢。” 褚晗:“可是他真的变成穷光蛋了。” “真可怜。”裴希嗤笑一声,看向徐清榆:“好突然啊哥哥。那你更应该留在美国,好好赚钱,重新做回有钱人。” “我不留也不行了,我现在连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徐清榆低下头:“可是我还想回去看看妈妈,她现在对我意见很大,我想当面跟她解释清楚。” 裴希忽然间失语了。 “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后,裴希直接把视频挂断。面前是烈火烹油,她心里也是同样的触感。她又给应羽嘉发消息:学姐,麻烦你给他叫个车,等会儿我去楼下接他。 应羽嘉:苦肉计真好用!他怎么这么会演啊,你们兄妹俩真的越来越像了! 裴希:……他丢得起这个人,我丢不起! 应羽嘉:祝你们好运吧。 裴希:晚安! 一刻钟后,裴希在公寓楼下接到了她的醉鬼哥哥。徐清榆看起来异常清醒。 裴希不耐烦地问:“你下午收拾带走的东西呢?” “送到二手奢侈品店卖了。手表、包……” “徐清榆,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真没钱了啊,要不我回国干什么。” “你回去就能有钱吗?” “对啊,不争家产也能吃软饭。我对你这么好,做不了情人也还是你哥哥,你能真忍心看我过苦日子?” “你留在纽约赚的更多。” “我不想赚钱了,累了。”徐清榆停下脚步,“我也想体验一下废物的人生,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快乐一点。” “你在讽刺我?”裴希推了徐清榆一下。 徐清榆拉住她的胳膊,站稳,“我没有。” “你有!” “是你总是自嘲,说你自己是废物。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我会这样想也是你导致的!” “那我跟你道歉。我错了,希希,我之前对你说过很多难听的话,我……” “如果你爸爸没有破产,你会这样吗?”裴希什么也听不进去,“你可真现实。” “我一直都是个很现实的人。” “你终于肯承认了。所以你以前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喜欢我呢,你觉得站在你身边的女孩就应该是纪舒瑜那个样子。你逼我看书,逼我学习,逼我上进,我只有变得优秀,才配做你的妹妹。” “我喜欢她那样的,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 “因为你不想受你爸爸的控制!你来我们家,就是因为你受够了,透不过气了,想要逃离他。可刻在你骨子里的东西不会轻易改变,你对女性的审美,对自己未来的规划,都不会因为来到我们这个家而改变。” “你说的没错,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但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想法就变了。你知不知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有多讨厌你,我听见你妈妈长妈妈短我就头疼,我看见徐女士对你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我就无比心烦,我以为她是对婚姻失望,对我失望,才离开那个家,可她竟然跑去做别人的妈妈了。” 裴希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清榆。这是醉话,却也是真心话。 “明明她这么会教小孩,当初却不愿意教我。我看出来你喜欢我,利用你这种心态,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没想到你甘之如饴。徐女士也没想到你天赋这么好,看见你上进,也没有因此不开心,渐渐地开始默许我管你。我最初的目的是希望你不痛快,也希望她不痛快,到后来,开始享受掌控你的感觉……” “你不要再说了!” 徐清榆却接着说道:“不过这些都是我很早之前的想法了,那时候我也没成年,想法很幼稚。到这个地步,我没什么不敢跟你说的了,就怕你不听也不信,再也不给我机会。如果那天晚上妈妈没来敲门,我应该不会放开你……我真的不觉得徐女士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装傻罢了。我能理解她的想法,她已经断定我是一个既自我又自私控制欲还很强的人,她害怕她纯真可爱的女儿重蹈她的覆辙。” “妈妈不是这样的,她很在乎你,她有她自己的苦衷,她当初也不愿意离开你的……” “你不用替她说话,你误会了,我没有怪她的意思,我反而越来越理解她。是我自己活得扭曲,像我爸爸,所以才会伤害你,把事情弄得这么糟糕。” “你喝多了,回家吧。”裴希有一种无力感。在徐清榆的口中,他自己是矛盾的,妈妈也是矛盾的。可这一切又都迎合了她这些年的猜测。 她最能威胁到他的,就是“你这样对我,我要告诉妈妈”。作为家里更受宠的那个小孩,她何尝不知道该如何伤害不那么受宠的哥哥。哪怕很多时候,这些话只是一句不起眼的玩笑罢了。 徐清榆任由裴希拉扯着他向前,嘴里念着:“我回谁的家?我根本没有家。” 门打开,他从身后抱住她,又说:“我就知道你会对我心软。希希,你真好。你今天一个人在家难过了吗?想我了吗?” 第30章 裴希没有挣脱徐清榆的怀抱,也没回答他的醉话。两个人贴在一起的样子出现在门口的穿衣镜里,裴希闻见明显的红酒味,这才从镜子里看见徐清榆的t恤上有红酒渍。 徐清榆的目光有些迷离,落在镜子里裴希的嘴唇上,她认真思考的时候会不自知地咬自己的唇瓣。 “你在想什么?”他问她。 裴希盯住他衬衫上的污渍,说:“我在想是让你自生自灭比较好,还是应该做个会怜惜哥哥的好妹妹。” 徐清榆吻她的耳朵,“那你好好思考,我不打扰你。” 裴希的耳朵很敏感,身体隐约有了些反应,她往前一步摆脱这个怀抱,说:“你去洗澡吧,我不喜欢你身上的酒精味道。” “我爸泼的。”徐清榆伸手触了下裴希的发丝,“我现在去洗澡,你能别锁门吗?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裴希消化他前面这句话,他是第一次跟她描述他跟他爸爸之间的关系,又戳中她的某种猜测。 她说:“我不锁门,今晚你诉苦诉到底。” 徐清榆去洗澡的时候,裴希拿他的手机给自己转账,检查他的存款,的确是身无分文了。她顺便取走了他钱夹里她的照片。 裴希关上房门,给陶知夏打电话。 陶知夏得知徐清榆是个穷光蛋了,困惑地问:“怎么会弄成这样?” “管他的呢。你不是一直觉得欠他的嘛,那咱们俩凑一凑,待会儿你就把这笔钱全部还给他。这可是你羞辱他的大好时机。”裴希用了“羞辱”这个词,听似开玩笑,实则是顺应知夏的真实想法。 当年徐清榆留下的那张卡,裴希交到了知夏的手上,知夏用“接受”抹去了徐清榆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 这几年知夏不断做兼职,毕业时有了些结余,七算八算,快要能凑回当初卡里的金额了。 两年前,知夏跟徐清榆提起过想还钱这件事,打算先还他一部分。当时徐清榆告诉她,这是资助,不是借款,让她好好念书,打消还钱的念头。 但知夏始终不认可他们俩是资助关系,她宁愿他们之间就是单纯的债务关系。 知夏完全能理解裴希的意思,她鼓励她在这种时候还钱,是觉得她能找回一些丢掉的自尊心,最重要的是,徐清榆或许会迫于自己的窘境而接受。 如果她顺利还钱,那她心里的这个结可以就此解除。 知夏问裴希:“这样做,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不要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他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何况他这个人内心冷漠,八成是无所谓的。反正你早就放下了,现在就图你自己心里舒坦呗。” 知夏一咬牙:“那好,那你再帮我凑点吧。” “要多少,我转给你。” 知夏说了个数字,裴希当即就转给她。 知夏:“谢谢!回头还你!” 裴希想起往事。 那年徐菲菲给了她一笔钱,本意就是让她帮助知夏,后来家里开分店,老裴和徐菲菲经济紧张,她便把那笔钱先还给了徐菲菲。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知夏是不必接受徐清榆的“帮助”的。 裴希不提让知夏还钱的事,说:“相信我,以后我会发财的,不靠家里也能发财!等我赚大钱了我包养你!” 徐清榆推开门就听见她说要包养谁的话,问:“你在跟谁打电话?” 裴希没理他,又跟知夏闲扯了几句后才挂电话。 徐清榆躺在了裴希的床上,抱着她出门必带的一只玩偶西高地。 “你干嘛?”裴希的眼神透着警惕,打量他光.裸的上身,“你能把衣服穿上吗?” 徐清榆看她一眼:“你不也没穿内衣吗?” 裴希裹了条毯子在身上。 “你要包养谁?你很有钱吗?”徐清榆盯着她的小腿看。 “跟你没关系。”裴希爬到床尾,想穿拖鞋离开。 徐清榆抓住她的脚踝,“这么有钱,借我一点吧,或者帮我买张回国的机票。” “你松手。”裴希回头推开他的手,“如果我不允许,你这样做就是犯罪。” “你现在动不动就要上升高度,那你以前想抱我就抱我想亲我就亲我,也是犯罪?” 裴希梗住,这个瞬间,徐清榆欺身上来,按住她的腿。裴希呼吸一滞,理智被他推向火海与冰河之间。 快速思考后,裴希搂住徐清榆的脖子,声音魅惑:“哥哥,那你亲我吧。” “……” 断片了一瞬后,徐清榆的唇瓣听话靠近,停在大概一厘米的距离,“你上次说我不会亲,你示范一下?” 气息交融,他呼吸重声音轻,说完先吻了下裴希的额头。 裴希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嘴唇却不由自主地贴上去,但只是贴着,不再动,又看向徐清榆微微闭上的眼睛,手慢慢往下。 两人亲过好几次了,十八岁第一次接吻时就不是青涩单纯那一挂,眼下的纯洁氛围简直虚伪至极。 “就这样?”徐清榆的语气里带着鄙视,接着整个人覆上去,裴希的头被迫落在了枕头上。 裴希的气息被柔软的唇舌卷走,牙膏香气里裹着淡淡的红酒味,所有的质地都是温柔的,唯有身体节奏逐渐加快。 她仅存的理智落在了往下的那只手上。 徐清榆压过去的那一刻,裴希的手掌已经接近她想要去到的位置,这时往中心稍微挪动几分,就轻易裹住。 ……软若无骨。 “你干嘛?”徐清榆感觉到她掌心的试探,嘴上质疑,却按住她的手背,在她耳畔低喃,教授她技巧,“你要这样……” 裴希尝试一番…… 无果! “哥哥……”她有些丧气地叫了徐清榆一声。 “你再叫我哥哥,当心你小命不保。”徐清榆的手也放置他心仪的地方,跟裴希的心跳较劲。 “你知不知道你的刀是软的,你是杀不了我的。”裴希的兴致完完全全抽离了眼下这个气氛,手指捏了捏,嫌弃地松开,推开武器不ok的男人,低声嘲笑:“没用的东西。” 说完裴希又自己哼笑一声。 这充分说明他是真的喝多了、喝醉了。那她该相信他是酒后吐真言吗? 裴希选择保留自己的信任,拍了拍徐清榆微红的脸颊,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拿走,“喂,你还听得见我的说话吗?” “你说……”徐清榆看似清醒地接话,却又糊涂着想把裴希的手放回她刚刚玩耍的地方,恳求道:“希希,别推开我,你抱抱我,好吗?” “不好。”裴希冷漠拒绝。 “你想说什么?”徐清榆松开她。 清醒一会糊涂一句,裴希也不管他此刻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坦白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你正常的时候,我跟你相处起来好累,可你不正常的时候,我又觉得你没意思……” “嗯……”徐清榆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裴希确认他困了,应该是听不进去了,却继续说道:“我现在对这件事有心理阴影了。” 徐清榆的呼吸变得均匀,睡容在暖色的灯光下显露出一副温润之感,抹去了清醒时的咄咄逼人。 裴希说完,也转过身,不再去看他。 这时,徐清榆冷不丁地开口:“我想把echo杀了……” “……”裴希的背后忽然一阵发冷。 徐清榆又从身后抱住她,用温热取代寒凉。轻声道:“睡吧,这是我们俩第一次一起睡觉。” - 裴希失眠到半夜,几次想跑,都被徐清榆抓回来。猫和老鼠的游戏上演到四点,两个人终于在精神状态最低迷的时候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早上九点半。徐清榆的手机在客厅里震动,他们自然是没听到,没过几分钟,徐菲菲的视频通话就打给了裴希。 裴希是昏睡状态,不为所动,徐清榆闻声勉强使自己清醒,看见是妈妈来电,推了推裴希的脑袋,“徐女士查岗。” “别烦我,你自己接……” “我接……你是打算让我现在就死吗?”徐清榆迷糊之中开起玩笑。 裴希心里一咯噔,立刻坐起来,理顺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准备按下接听,一边用脚把徐清榆踢下床,“你快点滚出去。” “什么也没做,你用不着心虚成这样。”徐清榆泰然自若,伸长手臂,帮她按下接听键。 徐菲菲疑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怎么还在睡?哥哥呢?他怎么不接电话?” “他……他不在家,应该出去了吧。”裴希话落,徐清榆的手掌落在了她腿上。 “你是打算先回来还是跟他一起回来?”徐菲菲问。 “我不知道他什么计划。我机票买好了,今晚就走。”裴希怎么也推不开徐清榆不断往深处的手,慌乱中露出一个皱眉的表情。 徐菲菲:“没睡好吗?” “有点……” “那你再接着睡会儿吧。”徐菲菲正要挂断视频,又问:“从昨晚开始我就打不通你哥哥的电话,他没事吧?” “没……应该没事吧。”裴希的裙底忽然感受到一片凉意,她简直想杀了徐清榆。 徐菲菲叹了口气:“我跟他说了一些话,可能有点重。” “他活该……” “嗯?” 裴希用脚去踢徐清榆的肩膀,“我开玩笑的。妈妈,我头有点疼,我再眯一会儿,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裴希飞速挂了电话,手臂撑在身后,想躲开徐清榆的禁锢。徐清榆却在她往后用力的一瞬间,用嘴唇代替手指,覆盖上去。 “你去死,徐清榆,你去死……” “你对我有什么心理阴影?”他舌头滑过一下,又撑起头看裴希,“你觉得我是没用的东西?” 裴希的腿被死死压住,像一条只有尾巴搁浅在泥潭里的鱼,只有上半身在拼命挣扎晃动。 情急之下,她拿起手机再次打给徐菲菲,打的是语音通话。 徐清榆长手一捞,扔掉她的手机。 那边徐菲菲却已经按下接听,“还有什么事吗?” 与此同时,徐清榆的舌头滑了进去。 裴希的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妈妈,妈妈……哥哥回来了,我让他接电话……” 徐清榆不为所动,仍然埋首。 “徐清榆,接电话!”裴希像在被炙烤,慌张、迷乱、生不如死,“妈妈……” “怎么了?”徐菲菲问。 “接电话!”裴希声调抬高,威胁道:“哥哥,难道你是在妈妈的气吗?” 徐菲菲在电话那头静了下来。 这句话也让徐清榆不得不停下他的攻势,他起身,凝视裴希的眼睛,俯身捞起被他扔到一边的手机。 “妈,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徐清榆坐直身体,抓住裴希的手,用她的指尖抹去他嘴唇上的湿润。 裴希狠狠地掐他的掌心。 徐清榆吃痛,甩开她的手,拿着手机起身往卧室外走,聆听徐菲菲的温柔解释。 他站起来之后,裴希一眼看见变得有用的那个东西,待他踏出房门后,她宛如一只兔子,箭一般地冲过去反锁了房间的门。 徐清榆听见关门声,凌厉的目光落回门板上。 裴希气冲冲地去洗漱换衣服,磨蹭了大概二十分钟。待她打开门想拿回自己的手机,看见徐清榆正靠在沙发上翻阅她和echo的聊天记录。 “你在干嘛?”裴希冲过去夺走自己的手机。 徐清榆手心一空,顺手拾起地上一个刚用过纸团,扔在了裴希的脚边。 “你有病啊!”裴希低头看见纸团的形态,一下子明白这是什么,恼羞成怒,拿起一个抱枕往徐清榆的脸上砸。 徐清榆挡开抱枕,嗤笑着问她:“你生什么气?气我就这样自己解决了,没回头去找你?” “猥琐!”裴希退出她跟echo的聊天记录,徐清榆正在翻看的是echo发给她的那几张海边泳衣的照片。 “照你这个说法,我已经猥琐了很多年了。”徐清榆起身往餐厅的方向走,“早上想吃什么?我继续伺候你。” 裴希平复一下心情,问:“妈妈跟你说了什么?” “你把她招来的,你还好意思问我?”徐清榆没好气地回头看着裴希,“她忽然改了主意,说我回国也好,正好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 “那很好啊。”裴希耸耸肩。 “很好?我现在找谁不是害了人家?白天跟人家姑娘谈恋爱,晚上去你房间报到吗?” “我……”裴希简直气得要跳脚,冲到徐清榆面前打他、踢他,“我勾引你了?是你自己卑鄙无耻……” 徐清榆捂住她的嘴,“昨晚我是喝醉了,但也没完全醉,我还记得你对我上下其手的样子。” “……”裴希咬他的手指,迫使他松手,“滚。” 徐清榆不再纠缠,转身走进厨房,“你骂来骂去就这几个词,这么多书真是白读了。” 第31章 徐清榆给裴希做了煎蛋和一杯黄油拿铁,猜测她大概会满意。 裴希也不是每天都想吃煎蛋和喝甜腻的拿铁,她捏碎几块巧克力饼干放进酸奶里,把咖啡液倒进桃汁里,做成一杯桃子美式。弄完趴在客厅的地板上吃,边吃边翻一本上面有两种字迹的书。 她原本以为两种笔记都是徐清榆所写,看到一半发现不是,另一种字迹出自另一个人。 书是徐清榆刻意放在茶几上的,猜到她会看。期待她能看出点什么,从而展示她的好奇心,但她看了许久毫无反应。 裴希不想搭理他,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有种拳头落进棉花里的感觉。这时手机振动一下,收到一条银行的短信,知夏还给他那笔钱。 “是你给知夏通风报信,给她支这种损招的?”他问裴希。 裴希咬着勺子认真看书,屏蔽徐清榆的声音。 徐清榆故作自恋地说:“你是害怕我没钱买机票跟你一起回国?看来你是真的舍不得我。” 裴希仍是不说话,把书合上,把空的咖啡杯和酸奶碗收回厨房清洗。 “你放在那里就可以了。”徐清榆觉得她装客气的样子一点也不可爱。 裴希坚持自己清洗完成,还顺手洗了做咖啡的几个工具。 徐清榆走到她近处,用谦虚请教的语气问:“你觉得我应该收知夏的钱吗?” “不收你拿什么赔我泳衣和内衣?”裴希终于开口说话,冲身后的人扯了下唇角,“收起你高高在上的救世主心理。现在你什么也没有了,大家回到同一起跑线了,未来指不定谁比谁厉害。” “说得真好,这个大家也包括你吗?”他倒是一直没瞧出来她有这样的心气。 “当然包括我啦。你都要回去跟我争家产了,我为了自己后半辈子能躺平,可不得好好跟你争一争嘛。” “这话说的好见外,我的不就是你的嘛,难不成我还能和别的女人去分享这份家当。” 裴希一边擦手,定定地看着说这句话的徐清榆。 徐清榆也看着她,敛去眼眸里所有的锋芒,又柔声说道:“你来之前我就决定要回国了,连妈妈都看出来我是为你回国的。” 裴希认真听着,几秒钟之后,机械化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像一个被提示电量过低的机器人。 说完继续去看书,旁若无人,事不关已。 徐清榆心里有什么东西空悬起来,让他整个人不上也不下,甚至有些坐立难安。裴希成了一块只会变形不会融化的橡皮糖,软硬兼施都无用。 徐清榆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为离开做准备。屋子里传出不小的动静。裴希嫌吵,往自己房间里走。 徐清榆叫住她:“看在我伺候了你好几天的份上,你能帮我一起收拾吗?” “我累,不想动。”裴希拒绝。 “你什么也没做,累什么?” “我天生公主命,精力不旺盛,可以吗?你伺候我什么了,你给我做过几顿饭?这几天也就给我洗了几条裙子吧,还都是用洗衣机洗的。” “……” 裴希关上门,查航班信息,徐清榆真幸运,她回国的这班飞机竟然还有余票。 徐清榆得知裴希买回国机票的第一时间就买了她同一个航班。他觉得她一定是忘了,她买机票一直用的是他的vip账号,这些年她就没有什么行踪是他不知道的。 没过多久,纪舒瑜来到徐清榆的公寓。 裴希闻声,发消息问应羽嘉:请问这种时候,是主动出去显得我比较有礼貌,还是给他们留空间显得我这个当妹妹的更懂事? 应羽嘉:你喜欢偷听吗? 裴希:徐清榆还能不告诉人家屋里有人? 应羽嘉:静观其变。他叫你你就出去,不叫就拉倒呗。 裴希:行。 徐清榆告诉纪舒瑜了,他说妹妹昨晚没睡好,现在在房间休息。 裴希听见他们开始很小声地说话,小声到她什么也听不清。 又过了一会儿,应羽嘉问裴希情况如何。 裴希正在看一本中篇悬疑,情绪陷在故事里,看见这条消息,蹑手蹑脚走到门边俯耳听了听,动静从徐清榆的卧室里传来。 她回了应羽嘉一个发呆的表情包。 应羽嘉:我真没听说过他有这样一个朋友,褚晗也不知道。 裴希:非常好的一个女孩。那天晚上我跟echo在门外,听见他们聊天,绝对是灵魂知己。我第一次发现徐清榆身边出现跟他同频的人。 应羽嘉回了个看戏的表情包,问:你啥意思?你说话好假! 裴希:我全是好心眼,你可别误会我! 应羽嘉:我很难相信你。 裴希发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包。 应羽嘉很快查到一些网络资料,发来一张纪舒瑜本科毕业时和徐清榆的合照,以及一张纪舒瑜十岁时跳拉丁舞,徐清榆作为她的舞伴意外入镜的照片。 除此之外,一张纪舒瑜在南美的旅行照高度引起裴希的注意。 裴希:了不起了不起,这都被你给翻到了。 应羽嘉:你没看过? 裴希:没。 裴希压根也没想过要去搜罗这些东西。 应羽嘉:实话实说,我也有点伤心,这家伙表面上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可背地里竟然搞这一套! 裴希品了品这个“也”字,表示她才不伤心呢,并安慰应羽嘉:没关系啦,他又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不亏。谁让他们俩是青梅竹马呢。 应羽嘉:徐清榆是处男吗? 裴希皱了皱眉,学姐的思维永远这么跳跃,她回:我怎么知道???不要问我这种问题!!! 应羽嘉:他藏得可真深啊!你馋的时候可以测试一下,我很好奇…… 裴希:我觉得人家根本没看上过他,只是把他当朋友。我以前试过他,他坐怀不乱,估计心里记挂着这个姑娘。 应羽嘉:以前?什么时候!你才是深藏不露啊裴若曦! 裴希:几年前(已成年) 应羽嘉:靠!所以是你先主动的! 裴希:旧事不提…… 应羽嘉琢磨这四个字,再一次被裴希颠覆她在自己心里的形象。 兄妹俩这些年未免太会演。 她问:为什么觉得人家姑娘看不上你哥? 裴希一通分析输出,先描述纪舒瑜有多么优秀多么漂亮气质如何出众,再剖析徐清榆这些年对裴希的“调教”方向,从而得出结论,徐清榆从小就喜欢纪舒瑜,喜欢但攻略不下来,于是把妹妹当成一个容器,往里面填他喜欢的灵魂。 裴希:女神只比徐清榆大半岁,却比你们高了两届,多半她小时候因智商过高跳过级。徐清榆这种人眼高于顶,遇到这样出色的姑娘,不慕她慕谁? 应羽嘉自诩很了解徐清榆,觉得裴希的分析好有道理。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徐清榆根本不至于藏着掖着。细想了一番后,问裴希:你到底喜不喜欢徐清榆啊? 裴希:不重要。 应羽嘉:你好好说! 裴希:喜欢过。 应羽嘉:现在不喜欢了吗? 裴希:过了那股劲了,可要可不要。 应羽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里头的故事她虽来不及追问,但也感知到七七八八。 她一早就知道喜欢徐清榆这种人是一种灾难,裴希现在的状态已然像是经历过了这场废墟的淬炼。 裴希又感叹:徐清榆也有得不到的人,想想就非常解气! 应羽嘉:那确实。如果真是这样,你要好好选择你跟他的关系,玩玩可以,别再动真心。 裴希: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应羽嘉忽然觉得裴希是一只蛰伏了许多年的蝴蝶,只从前懒得展翅懒得飞,如今时机成熟,稍稍振翅,翅膀之下全是修炼所得的剧毒。 她十分乐意往后看戏。 - 临近中午,裴希听见开门声,误以为纪舒瑜要离开。此时再不打照面实在不像话,于是她走出房门。 结果只是徐清榆开门拿快递。 “你终于肯出来了。”徐清榆打量裴希一眼,“躲在里头绣花吗?” “……” “醒啦?”纪舒瑜从徐清榆的卧室里走出来,站定在裴希面前,“没吵到你吧?” “没有没有。”裴希凑近纪舒瑜嗅了嗅,“你身上好香啊。”说完猛吸了一口女神的香气。 徐清榆看得拧起眉心。 纪舒瑜当即找裴希要了个地址,要寄一瓶同款香水给她。 裴希开心地摇起她的尾巴。 徐清榆觉得她的样子像一只粘人的猫。 女神面前,裴希扮演起乖巧懂事的妹妹,耐心地帮哥哥整理他要寄回国的书籍。 徐清榆看见她把那本有纪舒瑜笔迹的书放进箱子里,提醒道:“这本不带。” “嗯?”裴希露出疑惑的目光。 “这本舒瑜要拿走。” “好的。”裴希眉心舒展开,顺嘴一说:“你写兰花小楷的笔锋跟舒瑜姐姐的特别像,但她写得更娟秀,你下笔要更硬一点。” “你什么时候研究起硬笔字了?” “从你说我写字像小学生的时候开始呗。”裴希咧嘴一笑。 徐清榆真想撕碎她这张假笑的脸,靠近她几步,轻声道:“你现在越来越没礼貌了,家里有客人来,你不知道露面打招呼吗?” “你没叫我,我还以为你嫌我碍事呢。” “你觉得开这种玩笑很有意思?” 裴希耸耸肩,“这么开不起玩笑吗?” 话落裴希去给来做客的纪舒瑜煮东西吃,替徐清榆行待客之道。 她打算把冰箱剩余的食材全部用掉,做的多的就去送给楼上的echo。 徐清榆要给她帮忙,被她赶出厨房。 纪舒瑜对徐清榆:“希希看起来好厉害。” 徐清榆淡声回应:“我从来没吃过她做的饭。” “怎么会。” “我一直以为她五谷不分。” “你好像不是很了解她。” “也许吧。” “我觉得你搞不定她。”纪舒瑜笑笑。 徐清榆挑一下眉头,“那你对我有什么忠告吗?或者帮我算一卦,我这次回去是凶是吉。” “预感不会太顺利。你这个人从来不听任何人的忠告,就别假惺惺了。” “或许我现在变了呢。” 纪舒瑜露出鄙夷的目光:“难道你真的黔驴技穷了?” “那倒没有。”徐清榆嘴硬道。 纪舒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镜子,建议他照照自己这副德行。 第32章 纪舒瑜说厨艺好的人绝对智商不低,裴希就是很好的例子。 徐清榆当然知道他的妹妹是个聪明鬼,有天赋,只是安于现状,容易满足,不愿意把擅长的事情做到极致。 纪舒瑜问:“你为什么对她要求这么高?” 徐清榆毫不犹豫地说:“她太散漫了,我希望她能变得更好。” “她现在就很好。”纪舒瑜觉得这家伙不可理喻,又问:“是因为喜欢她才希望她变得更好,还是只是你自己的控制欲作祟。” “其实我已经很少管她了。”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徐清榆想了想,说:“我希望她会成为我最亲近的人。” “成为你最亲近的人就必须要接受你的驯化吗?那你不如买一个机器人,回报率百分百,还不用担任何风险。” 想到裴希也拿“狗”做过比喻,徐清榆耸耸肩膀:“我说了我已经在改了。” “你最好是。” 裴希做完大厨的工作,要去给echo送好吃的。徐清榆让她必须在十分钟内回来。 她蹙眉看着徐清榆:“我们互不干涉对方交友。公平一点,好吗?” “我的确是在交友,你跟echo是吗?”徐清榆再次想起裴希踮脚亲echo的样子,沉了沉眼角,克制自己正在变坏的情绪。 “那还真不是。”裴希觉得自己就不该浪费口舌跟他理论,甩着头发转身,带着食物离开。 这一去就是四十五分钟。 徐清榆的视线从壁钟上收回来,想给裴希发消息,发现自己还没被她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他问纪舒瑜:“如果一个女孩愿意跟不那么喜欢的人接吻,这说明什么?” 纪舒瑜反问他:“许多男人都能跟不爱的女人上床,这说明什么?” 徐清榆嗤笑一声,抬一下手,“你还是这么难聊。” “难道你没有过臣服于生理冲动的时候吗?” “没有。”他只有过克制,极致的克制,且不止一次。 “所以你……”纪舒瑜上下打量他,发出欢畅的笑声。 如果这家伙一切性行为的产生都要基于爱,且是双向的爱,浓郁的爱,那便能推导出一个结论——他很单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对待感情,比他的妹妹更加苛刻。 纪舒瑜笑声还未结束的时候,徐清榆拿起了餐桌上的水果刀。 - 纪舒瑜给裴希发微信,说她要走了。裴希立刻撇下echo飞奔下楼。 “这是我今天为你做的第二件事,现在你欠我两个人情了。”纪舒瑜拍了拍徐清榆的胸口,觉得手感很好。 徐清榆很讨厌她这样,口气不悦:“回国的话,可以去找我玩。虽然我不一定欢迎。” “不再待会儿吗?我们六点才出发。”裴希此时小跑过来留客。 纪舒瑜和裴希拥抱,“我下午还有别的事要忙,回国再聚。” 裴希的状态有些依依不舍。徐清榆觉得她的演技又精进不少。 两个女孩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又拥抱了一次。 进屋,关上门,徐清榆抬手掀起裴希的头发。 “干什么?”裴希警惕地回头。 “我看看我咬的那个地方痕迹淡了没,很快要见到妈妈了。”徐清榆凑近闻,她身上似乎没有异性的味道。 “你是狗吗?”裴希推开徐清榆的脸。 “我不是,你是。”徐清榆松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你对舒瑜这么谄媚做什么?” 裴希胡乱回答:“她真好,如果你有那个运气能娶到她的话,真希望你们能生一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小姑娘,让我当姑姑。” “你吃醋的方式真别致。” “这是我真心的祝愿。” 徐清榆睨她一眼,“你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了。” “写完了啊。”裴希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回头我打出来,你可得付费阅读。” “行,我等着。” “你也真是的,怎么好意思请人家来帮你收拾东西。”裴希看见餐桌已经收拾妥当,又往徐清榆的卧室走。 “我没本事请动自己的公主妹妹,还不能找朋友帮忙嘛。” 裴希看见徐清榆的卧室也都收拾妥当,猜测八成是纪舒瑜的功劳,“如果我是男生,喜欢一个女孩,是不会舍得让她为我做这些事情的。” “咱们俩刚在一起睡了一整晚加一个早上,这才过去几个小时,你心里就开始编写我跟别的女孩的故事,你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你自己?” “我是用妹妹的身份跟你睡觉,这一晚,在你心里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呢?”裴希牵起唇角,“马上要回国啦哥哥,你可得赶快想想清楚。” 徐清榆即刻压下眼梢,“你最好别在妈妈面前编我跟纪舒瑜的故事。” “你敢威胁我?” 徐清榆按下她扬起来的头,“逞口舌之快的后果是什么你心里清楚。”又低头凝视她的眼睛,低声道:“如果你不甘心做我女朋友的话,我就姑且认为咱们俩是在玩暧昧的情人,别再妹妹长哥哥短的,那会显得我们俩在乱.伦。” “你回去也敢对我这样吗?有本事也别在妈妈面前演戏!” “有什么不敢,我早就演够了。既然你这么想让我死在你手里,那长痛不如短痛。不过要死,我肯定拉着你垫背,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 去机场接兄妹俩的路上,徐菲菲补了补口红的颜色,老裴开玩笑说她的状态不像是接家里的小孩,倒像是要去私会情人。 “你懂什么,我这是要震慑住他们。你瞧瞧他们俩最近闹的,明显就是没把我这个妈妈放在心里。” 老裴努努嘴,叹着气说:“他们这几年见面少,相处有摩擦也正常。清榆一直对希希很好,希希这个姑娘占有欲有点强,这不,看见哥哥跟别的女孩走得近点,心里不舒服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事情真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老裴,你别忘了从前我们聊过的事情,真要有什么苗头,必须直接掐灭,防患于未然。在咱们家,他们俩的关系就只能是兄妹。” “知道知道,你放心,我肯定跟你统一战线。不谈希希这样的性格怎么活她才能最快活,单看清榆,能跟他契合的姑娘可不得那个什么鱼那样的嘛。” “什么什么鱼,人家叫纪舒瑜。那绝对是个好姑娘,从小就跟清榆合得来。听他爸爸那边的意思,也是想撮合他们俩的。依我看,清榆这样的性子,的确要找一个强势一些的姑娘,才能压一压他的锐气。” “菲菲,你不觉得你对清榆一直有点偏见嘛。” “有吗?当妈的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脾性嘛。” - 裴希冷了徐清榆二十多个小时,等行李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跟他讲话。她婉转打探徐清榆的心思,瞧他一副胸中有丘壑的样子,心里开始发毛。 徐清榆深知裴希的顾虑,却故意不给她确切的讯息,就更别提跟她对口供的事了。 他就是想看她慌,看她急,看她自乱阵脚。 看见人群中的徐菲菲和老裴时,裴希强迫自己乱中取静,把徐清榆最擅长的淡定表情套在了自己的脸上。 心里不停地跟自己打赌,祈祷徐清榆摊牌的方式不会太激进。 “希希——” 徐菲菲激动地叫着只是离家一周左右的女儿。没过几秒,她看见她同样很心爱的儿子牵住了她可爱女儿的手并亲了下她的脸颊。 徐女士的笑脸陡然僵住,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是对她某种偏见的报复。 第33章 裴希看见徐菲菲陡变的神色,停在原地,想挣脱开徐清榆的手。 徐清榆偏过头,本以为会看见一双戏精的眼睛,却没想到在裴希看向徐菲菲的眼神里看见羞愧和心疼,连带着被她牵动出一丝懊恼。 “她早晚要知道的。”他笃定自己的想法。 徐清榆的语气很模糊,不知是在劝慰还是在引导,裴希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大步往徐菲菲和老裴的方向走,徐菲菲在这时大步转身离开。 老裴正在发懵,大脑根本无法正常运转,看见裴希惊慌失措的反应才发现自己的老婆不见了。 他匆忙追上去,揽住妻子的肩膀。徐菲菲尽量在公众场合保持冷静和体面,低声道:“我想自己静静,你带他们俩回去吧。” “你让我一个人怎么面对?”老裴眉头紧锁。 徐菲菲顿住脚步,想了想,挽住老公的胳膊,“行,那你跟我一起走。” 默契且恩爱的夫妻丢下一双叛逆的儿女火速逃离。 裴希越过人群,拼命追赶爸爸妈妈的身影,最终迟了一步。她站在通往停车场不同区域的两个出口,左顾右盼,想分析他们会从哪里“逃跑”。 “别追了,给他们一点接受事实的时间吧。”徐清榆推着两人的行李赶上来,佯装淡定道。 裴希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脚,“你可以从这个家滚蛋,但是我不能。” 这话说的非常严重,但徐清榆心平气和地接受裴希的躁怒,“那是,你是家里唯一受宠的小女儿,我算是什么东西。” 裴希觉得他的状态很癫,动粗和谩骂都无济于事。 两人打车回到他们一年家搬入的新家,一套200多平的江景平层,离裴希的学校只有三公里。 两个人的房间一南一北,自然是裴希的那一间条件更优越,带独立卫浴,她一回家就钻进自己的房间。 她给爸爸妈妈打电话,皆是“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中年夫妻也这么幼稚吗?一言不合拉黑自己心爱的女儿? 她急得在床上打滚,闻到枕头上的香水味,猜测这是徐菲菲为她制造的小浪漫,心里更发愁了。 徐清榆去厨房巡视一圈,老裴煲的汤处在保温模式,散发诱人的香气,岛台上有切好的水果和配制好的食材,还有一套之前没见过的崭新的酒具。 餐边柜上放着一家四口的照片,穿旗袍的徐菲菲看上去最多三十五岁。他细看徐菲菲的五官,自己明明也是像她的,可她总是不承认。 他盛了一碗汤去敲裴希的房门,“吃点东西吧。” “滚。” 他深呼一口气,“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裴希坐在梳妆台前修指甲,语气淡漠:“你离开这个家吧。” “好。” 徐清榆行至门口,窸窸窣窣一阵动静后,裴希听见关门声,她静了静,光脚走到房门口,听不见外头的任何声音,打开门去查看,徐清榆忽然从空中花园里钻出来,从背后轻轻勒住她的脖子。 “啊——”裴希吓得不轻,剪完没来得及修磨的指甲在徐清榆的手臂上划拉出两道血痕。 徐清榆轻轻蹙起眉心,“你掐死我得了。” 裴希推开他回房间,徐清榆跟在她身后进去,踏进她的衣帽间。 徐清榆轻车熟路地找到裴希放袜子的柜格,从里面拿出一双地板袜,“地板凉,把袜子穿上。” 裴希无动于衷。 徐清榆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在了地毯上,裴希露出震惊的神色,身体往后缩,徐清榆抓住她的小腿,在她鄙夷的状态下,帮她穿上了袜子。 穿好后,徐清榆起身,看着梳妆镜里的裴希,“我去洗澡了,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回来,你可以先躲在房间里。” “我没你这么怂。” “那你打算跟他们说什么?” “当然是实话实说。” “你心里的想法你可以实话实说,那你跟我做过的那些事呢,也都实话实说吗?” 裴希回头看着徐清榆,“事已至此,我没什么不好开口的。” “行,那就你按你的方式,我按我的方式。但愿我们俩最终的目的一致,否则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你很害怕变成笑话吗?”裴希拿起梳子梳头,眼波流转,“哥哥,这种滋味我早就体会过了,而且不止体会过一回。现在除了爸爸妈妈,我什么也不在乎。” 徐清榆在她眼睛里看到几分真挚,顺应她的情绪,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徐女士也特别在乎你,你真是个幸福的小孩。” 话落就走,带起一阵风,吹乱了裴希的心理节奏。 她总觉得他即将耍什么阴招。 - 徐菲菲和老裴一夜未归。裴希这一夜只睡了两个小时。 早起发现脸色异常差,裴希洗完脸认真敷面膜。听见外面没有动静,她去给自己弄早餐,走到餐厅,看见上面放着好几种早餐,有油条烧麦有三明治有豆浆牛奶咖啡,还有蓝莓树莓小番茄和坚果燕麦酸奶碗。 裴希翻了个白眼,抚平面膜褶皱,小口先喝豆浆。 徐清榆跑完步回来,看见餐桌上一张黑人脸顶着丸子头,盘着腿在吃他蒸的蛋黄烧麦。他研究了一下她脸上漆黑的面膜,问她这么年轻就开始保养了吗。 裴希当这个人是空气。 徐清榆判断她能有兴致护肤,八成还是充满斗志的。 他问她:“我的跑步机呢?”他所有的健身器械都不见了。 “扔了。” “你的马甲线是去健身房练的吗?” 裴希懒得回话,吃完烧麦,扯掉脸上的面膜,回屋去洗脸换衣服。她已经从总店经理那里得到消息,说她负气离开的父母昨夜在某休闲会所待了一整晚。 徐清榆比她打听的更详细,“线人”说敬业的裴总一大早就去电商部开会了,徐女士开车送完他,照例去几个分店巡视,现在这个点,估计已经回到总店了。 裴希收拾完换好衣服出来,徐清榆已经冲完澡,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口等她,手里拿着家里另外那辆车的车钥匙。 裴希去夺车钥匙,徐清榆把拿钥匙的手抬高,“你开,是希望我吐在这辆新车上吗?” 他拿驾照三年了,裴希才拿三个月。但裴希并不认为自己的车技比他差。 裴希坐进后排,大大的墨镜戴上,摆出拿徐清榆当车夫的腔调。发觉他往总店的方向开,没忍住问他:“妈妈要是不在怎么办?” “在。”冷酷的车夫笃定道。 等红灯的时候,徐清榆看见置物格里的行驶证,打开看,这车果然写的是裴希的名字。 “这车是你要买的还是他们送你的?”徐清榆问她。 “怎么着,你也想要吗?” “我哪儿敢啊,我怕是马上要被逐出家门了。” “希望如此。”裴希笑笑。 总店的店长看见兄妹俩都来了,一边热情欢迎一边直呼徐女士好福气。到了二楼办公室,听闻徐女士拒绝接见,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低声问裴希:“不是刚回来嘛,怎么就惹她生气了?” 裴希难以回答这个问题。 徐清榆问店长:“她经常惹我妈生气吗?” “你闭嘴吧。”裴希笑着掐了徐清榆一把。 店长忙说:“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裴总也在里面呢,你们前脚来的。”说完称要下楼去忙,闪了人。 徐清榆走上前敲门,“妈,别让人家看笑话。” 裴希倚在墙壁上拿镜子照自己的黑眼圈。越是氛围紧张,她就越是喜欢瞎忙活显得自己淡定。 老裴走过来打开办公室的门,裴希闻声收起镜子立正站好。 “裴叔。”徐清榆叫了老裴一声,回头看裴希一眼,确认她乖巧的皮披好了。 “进来吧。”老裴温声应道。这就算是他对徐清榆最差的态度了。 裴希先走进去,看见徐菲菲坐在办公桌前算账。 “妈妈。”她从背后抱住徐菲菲的肩膀,脸颊蹭了蹭她的脸。 徐清榆也靠近,扫了眼电脑屏幕,这分明是前天的账。 徐菲菲没看任何人,冷漠地挪开裴希的手。 徐清榆开口道:“妈,裴叔,你们的态度我已经明白了。” “知道就好。”徐菲菲快速点了几下鼠标。 裴希接话:“妈妈,我……” “这事是我的错,请你们不要责怪希希。”徐清榆先一步打断裴希的话,诚恳地对徐菲菲和老裴说道:“希希也没有接受我,现在就是我一厢情愿。” “那你昨天那样是什么意思?”徐菲菲终于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喜欢她,忍不住。早就不把她当妹妹了,如果再在你们面前演兄妹,心里既憋屈还难受,倒不如早点捅破窗户纸。” 裴希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这是真心话还是虚伪之词。 “你们俩前几天吵得不可开交,希希哭闹好几次还要离家出走,你一会儿跟纪舒瑜不清不楚一会儿责怪希希任性、吃醋,现在你告诉我,你喜欢她,你是把我这个当妈妈的当傻子一样戏耍吗?” 老裴见徐菲菲情绪激动,上前安抚几句,又看向裴希:“你来说。” 裴希露出懵懵的神态,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嘴巴笨,哪里说过哥哥啊。” “你别装!”徐菲菲吼了裴希一句。 裴希立刻掉下眼泪,“凶我干什么?我做错什么了?是你们俩不想碰见他爸爸,才让我代表我们家去参加他毕业典礼的……” “唉……” “希希……” 徐菲菲和老裴见不得女儿受半点委屈,一下子就慌了。 徐清榆侧头看着伤心哭泣的裴希,脑仁生疼。扯了张桌面上的纸巾按在她脸上,柔声去哄:“都是我的错,别哭好吗……” “你少假惺惺的!”裴希推开他的手。 老裴叹了口气,“清榆,你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清榆看着裴希红红的眼睛,对徐菲菲和老裴说:“看她这么委屈,就知道肯定是我的问题了。反正一切都怪我,我也知道自己很糟糕。不过没人能教我该怎么做,那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处理。” 徐菲菲用力拍了下桌子,“你说话不要绕来绕去。” “一定要追根溯源刨根问底吗?”徐清榆忽然很轻松地笑了下,“那好,妈,我问你个问题,你是不同意我跟你的宝贝女儿裴希谈恋爱,还是不同意她跟你一直都看不顺眼的亲儿子谈恋爱?” 裴希有点不敢去看徐清榆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他这一刻在豁出去一些真心,在不计后果地把心中那个真实的徐清榆,以一个小孩的身份推至自己妈妈的眼前。 又看了一眼徐菲菲,她眼底有茫然,有无错,有质疑,也有反思。她从未在徐菲菲的眼睛里看见过这样复杂的情绪。 “清榆,你这是什么话。在妈妈心里你跟希希是一样重要的,只不过母子和母女之间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老裴替徐菲菲解释道。 徐清榆眼光如水,仍然对徐菲菲露出温柔的笑脸:“是担心单纯的女儿无法驾驭像我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就像你当年在林文隽那里吃尽了苦头一样。哪怕你偶尔也能看出来,裴希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天真,可你还是不愿意让她去试错。在你心里,儿子虽然跟你姓,但到底是你厌恶的林家的人,迟早还是会跟你切分开,女儿却是你一手带大,要永远留在身边,不能让她受伤,让她出任何差错。 我承认我是个性格有缺陷的人,一开始接近希希也另有目的,不过后来我对她怎么样你们一家三口心知肚明。在怨恨妈妈的前提下,我能心甘情愿地对她好,除了是喜欢她,别的理由都会显得是在拔高我自己,毕竟我是个天性自私冷漠又深受我爸爸负面影响的人。你们都觉得我说话很绕,我自己也明白,这不过是因为很多话要是说的太清楚,就一定会像现在这样伤情分…… 希希,我一直没跟你正式表白,就是想等到这一刻。我很喜欢你,不是哥哥喜欢妹妹,是一个男人爱慕一个女人。我一直对你很毒舌,说情话实在不动听,你不相信我也能理解。 好了,我说完了,你们可以开始审判我了。你们要是三个人意见达成一致,都不接受的话,那我愿意离开这个家。因为我不会放弃希希。不做徐女士的儿子,未来做你们裴家的女婿也挺好,正好我也快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第34章 徐清榆一番话落地,他口中的一家三口默契地陷入长久的沉默。 老裴知道他情绪上头,这是一番宣泄,一番质疑,一番不解,也是一番对徐菲菲既激进又委屈的真实表达。知道此时自己不该成为主角,所以不去接他的话。 裴希比老裴多了一丝考量,她尝试代入徐清榆的心境,敏感如她,能拆解百分之九十他话里隐藏的心思。她明白他的委屈,却不赞成他的激进,甚至有些苛责他,将这个组合家庭的情感矛盾就这样摆上台面,又觉得自己成为他复杂的情绪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这对裴希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一次告白。她反而成了他质疑母爱的一个工具。 钻进这个想法后,裴希自我暗示,她不必同情徐清榆。在徐清榆的讨伐声中,她既是母爱的既得利益者,也成为被他挑选的一个战利品,他把她推至母子之间情感博弈的刀尖上,这是不仁不义,也是对她真心的忽视。 好在这些年她习惯被他看轻,早就练就了一套防御体系,现在她能稀释自我的那部分,先回到一个女儿和一个妹妹的身份。 她现在唯一的心愿是要延续这个家的和睦和温暖,无论这个家有没有徐清榆的存在。 裴希看向徐菲菲,妈妈眼睛里的落寞令她疼惜。她不否认徐清榆的偏心论调,可同为女性,她在徐清榆身上感知到的一切不甘、压抑、委屈和自卑,令她确信,那些年,妈妈同样在前夫和儿子身上感知到这些负面情绪。 她可以共情徐菲菲,理解徐菲菲,但徐清榆很难做到。 徐清榆的讨伐将成为一把钥匙和一根导火索,命中徐菲菲心底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致命问题——她究竟爱不爱她亲生的这个小孩。 父母与子女的亲缘关系从来都不是简单命题,妈妈当然可以不爱孩子,可没有几个妈妈敢于和社会赋予的母职和伟大的母爱论调对抗,真正有勇气去接纳和承认这一点。 裴希无法替徐菲菲下定论,她是否真的不爱徐清榆。只是作为徐清榆口中的母爱享有者,她的存在会是徐清榆的一面镜子。 相比之下,徐菲菲的确更爱她。 徐清榆料到会是这个场面。 徐菲菲心思细腻,善于表达,在该发言的场合从不怯场。小时候徐清榆听见她总和爸爸吵架,在林文隽那种压迫感极强口才极其犀利的人面前,她也永远能争得百分之五十的赢面。 眼下,她却彻彻底底失语了。她成了在这场博弈中先低头的人。 她没有说话,神情却昭示一切。她对言辞过激的徐清榆没有半分责怪,唯有对自我的反思。 “清榆,是妈妈对不起你。” 当徐菲菲用这句千斤重的致歉打破办公室里掉针都能听见的沉默后,裴希的心脏如同被尖锐的利器快速划开一道伤口。 老裴深深呼出一口气,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想给她一些安慰和勇气。这是他们的母子难题,往后,也将是他的课题。 他也在反思,这几年,他是否对裴希偏爱太多,又纵容母子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可一切都是隐秘流淌的,他需要沉下心才回顾到一些蛛丝马迹。 例如当初徐清榆决定去美国念书,徐菲菲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舍之情,例如这些年无论谁对谁错,但凡两个小孩吵架打闹,徐菲菲都一定认为是哥哥的错,还比如这次徐菲菲因为不想见到前夫,就放弃去参加徐清榆的毕业典礼,徐清榆是非常希望她能出席的,前后一共邀请了她三次…… 其实徐清榆的目的并非是要听见妈妈的这句“对不起”,或许他们都觉得他在谴责,但实际上,他更多的心思是想帮徐菲菲理顺看待这个问题的角度,他最大的目的是希望徐菲菲能对他和裴希的关系松口。 “妈,我说过,我从来不觉得你对不起我,我只是……” “我知道,但是就像你说的,刺耳的话说出来必然伤情分。”徐菲菲没有抬头看徐清榆,眼睛里略有湿润,“你从来没跟我这样说过话,我也搞不清你是想用希希来验证我们的母子情,还是用我来助推你跟希希的关系。你心里还是怪我的,我也的确做得很不好,我……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清榆,给我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吧。” “妈妈……”裴希太心疼徐菲菲现在的状态,再次从后面抱住她,“他说话就是这样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你喜欢他吗?”徐菲菲握住裴希的手,忽然发问。 裴希抿住唇,没有立刻答话。 徐菲菲拍拍她的脸,“你这些年就没把他当成过哥哥,对吧。” “对,但是……”裴希顿了顿,站直身体对徐菲菲说:“我跟徐清榆之间的问题,我想自己解决。” “好。”徐菲菲立刻答允道,又问老裴:“你同意吗?” 老裴轻蹙眉心,没有表态。他们兄妹俩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他忽然觉得这些年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 “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徐清榆再次重申自己的态度。 徐菲菲轻声道:“清榆,我们俩之间的问题我来弥补。你跟希希之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不再掺和,我得相信我的儿子和女儿不是吗。你们俩好好沟通吧,如果需要帮助,我这个当妈妈的也欢迎。不过只有一点,你们必须听我的,这件事不是小事,除非你们俩解除隔阂,下定决心要好好在一起,否则这件事就只能我们一家四口知道。亲戚朋友们这些年一直拿你们当亲兄妹看,许多事情你们阅历浅,看不到底……” 她点到为止。 到这一刻,徐清榆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番冲动究竟是正面影响多,还是负面影响更大。现在一家人看上去都很疲惫,这种疲惫或许会影响接下来一家四口的生活。 老裴走过来拍了拍徐清榆的肩膀:“不管怎么样,别再说要离开这个家的话。从你当年踏进这个家的第一步,我就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小孩看待。不仅是我,爷爷也把你当亲孙子看待。” “嗯。”徐清榆应声。 老裴又道:“既然回来了,就帮帮家里吧。我跟你妈忙了这些年,也该喘口气了。希希愿意学你就带带她,要是不愿意,你就自己多辛苦一点,也别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你要干嘛?”裴希警觉道。 “被你们搞懵了,不能先缓缓吗?”老裴睨她一眼,“我都有点不认识你了,裴希,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啊。” “我也不认识我自己了。”裴希耸耸肩,借着老裴的话柄说了句真实感受,又问:“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你们不会变卦吧?” “什么事?” “家产的事。” “……”徐菲菲瞪了她一眼,吩咐道:“我跟你爸要出去散散心,你跟徐清榆在家不管吵成什么样都别再烦我们。” “你都把我拉黑了,我也告不了状了。” “委屈也往肚子里咽。儿子好歹还能说说真心话,你这个女儿我算是白养了。”不开口的委屈或许浓度更高,这些裴希隐忍了什么,徐菲菲已经有所觉察。 只是脑子她很乱,理不清头绪。不过比起徐清榆,她绝对更懂裴希。 “你们要去哪里?”裴希问。 徐菲菲:“别问,问也不说。” - 陶氏姐妹来裴家吃晚饭时,徐菲菲和老裴已经收拾行李离去。 陶栀晓问:“什么情况啊?” “不孝子女气走父母,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被。”裴希玩笑道。 陶知夏觉察出兄妹俩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两人这次单独相处一周,按理说兄妹情谊该大大升温,可回国后他们竟然变得客套起来。 她悄悄问裴希:“你哥怎么突然回国了,江临溪还说你爸要安排他去电商部那边实习。他不是已经在纽约找到工作了吗?难道跟他爸爸破产有关?” 江临溪是两年前徐清榆推荐给电商部的负责人,陶知夏去裴家实习后,此人成了她上司。一个小时前,老裴去找江临溪开会,特地交代了徐清榆的职务——普通实习生。 如此算来,知夏的等级还在他之上。 江临溪不懂这种安排,特地找陶知夏打探老裴和徐清榆之间的关系亲厚。陶知夏不喜欢多嘴多舌,只说裴总自有深意。 “他有病。”裴希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解释,“明天开始,你要跟他共事了,你不会觉得膈应吧?” “我又不讨厌他。”知夏努努嘴,又摆摆手:“不过也已经不喜欢他了。” “我知道,你现在喜欢江临溪嘛……” 陶知夏捂住裴希的嘴,“别瞎说!” 陶栀晓见徐清榆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说看来留子的宿命真的是变成厨子。 “希希,他厨艺好吗?” “很差。” “……” “吃不死不就行了。” “别啊,我可是带着礼物来的,我今晚要吃大餐。”陶栀晓把裴希往厨房里推,“你去做,让清榆哥来陪我们姐妹俩聊天。” “我给你点外卖吧。” “不要!” 裴希被迫进了厨房,徐清榆看她一眼,“我一个人来就好了。” 裴希先叮嘱:“你别跟知夏提她还钱的事,这事就这样翻篇吧。” “你已经交代了三遍了。” 两人各忙各的,没对菜单,清洗了相同的食材。 徐清榆问:“你要做什么?” 裴希反问:“你打算做什么?” “西红柿炒蛋、可乐鸡翅……” “你出去吧,人家来家里吃饭,不是为了吃你这些糊弄菜的。” 徐清榆没觉得糊弄,执意把鸡翅腌制好。 裴希跟他错位去切自己要的食材,手指碰到他,他竟然下意识躲开。裴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徐清榆去拿另一个围裙给她,“别把衣服弄脏了。” 提到衣服的事,裴希问:“你还记得你要赔我内衣和泳衣的事吧。” “你觉得我现在做这件事合适吗?” “……”裴希说,“那就算了,你买的我也不敢穿。” 徐清榆抿抿唇,说:“徐女士临走前在我书桌上放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避孕套。” “……”裴希呼吸一滞,“就因为这个,你才变得奇奇怪怪的?” 徐清榆好几个小时没跟她正常说话了,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换做是你,你不尴尬吗?” “我尴尬什么,我又用不上这玩意儿。奇了怪了,你什么龌龊事没做过,你有什么脸害羞?” 徐清榆放下手里的刀,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她给了我一个,不是一盒,估计是直接拿的家里囤的,应该只是想提醒我,不一定要我用……” “好了别说了!”裴希瞪他一眼,“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可以回你房间看看,徐女士说不定也给你放了,你赶紧去检查一下吧,免得晓晓和知夏去你房间无意中看见……” “看见就看见,大家早就是成年人了。”话虽是这样说,裴希却转身飞奔回房间,果不其然,她枕头下面也出现一个。 再回到厨房,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徐清榆看她神色也知道她得到了同等的待遇,说:“看来这件事妈妈还是挺公平的。” “你现在是所有事都要跟我争个高低吗?” “我总不能一头也不占。”徐清榆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又问:“我们俩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打算让你一头也占不了。”裴希叉腰看着徐清榆,“你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在妈妈面前将功补过吧。” “我能立什么功?嘴没你甜,人没你精,不然你给我支个招?” “要不你搬出去吧。” “我还没被徐女士除名呢,这种馊主意你就别再出了。” “你给徐女士买个包吧。” “手里的钱买不起她喜欢的,你借我一点吧。” “我哪有钱?” 徐清榆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借钱给知夏了?”方才他偷听到几句她们俩的谈话。 “不关你的事。” “行,咱们俩现在终于在同一起跑线了,都很穷。难怪今天不去外面吃。” “你出去吧。”裴希不想再跟这个人聊天了,又说:“不要跟她们俩瞎说。” “我能说什么?我现在无名无分的。” “滚。” - 老裴和徐菲菲并没有走远,而且把车开到了同一个小区的不同区域。 当初徐菲菲一共在这里买下三套房,另两套是给两个孩子准备的,打算等到他们各自有了男女朋友后,就让他们搬出去,免得谈恋爱不方便。 徐菲菲一直以为徐清榆会留在美国发展,给他的这一套就没有细致装修。 给裴希的那一套装的漂漂亮亮,她一走进来,心里一阵苦笑,这不,又一个偏爱女儿的佐证。 老裴给客房铺好床后,检查一下水电和空调,都没有问题。忙完坐在沙发上做攻略,问徐菲菲想去海边还是山里。 “就在这住两天吧,等大家情绪都稳定后,就回家。”徐菲菲一直揪着心,不断思考过去的事情,想起一茬,问老裴:“希希是不是每次见清榆之前,都会把头发染回黑色。” “好像是吧。”老裴查了查去泰国的机票,这才想起来走的时候没带护照。 徐菲菲叹一声气:“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个怪儿子,你又偏偏生了个喜欢怪儿子的乖女儿。” “希希也很怪啊,她才不简单咧。”老裴摇摇头,“这次她去美国,估计也把清榆折腾地不轻。” 徐菲菲翻着聊天记录,看到裴希发的echo的照片,“烟雾弹,都是烟雾弹……” “好啦,别想啦,都说了让他们解决。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放宽心,调整好你自己的状态。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自己开心快乐最重要。”老裴说完,又放轻了声调,“菲菲,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裴家的亲戚们多心,觉得清榆是存了别的想法。嗐,这个家没有你哪会有今天,你的不就是清榆的嘛,再说咱们家还到不了请律师分家产的地步。清榆也肯定没有那个意思。我说句让你不舒服的话,他今天豁出去这样说话,也是在做取舍,他选了希希,没有选你,可见他是真心喜欢希希的。” “你觉得他是这层意思?”徐菲菲匪夷所思道。 老裴豁达地说:“不过做你女婿,咱们也还是一家人嘛。” “你少开玩笑了。你不许替他说话,也不许替希希说话。你只能向着我一个人。” “我当然只向着你。你的不容易只有我最清楚。清榆只站在一个孩子的角度,自然不能完全理解你,或许以后等他有了更多阅历,对你的想法也会慢慢改观。他毕竟才二十二岁。” 老裴说着话,把去泰国的机票和酒店订了。 - 临睡前,徐清榆发给裴希三张图,问哪一个包更迎合徐菲菲的眼光。 裴希:你哪有这么多钱? 徐清榆没有告诉裴希,徐菲菲在他的床头柜里偷偷放了一张她的信用卡。他是洗完澡之后才看见,觉得用或许才是母子俩破冰的第一步。 徐清榆:找朋友借的。 裴希转给他一万,说:赏你的。不过你得告诉妈妈,说我出钱了。 四万的包,她就出一万,真大方。 徐清榆点了收款,回复:被施舍的感觉真好。 裴希:你以前都在施舍我? 徐清榆:对你是心甘情愿赠予。行吗? 这时,裴希听见门外有动静,问徐清榆:你听见门口的声音了吗? 徐清榆也听见了指纹锁开门的声音,但进门的人脚步非常轻。 他发给裴希:你先别动。 老裴蹑手蹑脚地回到主卧去拿他和徐菲菲的护照,拿完先走到裴希的房门口。 这下裴希确认是老裴回来了,猛地打开门:“干嘛呀,吓死我啦。” “你哥呢?”老裴话落又改口:“清榆呢?” “他当然在他自己房间里啊。” “好,知道了。我走了。” “你拿护照干嘛?你要跟我妈出国?” “去普吉岛玩几天。” “我也要去!” “不行,你就在家反思自己吧。”老裴说完就走。 裴希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爸,你给我点零花钱吧。” “找你妈要。” “我妈还把我拉黑着。” 老裴想了想徐清榆的境遇,问:“清榆是不是也没钱?” 裴希疯狂点头。 老裴立即回房间取给裴希一张卡,“里面的钱你们俩一人一半,别跟你妈说。” “里面有多少?” “自己去查,密码是你妈生日。” 父女俩讲话也没遮遮掩掩,徐清榆站在房门边听了个大概。等老裴走后,他去找裴希说话,裴希只字不提这张卡的事,一看就是想私吞。 老裴走到楼下,等待他的徐菲菲连忙问:“他们俩在家干嘛呢?” “这么晚能干嘛,睡觉呗。” 徐菲菲露出鄙夷的目光。 老裴弹了下她脑门:“各睡各的房间!” 第35章 裴希在玻璃花园里发现烟灰,被擦的只剩下一丁点,可见半夜偷偷跑到这里抽烟的那位不擅长做清洁工作。 她找了一圈,在一盆海棠花后面看见铁质的烟盒和打火机,打开盒盖,某人只抽了两根。 她故意拍下烟灰和烟盒的照片发到她和老裴徐菲菲的三人小群里,对老裴说:徐清榆偷你的烟抽! 她替徐清榆卖惨,是为了帮助哥哥和妈妈破冰。 夫妻俩正在候机。 徐菲菲心情不佳,没化妆,大墨镜遮住疲倦的眼睛。 老裴理解裴希想传递的意思,安慰徐菲菲说:“清榆心里也难受呢,估计也是一夜没睡。” 徐菲菲淡淡地哼了声,问老裴他会不会也在发愁时偷偷抽烟。 老裴连连摆手:“我戒烟七八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闻见过烟味。” 徐菲菲努努嘴,放大看裴希发的照片,问老裴:“打火机哪儿来的?” “不是我的。这烟是朋友送的,我原本打算留到饭局上应酬的时候用。”老裴立刻否认,又问:“清榆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徐菲菲在群里问裴希:你之前见过他抽烟吗? 裴希:没见过。不过他在纽约生活神秘,也许染指上了一些坏习惯我们也不知道。 裴希这话内涵丰富,徐菲菲正想再问她几个问题,收到一条信用卡消费短信,徐清榆花了她四万。 她顿时瞪大眼睛,挺直腰板,拿给老裴看,“这家伙第一次花我的钱竟然就用了四万。” “你是高兴他用你的钱,还是心疼这四万块钱?”老裴细看短信,是在某奢侈品店消费,问:“他不会是给希希买东西了吧。” 徐菲菲认为很有可能,摘掉墨镜,忽然想要补个妆,又抱怨走得匆忙,没带漂亮的裙子。 她喜欢儿子花她的钱。 老裴嗅到一丝她心情转好的讯息。 昨夜徐菲菲想起往事,辗转难眠,还伤感地掉了几滴眼泪。后来做梦,梦见九岁的徐清榆故意弄坏她离家要带的行李箱,后来又梦到裴希在她想念儿子痛哭时给她擦眼泪。 陈年旧事化成的烟,终究在昨天下成了一场暴雨。 - 徐清榆给家里的女士们买完东西,给裴希的车增添了一些内饰,忙活了一上午,去到公司时正好赶上午休。 虽然是午休,直播间却正忙碌。暑期第一波活动就碰上上新品,策划团队和直播团队都在铆足精神搞宣传冲销量。 电商团队搭建不到一年,摸着石头过河,算是刚刚蹚过最艰难的一个阶段。眼下各大同类品牌竞争激烈,渠道商加价,活动福利加码,运营成本一再推高,让江临溪很是头疼。 徐菲菲和老裴看似更看重直营店经营,实际上心态并不佛系,新品小零食和茶品正是他们鼓励研发的成果。 知夏正在陪同江临溪接待某渠道商,看见徐清榆站在直播间外观摩,提醒江临溪新实习生来了。 两人忙完回到工作区,新来的人事部的同事正把徐清榆当成一个普通实习生接待。很快徐清榆就被安排做一些杂事,例如整理库存清单、调研网红主播团队等。 江临溪跟他过往的交情不深也不浅,到不了替他叫屈的地步,暗地里打探了一番,人事连他的简历都还没看见,不过是裴总亲自打了个招呼,他就以关系户的身份进来了。 某同事问知夏:“姓徐,长得也帅,不会是徐总的亲戚吧,长得也很像呢。” 知夏担心裴总有心磨炼徐清榆,摇摇头,表示概不知情。 “连你都不知道?那是真的很神秘呢……” 神秘的实习生小徐成了团队里的新话题,尤其吸引女同事的眼球。知夏看见此情此景,遥想起当年他刚转学进他们班里,立刻成为众星捧的那颗月亮,场面也是如此热闹。 裴希收到知夏偷拍的徐清榆工作时的照片,心中哼笑,不知他是否后悔冒然回国跟她争家产,否则他应该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争名逐利的华尔街,而不是穿着公司文化衫做最基础最繁杂的核对和对接工作,被领导呼来喝去。 徐菲菲说发给徐清榆的工作服看上去有些小了,老裴让她别操心这些小事,又说:“他肯穿就不错了。” “他凭什么不肯穿,人家江临溪不也天天穿嘛。” “你觉得我安排他进公司这事,江临溪会不会多心?” “他们互相压一压对方的锐气也好。他再有能耐,也就是个本科生,人家江临溪可是正儿八经双一流硕士毕业,学历含金量不比他低。再说公司业务他一直有在跟进,江临溪也不是不采纳他每次提出的建议,两个人也算是早就有过磨合了。” 徐菲菲和老裴想法一致,算是达成共识。后话不提,眼下就是想先磨一磨徐清榆的性子。 “希希下半年也要实习了……”徐菲菲陷入深思。 老裴玩笑道:“她别到时候哄着江临溪给她签个字,我就烧高香了。” “其实她也不是真贪玩,上个月我让她做采购清单做分店的账,她一点差错也没出。江临溪还说希望她去对接美国的销售渠道呢,也对口她的专业,算是学以致用了。” “她肯吗?” “听见要去美国出差她就头疼……”徐菲菲顿了顿,“现在来看,也不清楚是真头疼还是假头疼,那会儿清榆可没说要回国。” “唉,你说他们俩真是这次在纽约勾搭上的?” “什么叫勾搭啊,怪难听的。这事恐怕说来话长。” “好了好了,不聊他们了,咱们俩出来是散心的。”老裴话落,给裴希发消息,让她别再播报实习生小徐的新闻,别打扰他们夫妇俩度蜜月。 裴希:悠着点,别也给我整个妹妹出来! 徐菲菲:想挨打是吧? - 临下班,徐清榆被江临溪带去生产一线勘察新品流水线。 江临溪:“工厂换新设备后你还没来过吧。” “嗯。” “茶系列是徐总一手推进的,裴希也做了几个策划案,大部分都被采纳了。” “我以为她从来不管公司的事呢。” “这不是你前阵子忙毕业没时间参与嘛,徐总就顺便push了她一下。她马上大四了,不来自家公司帮忙,难不成要去替别人打工嘛。我瞧她挺聪明也挺有主见的,总不至于只想待在家做个富贵大小姐。” 徐清榆心中嗤笑,这姑娘口口声声说全家只有他最喜欢push她,现在好了,徐总的狐狸尾巴快要露出来了。 往后她怕是做不成富贵大小姐了。 他发消息问裴希:你今天都忙什么了? 忙什么都不关他的事。裴希已读不回,继续和陶栀晓逛街。才从老裴那里拿到零花钱,她可不得好好犒劳自己一番嘛,这次去纽约什么都觉得好,可什么都不舍得买,她倒是想做游手好闲的大小姐,但尚且还没养成骄奢淫逸的坏习惯。 徐清榆是打小就富裕,买几万的包可以眼睛都不眨,她是最近几年手头才宽裕起来的创二代,如今每一次进行高消费,都要在心里进行一番配得感的自我辩论。 她大部分时候觉得自己是配的。这是她爸妈辛苦赚来的钱,她凭什么不配享用?这些年她可是为她亲爱的爸妈提供了超高的情绪价值。但偶尔也鄙视自己的暴发户心理,尤其是在徐清榆质疑她审美的时候。 她试戴一条项链,陶栀晓说很好看。 “买!” 晚上回到家,客厅地板上放着两个购物袋,一个里面是包,另一个里面是首饰。裴希猜测都是徐清榆买给徐菲菲的礼物,打算拿去徐菲菲的衣帽间。 徐清榆从浴室里出来,“包是妈妈的,另一个是给你的。” “什么东西?”裴希问。 “项链。” “……”裴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买之前就不能问问我嘛。” 徐清榆走近,看见她脖子上的新项链,明白所以,但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眼神。 “我自己挑的这条更好看!你给我闭嘴!”裴希猜到他会说什么。 “你都没看我给你买的。”徐清榆笑了声,取出首饰盒打开给她看。 两条项链竟然一模一样。 裴希更无语了,松了松眉头,说:“你退了吧。” “我这条给你,你买的这条送给徐女士。” “为什么?” “你不需要我的赔礼道歉吗?” “不需要。除非你也给我买四万的包。” “没钱。”徐清榆耸耸肩膀,“你是不是私吞了裴叔给我的零花钱?” 裴希装死,往徐菲菲的衣帽间里走。 “你知道我实习期一个月工资多少吗?”徐清榆跟在她身后。 “有工资就不错了。” “你给徐女士写策划当翻译算账,她给你多少报酬?” “我是义务劳动!” “义务劳动……”徐清榆轻嗤一声:“裴小姐真慷慨,倒显得我现在一个月拿四千五百块钱的工资是在家里斤斤计较了。” “不不不,你这是正儿八经入职了,应得的。再说你简历多漂亮能力多强啊,现在全公司恐怕都觉得让你从实习生做起是我们裴总安排的恶作剧吧。” 裴希说完就走,徐清榆拦住她的去路,“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和你斗嘴的。” “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不是为裴总和徐总做这些的,我是为你。” “你少道德绑架我。” “我们亲兄妹谈什么绑架不绑架的,一家人不就是这样,有人享乐就得有人吃苦。我之前不认同你的享乐主义,是觉得很多责任你不担没人担,现在好了,我回来替你担,所以以后你想干嘛就干嘛,我绝对不管你。以后我的工资也都给你花。” “……谁稀罕你一个月那四千五百块钱!” “那你就好好督促我赚钱,给我压力,给我动力。我会跟妈妈和裴叔说,以后你每个月的生活费和零花钱我来出。” “我凭什么要对你手心朝上?” “那你愿意上班吗?” “我找爸妈要钱天经地义……” “找我就不是了吗?除非你真不把我当哥哥了。”徐清榆靠近裴希几步,把她堵在衣帽间出口,“这么大的家业得来不易,要么姓裴要么姓徐,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裴希踮脚扯住徐清榆的衣领,“以后不管我跟谁在一起,他都得签婚前协议。” “你急什么,我还没到法定年龄。”徐清榆顺势搂住裴希的腰,低头靠近她的脸,喉结滚动,“能亲亲你吗?” “不能。” “那要怎么才行?”他盯紧她的唇。 裴希环住他的脖子,“你抽根烟给我看看,我看看你是怎么学坏的。” 徐清榆含着烟,修长的手指按压打火机,一滴火焰照亮了裴希的半张脸。 烟头凑近、点燃、吸食,刻薄的唇染上一丝颓靡。 光源拿远,徐清榆抬起裴希的下巴,在她唇角落下一吻,“说话算话。” 裴希被扯进他怀里,藤椅发出吱呀声响,头顶的吊兰随风晃了晃。 烟雾弥漫在眼前,浊气融进花卉绿植的清新气息。徐清榆枕低头在裴希颈窝里,温声对她说:“我们俩,就别再欲盖弥彰了好不好。” “我现在亲你,明天也可以亲别人。毕竟你不要名分。”裴希说完挺直腰背,捧住徐清榆的脸,拿大拇指的指腹刮蹭他的唇瓣,“不许我染头发,不许我纹身,不许我打耳洞,就更别提抽烟喝酒了,可你自己却是烟酒都来,你还真是个宽以律已严以待人的好哥哥啊。” “前段时间你把头发染成粉色,我可是一句话也没说。”徐清榆拍了拍她的尾椎骨,示意她挪动几寸。 裴希偏不听话,往里挤了挤,贴住他睡裤边缘。 “你是什么都没说,可视频里你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村姑杀马特,我真讨厌自己是个被驯化成功的洋娃娃,去纽约见你之前还非要弄回你喜欢的黑长直。” “那就是我的眼神有问题。我也讨厌我这双眼睛,抠下来扔了算了。”徐清榆往上耸动一下,贴近她耳朵,“那晚我明明梦见我压着你的粉色头发,早上起来就是现在这样。” 裴希被隔着衣物咯了下,不由得指甲用力,掐住徐清榆的脖子,“自诩清高的人也有这么低俗不堪的时候,你鄙视自己吗?” “我经常鄙视自己。” 裴希露出不相信的眼神,觉得这人为了眼前的欲望竟然可以不要脸成这样。 徐清榆洞察她的心思,说:“我从前讨厌你,也是因为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简单纯粹的人,天真到我说什么你都信,愚蠢到心甘情愿地被我欺骗,到后来我才发觉,这不是讨厌,是嫉妒。” “这些话好扫兴。”裴希手掌压下去。 “我以为你喜欢这样沟通。”徐清榆看着她的眼睛,“即便我们俩今天买了不一样的项链,我也不会再贬低你挑的款式不如我的高级。” “可你心里仍然觉得你的审美高于我。是你说审美就是有标准的。” “忘了我说过的那些自大的话,好吗?” “做不到,早就成了一种阴影,我看起来无所谓,其实很心里很自卑。”裴希靠在徐清榆的身上,“我根本不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我的不自信是你毁的。等哪一天我不用再为了想勾搭你去积极健身,为了和你聊天努力看书努力摘抄的时候,我们再谈恋爱的事吧。你也问问你自己,如果我是一个肚子里没几两墨水,身材不够纤细的女孩,你还对我感兴趣吗?恐怕我肚子上多长点肉你都不愿意碰我了吧。” “我早就不再要求你做个漂亮的洋娃娃。”徐清榆很感激裴希跟他说这些心里话,可巧言善辩的技能丢失了。他目光落在燃尽的那根烟上,很多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只要你别说你喜欢我,我能接受你对我所有的管束,你绝对是个好哥哥。可你喜欢我,就会让我觉得恶心。我是因为恋爱脑才从小听你的话,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你喜欢我又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恋吗?” “你也并没有很听我的话,我早就对你失控了。你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心里矛盾。” “你不要诡辩,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休想再给我洗脑。” “好,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徐清榆低头看她的手掌,“你玩了我好久了。” “我就是玩玩而已。跟我谈恋爱,你不配。” “那上床配吗?”徐清榆吻住她的唇,不容她再逃脱。 裴希被卷走呼吸,同样深刻地回应,边吻,咬牙切齿地说:“徐清榆,你只配当我的玩物。等我玩腻了,你就睁着眼睛看我带别的男人回家,在你眼皮子底下做跟你做过的事情。” 徐清榆把她抱起来,往房间里走,“你这可不是气话,是调.情。这些东西我从没教过你,你倒是学的很精。” 两人回到客厅,听见徐清榆的手机振动声,裴希的衣服已经褪至腰间。 徐清榆看了眼,是舅舅来电,不打算理会。 裴希挂在他身上,咬他的耳朵,“你要是不接,舅舅说话又要难听了。” “他对我从来就没说过什么好听话。”徐清榆把手机扔远,抱着裴希去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更大。 裴希被扔在床上,厚重的触感覆上来,温热的潮湿又落在心跳上。 徐清榆洗过澡,自己干净清爽,但也没所谓裴希刚从外面回来。 可见欲念面前,条条框框是可以被打破的。 手指落过去的一瞬间,又想起四年前的夏天,那天也是如此情形,他带着狠戾的目光质问她:“疼吗?只是手指你就疼成这样,你有什么本事献身?你准备安全套了吗?想清楚后果了吗?我只是亲亲你,你就心甘情愿地跟我上床,不觉得自己太廉价了吗?” …… 徐清榆以为那天自己只是在教她自爱,从未想过,除了他,她根本不会对别人那样。 可当他好不容易想明白之后,却看见她踮脚亲echo,虽然那不代表她移情别恋,但他依然不允许她对其他异性展现她的生理性喜欢。 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她都必须只喜欢他一个人。 裴希也默契地想到往事,问正在探究自己身体的人:“只是床伴关系哦,别做完跟我玩自抬身价那一招。” 徐清榆把安全套塞进她手里,“放心,我知道自己廉价。是我心甘情愿地爬你的床,你勉强赏光。” 第36章 裴希出于好奇心去戴,滑溜溜的,过程很不顺畅,问是不是型号不对。 这不是徐菲菲给的那个,是徐清榆自己买的,按理说尺寸会很合适。他按住裴希的手教她,裴希又骂他绝对不是新手。 “你看着它不害臊的样子也不像个新手。”徐清榆急于进入下一步,捂住裴希烦躁的表情,专注于要紧的地方。 的确要紧。哪怕没有誓死守护的死士,也像一个难以攻克的关口。 裴希的额头上出了汗,不知是被捂的还是因难受产生,她发出很浅的声音,分不清是想迎合还是想退缩。 “别躲……”徐清榆咬她的耳廓,“忍一下。”然后尝试用别的方式让她放松。 这时裴希的手机铃声响起,舅舅联系不上徐清榆,打到她这里来了。手机离他们不算近,但一直响,产生令人出戏的噪音。徐清榆扯了被子盖住两个人,也不顾节奏不节奏的了,一鼓作气,抵达了目的地。 裴希的手像周芷若练九阴白骨爪,在徐清榆身上进行痛感回击。她的好奇心也粉碎了,这简直是渡劫,是外科医生的手术刀未经麻醉就贯入患者的身体。 徐清榆跟她是截然不同的感受,这是由他主刀的“手术”,他偏又是个变态的天才,感觉自己在进行一场对生命科学的赤.裸探究。 他的患者越是痛苦,他越是想努力钻研精密仪器的最优使用方法。美妙的身体充满玄妙,宛如古建筑只依靠榫卯结构就能构成繁复且伟大的设计。 这是新奇浪漫的初体验,只一个人快乐会遗憾。徐清榆哄骗跟他一起完成使命的人,要求她身体配合他,精神跟他契合,最好灵魂也要与他共振。 “希希,抱紧我,我也难受……” 唇舌之间也开始缠斗,裴希睁不开眼睛,模糊的视线看见自己抬高的脚背,混沌中无力再去计较是被迫还是顺应了渐渐强烈的生理反应。 负面的情绪慢慢只剩下一点——徐清榆是个大渣男。 被子掀开,冷空气钻进出汗的毛孔,冻住了高悬的灵魂。脚跟落下来,散乱的长发像波浪一样铺开,涌动,这才有了正儿八经地动态。 “你适应了,希希……”又低声指导几句那个身体部分该如何…… “我想杀了你。”裴希在瓷白的皮肤上留下殷红的咬痕,头发拉扯头皮时,又抓住对方漆黑的头发,像阴狠的兽类啃咬猎人的脖颈。 无情的外科医生陡然发出比猎物更惨厉的叫声,伴随这个叫声,手术刀完成最后的使命,在伟大的建筑里留下被封存的印迹。 裴希如同从热带回到南极,体外炎热的皮肤被浇湿一片冰水,体内滚烫的细胞却被岩浆击中,烧成万千灰烬。 她是知道如何在独处时让自己身体快乐的人,相比之下,如此艰难又苦乐参半的旅途未免劳心劳力还不尽兴。 戛然而止的触感令她身体里的毒都汇聚到舌尖。徐清榆仍在余味里起伏,耳朵正好贴在她唇边。 她冷笑着毒舌吐槽,“有十分钟吗?” 徐清榆的手掌滑下去,水淋淋的,这会儿倒是更适合攻城,只是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你是想让舅舅他们担心,大晚上到家里来找人,还是想继续开心?我听你的。”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继续……”裴希嗤笑着推开徐清榆,想坐起来,却发现双腿灌铅一般难以挪动。 徐清榆坐起来,把东西扯下来,给她看,“到底是我技术好你高兴,还是不好你更高兴,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 “咱们俩得一起成长不是嘛。我总不能事事都压你一头。再说这件事我没法比你更厉害,我经验值跟你在同一起跑线。” 裴希笑了,“谁告诉你我跟你同一起跑线的?” 徐清榆怔住那么短短的两秒钟,低头看向水渍未干的地方,“不疼吗?还有心情跟我斗嘴。” 裴希拿枕头打他的头。 “我要给舅舅回电话了,否则待会儿他真的找上门来。” 裴希被徐清榆抱进浴室里,被浴巾裹住身体。 徐清榆弯腰,按住她的膝盖,“我看看肿没肿。”随之目光落向幽暗的地方。 裴希躲开,“你出去。”又扯了另一条浴巾扔往他的腰间。 徐清榆没她这么脸皮薄,起身看着镜子里衣不蔽体的两人,目光落在锁骨旁的几处咬痕上,唇角牵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我们俩总算是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你高兴吗?” “滚。” “好,你别锁门。”徐清榆打开水流冲洗沾染污渍的手掌,洗干净后才离开浴室,临走前又盯了裴希两三秒,见她脸颊潮红,头发凌乱,活脱脱像一个诱人的艺术品,“希希,我现在好开心……” 裴希把他推到门外。 徐清榆给舅舅回了电话,编造了精湛的谎言,三言两语解释了他和裴希都没接电话的原因。 舅舅打探他进公司做实习生的目的,他也完美给出了答案,他说他知道这份家业以后都会是裴希的,他只是暂时回来帮帮忙,又把老裴搬出来当挡箭牌。 舅舅:“那你打算留多久?什么时候回美国?” “那得看希希的意思。” 舅舅听这话,还以为是看裴希什么时候打算上进,他就打算什么时候不再履行当哥哥的职责,并未往其他方面想。 舅甥俩关系实在不亲厚,过去说话也总像是在打太极。今天反倒聊得顺畅,莫名的,舅舅觉得徐清榆哪里变了,似乎变得更实在了,似乎又变得更不可琢磨了。 裴希忘了锁门,洗澡洗到一半,打完电话的徐清榆抱着她的床单和衣服进了浴室。 “你去阳台上洗。”她知道他有洁癖,受不了痕迹留在衣服被单上,肯定要手洗洁净后才放进洗衣机里。 徐清榆偏要当她的面洗,洗完往干净的地方一扔,人站到了她身边。 “还疼吗?”他靠近她,想帮她洗头发。 裴希糊了一把泡沫在他的脸上,“你真以为自己很大?” “大不大的有数据可以验证,要不你量一量去找份数据做对比?”徐清榆替她揉头发,自己的头发也淋湿了,一张脸在水汽里愈发显得清新俊朗。 裴希视线向下,盯着看。 “我知道你没满足,我们再试一次好吗?”徐清榆被她看得心里像是有个痒痒挠在活动。 “不。”裴希搂住他的腰,“你跪下。嘴皮子这么能干,只说话多浪费。” 徐清榆捧住她的脸,抹干净她脸侧的泡沫,吻了吻她的眉心,“你确定吗?” 裴希反身关了水,看着他的膝盖歪一下头。 “那你要是开心了,今晚就不许再对我摆脸色了。” “你没资格跟我提条件。” “就算是做一只狗,也有要求主人垂怜的权利吧。”说完一边膝盖贴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潮湿之上叠一层湿热,热带雨林里收留一个温柔的刺客。全然不同的体验,单方面的享受,难以言状的触感。 裴希成了一个坐过山车的空心人,只有上升的快乐,没有下坠的失重感,一切都按她的节奏来,过去所有类似的体验都被覆盖,都得到升级。 但车未到山顶,车头调转了方向,裴希的手掌被迫压在湿漉漉的墙壁上。 另一个刺客开始在雨林的外沿流连,知道踏入会危险,所以小心谨慎地观望,观望着,不自知地挥舞手里的刀,跟黑色的植物缠斗,被同样柔软的花朵包裹。 一切都显露在外面,又藏于某种屏障之下。 阴暗又明亮。 原以为擦边球没意思,渐渐的,前后有了呼应,情绪找到了落点。过山车重新开始穿梭。 水流重新打开后,裴希看见徐清榆先冲走新的污秽。 顺着她的腿落下去,奇奇怪怪的一种感觉。味道被热水放大,比方才卧室里第一次蔓延时更要浓烈。 徐清榆依然从背后抱着她,亲吻她的侧脸,问她现在满意了吗。 裴希拍拍他紧实的腰,说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他今晚恐怕要伺候到底。 来不及换新的床单,裴希趴在了徐清榆卧室的床上,让他给自己按摩。 徐清榆一边伺候磨人精,上司打来电话,要他明早七点去工厂对接一个新品拍摄的任务,具体工作就是做接待。 裴希听见他回应时领导谦卑的态度,没忍住咯咯发笑,又说手边要是有个水果盘就好了。 徐清榆挂了电话,去给小祖宗切水果。 刚要动嘴,徐菲菲打来视频电话,大小姐立刻推开自己的男仆,飞奔回自己房间接视频,跑到一半想起床单还没铺,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拿一个抱枕遮住没穿内衣的睡衣。 “我早就跟你说过,长大了就别跟他们联系这么紧密,现在你尝到苦果了吧。”徐清榆在一旁说风凉话。 裴希瞪他一眼,示意他把房间里的果盘端过来,这边笑嘻嘻地接起了妈妈的视频。 “脸怎么这么红?”徐菲菲问。 “刚洗完澡。” “哥哥呢?”徐菲菲如今再用“哥哥”这个称谓总觉得尴尬,可说顺口了,很难改过来。 “在他自己的房间。” “舅舅说联系不上你们俩……” 裴希慌了,不知道徐清榆是用什么理由搪塞的舅舅,佯装起身去拿东西,跟徐清榆对口供。 徐清榆不像裴希这样心虚,偏不肯开口。 裴希做了个杀头的动作,眼神威胁。 “晚上你来我房间睡。”徐清榆轻声提了条件。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裴希立刻识相地点头。 第37章 徐菲菲不是为了查岗,不在乎兄妹俩是否口径一致。她轻声问裴希徐清榆今天下班回来状态怎么样。 裴希不着调地说:“无论经历什么他不都是一张死人脸。” “他有不高兴吗?听说江临溪派了些杂活儿给他。” “不知道。我没跟他说话。” 徐菲菲鄙夷地问:“你们俩还僵着?” “妈,你们玩得开心吗?”徐清榆在此时入镜,肩膀贴着裴希坐下。 裴希扬了下眉梢,往边上躲了躲,观察手机里徐菲菲的神色,徐菲菲正有所揣摩。 “挺好的,你今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徐菲菲露出淡淡微笑。 徐清榆觉得徐女士对他的客套样子像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而不是亲妈。 “挺好的。”徐清榆学她的口气。 母子俩相对无言。徐清榆轻轻掐一下裴希的腿。 裴希别过头翻了个白眼,扭头对着徐菲菲甜笑:“我还没吹头发呢,你们俩先聊。” 她起身要走,徐清榆一把扯住没义气的家伙,对徐菲菲说:“我去帮希希吹头发了,妈,你跟裴叔好好玩吧,回头再聊。” 说完挂了视频,顺手没收了裴希的手机。 “你……徐清榆,你又阴我是吧,你说要给我吹头发,让妈妈怎么想?”裴希单手叉腰,另一只书手指着徐清榆的鼻子。 徐清榆好讨厌她这幅样子,按下她的手指,“难道徐女士才十八岁吗,年轻男女之事,干柴烈火,你真以为她心里不清楚?” “在你心里我很廉价,在妈妈心里可不是!”她一点也不希望徐菲菲觉得她处理问题的方式过于草率。她跟徐清榆的关系如何发展,该是一个深色熟虑的结果。而不是大人们一离开,他们就肆无忌惮地纠缠在一起。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廉价?你可是我们裴家最值钱的宝贝,是千金大小姐。” 我们裴家…… 裴希听笑了,“说过的难听话都可以不作数的话,世界上也就没那么多怨侣了。” “成为怨侣的前提是情侣关系的成立,咱们俩且没到那一步呢。”徐清榆把裴希拽回她的房间,把她按在梳妆凳上给她吹头发。 裴希的手机被搁在梳妆台上,头发快吹干时,徐菲菲发来一条消息,让裴希今晚把几家直营店明日的采购清单汇总整理,再核对一下财务那边这个月的税务报表。 徐清榆静静地扫一眼消息内容,徐女士表面上放任自流,实则还是有心干扰他们的独处节奏。 “你不是说是为了我回来的嘛,那以后这些杂事你都替我做了吧。”裴希把资料转发给徐清榆,打了个哈欠,“我累了。你把我的床铺好,把脏床单洗完晾好就去做徐总安排的活儿吧。” “我明早六点就要起床,七点就要去工厂……” “那又怎么样。”裴希倚在梳妆台上,脚尖划过徐清榆的小腿,“我脑子笨,做完这两件事起码也要一两点了,你可是我们家的大聪明,估计个把小时就能做完。” 徐清榆抓住她的脚踝,“徐女士可不是个拔苗助长的妈妈,你要是真笨,从一开始她就不会同意我逼你学习。现在倒好,我不逼你了,她反倒开始给你压力了。她应该感谢我呢,她正在享受我精心培养出来的成果。我看过你做的报表和策划案,不是你的专业范畴,但完成的很好。” “下次别再检查我作业了,我受够了被你点评的感觉。”裴希又道,“你知不知道后妈难当这句话,妈妈是在你们林家受了多少委屈,如今才小心翼翼地在裴家扮演一个女主人的身份,你有想过这些事情吗?她现在督促我进步,一方面是真心希望我能珍惜她和我爸辛苦赚来的这份家业,另一方面也是想告诉裴家人,这些东西以后都是我的。你回国这件事肯定带给她不少压力,她不单单是顾虑我们俩的关系。再说舅舅打电话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嘛,舅舅总是替她着想。” 徐清榆哪能不清楚,正因为他从小到大都很体恤徐菲菲的处境,所以从来不向自己的妈妈伸手索取,不索取钱,更不索取爱。 他松开裴希的脚踝,转过身往外走,轻声道:“真羡慕你们母女情深,彼此理解,相互扶持。” 裴希的脚掌贴在冰凉的地板上,嘴边的淡笑渐渐消散。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后,听见洗衣机发出的微弱动静,走到阳台上,看见徐清榆紧闭的房门漏出一丝微光。 徐清榆不喜欢回忆,总是在情绪出现一点负面的东西时,就关紧记忆的阀门。他强迫自己释怀了很多事情,这几年在自省中重建了一个更虚伪的灵魂。 尤其是在真情流露后仍被误解时,他更加笃定了要成为一个圆融的大人的信念,并彻底告别心里那个矛盾感十足的少年。 替裴希做完徐菲菲安排的事情后,他去到阳台上准备晾洗好的床单,只见床单已经被晾好。 走到裴希房间门口,里面熄了灯。 裴希自我检阅了一番,不打算责备自己话说的太重。她可没想做一个虚伪的妹妹和伪善的女儿,少年时期经历过徐清榆的“算计”和“养成计划”后,她早就长出一颗洞察世事的敏锐之心,愚钝的姿态早就是她的迷魂计。 徐清榆是一个说情话时都要对自己明贬暗褒的人,他身上裹着的那层坚硬的壳,她可没力气去捅破。 说到底,人都是自己长大的。裴希领悟到这个漠然的生存法则时,又审视自己究竟遭受过多少徐清榆的荼毒。 从前她是绝对感性且柔软的,现在行事说话前的思考也沾染了一些“徐清榆法则”。 徐菲菲曾经对老裴说,兄妹俩的个性要是能互相融合一些,便能成为更完美的两个人。 裴希不禁想,妈妈口中的融合,究竟是一种什么形式的融合。 亲密关系的学问太深,她和徐清榆明明都还是初级学徒,还在研习第一课,却蠢蠢欲动想要尝试和进行自认为高阶的博弈。 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停歇,徐清榆停下来,人未走。裴希咳嗽两声释放信号。今晚她要学习第二课。 徐清榆轻轻敲门:“睡了吗?” “进来。” 裴希打开床头灯,手撑着脸,长发垂在枕头上。徐清榆瞧她双眼毫无睡意,问她现在想有什么指示。 “我在想,我刚刚是不是对你说话说重了。毕竟妈妈的遭遇跟你无关,你也是受伤害的小孩啊对不对。” 徐清榆揉了揉眉毛,有些诧异,又觉得这样的裴希并不陌生。他看似贪玩任性的妹妹其实一直是个聪慧温柔的女孩。 他并不擅长延续温情,说:“事情我做完了,发到你邮箱了。” “你真扫兴。”裴希抚摸自己的耳廓,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今晚我可以睡在你床上吗?”徐清榆会意,故作绅士地问。 “聊十分钟,然后你就滚回你自己的房间。” “可能做不到。”徐清榆躺到裴希的身边,把她抱进怀里,“你能跟我说这句话,让我觉得我可能真的不配。但是我做不到。我想跟你一起睡到天亮,好吗?” 裴希没答允,而是问:“你昨晚偷偷抽烟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装出可怜的样子让你看见。” “你要是不想好好聊的话你现在就滚。”裴希挣脱徐清榆的怀抱,继续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解决方法,那就是我们俩老死不相往来,只要你我再无瓜葛,你跟妈妈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就可以按照你们俩的老规矩避而不谈。你心里也没有那么在乎她,对吧。” “对。” 裴希被徐清榆的坦诚和果断打断了思绪,她抿着唇,凝视徐清榆的眼睛,他常常是这幅漠然的样子。 徐清榆又说:“只是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小时候她跟我爸吵完架后哭,我问她为什么哭,她不想告诉我,我就站在那个像个木头,拳头攥得紧紧的,不懂得伸手抱抱她,然后你出现,替她擦干了眼泪。之后你们俩手牵手走了,留下我站在原地,最后我真的变成了一个木头。”徐清榆说完拨开裴希被他压住的头发,吻一下她的脸,“别做拆穿我跟她粉饰太平的那个人,你会左右为难的。” “我不为难,我永远站在妈妈那一边。” “是。所以在你的视角里,我是无情的坏小孩。” “倒也不是无情,而是假,就像你说的,你的心是木头做的。可这怪谁呢,是你从不示弱。我们一家四口生活时,你完美的像个机器人,妈妈都被你骗了,何况是我。” “这么说,你才是罪魁祸首。”他言下之意,是他对裴希的占有欲破坏了母慈子孝的假象。 “那你就赶紧过了这股子新鲜劲吧。”裴希顺着徐清榆的话说,往下滑,碰到他变化的身体,“最好是他们俩从泰国回来之前,咱们俩就已经游戏结束各自安好了。” “你真的觉得我只是为了得到你跟你睡一觉?” “不相信永恒的爱……这话是谁说的?哥哥,你怎么这么健忘呢,你在青春期的时候传递给我无数个现实又冷漠的观点,我可是都放进心里了。” “你在报复我。”徐清榆轻轻地掐住裴希的脖子。 “你有本事就把我的脑子凿开,把你对我的输出全部都清理干净。” 徐清榆按住她的心脏,咬住她的脖子,“别这么记仇,多想想我对你的好。我从前跟你讲道理是站在哥哥的立场,你应该用那些观点去约束其他男人,而不是我。” 裴希暗想男人在床上果然是鬼话连篇,扫兴地问:“你不会是为了报复徐女士吧?” 徐清榆并不接招,解开眼前的禁锢,衔取白雪上的红果,“对,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让我一无所得,现在到了你该替她偿还的时候了。” 裴希的意识坠落深渊,又猛然漂浮,被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耗尽理智。 合奏的第一个夜晚总是无尽绵长,乐手需要适应乐器,更要适应对方的节奏和习惯,乐理需要从不同角度得到验证,乐感既是天赋,也需勤学苦练得以升华。 当两件乐器多次碰撞出火花时,美妙的乐章才能够诞生、蔓延、经久不衰。 裴希疲惫地闭上眼睛时,徐清榆正在清理工作。她感觉到一阵清凉,被迫清醒,抬眼看见徐清榆趴在她近处为她涂抹药膏。 “你在干什么?”她往后躲,扯过毯子遮住自己。 “你膝盖磕红了,别的地方也需要消肿。否则你明天早上起床会很难受。” “哥哥,现在已经是明天早上了。”裴希指了指徐清榆房间里的钟,此刻是凌晨四点。 后来因为裴希的房间没有安全套,他们又跌跌撞撞到徐清榆的房间。探索之旅明明可以减缓节奏,但徐清榆只要想到徐菲菲和老裴随时可以结束假期,就觉得来之不易的独处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尽管他再过两个小时就要起床出门。 徐清榆坚持涂完他觉得很重要的地方,替裴希穿好衣服,搂着她关了灯。 “希希……” “闭嘴。”裴希按住他的嘴巴,“你不累吗?” “我这个年纪要是就觉得累的话,你趁早换人吧。”徐清榆坦白他很兴奋,睡不着。 裴希无须考虑换人这个问题,因为她压根没有承诺过他什么。 徐清榆在黑夜里凝视裴希的眼睛,“别跟我说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觉得我们俩只是玩玩而已。你认真点,我在跟你谈未来。” “难道我要对你负责?”裴希觉得好笑。处男都这么矫情吗? 徐清榆轻嗤一声,自嘲道:“我觉得自己在热恋,可你还处在暧昧期。” “咱们俩不同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们俩很有可能这辈子都不同频。”他能说出自己在热恋这种话,裴希也是没想到。原来上床就代表热恋。 不禁又问:“你想怎么样,你现在跟我要名分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应该是我问,那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主动的。”裴希的观念是不主动的人不负责。 “妈妈他们过几天就要回来了,我不能保证我在他们面前能按你的剧本走。” “别威胁我。”裴希摸摸徐清榆的脸,又亲亲他的嘴唇,“装疯卖傻我比你厉害多了。” 徐清榆在纽约那几天就领教过了。他也亲吻一下裴希,说了声晚安,松开她,扭头自己睡去了。 “好作的男人。”裴希吐槽道,彻底闭上眼睛。 - 徐清榆准时赶到工厂,协助完成早上的拍摄任务。忙完回到公司,被安排今天去直播间学习。 领导的意思是他形象好,口条也好,这周五晚上打算让他试播一次,看看能不能为产品带来人气。 徐清榆很是头大,堵住江临溪问:“公司的人员安排这么随性吗?是个员工就能去抓过去带货?” 江临溪刚跟广告公司的人开完会,很是疲倦,懒得绕弯子,对徐清榆说:“这是你妹妹的提议。” 裴希…… 徐清榆想杀了她。 他冷笑:“她一个大三的学生也能对公司的安排指手画脚吗,还是这么重要的决策。” “谈不上多重要,公司直播间一直是年轻人们轮流上的。”江临溪拍了拍徐清榆的肩膀,低声靠近他耳边,“你们不会是兄妹俩开始内斗了吧。” 徐清榆挑了挑眉头,“她进过直播间吗?” “没有,她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再说她也不算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不过她跟一些网红关系挺好的,经常能提出一些不错的点子。” 徐清榆想起她那位伯克利的朋友,冥冥之中倒是佐证她并非游手好闲。 “我要是拒绝呢。”徐清榆问江临溪。 江临溪耸耸肩膀:“那倒是也没关系,不过不确定你的部门领导会不会给你的实习期打低分。” 徐清榆弯一下唇:“我觉得公司制度很有问题。” 中午观摩了半个小时直播间的境况后,徐清榆挨个去找上过直播间的同事们做调研。下班之前,他整理汇总好调研报告,同时发到江临溪、部门领导和老裴的邮箱。 老裴带着度蜜月的心情,不想处理工作,但看见是徐清榆发来的邮件,还是点开。徐菲菲和老裴一起赏读了徐清榆对直播间的这份整改规划。 徐菲菲嘴上说徐清榆这是越级了,心里却赞许他的新方案。 老裴没发表任何意见,回了个“已阅”,静待江临溪和徐清榆的部门领导先来“告状”。 儿子在职场历练,不知道家中正在享受暑假的小女儿在做什么。徐菲菲想要夸奖她昨晚的工作做的很好,发去一条短信。 裴希回给她一张照片。她被叫舅舅叫来一个饭局,满桌子青年才俊。 从前身边所有人都对裴希说,以后她要是找男朋友,就应该把徐清榆当成模版,除了舅舅。 舅舅对徐清榆的偏见深入骨髓,难以更改。 裴希不确定舅舅是不是嗅到了什么苗头,还是徐菲菲给了他什么暗示。总之她在饭局上如坐针毡。 间隙,舅舅却对裴希说:“只是希望你跟他们多学习。你还小,我怎么会怂恿你谈恋爱呢。” 这话不无道理。 舅舅又道:“你哥哥都进公司了,你也得赶紧成长起来啊。” “好!”裴希擅长乖巧。 裴希到家比徐清榆还晚。应酬了一整晚本就心累,舅舅临走前还让裴希写一份策划书。 徐清榆:“什么策划书?” “新品线下推广……”裴希躺倒在沙发上,忍不住抱怨起来,“谁让你回来的?你一回来大家都提高警惕,最后受罪的是我!” 不提连续几天没好好睡觉的事情,徐清榆刚因邮件的事被领导致电内涵了一番,情绪也不好,他铆足精神宽慰裴希道:“我来写,你今天早点睡觉吧。” 裴希哼一声,“我可不是周扒皮剥削你。” “我自己活该行了吧。”徐清榆推她去洗澡,这才闻到她身上有酒气,问:“你晚上干嘛去了?” “约会去了。”裴希随口开玩笑。 “你倒是精力充沛。” 裴希手机振动,她拿起来查看消息,某位晚上饭桌上的青年才俊给她发来约会邀约。 徐清榆夺过她的手机,“这人是谁?” “舅舅介绍的。” “……”徐清榆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知道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急着把你送出去?” “送出去?拜托,舅舅还指望我在家招婿呢。”裴希哈哈笑起来,“舅舅对我那么好,怎么会舍得我随便乱嫁。今晚四五个年轻帅哥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他是帮助我开拓眼界呢。” “四五个?”徐清榆讥笑一声。 “你少贬低舅舅,他没那么俗气。他是一心为了妈妈好,为了家里的生意好,也为了我好。” “是,大家都是好人,只有我一个人是坏人。” “我可没这样说。”裴希努努嘴,“你要是觉得心里不舒服,就早点回美国去,回到你的舒适圈。” “你希望我回去吗?” “你回去呗,我以后要是有机会去美国出差,我肯定去纽约看你。”裴希搂住徐清榆的脖子,“你明明可以在更好的领域发光发彩,何必为了我委屈自己做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我还是更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你喜欢我原来的样子?裴希,你玩死我算了。”徐清榆低头吻裴希的唇,两人一路纠缠到浴室。 脱掉衣服后,徐清榆回自己的房间把赔给裴希的睡衣和内衣拿过来,还多了一套布料很少的搭配。 “我可是都还了,你现在就试试合不合身……”徐清榆把多赔偿的那一套塞进裴希手里。 裴希也不扭捏,边穿边说:“说明你工作还是不够饱和,竟然还有时间去逛街。” 穿好后,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你真是恶趣味。” “我是按照你的浏览记录买的。”徐清榆从身后抱住她。 “什么浏览记录?”裴希眉心一皱。 “我今天拿了你的ipad做图,无意中看见你的看片记录。你好像特别偏爱奇装异服的……” “那不是我看的!”裴希下意识否认。 “浏览和下载的时间都在半夜,那个点,还有谁能用你的ipad啊?”徐清榆手掌放过去,用力裹住,“难怪你什么都懂……” “说得好像你不看似的。” “我从来不看,我只要幻想就够了。就像现在这样,我也幻想过。” 裴希转身坐在台面上,后脚跟收拢,吻住被迫贴紧的徐清榆,不许他再说话。 “做完就去给我写方案。” “你想要多少分的方案?” “那得取决于你卖多少力……”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得要经历一个无法自控的阶段。年轻人有用不完的精力,哪怕没名没分,也要欲望先行。 谁都不想压抑自己。 或许过了这个时期就好了。裴希在贤者时间安慰自己,扭头看见徐清榆认真写方案的身影,又觉得还可以看很久。 她还是很喜欢他。这是一种带着悖论的情感束缚。 从前她也喜欢和他在书桌前独处,有时软磨硬泡撒娇耍赖,他也会替他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作业, 可觉得跟他谈恋爱会很累,于是只想享受不承担后果的欢愉。 徐清榆隔着浑浊的空气跟裴希如水的漂亮眼睛对视,他却在想,要是这一刻能够隽永就好了。 他不是第一次自己打自己的脸了。从他确认自己要跟裴希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学会了自如地推翻自己曾经说出口的一些并无实践做依据的妄言。 两人又是一起入睡,睡前,裴希给老裴发了条消息:再怎么样,徐清榆也是妈妈的亲儿子,我的好哥哥…… 后面的话徐清榆没有看见,不过他想,她肯定是忘了,今日的争端还是她一句提议引起的。 她果真是想要玩死他。 “希希,我爱你。”他不再吝啬把真心话说出口,希望自己的语气是充满柔情蜜意的。 裴希在他怀里僵住一瞬,随后意兴阑珊地回了句,“行,我知道了。” 徐清榆打算明天见一见舅舅。裴希打算明天去看爷爷一趟。 两人各怀心思地睡去。 第38章 爷爷问裴希茶品卖的如何,裴希说她还没看见销售数据,但推测肯定不如米粉好。徐菲菲坚持做的几样新品,都是为了更好的传达品牌理念,茶比米粉能更好地接入文化概念。 公司的事情爷爷不太过问,他是在意他用心经营的茶园能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裴希借机问:“我哥回来了,现在进公司了,这事您知道吗?” 徐菲菲办事向来敞亮,哪怕老爷子不问家中生意,不关心财产分配,也从来不觉得徐清榆是外人,但她还是第一时间跟老爷子汇报了这件事。 “他回来了你最高兴吧,有人替你做苦力咯,难怪你有时间来我这里消磨时光。” “哪里的话,我现在可上进了好不好,这几天妈妈和舅舅还派给我不少活儿。” “派给你的活儿你都做了?” “做了呀。”裴希眼睫微动。 “清榆做的还是你做的?”爷爷戳一下裴希的脑门,“瞧你这清闲的劲,一看就是做甩手掌柜了。” “我放暑假嘛,歇歇怎么了。再说我还是个学生,可他已经毕业了,是他现在需要多锻炼。” 爷爷昵她一眼,“你这次去美国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 “是你去之后清榆才决定要回国的?” “不清楚。”裴希听出爷爷话里有话,却是如实回答。她是真的不知道徐清榆的心意是何时发芽有多笃定又会有多长久。 爷爷又问:“今天你来做什么?” “我来过暑假啊。” “过暑假你行李都没带?”爷爷笑笑,“说吧,是想打探我的意思还是希望我再跟你爸妈和舅舅为你哥哥进公司这事表个态?” “您已经表过态了吗?” “你妈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她为人处事一向坦坦荡荡,那天她一跟我打电话我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你又是什么意思,担心你哥哥受委屈?想护犊子?” “我护他做什么,我一心为了家庭大和谐,我可不想让妈妈为难。” “我没有为难你妈妈,清榆回来是好事,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才好。说句自私的话,清榆是他爸爸精心培养出来的,现在他学成之后却愿意为咱们这个家效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舅舅可不这么想……”裴希快嘴接话道。 爷爷恍然洞察裴希的心思,看来她还真是护犊子,捏一下她的脸,“舅舅对他的态度是他们舅甥之间的事情,你可别指望我来缓和,但是我跟你保证,你舅舅要是打探我的意思,我肯定跟你一条心,好吗?” “好!”裴希笑嘻嘻地去给爷爷做饭了。一边做,一边想,徐清榆只能被她一个人欺负。 爷爷是千年的狐狸,犯不上跟家里这只小狐狸玩聊斋。领悟裴希的心意后又想,是清榆,好过是别人。 只是别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吃完午饭犯困,裴希在葡萄架下小憩,瓷白的脸压出一片微红。 刚睡着一刻钟,手机疯狂振动。一按下接听就被徐清榆质问人在哪里,怎么不接电话。 裴希实在没好气:“查岗也不是你这个查法啊。” 徐清榆听她嗓音慵懒,猜测自己搅了她的好梦,以为她在家,直接吩咐:“我下午请不了假,你把家里卫生弄一下,记得倒垃圾。” “嗯?” “没看群消息吗大小姐,徐女士他们已经登机了。”语气平静,显得需要着急的人并不是他。 “啊?”裴希果然挺直脊背,茫然又紧张,“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吗?” 卧室和浴室的垃圾桶都有用过的安全套,她今天出门之前是想扔的,收完给爷爷带的礼物后又忘了。 还有徐清榆逼她穿的情趣内衣就脱在他的书桌上,压在他厚厚的专业书下。她记得他早上上班之前没有收走。 总之房间里很混乱,客厅餐厅说不定也有遗漏的地方。 “可是我在爷爷家啊,回去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 徐清榆微微皱眉,很快又舒展开眉心,“我是无所谓被发现什么的。那你就好好在爷爷那儿待着吧。” “喂……哥哥,你请假吧,你请假回去收拾一下。公司离家就二十分钟车程,你来回都用不到一个小时。”裴希撒起娇来自己都觉得恶心,“求你了哥哥,别折腾我了,我都一个月没来看爷爷了,你就让我多待会儿吧。” “请不了假。”徐清榆语气淡淡。 “徐清榆!” “挂了,要去开会。” 裴希气得脸涨红,起身去找爷爷告别,没寻到人,留了张字条后叫车回城。 回去的路上给徐清榆发了一百个暴力恶心的表情包发泄自己的愤怒。 徐清榆真是要开会。部门领导安排的,要他听完就去写策划案。跟舅舅派给裴希的是同一件差事。 所幸昨晚他刚写过,框架都熟,修修改改换个思路就又是另一份方案。 两个小时后裴希进家门,推测徐女士他们最多个把小时后就能到达。慢悠悠喝了一杯水,打算用半个小时的时间搞卫生。 五分钟后,门锁打开的声音传来。 裴希才刚踏进徐清榆的房间,正从他的书桌上拾起那片镂空薄衫的上衣,不由得心跳加剧…… 难道是徐清榆搞错了他们的航班信息?夫妻俩提前回来了? 她慌张把衣服塞进书桌抽屉里,一边往外跑一边想该怎么解释她这会儿在徐清榆的房间。 徐清榆悄声从餐厅的方向走出来,吓得她魂飞魄散…… “你有病啊!”裴希捶打他的胸口。 “瞧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 “你不心虚你请假回来做什么?” 徐清榆踏进房间想去收拾垃圾桶,看见抽屉边缘露出来的一截蕾丝布料,伸手扯出来,“你就是这样收拾的?” 裴希抱着胳膊倚在门边,“你收拾的好,那你收拾。你这个骗子,把我大老远从爷爷家骗回来!” “爸妈回家你不需要迎接吗?想让我一个人面对他们俩,你是何居心。话说你胆也真大,也不怕我跟他们胡说……” “你说吧,你说是我勾引的你,说我十八岁就勾引你了,你看他们俩信不信。” 徐清榆把从书桌里扯出来的镂空小吊带扔在裴希的脸上,抬腕看了眼表盘上的时间,“这会儿飞机落地了……” “哼!”裴希转身要走。 徐清榆追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私底下你怎么磨我都行,但待会儿在他们俩面前,我们实事求是好吗?” 裴希腰腹产生强烈反应,痛恨自己身体敏感,语气不悦:“你觉得怎么样才叫实事求是?” “做我女朋友吧。”徐清榆贴在她颈窝浅浅呼吸,“恋爱关系比这样不清不楚的更让他们安心。” “你确定?那恋爱之后呢?”裴希的指甲在徐清榆的手背上滑动。 “先谈恋爱,好好谈。” “我看你是在做梦。”裴希转身抚摸徐清榆的脸颊,“不谈我现在看不上你,要是我们俩谈不好,你是拍拍屁股回美国再不跟我们家来往了,还是留下来膈应我膈应大家膈应我以后的男朋友甚至是老公?” 裴希所说的正是徐女士和老裴的顾虑。 “那要是谈好了呢,你就没想过要跟我结婚吗?” “结婚?你先问问你爸爸会不会同意吧……” “他现在管不了我。” “管不了你又如何,难道你想让妈妈跟他做亲家?”裴希说烦了,腿勾上去,“谁也不知道,后果就我们俩自己承担,不好吗?非得让妈妈为我们焦虑担心吗?” 裴希只想要秘而不宣地玩一场尽兴一场,有无外人捧场跟祝福她根本不在乎。 她又说:“哥哥,我等了你多少年啊,你委屈一下又怎么了。” 说完嘴唇贴过去,却被徐清榆推开了头。 “我没想玩玩,也不想让我们俩的关系局限在你的卧室或者我的卧室里。”他要正大光明地恋爱,他会掌控好一切。 “如果你顾虑重重,只把我当个情人,那不如现在就结束吧。” “好啊,那就结束吧。”裴希太熟悉徐清榆眼睛里这份低温的理智,自己眼眸里的欲望也即刻散尽,露出一抹被裹着冰雪的无情笑意。 他总要一切都由他说了算,凭什么? 自私冷漠的男人,不配再得到她真心真意的爱。除非一切由她掌控。 裴希把垃圾打包带下楼,包括那套情趣内衣。顺便去生鲜超市转了圈,买了些食材,打算晚上尽一下全职女儿的义务。 徐菲菲八成是担心回家撞见什么兄妹俩的破绽后尴尬,这会儿又在群里提醒一次,说他们还有半小时到家。 徐清榆私发给裴希一张照片,他把她的睡裙大摇大摆地摆在他的床上。 这倒也就算了,她不信待会儿徐女士回家他敢继续作妖,可他竟然把他的微信头像直接换成了裴希十六岁时的照片。 圆圆脸齐刘海穿校服的裴希,杏仁双眼纯真明亮,自拍比“耶”自认为可爱无敌。 徐清榆顶着新头像回复徐菲菲的话后,群里不再有人说话。 裴希回到家,徐清榆正在阳台上收晾干的床单。两人沉默以对,无言较劲。 知夏问裴希:你哥怎么换头像了?还好这不是他的工作号。 裴希:他有神经病。 知夏:? 那条睡裙一直摆在徐清榆的床上,直到徐菲菲和老裴到家,裴希也没去拿。 徐菲菲给兄妹俩买了相同数量且等价的礼物,从面子上给予他们同等的爱。 徐清榆也拿出他给徐菲菲买的赔礼道歉的包,另外还有一根发簪,上面的珠翠是他亲手镶嵌的。 他什么时候搞的这根簪子,裴希一无所知,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他目不斜视。 温情团聚的一场晚餐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 裴希问:“你们玩的怎么样?” 徐菲菲:“挺好的,你们俩在家……吃饭是怎么解决的?” “哥要上班啊,我都没怎么跟他打照面。” 老裴:“对了清榆,你下午怎么请假了?” “希希让我回来的。她让我回来搞卫生,免得妈妈回来看见家里一团乱会生气。” 裴希:“……” 徐菲菲若有所思:“你床单才换的怎么又换了?” 裴希:“牛奶不小心洒上面了。” 老裴又问徐清榆:“这个新床你睡着舒服吗?要不要再换个大点的……” 徐菲菲在餐桌底下踢了他一脚,他立刻闭了嘴。 其实老裴真没想别的,就是看着大儿子人高马大的,住一间比小女儿小的房间有些憋屈。 “之前想着,你们俩要是谁谈恋爱了就搬出去。”徐菲菲点了点今晚的主题。 “我不谈,你们也别想着把我赶出去。”裴希胆大接招,说完膝盖被徐清榆撞了下。 她皱眉夹了块肉放进徐清榆的餐盘里,“哥哥,你上班辛苦了,多吃点。” 徐菲菲听得心里很乱,也不知道兄妹俩到底想作什么妖。 老裴趁机教训裴希:“你知道哥哥上班辛苦就别总是有事没事差遣他,他现在在实习呢,总请假会影响考评的。” “好的好的,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徐菲菲主打一个有话就说,也给徐清榆夹菜:“你把头像换回去,不然你们俩在群里说话我会分不清。” “不想换,这张挺可爱的。辟邪招财。你习惯就好了。”徐清榆给妈妈盛了碗汤。 “那个,亲戚朋友们要是看见……”老裴点到为止。 “行吧,那我现在就换。”徐清榆当即拿出手机换了张路灯下的影子,是他和裴希贴在一起的影子。 裴希看了半天才想起另一个影子是她,不记得是哪年哪月发生的一幕了,更想不起来他偷拍这事。 徐菲菲一阵头疼,“清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很差劲,现在也不好。反正怎么都不好。”徐清榆说完低头喝汤,面容很沉静,神色却孤独。 “我吃完了,去洗澡休息了。”气氛压抑,徐菲菲离席。 “你们俩继续。”老裴追随徐菲菲的脚步。 “满意了?”裴希放下筷子,狠狠瞪着徐清榆,“弄得妈妈心里难受你满意了?” “怎么,还不许人家失恋难过吗?”徐清榆漫不经心地继续喝汤,“再说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吗?” 裴希无言以对。 稍晚些,徐清榆去到徐菲菲的卧室,母子俩单独待了一个小时。 裴希在自己的卧室里如坐针毡。 徐菲菲再出来后却是神色松弛。临睡前还在老裴面前掉了几颗眼泪,说这么多年,徐清榆总算拿她当妈妈愿意跟她交心了。 礼物与表面的和气都不能让母子俩破局,儿子的示弱和求教却可以。 搞不定裴希的徐清榆也拿裴希当了一次与妈妈拉近关系的工具人。 徐菲菲虽然不赞成他们恋爱,但愿意教儿子如何去爱。 裴希把徐清榆把扯到阳台上,“你跟妈妈谈什么了?” “放心,我要是说我们俩已经睡过不止一次了,她刚刚看你也就不是这幅眼神了。” “那你们说什么了?” 徐清榆温柔地理顺裴希的刘海,“我们母子之间的秘密,你这个半路女儿就别瞎打听了。你不想做我女朋友,那就继续做我的好妹妹吧,我还跟以前一样爱你。” 顿了顿,又道:“希望徐女士也是。” 卑鄙! 他这是要跟她抢妈妈??? 第39章 午夜,家中四下安静,裴希靠在床头拍下一张擦边照,发给嘴上要回归兄妹关系的徐清榆。 徐清榆深邃的眼眸放大浏览关键部位,眸光中有无法抑制的火焰,又转变成想吃人的杀气。 他们连续两个夜晚不知疲惫地进行探索,他发觉他不仅不劳累,反倒精神格外亢奋,白天工作效率都很高。下午诱她回家也是想谋求一场大人们归家之前的尽兴旅途,谁承想谈判失败。 他暗暗发誓,他绝不以地下情人的身份再跟她交好。有种,她就自己爬过来。 裴希收到徐清榆的回复,他说他房门没锁。 裴希:你过来。 徐清榆:不。 裴希继续发她的照片,尺度更大。 徐清榆看到拳头起了青筋,下意识先把抽纸盒拿近一点,无论如何他不会主动踏进她的房间。他没那么下作。 想到下作这个词,有些心灰意冷,这恐怕就是裴希不肯接受他的原因,他在认为投怀送抱是一件下作的事情。 他决定反向利用双标这个词——他现在去找裴希是下作,但如果裴希主动敲他的门,那是对他的恩赐。 这么想着,他又给裴希发消息:你过来,我们聊聊天。 裴希翻了个白眼,细长的手指在修图软件里一番操作后,发送第三张照片。 徐清榆:你再发我就报警! 他知道她不会过来了。 半个小时后,裴希也收到一张照片,一颗床头灯下不规则的纸团,上面有…… 裴希:呸!不要脸! 徐清榆:晚安妹妹。 - 部门领导让徐清榆跟某销售渠道的负责人对接,对方跟徐清榆开过一次视频会议后,约他在一个网红咖啡店见面。 徐清榆不是第一次被搭讪,应对技巧纯熟,但对方阅历远在他之上,精致的猫眼美甲无意中刮过他的虎口,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他这等姿色和能力的年轻人在一个初创公司里待着实在是屈才了。 徐清榆想起妹妹裴希的手指,夜晚在他的黑发和皮肤上游走时有一种青涩的纯情,他巧妙躲开面前的女人,发微信问江临溪他要是当场掀桌会如何。 场面冷下来,徐清榆连商务礼仪里最基础的笑容也吝啬,走时买了单,开了发票,将这位女士拉黑。 事情很快往上传递,负责整个销售部的舅舅拍桌,“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合作了很久的客户?” 徐清榆早就觉得销售模式老套守旧,舅舅负责的这一条线有很大的革新空间,索性敞开谈他的新思路。 舅舅打断他的话,“这不是你这个实习生应该操心的事情。” “行,那我就出去了。”他转身便要走。 舅舅很快打给老裴,说因为徐清榆的工作失误和莽撞,让他们得罪了一位长期客户。 老裴没了解清楚事情原委,按下不表,宽慰了舅舅几句后,让徐清榆下班后早些回家,今晚他亲自下厨。 人事那边终于得到了徐清榆的简历,再次把知夏叫去打探内情,知夏支吾半天后,也只能道出她和徐清榆是高中同学的交情。 人事经理:“那他跟裴希也是同学咯?” “嗯。” 知夏回工位的路上撞见徐清榆和江临溪在茶水间斗嘴,闪进去提醒他们俩声音小一点。江临溪对她招招手,让她进去。 部门领导在江临溪那里参了徐清榆一本,说小徐总的意思他损失了重要客户,实习期考评肯定是不能通过了,可又担心徐清榆的背景问题,问他到底是谁的人。 徐清榆倚在茶水台上,视线扫过知夏,对江临溪说:“你要是实在为难,不如说我是你的人,你讨厌公司上了年纪的几位管理层频繁给你介绍对象,我也讨厌我领导让我去应付难缠的渠道商。我们互帮互助。” “去你的。”江临溪嗤笑一声。 知夏听的半知半解,低声问徐清榆:“你这么多年也不谈恋爱,你不会真的喜欢男孩吧……” “对,我真的是gay。”徐清榆端着自己的水杯走出茶水间时不禁想,一个年利润刚过千万的创业团队,因为一个神秘实习生的到来,营造出上市公司的波云诡谲,说明清闲的人还是太多了,公司急需修剪冗杂人事。 - 裴希去了趟学校,她专业老师问她实习意向,给她推荐一家移民机构,认为她专业对口。 老师掏心掏肺地对她说:“我知道你家里不缺钱,实习随便混混就能过关,但这是个好机会,我实在珍惜你身上这股灵气。实话说吧,这间机构有我太太娘家的股份。” 所以推荐几个得意门生进去,一方面算是他尽心,另一方面也算是安插一点他自己的人脉。 那裴希觉得自己还真不是可靠人选,毕竟她不缺钱,因此不可控。 老师又道:“听说你是独生子,那这份家业以后肯定落在你头上,跟移民机构打交道的人非富即贵,你进去之后也能结交不少人脉。” 行,全世界的人都在push她。 她露出笑脸:“其实我还有个哥哥……不过,这倒不是重点,我再考虑考虑吧。” “那行,考虑好之后来找我要推荐信。” 跟老师告别后,裴希去了花市,她和徐清榆在花房里胡闹时,弄坏了几盆名贵花种,徐女士尚未发现,补救还来得及。 知夏在三人群里传播一则大消息——你哥说他喜欢男人!我觉得是真的! 陶栀晓:啊啊啊啊原来如此…… 语气态度是恍然大悟。 裴希蹙眉笑出声来,一边想这厮又在公司发什么神经,一边附和:天呐终于被你们知道了,但是请记得保密。 知夏:ok!我嘴最严了。 陶栀晓:那当他的面可以调侃吗? 裴希:你随意。 陶栀晓带着一种多一个姐妹的愉悦之情,又说:我瞬间就想通了羽嘉学姐当年为什么没看上他了,那羽嘉学姐肯定也知道吧,我要去找她好好聊聊天! 应羽嘉可是知情人,裴希立刻阻拦:别别别别别,她因为要去芝加哥的事正跟她男朋友闹别扭呢,等她回国我们再约,你想知道就问我吧。 陶栀晓:你见过他男朋友吗? 裴希发觉这话题实在很难聊,借着挑选花卉的由头,说改天当面详谈。 - 徐清榆带着鲜花去接徐菲菲下班。母子俩昨晚刚推心置腹过,温情气氛延续。 徐菲菲说:“舅舅晚上也会来家里吃饭。” 徐清榆觉得自己不需要做心理建设,顺嘴提起:“大一暑假我回国,要不是舅舅一番话,说不定那会儿我就已经跟希希在一起了。” 那天徐清榆经历的,是又一次听见偏离轨道就会饱尝恶果的咒语。 所以才会有跟裴希夜晚接吻白天决裂的割裂事件。 徐清榆不愿意自持弱者心态,去跟恩怨交织的长辈们进行任何精神“谈判”,所以始终把自己装在理智的套子里,暗地里独自触抚黑色的伤口。 父母离婚那段日子,外公和舅舅时常重复那句话——林家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清榆留下就算是毁了。 外婆离世那日,父亲并不阻拦他去徐菲菲的故乡奔丧,却提点他在至关重要的竞赛和从小到大没看望过他几次的外婆之间清醒地做选择。 那时他事事服从于父亲的意志,也已然形成善于权衡利弊的性格,亲情在他的价值序列里远远没有前途排位高。 和裴希深交之前,他冷漠而不自知,裴希用眼泪戳穿他第一层虚伪的面具时,他的精神世界如同逆向倒塌一副多米诺骨牌,他开始审视自己的既定轨道是否真的可以抵达所谓的金字塔尖。 如他所说,在羽翼未丰时,他无法放弃父亲为他提供的优渥教育环境,更无法允许自己分心经营一段势必遭遇阻拦的感情,潜意识里,他也不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天真散漫的妹妹。 直到他世界里的父权泯灭,林文隽彻底败下阵来,他终于在父亲面前挺直了腰板,向他宣告“你要我走向的终点不过如此”。 那时他才将自己置于一个新岔路口,建立内心世界新的价值排序。 他的妹妹裴希,也终于从他的秩序之外,踏进了他的欲望中心。 这是昨晚他跟徐菲菲交心的心路历程,裴希还不曾聆听。 裴希是局中人,站在另一个视角,视线所及,放大的同样是自我。 徐菲菲却是局外人,她可以看得更远看得更清。 母子俩时隔多年的彼此信任和依赖因裴希而重建。 冥冥之中,他爱上妹妹,似乎成为一种宿命。 …… 徐菲菲大概了解了兄妹俩情感交错的时间点,乍一听这句话,顿悟更多。 她承认,那天晚上她撞见裴希在他的房间里待到很晚,第二天跟舅舅的某些话有刻意提点的成分,比如那一句“清榆越长大,就会离我们这个家越远,希希再喜欢他,这段兄妹情也不会延续太久”。 “妈妈也有自私的时候……”徐菲菲低头说话,闻见鲜花香气,心有余痛。 “都过去了。那天我冒犯你的程度更深,算我们母子扯平了。”徐清榆探出手,轻轻捏一下徐菲菲的手腕,转移话题,称赞裴希送她的手链很漂亮。 “你送的包我也很喜欢。”徐菲菲顺势说道。 “喜欢就好。那还是花你的钱买的。”徐清榆牵唇一笑。 “那你以后可得还我。”徐菲菲开起玩笑来,又放轻声音,“这些年你究竟过得怎么样,有空慢慢讲给我听。” 她想知道他的反思和顿悟,想知道他的纠结和迷茫,更想知道他的伤心和难过。 “我也想知道希希这三年究竟有多怨我……” “你得学会跟她好好沟通。” “好难,她不肯对我敞开心扉。”徐清榆又自省,“当然很多时候我自己也忘了要好好说话。” 徐菲菲想起往事,温柔提点道:“别看她撒娇是一把好手,诉苦时却像个哑巴。” 记忆中她只有一次哭到眼睛红肿,是徐清榆飞去纽约的那一天。 “希希心里会藏事,刚认识我时,她想去世的妈妈却能忍住不哭,就是怕我不开心,你说,这么懂事的姑娘,我怎么可能不疼她。” 爱的建立首先需要双向,而后需要忍耐,需要平等,需要在长久陪伴中日渐坚定,直至永恒。 徐清榆刚翻开这个课题时何其厌烦,耐心是在伸手够不到时才逐渐获得。 他希望为时不晚。 _ 裴希抱着鲜花赶电梯,匆忙跑进去,迎面撞见下班回家的母子俩,他们也抱着同样的花,只是徐菲菲怀里多了一束粉玫瑰。 “真巧啊。”小女儿语气略带醋意。 “你们俩怎么买了一样的花?”徐菲菲疑惑。 徐清榆抢答:“那晚我在花房里抽烟,不小心弄坏了你种的花,所以今天买了赔给你。希希贴心,估计是怕我忙忘了,自己帮忙弥补过错,真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你在美国……经常抽烟吗?”徐菲菲在家时从未见过。 “对,他经常抽,不仅抽烟还喝酒,还……” 徐菲菲敲一下诽谤哥哥的妹妹的脑门,“你才去了几天啊,让你侦查的时候你可没告诉我他家里有烟。” “看吧,真是徐总让我侦查的,可见她多在乎你。”裴希昵了徐清榆一眼,他今天去见客户,所以穿了衬衫,身板挺拔,人模狗样。 “那戒指的事情你替我解释清楚了吗?”徐清榆趁机给裴希挖坑。 电梯正好到站,裴希一脚踏出,“感谢哥哥送我戒指,我打算留着当嫁妆。” 徐菲菲听得有些心梗,叮嘱徐清榆:“下次别再送她那么吓人的东西,她才多大啊。” “好。” 他初衷其实也只是为了“吓”她,可惜裴希讨厌一切粉色炸.弹。 舅舅在饭桌上真心发问:“清榆,你到底为什么要回国?”他心里觉得是因为他父亲生意失败,他才立刻化身势利眼,投奔正良性发展的妈妈这边。 老裴和徐菲菲交换眼神,不准备帮腔,这是徐清榆需要独自解决的难题。 裴希一心一意品尝裴大厨的手艺,一副“我只是来吃饭”的姿态。 徐清榆沉默许久之后才答话:“因为我在纽约混不下去。性格不好,得罪了教授,失去了推荐就业的机会,能力不如其他同学,自己找工作处处碰壁,加上经济下行,香港和上海匹配的机构今年都不再招收本科生,思前想后,回家仰仗妈妈和裴叔竟然是最优选择。” 全家人都知道他是资优生,年年拿奖学金,大二开始就跟着教授做项目,履历里的社会实践分高得可怕…… 老裴露出看戏的目光,徐菲菲则是淡定不已,安静给裴希剥虾。 徐清榆从来都是傲然视物,自贬实属罕见,裴希直视他的眼睛,想看清里面有几分真诚。 “清榆,我是你亲舅舅,你跟我说话也需要这么虚伪吗?”舅舅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那您觉得我是什么目的?”徐清榆笑容疏离,“谢谢您提醒我,不然我已经快要忘了您是我亲舅舅。” “清榆。”徐菲菲轻声呵斥一声。 “舅舅,我给你盛碗汤。”裴希起身走到舅舅身侧,撒娇道:“下半年我说不定也要进公司实习,到时候你可不能像对哥哥这样对我也这么严格。” “你是你,哥哥是哥哥……” “那你偏心谁?我学习可没哥哥好,能力也没哥哥强,哥哥今天只是弄丢一个客户,我到时候要是捅了更大的篓子,你会不会直接开除我呀?” “你消息倒是灵通。”舅舅喝了口汤,“希希,你再稀罕你这个哥哥,也没必要时时刻刻护着他,我一年到头拢共提他那么几回,你每次都要替他说话。” 徐清榆倒是不清楚裴希总在舅舅面前护着他,心里沁了蜜糖一般,接话道:“舅舅,您也瞧见了,希希这么爱护我,我怎么可能跟她抢家产呢。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写保证书,我绝对不动希希的蛋糕,我不仅不会跟她抢,往后我的那一份也都给她。” 听见这话,老裴咽下一口酒,酒精烧了喉咙一下。徐菲菲剥虾的手指抬也不是放也不是,还是徐清榆扯了张纸巾塞进她掌心她才换了动作。 舅舅无话再说,将巧言善辩的人晾在一边,扭头问裴希:“给你介绍的新朋友你都联系了没?” “联系了,我放在心上呢,以后会跟他们多学习。” “这就对了。这些都是谦逊低调的高材生,学历跟才华个个都能跟江临溪比肩,我平时都是当人才储备来跟他们维系关系的,指不定哪一天大家就能共事。” “嗯嗯。” 徐清榆插话道:“舅舅你果然偏心,这样的场合竟然只带希希一个人去。” “……” 老裴打圆场:“下次,下次你跟希希一起去。” 徐菲菲岔开话题问徐清榆:“今天这客户是怎么丢的?” “谈合作细节时我被肢体骚扰了,所以删了对方微信。”徐清榆言辞含蓄,点到为止。 他本来还想说筛选合作方也很重要,以及员工单独见客户的人身安全问题等,但担心话太满会影响这顿饭的气氛。 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老裴正要开口,舅舅搁下汤勺说:“这是我的疏漏,后续我来解决。” - 徐菲菲和老裴追问了徐清榆一些细节后,放下心来,出门散步,顺便送舅舅。 裴希窝在自己卧室不露面。徐清榆没等到她的撩拨信息,化身软骨头去敲她的房门。 徐清榆语气恳切:“今晚等他们睡了,我偷偷来你房间睡,可以吗?” 裴希倚在门框上上下打量他,“你要的太多,我可给不了。” “你在舅舅面前这么护着我,我愿意不求回报地伺候你一晚。” 裴希笑得花枝乱颤,伸手摸了摸徐清榆的脸,踮脚亲了亲他的唇角,“可惜我腻了,你就别上赶着献殷勤了,” 徐清榆才不信她的话,把她推进门里,主动献身,一番钻研,然后发现不对劲…… “你经期是这几天?”他心里记着的日子并不是这几天。 裴希心里本就有个痒痒挠,被他隔靴搔痒一番更是心烦,烦躁地推开他的头,“滚出去。” 本以为今夜就这样过去。夜深之后,却有人悄声爬上她的床,手掌在她小腹上捂了一整夜。 第40章 裴希被徐菲菲绑去总店像模像样地学了几天经营生意的技巧,学到头疼的时候在心里咒骂徐清榆,把这笔账算在他头上。 徐菲菲承认徐清榆眼光毒辣,在见到裴希的第一眼就明确她是个聪明女孩,只是这姑娘天生精力差,容易满足,且十分甘于平凡,觉得没什么上进心也无伤大雅,她只要一个月能有五千块的零花钱,就能踏踏实实没有抱怨的一辈子待在父母身边。 “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对婚姻有期待吗?”徐菲菲跳过问她对徐清榆的打算,直接问听起来更重要的问题。 裴希一直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很小,所以很少去思考太远的事情,也认为自己思考不清楚。她看过很多书,但不会把任何女性角色的意志灌输进自己的身体,她总是随手翻到下一页,清晰地区分生活与高于生活的艺术之间的差距。 她好像对这些大事都没什么期待,前些天说想谈恋爱也无非是想多一种人生经历,那会儿她对徐清榆的心确实也淡了,淡到觉得他跟别人恋爱也不会伤到自己什么。 “没想到,就当是没期待吧。”她口气轻松地回答。 顿了顿,补充一句:“但是我讨厌小孩,如果以后我会结婚,希望另一半也是丁克。” 徐菲菲震惊了。 “不过……”裴希又说,“你要是和爸爸再生一个小孩,我也会很爱她……” “你喝水吧。”徐菲菲打断她的话。 同样的问题,徐菲菲晚上问了问徐清榆。徐清榆在花房里帮徐菲菲浇花,样子很认真,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皱着眉头抢答:“妈,你不会是想提醒我,如果我和希希恋爱,那就只有结婚这一条路可以走吧。” “我没有在管你们两个的事。”徐菲菲觉得他也挺不好聊的,两个怪东西别扭到一块儿去了。 又没忍住问了句:“公司有人讲小话,说你喜欢男孩。这事你知道吗?” 徐清榆无辜地摇了摇头。 终于等到假期,徐清榆要约裴希去露营。这是他思前想后的追求方式,起码要先制造绝对的独处空间吧。 裴希问:“过夜的那种吗?” “该准备的东西我会准备。”徐清榆没明说,暧昧的含义涵盖在里面。 “你在追我?” “不然你觉得呢?” 裴希陷入微弱的茫然后,打了个响指,“那你就正大光明地追,我要约那姐妹俩一起。不过这样的话,你就得搞清楚人设了,你要是敢给我的过去安一个舔狗的头衔,那你连睡我床的资格都会没有。” 徐清榆不假思索:“行。” 听说是四个人的旅行,徐菲菲稍稍放下心来。她和老裴都看得懂目前的局势,裴希就是在吊着她的好哥哥玩。 兄妹俩都离家的上午,徐菲菲背负着巨大的心理负担,潜入过两个人的房间,结果没有在徐清榆的床单枕头上发现裴希的长发和香味,也没有在裴希的床上闻见男性沐浴露的味道。 这事她是偷偷做的,连老裴都不知道。 她放下心来,有些欣慰,真是两个理智的孩子。 裴希经期五天,徐清榆陪了她五个夜晚,都是凌晨一两点进入,早上七点之前离开。他们会抱着睡觉,偶尔接吻,做些大尺度身体接触,心理上的愉悦远胜于生理,但两人都觉得这样也很好。 他们有时候在漆黑寂静的夜晚用心听对方的呼吸,情深时也会想要交心,但是徐清榆学乖了,他不去触碰最要紧的问题,沉默着执行裴希不想负责的决定。 每天早上徐清榆走后,裴希会用香水覆盖他的味道,以防生出什么“祸端”。 去露营这天上午,陶栀晓见到徐清榆之后,手指轻佻地戳了戳他上臂紧实的肌肉,“清榆哥,你身材越来越好了。” 女孩们都长大了。纯情的妹妹接吻时像个老手,上床时再羞耻的姿态眸色中也未有害羞之意,而妹妹的好姐妹们,似乎也跨过了青涩的少女阶段,开始以大人的社交尺度同他交往。 徐清榆有点怀念过去。 他扒拉开陶栀晓的手,注意到一旁的知夏,她连续好几天都是这幅眼神看他,看来是对他亲口制造的谣言笃信不疑。 路上女孩们大谈特谈只有女孩会关心的问题,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会顾忌徐清榆在场而总是窃窃私语。 “清榆哥,你以前总是讨厌希希染头发做指甲什么的,是因为她的喜好不符合你的审美吗?我想问你哦,是不是你们这样的人都自认为自己的审美很高级啊。” 知夏看了陶栀晓一眼,她还真是会问。裴希继续刷某一些美甲推荐帖,不是很关心徐清榆怎么回答,反正他总是巧舌如簧。 徐清榆说:“就算我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我也觉得我的审美很好。” “哦。”陶栀晓鼓了鼓脸,贴近裴希的耳朵,“他没变。” 这时徐清榆扭头看向知夏:“我不会对江临溪产生任何你不希望出现的心思……” 知夏总是玩暗恋,被人戳破心思不自在,立刻出声:“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其实这跟我没什么关系的。” “有关系。” 裴希正襟危坐,抬眸看向徐清榆的后脑勺,猜测他马上会语出惊人。 “我不会跟你们任何一个人抢男人。”徐清榆说这话时露出一个既烦躁又很自嘲的笑容,“但是,我恐怕也做不了你们的好姐妹。” “懂啦懂啦……”陶栀晓认定自己明确他的意思,就是这位哥哥只是取向跟她们一致,但是觉得自己仍旧是个纯爷们,仍旧不会跟她们这些小女生玩到一起去。 “你误会了。”徐清榆又继续说道。 裴希适时地打断他的话:“还有多久到目的地?” “你紧张什么?”徐清榆太了解她。 “空调温度可以调高一点吗?”裴希不笑了,眼神威胁徐清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正好下了高速,徐清榆直接在路边停了车。他一边调高空调的温度,一边像天气预报的主持人日复一日地播报一条常规的天气预警,“我只是用一条玩笑掩盖我喜欢自己妹妹的真相。” 车厢里鸦雀无声。 裴希的紧张反倒落了地,难得的四人聚会,第一次在一种最接近于透明质感的氛围里拉开帷幕。 她甚至是一些内心拉开阀门的感觉,倾斜而下的秘密将虚伪的自己掩埋。往后,她喜欢徐清榆这句话也不必再以妹妹喜欢哥哥的假象来呈现。 她手指很有节奏地滑动屏幕,又去挑选新的美甲图案,发现自己也不是太过担心好姐妹们的反应。 她们三人,她的心思是最深,也最腹黑。她不焦虑陶氏姐妹觉得这是一场闹剧或是诈骗。 如果她们相信,那一定会有最温柔的表态。 陶栀晓怀疑自己中文理解能力回到幼儿园水平,“哥,你再说一遍,直译的那种。” 知夏把裙子捏出褶皱,看一眼裴希的状态,确认徐清榆说的是真的。 徐清榆简明扼要地重复:“我喜欢希希,想让她做我女朋友。” “这这这这……啊啊啊啊啊……”陶栀晓觉得她天灵盖都要散架了。 裴希堵住自己的耳朵,捂住陶栀晓的嘴巴,视线落在了知夏的脸上。 知夏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镇静,这是她从少女长成大人之后学会的克制。她从裴希看自己的眼神里迅速读懂一切,裴希担心她为往事敏感多心。 她也的确在介意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点。 大家都这么熟了,她也有了新的心上人,于是大大方方地开口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她还没有接受我。”徐清榆也明白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小心思,继续说道:“我喜欢她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很久之前是多久? 她对他动心的时候,他就对他的妹妹动心了吗? 知夏又觉得自己计较起来很可笑,不管真相是什么,这兄妹俩在跟她的交往中都是完美无可挑剔的。 她耸了耸肩膀,想将往事翻篇。 陶栀晓在用力消化这条新闻,她环顾其余几人,觉得裴希淡定的可怕。 她忽然开口问:“你去纽约的第一天,问我要不要进入你哥的卧室……” 她当时是真没想多,就是觉得这是兄妹俩惯常上演的“乐趣”,这些年他们俩偶尔会有点较真,比如涉及到对方交友,总会产生一些可大可小的摩擦。例如徐清榆不喜欢裴希跟教养不好的男孩子深交,裴希也会稍稍留意一些徐清榆身边出现的优秀女孩。 可是这是普通兄妹之间也会发生的在乎啊。 徐清榆替裴希接话道:“她对我没有企图。” “那希希……这些年,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因为我不准她跟别人谈恋爱。”徐清榆彻底成为裴希的发言人。 知夏有些迷糊,觉得徐清榆在这件事情上的主导性很强。 这时裴希开了口,说出她唯一能说的一句真话:“我也是这次去纽约,才知道这件事的。”她发觉她在好朋友们面前,有些说不出口“他喜欢我”这四个字,只能用“这件事”来代替。 “那你怎么想呢?你喜欢你哥吗?”陶栀晓问完“呸”了一声,“这时候再你哥你哥的,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我如果想清楚了,那你们俩今天就活脱脱是标准电灯泡了。”裴希想试着开一句玩笑。 那意思也就是,她心里其实是喜欢他的,只是还有一些悬而未决的顾虑。 知夏的心彻底安静下来。细细沉思,他们其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其实越是看起来像赤道和北极的两个人,一旦触碰爱,越是能建立起惊心动魄的亲密关系,何况这是两个很好很好的人。 陶栀晓还想追问更多细节,可是裴希一幅不想讲太多的态度。后来气氛越来越诡异。 只有徐清榆是心气很顺的样子,他觉得在共同好友面前暴露“奸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爽感。 他不是那种愿意把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朋友面前的人,但认为自己和裴希的心意应该众好友皆知。 爱情是应该在大太阳下底下闪闪发光的。想到这一点,他感知到自己又在推翻过去的徐清榆。 搭天幕的时候,裴希把姐妹俩拉到徐清榆听不见她们声音的地方,鼓足勇气和耐心说:“现在给你们三分钟找我答疑解惑的时间。” “他是怎么跟你表白心意的?”这是陶栀晓最关心的问题。 裴希是真记不住徐清榆的那些话了,就记得都不是很好听,边说还动手扯掉她的衣服。总之脑子里都是亲密戏,没什么真心浓度过高的桥段。 她愣了足足十多秒,说:“他就是喝醉了,说他其实一直都喜欢我。” “那你当时是什么反应?” “我打了他一巴掌。”裴希越说越离谱。 “你不喜欢他?我觉得你是喜欢他的。”陶栀晓是三个女孩中看似开蒙最晚也最不谙男女之事的一个,可她该活泛的时候从不掉链子。 知夏说:“换做是你,也会很震惊吧。” “那倒也是,毕竟哥哥妹妹的叫了这么多年。那你到底怎么想?” 裴希只想打最安全的牌。 知夏蹙眉:“这可又不是赌局,也没有最优解。除非他没那么喜欢你,你也……” “那你觉得他是真心喜欢你吗?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怕,就是细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之后,我觉得他……是不是控制欲太强了?”陶栀晓看过许多言情小说,想象力大胆从书里延伸到现实生活的具体事件上,又问:“他……有没有……碰过你……啊啊啊啊我的意思是……希希,我希望他是给你留够空间的,没有强迫你做选择。” “连你们都觉得我段位不如他,那我要是这么容易被搞定的话,岂不是特别没面子?” “所以?” 裴希抱起胳膊,“他还算尊重我,我也不是在拿乔。” 知夏明白她说不清。感情的事,自尊的事,说得越多显得越傻。这是越长大越感受深刻的一个道理。 谈不到点子上,让裴希自己也有点抓狂。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阅历和心境的开阔程度还不足以让她在最好的朋友面前承认,她才是一直以来卑微受伤的那一方。 她不能说真话,那样会显得她这些年的伪装看起来很蠢。 天色暗下来,女孩们在各自的心思和考量里选择用成年人的方式看待今日的变故。 有很多瞬间他们四个人又好像回到过去,回到过去放学后一起在小吃摊插科打诨,回到每年冬天一起去山里许愿的友情岁月。 变化的是徐清榆和裴希之间的相处,一旦涉及到肢体触碰,姐妹俩都会新角度代入新的观感。 过去裴希总是喜欢挂在徐清榆身上,她从不叫他哥哥,但是撒娇的样子绝对是妹妹该有的样子…… 知夏醍醐灌顶。 可她不打算再追问裴希什么了。不管是当初,还是这次帮她还徐清榆的钱,裴希都在全心全意地爱她,以及保护她的自尊心。 再好的朋友之间也可以有秘密。 姐妹俩去布置帐篷的时候,徐清榆蹲下来,给裴希腿上的蚊子包涂止痒药。 他从前很习惯做这些事,现在很喜欢。 风很轻,一丝丝清凉铺开,裴希在天上找星星,什么也没找到,问徐清榆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地方。 徐清榆做了好几天的攻略,从天气到设备,事无巨细地做预设做准备,比他之前独自去陌生国家旅行时还要专注谨慎。 他不想让裴希觉得他不认真,不会谈恋爱,不配做一个好男友的备选。 “你满意吗?”他反问。 “就那样。”裴希实话实说。 徐清榆装作很自然地开口:“这几年我每次一个人去旅行,都是因为跟我爸吵架,我心里有很多黑色的东西……”他的意思是他在找到自己的方式消解。 “我没有选择很舒服的路线和国家,每一次都严格控制自己的预算。” “都是苦旅……对吧?”裴希轻轻地扯开嘴角,她倒是也喜欢听他解释。 徐清榆觉得裴希可以懂他,却也没有再往深了说。他告诫自己,真诚的交流不是自己的诉苦大会。 他们俩错位的这些年,过错都在他。他的心魔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 “我把你喜欢的地方都留在了以后,希望以后我们有机会一起去。”他又说。 “再说吧。”裴希把他拉去湖边。 月色很好,偶尔听见水声,自然之意缓慢流淌,两颗心在静谧之中进入难得的同频。 “妈妈来套我的话。” “妈妈找我聊了一些……”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裴希面对徐清榆,歪一下头,让他先说。徐清榆也想先说。 “我送你戒指的时候就想到了很远的事情,不然以我的性格不会送你这种吓人的东西。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跟你说,我不会再喜欢别人,所以,我决定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等,我就等,不会没耐心。不过你得跟我保证,你最终会选择我……” “保证?”裴希失笑道:“难不成我要给你写一份保证书?” 小孩子过家家吗? “你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徐清榆不在乎她的嘲讽。 “说谎会下地狱。” 耳边的风突然静了,裴希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时空穿梭的错觉,他们好像回到了旧家旁的巷子,回到那个她伤心欲绝的夜晚。 只是心境不同了。讨糖吃吃不到的人也不是她了。 “你下过地狱吗?”裴希反问眼前的男人。 “我在成年之前就喜欢你了。”答非所问。但是承认自己说过弥天大谎。 “徐清榆……” “你说。” “你第一次在山里许愿时,我在你的愿望里面吗?” “你觉得呢?”徐清榆不再计较标准答案,把她抱进怀里,“我们……会结婚的吧。” 第41章 爷爷办寿宴,家中亲友齐聚。裴希对外不给名分,徐清榆仍旧扮演他半亲不亲的哥哥。 裴希的表姑说话向来直爽,打量席面上坐在一起但不太交流的兄妹俩,对另一个亲戚说:“到底是半路兄妹,都处了五六年了,可看着就是不亲。” “都长成大人了,肯定是要避嫌的。再说哥哥这一回来,难免要跟妹妹争家产,能有这种表面和睦就不错了。” 桌布之下,裴希捏玩徐清榆的手指,抱怨怎么还不开席。热恋的人总想时时刻刻肌肤相亲。 这时表姑忽然看向徐清榆:“清榆啊,谈女朋友了没?” 裴希霎时松开徐清榆的手掌,没忍住笑了场。 “希希笑什么呢。”别的亲戚又道:“我们私底下还说呢,家里的孩子上了大学后基本上都谈恋爱,就你们兄妹俩一心向学,一个比一个听话。” “是还没女朋友吗?”表姑顿时眉飞色舞,拿起自己的手机起身走到徐清榆身侧,“你看看,这是你表姑父的侄女,跟你同龄,刚从法国回来……” 裴希扫了一眼,“哇,大美女。” 表姑拍一下她的头,“你小时候见过的啊,丛丛姐姐啊。” “唔……”裴希还真记起来。印象中,这姑娘跟纪舒瑜还有点像。 徐清榆在桌面下用脚跟轻轻地撞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裴希一下。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高声接话道。 “那有什么关系,加个微信吧。你们是同龄人,又都是留学生,肯定有共同话题的。就当多认识个朋友呗。”表姑忽略他的托辞。 “不加了吧,我社恐。”徐清榆仍是拒绝。 “加吧加吧。”表姑又看了眼裴希,“你要是害羞,加了之后把希希拉进群。我们希希可是社牛。” “我看行。”裴希实在憋不住笑。 徐清榆用“我看你是想找死”的眼神深深地看了裴希一眼。待到宴席结束,天色暗下去,他拎着她踏出前院的热闹,躲进后院的茶室里。 爷爷在这里培育茶种,也在这里喝茶,室内满香四溢。徐清榆没开灯,直接把裴希压在门后。 “很好笑?”膝盖顶上去,手掌嵌着她下颌骨,眸光被黑暗笼上一层压抑的重色。 裴希未等他主动惩罚,攀住他的脖子就先吻了过去。 声息就这样有了起伏,逐渐剧烈,唇齿撞在一起,如同藏在桌布下的手指,密不可分地交缠。 他们是两个小心翼翼的演员,在中场休息时躲在帷幕后抵死缠绵。 直到肩带滑落,露了半截出来,徐清榆刚要上手,徐菲菲的声音找了过来。 徐清榆把裴希推到柜子后头,开了灯,扯平衣领,开门知会:“妈,我喝多了,头有点晕,来这里泡茶喝。” 娴熟的躲避技巧一看就不是第一次预防被抓包。 有好几次,裴希去他房间里拿书或者是他去裴希房间里送水果,但凡避开大人们的目光,就总会任由电光火石流淌,不关门,就那样悄声接吻或者安静抚摸。 徐菲菲狐疑地看了徐清榆一眼,灯光暗,但也能看出来他脸上有酒气,心想裴家的亲戚们对他真是过于热情了。 问他:“希希呢,你看见希希没?”话落视线往茶室里落,疑心毕现。 “没看见,你打她电话吧。”面不改色心不跳。 徐菲菲与儿子对视几秒,而后收回想踏进去的心,转身离开,“你要是看见她,让她来找我。” “好。” 徐清榆掩住门,看见冒出头的裴希露着半个肩膀,正慌忙地把手机调成静音。 “她不会打电话给你了。”徐清榆笃定道。 “她不会看见我了吧?”裴希惊声。 徐清榆把她拉起来,自己坐在太师椅上,把她放在腿上,鼻息贴近她锁骨,手指顺着露出来的半截往中心游走,“你真当徐女士傻啊。” 裴希拨开他的手指,一低头,他已经把殷红从衣料里拨弄了出来,就这么明晃晃地悬在外头。 灯没关,门掩着,所幸窗帘是拉着的…… “我去找她……”实在是像偷情,裴希心头空悬一根刺似的,欲望散了大半。 徐清榆却低头咬住。 “徐清榆!”裴希急急地推开他的头。 舌尖在浑圆猩红上吞吐,徐清榆的音色哑下去,“前天早上我从你房间里出去,她撞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唬她的,情绪都裹在情潮里。 裴希竟哑口无言,心跳骤停似的。 他们不敢每夜私会,但热恋期的诱惑无从抵挡,每隔一晚,势必是要上演一番激情。通常都发生在徐清榆的床上,因为他的卧室离主卧最远。他们白天试验过,关起房门,声音抑制一半即可。 瞧着裴希分了神,徐清榆独自贪欢也没意思,只好去吻她的嘴唇,“小傻子,骗你的。” 裴希一口咬在徐清榆的下巴上。 徐清榆轻轻揉着,手明明离不开,却装模作样慢慢给她穿好衣服,“明天中午,去酒店,好不好?”在家里总归是不尽兴。 “明天妈妈让我陪她去律所呢。”裴希也把手往下。 “别碰,让我自己缓缓。”徐清榆挪开她不安分的手,拍了下她的腰,“下去吧,你先回前院。” 裴希不肯动。 “你还不情愿了?那要不去车里?”徐清榆捏她的耳朵。 “车里没套。” “……有。” “哈?”裴希从徐清榆身上跳下去,“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天天去接妈妈下班,也不怕她在你车里翻到了。” “她最近都不偷偷替我整理房间了,估计也是怕真发现什么东西。” “你又在吓我吧?”其实裴希也觉察到了,徐菲菲甚至不再进她的房间。她下意识叫了声,“哥……” “滚。”私底下徐清榆不许她这样叫他。 裴希上前搂住徐清榆的腰:“哥哥,你说妈妈,是默认了吗?” 徐清榆气得拧她的鼻尖,“我只知道徐女士聪明的很。可是你呢,你不承认我们的恋爱关系,全都是因为她反对吗?” 这话把裴希问住了。还真不是。她就是在跟不甘心玩捉迷藏。 “好了,你快去出吧,再磨蹭真要出事了。” “出事了也得你兜着。” “那是,我活该。”徐清榆替她理好衣服,把她推出门外。 - 徐菲菲渐渐意识到,她和老裴在不知不觉中走进兄妹俩联手创造的迷雾剧,并成为主要配角。 全家人进入一种很悬浮的磁场,相处状态假的可怕。兄妹俩在不斗嘴的时候显得十分生疏,斗气嘴来又只会阴阳怪气,甚至会搬出“哥哥要让着妹妹”的大原则,像是铁了心不往恋人的方向发展,可又看不出哪一方脸上有失恋的落寞。 尤其是徐清榆,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势在必得的样子,现在却偃旗息鼓。一问就是心里还是很喜欢妹妹,可妹妹叫哥哥的时候,他也心甘情愿地接受。 徐菲菲实在看不惯这家伙精明之下的虚伪。 可比起虚伪,还有更可怕的,那就是小女儿的装傻充愣。她不仅一问三不知,还在表姑尽力撮合哥哥和丛丛姐的时候,变成一只看热闹的小蜜蜂,热络地跟徐菲菲和老裴汇报进展—— 丛丛姐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丛丛姐愿意跟哥哥做朋友…… 哥哥晚上和丛丛姐一起去看了话剧,哦,还有丛丛姐喜欢的那个男生一起…… 徐菲菲听得翻白眼:“别又整一出应羽嘉和那个谁……就是你哥高中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他在跟应羽嘉早恋,但是应羽嘉喜欢那个篮球队的小伙子,你哥还巴巴地去替应羽嘉传话。” 咦,事情好像还真是这样。 “学姐都换了好几打男朋友了,你可别提那个赵栩了。” 老裴听得眉毛翘起来,“希希啊,你跟爸爸说一句实话,你跟你哥哥是不是合起来骗我们……” “啥?”裴希无辜的大眼睛疑惑地眨巴一下。 徐菲菲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像巨大的气球就要戳破,但不知道里面到底装是只有空气还是有什么别的有害物质。 老裴却问:“你哥是不是真喜欢男孩啊?找你打掩护呢。” 徐菲菲立刻剜了他一眼:“你可闭嘴吧!” 总而言之,两双擅于伪装的眼睛每一天都在家里上演情景喜剧。好处是,一家四口的关系空前和谐。和谐友爱到徐菲菲觉得她跟老裴再多问几次,说不定都要打破了这份圆满。 徐菲菲私下跟老裴商量:“你说他们俩是故意的吗?故意让我陷入被动。” 老裴之前瞧见过徐菲菲偷偷闻两个孩子的枕头,觉得她有点越界了,提醒几次之后,她不那样干了,心里却愈发刺挠了。 “要不咱俩再出一次差吧。”老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徐菲菲的焦虑了,情急之下提了个馊主意。 没想到徐菲菲当即采纳,“那我这次肯定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得知爸妈要去外地考察,裴希举手表示自己也想去。 徐清榆觉得她简直在犯蠢,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好的独处时光?冷静下来,又觉得是自己像小丑。 她根本没他这么上头,她的爽点也不是亲亲抱抱滚床单,而是在他表白后给他一个体面虚伪的眼神,不回应任何跟承诺有关的话,就像当年他每次拒绝她那样。 过去—— “徐清榆,你喜欢我吗?” “只是把你当妹妹。” 现在—— “希希,你还喜欢我吗?” “怎么说呢……”巴拉巴拉一大段废话。 “我好喜欢你,我爱你。” “哦,谢谢。” “谢你个头,我是你男朋友。” “……行吧。” 徐菲菲瞥了裴希一眼:“你就非要当这个电灯泡吗?” “……”裴希:“是我跟徐清榆现在都住家里,影响到你们俩进行晚间活动了吗?” “说什么呢死丫头!”老裴觉得她说话愈发太没分寸了。 徐清榆顺势说道:“那要不我跟希希就搬到各自的房子里去住吧……” “你想搬出去?”徐菲菲机智的眼睛紧盯住自己的儿子。 “他想,但是我不想。我搬出去之后谁给我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服……” 裴希愣是不松口。不过她这句“不想”是真的。她觉得需要一些限制才抑制她成为一个恋爱脑。 徐清榆欠她的东西,也不该就这样泯灭在相爱就恋爱的普通结局里。 家里的生意实在是忙,徐菲菲说要考察,却怎么都排不上行程。江临溪那边也遇到挑战,抓着徐清榆当救兵。 转正后的徐清榆跟舅舅的关系仍旧不那么融洽。一个想革新,另一个暗地里使绊子。 徐菲菲不管,任由徐清榆历练,老裴却心疼这个半路儿子,偶尔请舅舅喝茶,帮忙缓和舅甥关系。 全家人都忙,暑假在蝉鸣声中飞驰而过。 坐享其成的裴希暗下一个决定,她开学后要去移民机构实习。 徐清榆得知她这个决定时,她已经找老师要好了推荐信。这晚两人在外面吃晚饭,总算有了谈心的契机。 裴希咬着吸管发呆,说学姐要回国了。 徐清榆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叮嘱道:“你少听她那些极端发言。” 某天夜里他瞥见裴希跟应羽嘉聊天,应羽嘉要她别太在意徐清榆的情绪,一切按她自己的节奏来。 她回:我不是十七岁了。 或许裴希正在对他进行一场情感型服从性测试,他知道这是自己欠她的烂账,全部由她去。只是心里难免生出一些不安全感,唯恐她不再像从前那么喜欢他。 这场秘密的恋情的确在由她主导。冥冥之中,他好像被迫给予她一种可以随时喊停的权力。 “你少管我。”裴希撑着脸看着徐清榆。 “我不敢。”徐清榆凝视她的眼睛,“确定不跟我一起实习吗?” “距离产生美嘛。” “你知不知道你老师有私心?” 裴希很清楚这一点,插科打诨,“那我就当去锻炼一下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吧,反正在江临溪那儿,我是铁定得不到任何锻炼的。” 这话倒是真的,只是她的上进心蹦出来的蹊跷。 裴希主动提起这个话题,问徐清榆:“按照你以前对我的期许,我这样的选择你应该高兴才对。” “难道我不是早就自我反省过了嘛,过去我只是强迫自己像哥哥要求妹妹那样要求你。希希,我很久不push你了。” “那你看上我什么了?”裴希语气轻松,“按你的说法,你过去就喜欢我了,心里喜欢,嘴上不承认,除了傲慢,无非是你过去看不上我……” “你这就纯属是在胡说八道了。” 裴希“哼”了声,“别一被我戳穿真实想法就逃避,我们是在恋爱,可恋人关系也不能粉饰我们各自心里的障碍。” “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障碍,要说有,也只剩下我想让妈妈和裴叔知道我们的关系,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徐清榆收了声,把裴希的饮料推到她面前,“即便你不去外面实习,一辈子不工作,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太虚伪了。”裴希完全不相信徐清榆的话。 徐清榆无奈地耸耸肩,“也许只有时间可以证明。现在我说什么都是错。不,是我一开始就错了,我过度地饲养你,督促你进步,换来的就是你对我产生无数个心理障碍。” 裴希觉得他还是能理解她的,漫不经心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专业成绩非常好,只是我没拿到过奖学金,没参加过任何比赛,所以在你心里,我现在做家里的废物,更像是水到渠成……” “我知道。”徐清榆打断她的话,“你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十个月前我忽然说不管你了,也是因为我对你有了新的打算……” 他早就着手消除她心里的障碍了。 “卑鄙。” “我接受。” 裴希兀自勾起了唇角,“那你就坦诚一点吧,鼓励我去外面历练,跟我说几句真心话。” “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哪些是虚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徐清榆看了她足足一分钟,看她狡黠的眸光,看她占上风的神色,以及终于因占上风而顺理成章地形成的掌控力。 “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我的确挺意外的,不过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有进取心的,只是你好像懒得展示什么。我承认我总是希望你变得更好。” “不,你应该这样说……”裴希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模拟徐清榆擅长的语气,“希希,我骨子里就是更喜欢知性有涵养的女性……这样更坦诚。” “你又在瞎说了。我从来没有框定过我的择偶标准,你就是我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喜欢的女人,不管你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又是一个顺应情境自然表白的场景,两人理应在浪漫中对视,却陷入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后,裴希轻轻出声:“但是我真的不是因为成为你喜欢的类型,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说这话不是为了挽尊,不是想证明自己不是恋爱脑,不是为了徐清榆的喜好去将塑造成什么性格。 她早在十个月前,徐清榆说不再管她的那一刻,她就自动搭建起一套新的内心秩序。她陡然发现,她也有她自己的野心,并不因徐清榆对她的松绑而懈怠。 她一直都认可,徐清榆所教她的,从来都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在被无情拒绝的岁月里,她觉得装出一副散漫的姿态,不费力去成为他的理想型,才是不爱他的证明。 而只有她散漫、贪玩、不思进取,她的好哥哥才会不厌其烦地围着她转。 - 应羽嘉回国,带来很遗憾的消息。褚晗一直郁闷她要去芝加哥和转专业的事情,一次争吵后要她做出选择,要么订婚,要么分手。她就不是能被一个男人和一份契约给束缚住的主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裴希觉得褚晗人不错,当然,应羽嘉更好。她有些遗憾地问:“那真的就这样散了?” “实话实话,现在不分,到时候异地起来问题更多。长痛不如短痛吧。” 徐清榆一言不发。他半夜收到褚晗的消息,对方大白天就泡在酒精里,说一些痛彻心扉的失恋语录,问他能不能感同身受。 他这辈子都不会跟裴希分手,他不会失恋,所以他当然不能跟褚晗感同身受。 裴希认同应羽嘉的观点,郁闷地点点头:“恋爱高需求的人,的确是不适合异地的。” “你是吗?”徐清榆不经意地提问。 裴希觉得他明知故问。当初他要去美国,她哭得肝肠寸断,她觉得只要他走了,他们的故事就会立刻写下句点。 应羽嘉冷脸瞪着徐清榆:“喂,现在是在谈我的失恋问题,你收敛一下你小人得志的嘴脸吧。” “我得什么志了……” “你闭嘴。”裴希一声令下。 徐清榆真就听话地闭了嘴。 应羽嘉审视这两人,“你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什么情况呢? 身体探索期也不知道还要进行多久。徐清榆开始厌倦每天早上上班之前都要花至少十分钟的时间在卧室里检查裴希遗漏的物品或者发丝。 裴希从前还知道喷一喷香水掩盖味道,偶尔主动清理用过的纸巾和套,现在越来越不是个东西,整天摆大小姐的款儿,什么事情都让徐清榆去做,弄得徐清榆好几次都提心吊胆。 徐清榆也摸清一个规律,裴希对他的热情是跟随生理周期的变化而变化的,月经结束后的一周,她身心愉悦,半夜会主动投怀送抱,可一定进入黄体期,她便对徐清榆释放的“同睡”信号产生厌烦心理。 裴希有一天大呼热恋期已过。 徐清榆差点气到要吐血。 渣女裴希拉紧徐清榆的手,在学姐面前秀起恩爱,“我们啊,兄妹感情好着呢。” - 裴希的实习期比想象中艰辛,也比想象中精彩。她的刻苦被徐菲菲和裴叔看在眼里,夫妻俩暗地里吐槽她为什么不能把这份热忱投身于家里的生意。 老裴又道:“果真还得是哥哥回来了,妹妹才能收起玩心啊。” “希希本来就挺努力的,只是她没她哥那么喜欢演好学生。”徐菲菲心里还是更喜欢女儿,这点好像没办法改变。徐清榆也只能学着先跟自己和解。 几次跟裴希交心之后,徐清榆更觉得自己占下风,对这段隐秘的恋爱产生一种不可控的焦虑感。尤其是当裴希收到男同事送的礼物之后。 徐菲菲夸那个男孩子很会送礼,很用心。扭头,徐清榆用卖掉之前房产的钱给裴希买了一辆新车。 全家人都觉得他好浮夸。 “我开了你们买给希希的车,给她买一辆也是应该的。”徐清榆又对裴希说:“你们觉得我这是土豪行为我无所谓,但是裴希,你要知道,我这些年从来没送过你这么廉价的东西,别觉得它是手工的就能体现出送礼人的用心,这玩意儿我闭着眼睛就能做,但凡是个优等理科生,他都会做。你可是咱们家的大小姐,趁早学会识别廉价的浪漫吧。爱情就是需要昂贵来装点的,否则男人在求婚时为什么都要送女孩钻石。” 徐菲菲和老裴:“……” 裴希听得气死了,“你有病吧。” “是的,我有病。”病情还很严重。 这天晚上,徐菲菲对老裴说:“你看,我就说我当初反对是对的吧。这还只是收人家的礼物,要是以后希希又跟别的男人谈恋爱,他还不闹得这个家鸡飞狗跳啊。” “他们已经在谈了吗?看不出来啊……” 徐菲菲看着入戏颇深的老公,忽然觉得,装傻其实是一种策略。继续装傻就无需表态。 直到她在徐清榆的枕头下面发现一份心理检查报告,上面显示徐清榆的状态不太好。 她觉得自己作为亲妈,似乎不能再装傻了。 饭桌上,她当着兄妹俩的面,对徐清榆说:“既然希希有人追了,她也有发展的意向,那清榆,你也去相亲吧,我正好有朋友想撮合你跟她闺女。我也是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她的心意了。” “谁呀?”裴希问。 “你不认识。”徐菲菲拍拍徐清榆的胳膊,“多认识几个女孩不是坏事……” “好。” 老裴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看着答允相亲的徐清榆。 “那就提前恭祝哥哥一切顺利咯。”裴希脸上笑嘻嘻。 徐清榆十分想掐死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而不到24小时,裴希就在他的电脑里翻到他修图心理报告的证据。 “你可真作啊!”裴希无语道,“你觉得妈妈是想帮你还是趁机拆散我们?” “无所谓,反正你们母女都不爱我。” “……” 相亲这事自然只是徐菲菲的“恐吓”,得知是徐清榆的示弱把戏后,她忽然顺了心意。 傲慢且腹黑的儿子斗不过看似天真的女儿,这是好事。这也是他们未来可以好好在一起的基本要素。 深秋时节,林文隽打来电话,徐清榆的妹妹平安落地了,他们全家邀请他这个哥哥去温哥华探亲。 徐清榆又心生一计,演了几天迟来的水土不服,抱怨几次工作进度和跟江临溪之间不可磨合的矛盾,以及舅舅的打压,装作不经意地说了句“实在不行,去完温哥华之后,我就回美国工作好了”。 裴希觉得他像一个逼宫的怨男。 徐菲菲找徐清榆谈心,推心置腹地跟他聊了很多。他们结束谈话后,裴希踏进徐菲菲的书房,温柔地问徐清榆:“哥哥哪天走啊?这次我肯定去机场送你。” 徐清榆要离开的前一晚,裴希死活要在上面。她让他被动,让他难受,而自己舒服之后故意说一些让他出戏的话,让他的情绪断章。徐清榆几乎快要被她磨死。 “几年前你要走,我哭得像个傻瓜,那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裴希倚在徐清榆怀里,很平静地说道:“我现在玩玩你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才半年不到你就受不了了,真没耐心。” “我有没有耐心你心里清楚。我有委屈的权利。我们全家人都可以陪你玩,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但我受不了你接受其他异性释放的信号,受不了徐女士时刻提醒我,我或许只是个备选……这些年我没让你为我吃过醋,你也要平等地对待我。” “只是收了一份礼物而已。” “而已?”徐清榆嗤笑一声,“他还送你回家!你是忘了你跟echo的烂账了吗?” “你又扯到echo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你是有男朋友的人。妈妈和裴叔也早就默认我们俩在谈恋爱,你真以为我们隔三差五睡在一起他们真的一点也没发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裴希柔声,扑过去堵住徐清榆的唇。 徐清榆招架不住她,只好又抱着她用力亲了亲,随后当着她的面自我纾解。 “喂……”裴希想数落他,见他似乎是真委屈,又作罢。 过了会儿,才打开心扉跟他聊起来。 “徐清榆,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恶毒的人。我折磨你一两回又怎么了?”裴希瞧他弄不出来,把手伸过去。 徐清榆闷哼一声,“你轻点。” 裴希边弄,淡声说道:“我十八岁过后的那天中午,我脱衣服时你无动于衷,我靠近你后,你却不肯亲我……哥哥,可是你把你的手指放进去了,你现在回想,你当时究竟是想表达什么?希望我自爱吗?希望我了解什么叫做爱吗?还是你想让我难受,让我记住这种糟糕的感觉,这样你走后,我如果跟别的男孩谈恋爱、上床,就会想起你……那真的是,很可怕的占有欲,也让我之后做了很久的噩梦。那对我来说,是非常非常耻辱的体验。” “我……” “你别说话。”裴希仍旧帮他,掌心却感觉到绵软,实在忍不住笑了,“它怕是彻底被我给玩坏了。” 徐清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你说的没错,那时候我就是想占有你,可我又不敢用正确的方式。” “正确的方式……”裴希品读一下他这几个字,继续说道:“难堪的记忆是不能被遗忘的,更不能完全释怀,你也仅仅只是知道我不甘心,可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那我就只好让你也体会一些程度接近的痛苦,我们俩,至少要做到百分之七十的互相理解,才能更好的走下去。我知道你一直在忍耐,但是我给的也已经很多了,不是吗?我比当初的你要仁慈一百倍一千倍。” “是。” “徐清榆,别再用离开我来威胁我,这种痛苦我体会过一次了,再有第二回,我一定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你知道我是骗你的。” “骗也不行。”裴希顿了顿,捧住徐清榆的脸:“你想要的定心丸,得在我们两不亏欠之后,我才能给你。不过既然你先作起来,那我不妨提前告诉你,实习期结束后,我会跟他们签正式的合同,明年六月一毕业,我就要接受外派,去英国、葡萄牙和西班牙常驻,为期两年。” 徐清榆的神色被定格。 “哥哥,要不你也哭着求我不要走吧……”裴希开了个玩笑,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柔声安慰:“我很平静但很孤独地度过了三年,那种失落如果能被什么别的东西覆盖,那肯定是你对我的想念。成全我最后的这点不甘心吧。我们要是能熬过这两年异地,我也一定会放下心结。我知道夏天我们过完生日之后,你就把你的户口本一直放在床头柜里,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如果两年之后,我们都变得更好,仍然很爱对方,那我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你结婚。” 到这里,徐清榆可以明确,这将是裴希给他的最后的考验。 徐清榆的温哥华之旅还算顺利,林文隽得知他已经搞定他的妹妹,没发表任何意见。 不过在他临走时,对他说:“你们以后要是结婚的话,你妈妈应该是不希望我出席婚礼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邀请我。” 徐清榆说他会的。 父子俩在雾气重重的大雪天告别。 - 裴希拍毕业照的这一天,全家人都到场了。一家四口顺便拍了新的全家福。 徐菲菲抱怨裴希去年签就业合同不跟家里人商量,舍不得她过两天就要去欧洲。 老裴深切地看了徐清榆一眼,不知他此时作何感想,但他是最早的知情人,想必早就跟裴希静下来心谈过异国的问题了。 徐菲菲说,这个考验来的也好,如果他们自己就通过,那她从此以后就不再阻拦。 得知徐菲菲有这个想法之后,徐清榆算是又获得了一丝慰藉。 徐清榆送裴希离开的这一天,裴希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给我写信,不要发邮件的那种,要白纸黑字漂洋过海寄给我。 飞机驶离地面,裴希试着体会徐清榆从前每一次离家的心境。 徐清榆,从前你也像今天一样舍不得我吗? 徐清榆,一定要给我写信,写很多很多,亲手写。好好告诉我,你这几年是如何度过,你当初是如何爱上我,如今又是如何想念我。 我会给你回信,也告诉你,你走之后,你拒绝我之后,我有多伤心,又有多期待你每一次回国。 我更要告诉你,我永远比你爱我要爱你多一点。否则我不会如此不甘心。 我或许很任性,或许我探索真心和爱的方式很笨拙,很不可理喻。但是你要是能接受这样的我,那就意味着未来余生,你会包容更任性更不可理喻的我。 我当然很爱你,徐清榆。 从我十六岁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没想着要把你当成哥哥。 我第一次去山里许愿,就祈求上帝,未来让我真正和你成为一家人吧,不是以兄妹的名义,而是以爱人的名义。 - 两年后,裴希如期回国。她带着徐清榆写给她的一百封信,和一颗用爱和思念覆盖所有不甘心的心,送给徐清榆他心心念念的定心丸。 “这就……领证了?” 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有徐菲菲和老裴,在见证了他们跌跌撞撞仍然坚定的恋爱旅程后,觉得裴希当初的决定简直是充满智慧。 身为父母,他们对兄妹变成夫妻的故事再无任何困惑和忧虑。 徐清榆送给裴希新的戒指,戒指盒和他写给裴希的信一并放在抽屉里。 他们正式搬进了同一个房间。 “这是我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了。”裴希决定今晚必须搞出点大动静。 徐清榆帮她卸妆,“我还是觉得他们看我们俩的眼神怪怪的。” 裴希“切”一声,“我哪次回国不是明目张胆地住你房间,你哪次去看我,咋们俩不是躺在一张床上跟他们视频?” “也是。”徐清榆确认裴希的脸被他弄干净后,不由自主地吻了过去,“今晚,最后再叫我一次哥哥,好吗?” “低俗!”裴希笑着攀上他的脖子。 “以后我就是你老公了。真好。” 后来的每一年结婚纪念日,裴希和徐清榆都会把对方当年的信件拿出来句读。 徐清榆足足写了一百封,裴希却只回过十六封。但是裴希的每一封信,都超过一万字。 随手打开一封—— …… 徐清榆,身为你最初的实验对象,我实在忍不住想赞美你的眼光,同时为你感到遗憾,我一定是你人生中最失败的一个试验品。 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我的段位是远高于你的。不过,我没打算在未来依仗我的高情商牢牢掌控你。我希望,我们俩,永远地平视对方。 你说你是一个逐渐失控的饲养员。这一年多,我在尝试理解你的失心疯过程。 现在,我要恭喜你,因为你的失心疯让我产生巨大的同理心,今晚我将在家族群和朋友群里大声宣布,你徐清榆,从此以后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我也很爱你,很爱。 希望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你要永远因我而疯狂,我也会永远因你而热烈。 -完-